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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世子脑子不好

作者:咸鱼要吃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秋宴将近,还请娘子早日启程返京。”裴瑾略一躬身,随即转身离去。


    屋内,苏苒柠唤来碧水收拾行装。十月初的秋日宴不可延误,若惹了宫中贵人不快,后果难料。


    青野在一旁激愤道要去取了裴瑾头颅,苏苒柠连忙拦住:“不可!此人行事虽诡谲,却非易于之辈。我在江州这些年,未曾见过此等心思深沉之人,倒要寻个机会,细细探他虚实。”


    那边裴瑾已寻至江老处:“江老先生在上,裴瑾特来谢过您相助之恩。行军途中偶得此物,想着您应当喜欢。”言罢,自怀中取出一卷书册。


    “谢我?我看你小子是来讨债的!”江老吹着胡子佯怒,目光却不由自主被那书册吸引,眯缝着眼试图分辨。


    裴瑾何等敏锐,恭敬递上:“请您过目。”江老爷子接过,只瞧了一眼,顿时喜形于色:“这是……这是我恩师在先帝时期的著述啊!原该有上下两卷,恩师过世后只整理出下册,这上卷竟流落到了北边……”


    他爱不释手地翻阅几页,又猛然合拢,指着裴瑾笑得意味深长:“好个刁滑的小子!这般心机手腕,倒真与我家苒柠旗鼓相当。”


    裴瑾面露赧然,拱手道:“江老谬赞了。实不相瞒,家父性情鲁直,未能勘破大将军的筹谋,只道我伤重难愈,才急吼吼求了皇后赐婚,累得苏小姐受此无妄之灾,确是裴家思虑欠妥。”


    “哼!”江老不客气地冷哼,“你爹那个莽夫,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是你们裴家,还有苏言安那个糊涂爹,凑出了这场闹剧!你小子倒好,竟还请动了皇后坐镇!”


    “江老是帝师,裴瑾素来敬重您。此番……也是晚辈私心。晚辈与苏小姐先前也有数面之缘,确有倾慕之意,此番机缘,晚辈……”裴瑾语气恳切,“还望老先生成全——”


    “事已至此,江家又能如何?”江老摆摆手,眼中闪着精光,“只是苒柠这丫头心思缜密,日后如何……端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谢江老。”裴瑾躬身行礼,心头略松。


    待江又琴归来听闻此事,立时火冒三丈,嚷着要把裴瑾打将出去:“这等处心积虑算计人的小人!我这就把他轰走!”


    此时苏苒柠已冷静下来,拦住了冲动的表姐:“他此来有皇后懿旨在身,正逢秋收庆典,我们若执意推拒,怕会牵累江家。”


    “难道就咽下这口恶气?”江又琴犹自不忿。“表姐还不了解我?”苏苒柠唇角微扬,眼中却清冷如霜,“我岂会叫他好过?不过下次回江州,怕是该去吃你与顾三郎的喜酒了!”她说着,指尖轻点江又琴气鼓鼓的脸颊,试图逗她一笑。


    江又琴被她揶揄得双颊绯红,嗔恼地拍开她的手:“你这死丫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打趣我?我是替你着急!那姓裴的,瞧着人模人样,肚子里全是鬼蜮伎俩!三言两语竟哄得爷爷都不计较了,还说什么般配……”


    “无妨,”苏苒柠笑意渐淡,眸光却越发锐利,“任他千般算计,我自有主张。”


    江家上下送至渡口。恰逢江知秋外出问诊,而江晟从山上归家才惊闻苏苒柠即将离去,急匆匆赶到码头。


    他一手提着山果野花,另一手还拎了只灰扑扑的野兔。“表妹何故走得如此仓促?”少年将东西递给碧水,“路上解个闷。”


    苏苒柠见那怯生生的小兔子甚是可爱,便抱入怀中,温婉一笑:“我也不愿急行,奈何情势逼人。表哥费心了。”


    江晟闻言向后瞥去,果然见一挺拔身影自苏苒柠身后踱来:“哼,这就是你那位‘便宜相公’?看着……”他语带不逊。


    “‘表哥’觉得如何?在下裴瑾,幸会。”裴瑾笑容温和,眼神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谁是你表哥!我多大,你多大?少套近乎!”江晟嫌恶地撇开脸。


    裴瑾不动声色,手臂一伸便紧紧揽住苏苒柠肩头。感受到她瞬间的僵硬抵抗,他反而加重了力道,目光掠过她白皙的肩颈线条,这才迎向江晟挑衅的眼神:“苒苒的表哥,自然就是我裴瑾的表哥。”


    言毕,他又瞥向那只兔子,拎起耳朵随意晃了晃:“瘦得很,没二两肉,怕在船上活不长久。表哥还是拎回去炖汤实在。”他语气轻松,仿佛说着家常。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眼见江晟被激得青筋暴起就要上前,苏苒柠急忙抢回兔子护在怀里,轻抚安抚着惊慌的小东西,同时对江晟道:“表哥莫听他胡言,这兔子我很是喜欢!天色不早,日头也烈,请表哥、表姐快侍奉外祖回府吧。”她语速微急。


    江晟只觉那厮含笑的嘴角尽是挑衅,强压怒火,不再理会这无礼之徒,只和妹妹与苏苒柠低声叮嘱了几句,无外乎让她小心提防裴瑾。


    一番道别后,船终于离岸。江水悠悠,载着孤舟,江州城渐渐隐没在水天相接的朦胧尽头。


    待船行平稳,苏苒柠见裴瑾似已无事,便主动上前。


    她的面容沉静,语声清晰:“世子处心积虑,想必有不得不为的缘故。然你我一共不过数面之缘,何至于此?”


    裴瑾却不答反问,眸色深深:“听闻当日是子固代我迎亲?”


    苏苒柠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只想探究他的真正意图,便淡然点头承认。


    裴瑾忽地起身逼近一步,将苏苒柠困在舱壁与他之间,声音压低了,带着几分刻意委屈和荒谬的指控:“娘子如今待我这般生疏,还一心想着休夫,莫不是……心许了我那二弟?”


    苏苒柠错愕地瞪大眼睛,几乎疑心自己听错——此人竟有如此荒谬绝伦的念头?!她强压着心头的恼火与鄙夷,只当他是神智有恙,不欲再谈,转身便欲走开。


    裴瑾眼疾手快,长臂一展便拦住她去路,脸上神情更是委屈中混杂着怪异的“大度”:“哦?莫非真叫为夫说中了?娘子若是心悦子固,也……也罢,日后你二人私下往来,为夫只当不知便是!只求娘子稍存怜悯……分些温存与我可好?”


    苏苒柠只觉额角隐隐作痛,此人颠倒是非、胡搅蛮缠的功力实在超乎想象!“你胡诌些什么!我何时钟情你二弟?!裴瑾!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她忍无可忍,提高了声调。


    “我不管!”裴瑾竟似耍赖般纠缠不休,眼神执拗地盯着她,“娘子既应了这门亲事嫁给了我,就得对我负责!究竟是我哪里不好?娘子为何不喜我?”


    苏苒柠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你我本就不熟!这场闹剧已是天大的笑话!你放我回家,彼此两清不好吗?你堂堂国公府世子自可另觅高门淑女,何必非要与我纠缠?”


    裴瑾凝视着她,脸上方才的嬉笑赖皮渐渐褪去,唯余一份笃定与坚持:“无妨,朝夕相处自然就熟了。他人再好……”他顿了顿,目光锁紧她,“裴瑾此生,不再求娶他人。”


    “当真是不可理喻!”苏苒柠猛力推开他,拂袖转身时衣袂翻飞,“世子这般疯症,合该速去寻个杏林圣手瞧瞧脑疾!”


    “脑疾……”裴瑾低低重复了一句,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并无被冒犯的愤怒,反而带着一种些许兴奋。


    舱门被苏苒柠带着余怒猛地合上,发出“哐”的一声闷响,震得舱壁微微发颤。


    门外甲板,夕阳的金辉正被渐起的江风揉碎,船帆猎猎,响声盖过了门内的沉寂。裴瑾并未如想象般恼羞成怒地追来质问,亦或拂袖而去。他在原地立了须臾,身影在那狭窄过道的昏暗中勾勒出几分孤峭。目光转向那只呆兔子,他缓步上前,不似刻意激怒江晟时的轻佻,只伸出修长的手指拎起它的耳朵。


    兔子怯怯地在半空中蹬着腿,害怕地瑟缩。


    “怕我?”裴瑾低声问,自然无人回答。片刻后,他竟将它轻轻放回了桌边的小篮子里,没有做任何伤害的举动,“瘦伶伶的…也不知能不能养得住。”这句低语消散在江风中,语气竟带着点微不可查的涩意,与方才在码头时故意激怒江晟的姿态判若两人。


    舱内,苏苒柠倚在窗边,尝试平复心绪。暮色透过雕花的窗棂,在舱板上投下斑驳光影。


    碧水寻了只稍大的篮子进来。“小姐,兔子放这里稳妥些。此番回京,怕是一时半刻……难回江州了。”碧水小心翼翼地道。


    “嗯。”苏苒柠目光落在窗外翻滚的江水上,语气平静无波,“世事难料。本以为……裴世子是个聪明人,”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窗帘,“不想竟有这般……难以琢磨之处。”她接过碧水递来的菜叶,轻触着篮中灰兔的鼻尖,“正好,此番回京,那便理一理苏府那笔烂账的时候。”


    碧水见状,试探着低声问:“姑爷……到底是国公府世子,样貌才情都不差。小姐您……真就没一点想法?”一旁磨刀的青野也忍不住抬头,显然对此深表疑问。


    苏苒柠轻叹,朝二人招了招手,待她们凑近,才以气声指点着自己额角:“傻丫头,哪处的高门是容易攀的?何况……他这行事做派,”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笃定,“我瞧着……恐是真的伤着了这儿,病得不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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