“我不选主//席,组织部长我也不干了。本来我也没想进学生会,就是为了凑活动列表才参选的,你们走了更没劲。”
“那你还当班长吗?”
“她当啊,”周既白即答,“什么意思,沈灵均初中就是班长?”
“小看我了,姐小学就是班长了,”沈灵均慵懒地挑起眉,“对了,说到班长,我们隔壁班班长最近自媒体起号挺有成果,现在正找能一起合作的帅哥美女,让我帮忙寻摸寻摸。”
她边说边着意看了一眼凌寒。
沈书延接过话茬,跟沈灵均一唱一和:“这不就找到了?还是个有才的帅哥。”
“帅哥?”两人异口同声,笑眼弯弯脑袋一歪,神同步看向凌寒。
“当然了,不急着决定,”意料之中,凌寒神色复杂,几次欲言又止,沈灵均也不强求,“或者你先加我微信,感兴趣就跟我说,我把那姐妹儿推给你。考虑一下啊帅哥,时代红利,该吃得吃,我想吃还没有呢。”
沈灵均时刻践行“所到之处,全加微信”的信条,一晚上话说多了,上了回酒店的出租车就有点打蔫。挥别凌寒的时候,她还鼓励他说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这会儿就丧得仿佛下一秒要断气。她迷迷糊糊,刚要睡过去,手机屏幕忽然一亮,显示一条微信消息。
AAA沈书延:灵姐,到酒店报个平安。对了,凌寒说感觉你气色不太好,让我提醒你一定注意身体,有事别憋在心里,空闲时去查一下肾功肝功。
AAA沈书延:「名片」这是我认识的一个心理咨询师,你需要就加他微信。别太辛苦啊姐,你真的已经很优秀了。
周既白眼睁睁看着灵均毫无预兆地哭出了声。他对女孩儿向来游刃有余,在沈灵均面前却手足无措。脑子里划过很多念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默默给沈灵均一张一张递纸巾。
沈灵均已经不舒服很久了,或许从初中就开始了。身心俱疲,头疼心悸,最近又多出嗜睡和极端的情绪变化。她一次次试图向母亲求救,一次次被埋怨矫情不懂事,于是只能默默收回触角,装得比正常人还正常,直到所有情绪和痛苦彻底被忽视、被遗忘。
没想到被刚认识不到三小时的凌寒看出了端倪。而本该由父母来找的心理咨询师,还是朋友给提供的资源。
她忽然感到特别委屈。特别,特别委屈。
*
“那你呢?你不是说只兼职家教?”沈书延自打认识凌寒以来,头一次用这样严肃的神情凝视着他,“你注意身体了吗?你有事不是也憋在心里吗?”
他被沈灵均灌了两瓶啤酒,有些一直想说却隐忍未言的话,终于不受大脑控制地脱口而出。他的嗓音比平时更加醇厚,甚至隐隐透出威严,平日里那些清明克制早散在了丝丝缠缠的晚风中。
“对不起,”凌寒被挨近的一抹暗红逼的连连后退,手肘dang一声碰到了江边的围栏,“我……不是有意对你和叔叔说谎的。”
“基金你选的也是钱最少的那一项,”沈书延把住凌寒身侧咯吱作响的金属栏杆,“为什么?不想让我们觉得你贪便宜?”
凌寒蓦地抬起眼,目光才与沈书延相触,便微微错开:“钱的事我自己能解决。”
他嗓音发哑,沈书延却又向他靠近了一步,身上若有若无的暗香在凌寒鼻腔内一炸:“我相信你能解决。但你看到沈灵均了吧?她父母不……她就自己一个人撑着,已经把自己逼得要出问题了。凌寒,”
沈书延闭了闭眼,音调止不住地拔高:“别说你根本不是贪便宜的人,就算你是又怎么样?我来都来了,你为什么不为自己算计一次呢?”
江水滔滔,有节奏地向岸边一下下涌动着。忽然一记大浪扑上礁石,碎成万点银花。
凌寒攥紧了拳,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我……”
他还没我完,沈书延突然捂住额头,缓缓蹲下身,紧接着腿一软坐到地上。但这人的优雅似乎天生,这样了还不忘把手腕搭在膝盖,整个人如塑如琢。
凌寒:“……?”
那么大一个帅哥坐在地上自闭,身边还陪了一个,引得路人浮想联翩,频频回头。
“送你回家,”这下酒劲儿全上来了,沈书延头疼欲裂,拧眉闭眼,死拉着凌寒的手腕不放,语气瞬间软得一塌糊涂,“送你回家,回家。”
凌寒却始终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沈书延连打三个喷嚏,神情简直冷酷。
良久,他终于蹲下来,摸摸沈书延冰凉的额头,用袖口擦去他鬓角的薄汗,轻声哄道:“好,送我回家。”
沈书延酒量一般,酒品神奇。他不耍酒疯,但思维变得非常抽象,比如非让凌寒报出四遍家里的具体地址,必须细节到门牌号,理由是他们班就在四层。孙叔在驾驶座听得直笑。
凌寒给沈书延盖上后座的毯子,一遍遍轻声报着地址,仿佛在念着童话。忽然他左臂一紧——被沈书延用两只手牢牢绞住。沈书延呼吸略重,估计已经睡着了,但凌寒怎么都抽不回自己的手。这个距离,凌寒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小绒毛。
车身闪过建筑,窗外光影明暗交叠,掠过沈书延白瓷般华美精致的面庞,每一帧都美得像梦。
这天过后,物理竞赛前一周,凌寒的午餐被沈书延强行承包了,三菜一汤坚果粗粮,要多健康有多健康。一开始凌寒要拒绝,生怕麻烦他,然而沈书延的目光坚定而幽怨,算准了凌寒一定不会浪费粮食,就像刚开学,他不会浪费他给他的素包子一样。
他们在安静的音乐教室一起吃午饭,凌寒看题入迷,沈书延就从他手里拿过卷子,把勺子递给他:“你吃,我给你翻卷子。”
凌寒吃人嘴短,默默接过勺子。沈书延看着他边吃边看题的模样,唇角无意识地微微翘起。凌寒看物理的时候,会露出孩子般的纯粹可爱。
同学们都错了。沈书延想,凌寒其实很好说话,甚至是他认识的人里最好说话的一个。
物理竞赛当天,凌寒再次看到了沈书延家里那辆银色宾利。他们几个竞赛生先在学校集合,再坐中巴去师范大学。周六清晨,师范大学门口只停了零星几辆车。深秋的薄雾还未散尽,冷调的阳光下,细小微尘清晰可见,整条街格外寂静空旷。
孙叔下车去买早点。沈书延静静坐在车里,按下车窗,看郑老师带着自己班里的几位选手下了中巴。
凌寒跟在最后,拿着一本书边走边看,肩上瘪旧的书包在他挺直的后背轻轻晃荡。忽然,一只蓝尾喜鹊擦过凌寒的肩膀直冲云霄。他在郑老师的惊喜声中蓦然回首,喜鹊早飞得没了踪影,却看见了坐在宾利车里的沈书延。
凌寒怔住,皱了一下眉,伸手撩开被风吹乱的刘海儿,再定睛一看,
——他怎么……!!
现在还不到八点呢。凌寒张了张嘴,但郑老师正催促他们排好队。
于是他抿起唇,朝沈书延露出一个微笑。
风也温柔,像岁月仁慈的手,撩起他额前柔软的发。
*
沈书延头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揉了一把。
“想什么呢?乐成这样。”
沈铎这次是先斩后奏,瞒着古香和白听岚过来的,一路风尘仆仆,身边就带了一个秘书。
“没什么。”沈书延回过神,打了个哈欠。
上午他要去机场接老爹,但为了去瞧一眼凌寒,提前半小时起床绕路。这会儿困劲上来,还有点晕车。
“想那个你给帮忙的朋友吧?”
沈铎沈书延父子俩长得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老子的眼睛比儿子的更狭长,眯起来显得老谋深算。
“爸爸跟您说的?”沈书延暗惊,怕陈助理跟沈铎说了什么,试探一句。
“废话,那是我媳妇儿,”沈铎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你初中那会儿就说喜欢同性,我还觉得你受我和你爸爸影响。没想到基因这么强大,你小子来真的。诶,小伙子长什么样?帅不帅?”
“比你儿子帅。”沈书延打开手机相册,找到物理红榜上凌寒的免冠照,想了想,又把手机揣回兜里。
“什么意思?”沈铎突然把脸一绷,“真比你还帅啊?!”
爷俩儿哈哈大笑,沈铎又呼噜了一把沈书延的脑袋。小同志在想什么他可太清楚了,雄性天生的保护欲和占有欲,自己喜欢的人就得捂好了。
“爸,你在这边待多久?”
“最多半个月,抽空还要见几个水利厅的人。”沈铎揉了揉眉心。
很有雄性气概的沈铎到家就挨了古香一顿训,说他舍大家顾小家,骂他没良心的资本家。
“妈,妈妈妈,沈铎还是有良心的,”白听岚也生气这人不顾自己水土不服的毛病,但孩子面前得给他点面子,“沈铎他们公司产假延长一倍,严格双休,还有几个部门上三休四线上办公……阿延不许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