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科?是吗?
别说,好像还真是。
“其实算不上,”沈书延看着凌寒稍显凝重的脸色,秋风迎面一吹,竟然给他吹出点儿雀跃,“生化我没怎么看,吃高一的老本。”
这话幸亏没让周嘉川听见。不然要他怎么接受沈书延这没学的比他天天用玄学科学一齐死磕的还要高出十几分!
“低声些,周嘉川在旁边体育馆打球。”凌寒于心不忍。
沈书延眼前闪过老周考前拜老师求太奶的n种骚操作,实在没绷住,笑得又把手抵在凌寒肩膀,走得一路歪斜,差点把他推进树坑。凌寒丝滑一闪,沈书延的脑袋就顶上了树干。
凌寒眼尾轻弯,被碎发遮住,下巴埋进衣领:“功德减一。”
沈书延抚上一点都不疼的额头,似笑非笑不说话,撸起袖子就逮人。凌寒早有预判,双手插兜一步一退,在沈书延抬脚的同时眉峰一挑转身狂奔。
就跑了一百米不到,两人的喘息声比运动会那天跑完长跑还夸张。沈书延甩开了长腿追上来,手臂刚要箍住凌寒肩颈,反被偷袭了肋下痒痒肉,当场沦陷。凌寒两连胜,纵容地让手下败将反制住自己的胳膊泄愤。没想到下一回合迎来的不是极限推拉,而是两管放在手心的药膏。
凌寒:“?”
“昨天吃饭的时候看你手腕上有圈纱布,这两个药一个治跌打损伤一个管疤痕增生,你需要哪个就用,里面有说明书。”
沈书延说着把手一派自然地插回自己的衣兜。
果然凌寒虚攥了两下的手指,把药收下了:“……谢谢。”
凌寒面色如常,沈书延依然能感觉到他明显的回避——这种回避带来的压迫感丝毫不亚于他那天在卫生间揪着男生的脖领子。沈书延目光暗了暗,咽回原本要问的话。他知道自己是问不出凌寒身上那些伤的来源了。
他们各怀心事,表面上却异常和谐,满打满算也就安静了五秒钟,还要算上凌寒把药膏放进兜里的时间。
“你觉得北京物理难吗?”凌寒清了一下嗓子,右手在衣兜里无意识地摩挲着装药的塑料盒。
沈书延沧桑地叹了口气:“说不好啊,说不好。现在卡在九十分左右,但总体来说应该问题不大。”
“我能看看你们的卷子吗?”
“当然,一会儿发你。对了,我朋友家的酒店最近招人,一个月八千,平均一天两三个小时,不少大学生在那兼职。你有兴趣吗?”
凌寒几乎把掌心掐出了血,才没在听见“酒店”两个字的时候直接吐出来。
“我现在做家教,晚上可能没时间。钱也还够用,”不过他一点破绽都没露,甚至还笑了笑,“你是不是押韵了?”
那就把生活费也加到那份医疗基金里,沈书延在凌寒婉拒的同时想到了解决方法。凌寒的反应不算意外,但沈书延越发觉得不对劲。为什么凌寒在母亲的事情上对他和父亲极尽坦诚,却在自己的事情上模棱两可。偏偏凌寒说话又毫无漏洞,不提,但也不否认,一点儿线头都不让人抓到。
“见笑,见笑,有才华的人总是会忍不住押韵。”沈书延面不改色地拱拱手,字正腔圆得像个伪人。
这下衣领和碎发都挡不住凌寒的笑意,又被沈书延追了一路,终于无奈告饶:“有才华,你最有才华。”
“你们班这俩小子关系不错啊,”何主任在老梧桐树下跟值周的郑老师并肩站着,赞许道,“这个沈书延蛮厉害,才一个月就融入得这么好,把凌寒都带得有点热乎气了。真是神了,我正担心凌寒这个性格呢。”
厉害的沈书延和有点热乎气的凌寒在台阶上跟老师们挥手问好,美得像幅画。
“凌寒只是话少,不冷漠的。我听叶乔说,她转走之前凌寒把自己总结的笔记和错题都印好给她了。多好的孩子,就是被生活磨的,有话也没力气说,”郑老师也朝两个男生挥挥手,忽然正色起来,“主任,您这脸色可不太好看。我们这届是指望您,但也不是什么都得您亲力亲为啊。”
“哼,我这脸色起码一半是你和苏酥那届气的。你们那届全是极品!”
其实是一场车祸丧妻丧女,一颗心伤得支离破碎,太疼了就靠着熬夜加班麻痹自己,伤上加伤,又去支了个架。郑澜溪鼻子发酸,赶紧顺着他的话卖乖:“这确实,我们那届男生太欠,也就我和苏酥省心。”
何主任那表情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省心?!”
“何主任细说!”周嘉川他们几个男生打完球,嘻嘻哈哈地从老师们身后冒出来。
“嘶,细什么说细什么说,赶紧去给我洗手!”郑老师挥起写字板,作势要打人,“彭博李俊昊你们两个改错没交就去打球是吧?!”
骂完她才想起来,想当年她也是个没写完作业就去舞蹈队拉着暗恋男神大跳国标的神人,还舞到了校长面前。
何主任背起手:“哼。”
郑老师抓抓头:“嘿嘿。”
叶乔转走的第一天,想她。章靖宇刚刚度过了高中有史以来最沉闷的一个午休,没人跟他辩论错题没人骂他脑子进了豆腐花,只能自己边打哈欠边学习。看见沈书延回来,赶紧眼泪汪汪地捧上D篇最后一题求解析,就为了省点时间在英语课上写作业。
“班长让我去趟团委办公室,”沈书延慢吞吞地提议道,“要不你问凌神?他刚给我讲完这道题。”
然后他“叮”地朝凌寒眨了一下眼,施施然离开了。
老章脸上的肉颤颤巍巍:“凌,凌神?”
“我给你讲?”凌寒的桃花眼恢复了平时不温不火的冷淡。
老章受宠若惊惊惊惊,丝毫不质疑比自己低二百来名的凌寒怎么就会了D篇最后一道题,立马把试卷双手奉上。
苗祯然刚布置完接下来两个月的学生会工作,就着昏暗的白炽灯盘腿端坐在团委办公室的红棕色长桌正中央。她自认物理天资一般,没想到这回误打误撞晋级了决赛,这样十月底和十一月初的时间都必须分给竞赛和期中考,而单一个十一月的时间用来布置合唱比赛和诗词大会根本不够,只能提前安排和找帮手。
“来啦?”苗大佬开门见山,伸手给沈书延推出一把旋转椅,“我看你们平颐中学的公众号说你之前也是学生会主/席……诶呀别慌,我只是想借你这把牛刀帮忙杀鸡。”
沈书延捂着受惊的小心脏,以老章同款的颤颤巍巍受宠若惊坐上那把椅子:“您说,您说。”
“一是十二月中旬的诗词大会。王老师点名让你上,我推荐满晴上。你们俩有空背背诗磨合一下,具体规则我等下发你微信。第二件事更急一些,是十二月一号的合唱节,每个班要出两首歌。唉……”
她累得喘口气,左手四根手指轮流点着桌面:“其实这个事去年是文艺委员和叶子负责的,结果他俩都转走了。今年我本来打算自己弄,但很不幸我晋级了物竞决赛。十一月撞上期中考试,大家练歌不一定能全情投入,这个月我又实在实在是抽不开身。我就想问问你十月份有空的话能不能帮着选选歌组织一下排练。大部分工作已经分配完了,子涵指挥周嘉川钢伴,我们的声乐十级大佬秦臻宝贝会给大家练歌抓音准。而伟大的延哥你,你负责站在讲台上帮秦臻组织纪律。冷江初我来看着,你不用担心;凌寒的话,可能还得……”
还得兄弟你来啊。
沈书延倒不觉得秦臻需要他帮着组织纪律,但班长肯定要求稳妥,于是欣然点头同意。
“没问题班长,保证完成任务。诶,你刚才说凌寒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他去年什么活动都没参加,我也不知道他今年是个什么情况。”
“那我回头问问他。”
“棒!”苗祯然冲他竖起两根大拇指,“回班上课!”
秦臻和沈书延的行动力一绝,当天放学就在班长每日总结之后组织大家选歌。
“……同学们,我们做一个民主的投票,但我真心觉的我们应该来一首喀秋莎。因为我身边的这位帅哥就是俄罗斯混血,咱们不穿个军大衣实在是太可惜了,”秦臻大手一挥,压根儿不搭理沈书延的一脸告饶,“当然了同学们,这个投票一定会本着公正公开的民主原则,但是我身边的这位帅哥他会说俄语啊!大家想想!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如果用俄语朗诵出来将是多么的炸裂!到时候第一名非咱们班莫属!你说是吧,沈书延!”
“......是是是,”沈书延在秦姑娘样板戏似的瞪视下忙不迭地点头,“而且我还会手风琴,这样河上飘过的轻纱就更柔曼了。”
大家听得一愣一愣,但根本不敢违抗处在兴奋状态下的秦臻,彭博周嘉川他们一个屁都不敢放,就连凌寒也不得不在她高亢嘹亮的嗓音下跟着点头。于是第一首歌就被这么公正公开又民主地敲定了下来。
“臻臻,那另一首歌是不是得唱中国的歌曲?你们开会的时候有要求吗?”郑老师提醒道。
“苏老师没说诶,不过我觉得最好是唱一首咱们自己的歌。当然了,我们要本着……”
“公正公开的民~主~原~则~!”底下同学笑眯眯地拖长了调子模仿秦臻。
秦臻捂住脸趴到讲台上,另一只手笑得直拍讲台桌。
“唱夜空中最亮的星?”老章举手,“我认识上一届的学长,他手里有现成的合唱和钢琴曲谱。”
一小撮人不赞同:“可是去年四个班唱的都是这首诶。”
“今年不是建/d/百年吗?唱一个跟这个主题有关的?”苗祯然摩挲着下巴。
“唱支山歌给党听?”周嘉川提议。
“好像文科实验班要唱这首,”郑老师做个哭脸,“何主任说今年选曲最好不重复。”
老师带头认真选歌,大家纷纷暂停写作业也跟着一起加入。你一首他一首,最后连最炫民族风和Are You OK都被端上了桌,半天什么都没选出来,倒是一屋子南方人在那讲起相声了。
“红梅赞,怎么样?”
一直微笑沉默的沈书延在凌寒第二次转头看表的时候,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