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及大美放狗,晏几何直接动手抓起狗狗,再轻手放上地面,蹙着眉心强调,“流浪狗有传染病,有细菌!”
哼!大美扭头瞅着路灯旁的大杨树,哽咽,“你干净,你没病,你没细菌!”
晏几何耳骨一震,抬腿迈步到她身前,俯身望见水汪汪的大眼睛,“…你又哭啦?”
“要你管!”,大美抬手想要抹去突如其来的三滴眼泪。
晏几何抓住大美纤细手腕,“别摸。”
肌肤相贴,血液凝滞,大美心跳加速,脸颊发热。
晏几何松开大美手腕,“脏。”
啥?大美怔怔凝视晏几何。
晏几何薄唇轻启,语调四平八稳,“你刚摸完流浪狗,手很脏。”
大美眼神一寒,抬脚踢向晏几何膝盖,“你才脏!你最脏!”
晏几何一动未动,毫无闪躲之意,任由脏兮兮的鞋底踢上膝盖,再倒吸一口凉气,强忍痛感嘱咐,“你就坐这儿等我,别走。我去药店,马上回来。”
药店?大美飞速收脚,圆圆眼珠写满关心,“你生病啦?没事儿吧?”
“我没病,我去买酒精给你消毒”,晏几何垂眸瞧着大美脏兮兮的小脸,沉声嘱咐,“我去去就回,你别走。”
大美乖乖点头,软糯又可爱。她才不会走呢,她走来这里,足足用了1小时,双腿早就酸胀,四肢已然无力买,还能走去哪里。
晏几何直身,高大身影犹如大白杨一样让人安心。
“等等!”,大美高声一唤,甜甜软软,“晏教授,你给它买两只火腿肠回来。”
晏几何瞥了眼仍趴在地上的流浪狗,“好,但你不许摸它。”
大美扬起双手,“我不摸!”
晏几何微微翘起唇角,快步离去。
只十分钟,晏几何便提了两只袋子回来,一只是药包,另一只是五花八门的零食。
大美抢过零食袋子,嘻嘻一笑,“全是我小时候爱吃的。”
“先消毒”,晏几何半蹲在地上,拧开酒精瓶、矿泉水瓶。
大美轻车熟路地伸出双手,“来吧。”
晏几何眼神一闪,心跳微微提速,双掌变得僵硬。
大美催促,“晏教授,快点呀。”
“好”,晏几何压下混乱心绪,双掌一点点向前,抓住大美柔软娇嫩的小手,再洒上酒精,隔着轻薄纸巾仔细擦拭她掌心、指腹、指尖,擦去狗毛残渣、细菌,擦去七年不见的岁月,隔阂。
从前,每逢流感交替季节,晏几何就会像此时这般,仔仔细细,小心翼翼地擦拭大美双掌,以防病毒入侵袭击。
久而久之,大美已经习惯晏跟班的消毒提醒、服务。以至他离去后的春夏秋冬,她还能于花样百出的冷空气、热空气中嗅出潜藏的消毒水味道。
那味道,第一年时,很强烈。此后,一年比一年寡淡,直至消失不见。
可值此混乱无助的夏夜,那味道竟然再次弥漫鼻尖,且和当年如出一辙,分毫未变。
大美鼻尖一酸,狠狠嗅了嗅酒精味,唇角不自觉扬起:嘿嘿,原来它没有消失,只是偷偷潜伏而已。
晏几何放开大美指尖,洒上一汪矿泉水,洗去刺鼻味道,再抽出全新纸巾,轻轻擦干大美手掌。
嘿嘿,大美望着干干净净的小手,嗓音清甜,“晏教授,送你五星好评哦!”
晏几何垂眸一笑,随即给自己消毒,再撕开两根火腿肠,隔着安全距离投喂流浪狗。
大美已炫完一袋黄瓜味薯片,着手解决黑胡椒味小小酥,“晏教授,你吃吗?”
晏几何摇头,他不爱吃零食,但偏爱看大美吃零食,爱看她像小仓鼠一鼓一鼓的脸颊,爱看她满小嘴都是各色渣渣,爱看她吃了自己满床饼干碎,还理直气壮地告状,“小晏同学,你床单脏了哟。”
可惜,此刻隔着昏暗夜色,他只能依稀看清她亦如当年的鼓鼓小脸,却感知不到粉嫩脸颊上每根绒毛以及那颗小雀斑的欢喜。
一袋小小酥下肚,两根火腿肠也消失不见。
晏几何又洗了一次手,坐到大美身边,“再吃五分钟,我送你回家。”
回家?大美腾然跳起,“我不回家!”
晏几何眉心一蹙,“不回家,你住哪儿?”
“住酒店呀”,大美拍着小包包:牛家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姐姐有钱有身份证,还愁无处容身?
晏几何眉头更蹙,思索大美今夜住处。
听张叔意思,她被牛阿姨骂了个狗血淋头,怕是短时间内又要上演儿时离家出走戏码。住酒店是个办法,但万一下半夜大美心情不好,又溜出酒店满大街乱晃,遭遇歹徒,可如何是好?
晏几何瞳孔一紧,高大身子微微颤抖,做出决定,“回我家。”
“咔嚓”一声,大美咬断曲奇饼干,“你家?”
晏几何转头凝视大美圆圆眼眸,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你自己选。要么,回你家;要么,回我家。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只一瞬间,大美便做出决断,高举曲奇饼干,“去你家!”
小时候,放学后,大美常跟晏几何回家,吃他爷爷奶奶做的饭,再霸占他大半张书桌抄作业,等下班后的爸妈接自己回家。
时间长了,她直把晏几何家当成自己家,他的床、书桌、书架、电脑、积木、地图……总之,晏跟班的一切都归她牛大美所有!
晏几何乐得开心,他不善言辞,常惹同学生气,又因只喜欢学习做题,没有打篮球、滑冰刀等爱好,也没有志趣相投的小伙伴,早已习惯独来独往,但看见别的同学们相映成欢,偶尔也会心生羡慕。每逢这时,大美就会缠上来,“嘿嘿,你先写数学作业,等我抄完,再写语文作业,好不?”
“你给我买包辣条,我再分你一半,好不?”
“这周六上午,我们去放风筝,好不?”
“等我有了压岁钱,给你买十斤核桃补脑!”
……
“晏教授!”,大美晃着爪爪,指着酸胀的小腿,“我走不动啦!”
晏几何心领神会,起身,很是自然地弯腰,“我背你。”
大美嘻嘻一笑,爬上他清瘦后背,再双手环上他脖颈,小手指尖勾着所装不多的零食袋子。
晏几何抓住她柔软腿窝,周身用力,迅速起身,修长双腿向前迈去,胸前晃着塑料袋以及大美乱动的小手指。
背如其人。晏几何的后背同他本尊一样,沉稳可靠,从不会左摇右晃,歪歪扭扭。
大美安心趴在上面,呼吸着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和从前一样哎,哪怕是燥热夏夜,也平静如水,亦如既往的香皂味,淡淡的,干干的,只是——
大美眼珠一转,抬手隔着塑料袋摸了下他胸膛。
晏几何呼吸一紧,脚步一顿,双手一滑。
“啊!”,大美狠狠抓住晏几何脖颈,生怕自己掉下去。
晏几何捏紧大美腿窝,向上一提,沉稳嗓音变得喑哑,“抱歉。”
大美夹着嗓子回,“没事啦~”
晏几何如释重负,再度迈开长腿,向前走去,可止不住就想起方才的奇异触感,很想再来一次,但又怕再来一次。
大美再不敢胡作非为,转着眼珠思索方才触感:和从前不一样哎,晏跟班胸膛宽厚许多,只是——,很平,没有胸肌,像是白斩鸡!
呜!大美脸色一红,仰眸瞅着璀璨星空,懊恼:天哪,我在想什么?我在干什么?我怎么能摸他呢?他又不是我男友!
想起男友,大美心情瞬间昏暗。除了张九月和晏几何,大美还被前男友背过。那是大二的周末,两人一起绕着西湖看月亮。大美走累了,就爬上前男友的背……
前男友的背,没有晏几何厚实,沉稳,但前男友的胸,比晏几何强上很多。上面有胸肌,往下还有八块腹肌。该如何形容呢?就还挺好摸的~
晏几何步伐依旧沉稳,速度却变得更快,只三个阔步,就背着大美走出小公园,冲向回家的路口。
迎面走来一对叔叔阿姨,阿姨高声打趣,“小年轻,真恩爱。”
晏几何心下一羞,耳垂泛红,抓着大美腿部的双手更紧,并加快步伐,迅速逃离案发现场。
大美则突然心酸,“晏教授,你在美国,也这么背你女朋友吗?”
“没有。”
没有?大美眼眸一亮,心头甜甜,“你不背她回家吗?”
晏几何抓起大美向下滑的腿窝,向上一提,阔步前行,“没有女朋友。”
啊?大美又惊又喜,换着晏几何脖颈的双手更紧,手指抠着零食袋子,发出滋啦滋啦声响,“这么多年,你都没交女朋友呀?”
“没交”,晏几何加快步伐,想要抢在红灯亮起前,穿过马路。
然而,绿灯骤然黯淡,红灯发出光芒。
他只得停下,望洋兴叹。
“那…”,大美仰头瞧着夜空,月亮美美滴,星星也美美滴,“你都忙啥呢?”
“学习,工作。”
红灯黯淡,绿灯亮起。
晏几何再度提起大美,背着她快步而行,穿过行人稀少的路口,“我想早点回国…早点回家…早点——”
“回家?很好呀,我也从上海回家啦”,大美紧了紧手臂,趴到晏几何耳畔,嗓音清亮欢快,“晏教授,我们一起建设家乡吧。你当大教授,我卖麻辣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