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不记得一个亿是什么时候欠下的?欠了谁的?”
顺着那冰凉的甜甜还有那丝丝淡淡的沙沙望去,荣琳正站在房间门口,对视她那清澈的眸子,颜色很浅,依然那样的清澈……
“我、我记得,我要想一想!”
“慢慢想,不着急!”
“好像是一个同事,对!就是很早之前的同事……我是一年前,不,是两年前欠的……”
“那他有没有来催你还钱呢?”
“有、有的。他昨天给我打电话了,说我不还钱就要网曝我。刚刚也给我来电话了,差不多十分钟前……”
江盼插道:“不对吧!陈翔。你昨天在昏迷,你的手机也一直关着机。十分钟前你在和我说话,你怎么接的电话呢?”
“不、不、不,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没有骗你……”
“不可能,你明明是在说谎!”
“我没有、真的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
荣琳拿起褐色小本子,在本子上记录:精神疾病产生妄想病变!持有牢固的、错误的、与事实不符的信念,且无法被理性说服。
嘱:如果不积极介入控制并进行恢复治疗,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妄想病变就会像癌细胞一样不停的分裂。被害妄想、被控制妄想……都会一一出现!
“记得当时给你开了三种药,你一次全吃完了,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我、我真的没有骗你们,我说的都是真的。”
“嗯!我相信你!”
“我吃药是因为头疼的厉害,我也没多想……我……”
“头疼?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
“嗯,是哪种疼呢?是就像被东西打了之后的疼?是一阵阵往外窜的疼?还是像有东西在咬你的疼?”
“对,一开始好像是有虫子在我头里爬来爬去,后面就好像在用力咬我。很疼,我都睁不开眼睛……”
“那你还记不记得头疼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想想、我想想、我能记得的!”
“嗯,不着急!”
“我、我好像是被单位开除了,我吃药,对!我吃了两粒药!然后我去上网打游戏,然后……”
荣琳晃了晃手里的药盒:“是哪一个呢?”
“我看看……”
“陈翔、陈翔,怎么发呆?是不舒服吗?快看这几个药盒,别看我。”
“哦、哦!好像是那个带点绿颜色的长盒子”
陈翔说的这款药物,主要是控制、治疗抑郁症的。药物是通过影响大脑中的神经递质来发挥作用,主要包括血清素(5-HT)、去甲肾上腺素(NE)和多巴胺(DA)。
这款药物目前在国内属于2代,主要是选择性阻断血清素(5-HT)的再摄取,使大脑突触间隙中的血清素浓度升高,从而改善情绪。
“你太不听话了,抑郁只是你精神病所并发精神障碍中的一项。为什么不按照服用便条上的叮嘱同时、准时的服药!”
那丝丝淡淡的沙沙还未落下,她眉宇间就不由自主地微皱起来,连带着那双清澈的眼眸也掠过一丝阴翳,透出几分忧虑与不解。陈翔心里只觉得越看越想看……
突然江盼惊讶的问:“陈翔你是在撩荣医生吗?”
陈翔一个机灵:“我、我怎么了?”
“他刚刚在自言自语,他自己通常发觉不了。是精神障碍引起的!”荣琳无奈的解释,而后在褐色小本子记录:长期精神疾病导致脑部神经创伤,反射头部撕咬般剧痛。注:需尽快安排脑部神经免疫系统观测,辅助脑核磁,CT。
冯简梦来到三楼房间门口:“荣医生,我这里都差不多了,你看是否需要我开车送你回住处?”
“那就先到这吧!陈翔,明天对你进行心理问诊!”
车内的收音机里低声流淌着一首不合时宜的欢快歌曲,冯简梦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伸手关掉了它。瞬间,整个世界只剩下车内两人压抑得几乎听不到的呼吸声。这寂静比任何噪音都更吵嚷,充满了未说出口的烦躁和巨大的疑问!
“我受不了了!”冯简梦大声喊了出来。
“你心情不好,需不需要休假调整?”荣琳漫不经心的揉捏着太阳穴。
“荣医生,你知道的,唉!这算怎么回事嘛!”
“你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可以,如果你不愿意帮我监护陈翔,我可以让江盼和温言来做。”
“荣医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对他是不是太……”
“这是我的事!”
“我跟着你好几年了,从国外就一直跟着你。我是替你担心!你说同他非亲非故的,即便你发大爱之心,我觉得也不该、也不该白养这么个神经病男人……”
“简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翔是我的病人!”
“病人?她支付什么费用了吗?你是按小时收费的,在国外多少人愿意支付高价还预约不到你。可我现在知道的是你在给那个神经病男人花钱……”
“闭嘴!前面靠边停车。”
冯简梦在后视镜看到荣琳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刀,冷冷地睨着她,似乎要将她从里到外剖开看个清楚。
荣琳是真的生气了----
“我只是、只是担心你。觉得你最近憔悴了,忧愁好像也多了……”冯简梦的手指狠狠掐着方向盘。
“别说了!你如果真的担心我,就帮我把陈翔监护好。”
“哦……”
气氛安静了----
荣琳回到这个久违的家,一眼望去,家具的轮廓大致依旧,但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显得黯淡、萎缩。手指在墙上轻轻按动,明亮的灯光袭来,仿佛是在迎接它们的主人回家……
靠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巨大的孤独感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紧紧包裹,几乎令人窒息。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和过于清晰的心跳。
静静的凝视着窗外,幽暗的路灯正在寂静的黑夜中沉沦,但那一切都与她无关。这个世界熙熙攘攘,而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只剩下这一片巨大而沉默的空荡。
深夜的满天星诊所三楼房间传来一阵沉闷的敲门声。
“陈翔,你还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冯简梦眼中的股鄙视令陈翔直起鸡皮疙瘩。
“我这两天就会去找工作的,拿了工资会付钱的。”
“你还找工作呢?还付钱?你付的起吗你。”
“那我也会努力付的!”
“我告诉你,现在诊所里就你和我,我要去休息了,有什么事最好别来麻烦我。荣医生善良、有爱心,我可不是!”
话音未落,冯简梦突然愣住,她发现陈翔正躺在荣琳的床单上,紧紧的裹着荣琳的被子……那陶醉的贱样。白天太忙了,居然忘记了让江盼和温言更换床单被罩。
“陈翔,你这个不要脸的神经病,最好早点给我滚出诊所……”
陈翔使劲的把头埋进被子里,盼望那股噪音快点消失,不要再来打搅了。
翌日,一股冷冷的、淡淡的香味钻入鼻腔,紧接着是那冰凉的甜甜还有那收尾丝丝淡淡的沙沙……
荣琳在房门口望了一眼安静中的陈翔:“还没醒?昨夜有没有状况?”
“荣医生,都挺好的!”冯简梦尴尬的附和。
“温言,你关注一下,陈翔醒了就让她到楼下。”
“好的!”
“简梦,今天上午所有的安排全部取消,下午等我具体通知。”
“荣医生,今天可是有好几个预……”感受到荣琳那冰冷的神情,冯简梦把话咽了回去。
陈翔偷听着她们的谈话,醒了就要叫自己去楼下,估计是进行昨天说的心理问诊。然后估计要被赶出去,从头到尾自己根本没有病。外头欠了那么多钱,也根本不可能有钱去结账,这下可怎么办?一直装睡也装不了多久。
哎!活了这么多年,现在躺在这里的感觉是自己这一生觉得最幸福的了……满是她的气息,眼看就要没有了,要是能让时间静止,或者把时间监禁起来不停的循环往复该多好……想着想着陈翔哭了起来,泪水印透了那满是她气息的被罩。哭着哭着,气息好像更浓烈了……
“你哭什么?是哪里不舒服?”
是那冰凉的甜甜夹杂着结尾丝丝淡淡的沙沙,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到了床边。
陈翔打了个机灵:“我、我不知道!”
“荣医生,你就是对他太好了。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冯简梦不合时宜的插嘴。
“简梦,你去准备营养餐!温言,你去给我的办公诊室透下气!”
“哦……”
“没人了,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哭?你是在害怕?”那丝丝淡淡的沙沙居然能那样柔和……
“我不知道,我怕、我……”
“嗯,没关系!你都可以告诉我。”
“我没钱再这样了,我也不治病了,我、我要去找工作上班。”
“先不去想这些,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右面的耳朵里好像有东西堵着。”
“跟我来,我来看看!”
荣琳的脚步优雅、轻盈……陈翔离她很近很近,近的几乎能感受到她那均匀的呼吸,体验到那冷冷的、淡淡的香味。
此刻他的眼睛成了最忙碌的器官,像被磁石吸住一样锁定了前面那个身影。不知道此时她回头转身两个人会不会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