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昨天夜里送来医院抢救的病人陈翔现在在哪个病房?”
”你等下,我看看!”
“好的!谢谢。”
“这个病人目前还在急诊,不过昨天夜里下了多次病危,我刚刚在系统里做了备注,你还是先去急诊瞧瞧吧。”
急诊室门口的焦急 混乱,已经成了一种常态。看到眼前的一幕幕,荣琳心中泛起层层酸楚。同样作为医务工作者,这里的同行真的太难了,每天都在争分夺秒……
荣琳没有直接去找陈翔,而是去见了急诊科的主任。
“哎呦!这个病人总算是有人来找了。”两鬓银发的主任擦着额头的汗。
“陈翔目前是什么情况?”
“你是病人家属?”
荣琳本想直接了当告知对方,又担心后面还会出现一大堆麻烦,思考之后:“我是陈翔的朋友!”
“什么?朋友?你能联系上病人的家属吗?”
“院方没有联系上家属吗?”
“哎呦!警察从昨天夜里就开始联系了,到现在也没联系上。有一大堆东西都需要家属来补签字。如果还是找不到家属就只能把他送社会福利救助中心去了!”
“现在陈翔病情到底如何了?”
“目前生命体征是稳定了,算是勉强脱离危险期了吧!但是病人后续会不会有其他不确定就不好讲了,毕竟吃了那么多药,关键这些药物都不属于普药。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快不行了。我们急诊这里的三个医生轮流抢救了两个多小时才控制住心跳、血压……”
听到这里荣琳心口猛地一缩,像被冰冷的锥子狠狠刺穿,随即而来的是一种空荡荡的、下坠的剧痛。双手死死攥紧衣角,指甲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喂!你没事吧?发什么呆啊!”
“哦,没事!”
“你既然是病人的朋友,目前也联系不上家属。但是医院有医院的规则制度,病人的费用你看能不能先……”一大堆单据出现在眼前。
“我马上就去缴费----”
“病人现在这情况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并发症也不好说!如果有需要可以住院观察,或者等联系上家属接回去也行。”两鬓银发的主任带上口罩步履匆匆。
荣琳僵在原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双腿如同灌了铅,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周围的喧嚣骤然褪色,声音变得模糊而遥远,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她挪动着脚步,每一步都轻得几乎听不见,仿佛怕惊扰了空气中漂浮的寂静。病床映入眼帘的刹那,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凝滞了一瞬。
陈翔躺在苍白的床单上,显得那么薄,那么脆弱,好像随时会被这抹白色吞噬,各种仪器的细管缠绕在他身上……
她悄无声息地靠近病床,像一缕小心翼翼的月光。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锐利气味,但这股熟悉的医院味道之下,一丝极其细微、却截然不同的气息,如纤柔的丝线般,钻入了昏睡之人的感官。
冷冷的、淡淡的,冷冷的、淡淡的……此刻的陈翔呼吸似乎有了一刹那极其微妙的改变,不再仅仅是机械的、维持生命的起伏,而仿佛带上了一丝寻求和依恋!
她并未察觉这细微的变化,只是凝望着陈翔安静的睡颜,眼中满是复杂:无奈、怜悯、忧愁、还有……
“喂!我说你们这里要不要请护工?”一位中年妇女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
“谢谢!不需要。”
面对荣琳的冰冷,对方也没有放弃:“请一个吧!我这里有好多金牌护工,护理年限,业内口碑那都是杠杠的。价格也不贵的,一天只要五六百……”
“请不用再向我推销,你在这里会影响病人休息!是需要我电话叫安保?”荣琳只能进行驱逐。
“哎呀!不请就不请呗!”
中年妇女边往外走边嘀咕:“现在的人真的是看不出来啊!男人都那样了,还不请护工……也不看看就自己那花瓶样,能干啥活。”
“你好,请问你是这个4号床陈翔的朋友?”这次来的是一位小护士,看年龄应该是刚出来实习,后面还跟着两位帽子叔叔。
“有事?”
“主任让我来告诉你,急诊床位紧张,如果你们还是联系不上病人家属的。医院就只能按照特殊病人处置条例来处理了,把病人送社会福利救助机构……”
“你好!我们是平河派出所的,陈翔的家属我们也没有联系上,你那里有没有他家属的联系方式?旁亲的也可以……”
“你们没有通过他户籍去联系?”
“联系过了,还申请了他户籍的警员和村部协助,都没有找到人。据当地村里反馈,他的家属常年在外务工,只有过年的时候能才会回去,所预留的联系方式也都失效。”
“现在你们准备如何处理?”
“同医院一样!按照……”
“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没有办法,在联系上病人家属、病人康复、生活自理前除非你愿意对他进行临时监护,成为监护人!”
“成为监护人需要提供哪些东西?”
“如果你确定愿意的,手续什我们会尽快安排你办理。但是有一点需要提醒你:成为监护人可不是闹着玩的,今后……”
“安排我办手续吧!”
还在昏迷的陈翔想像不到由于自己的精神疾病、由于自己的无知……被监护了。更想象不到的是监护人居然是荣琳!
对于荣琳来说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今后的那份无法割舍……
满天星私人诊所门口!接过电话的冯简梦正焦急的跺着腿:荣琳是不是疯了?自己担任她的助理这几年,一路从国外跟她到国内……从没见过她做出如此令人不理解的事情,去给一个还不知道能活多久的神经病当监护人……
荣琳下了车,陈翔紧跟着被担架抬了下来。
“简梦,都安排好了吗?”
“荣医生,这太突然了,诊所里一时半会腾不出这么大的地方。楼下是接待室和前台登记处,二楼是你的问诊办公室和数据实验分析室,三楼左面是你的房间,右面是我的房间,中间地方太小……”
“那先把他抬我房间去!”
“什么……”不只是冯简梦,就连正在前台忙统计数据的江盼都一阵惊讶的目光。
“先安排到我的房间,晚上我就不住诊所了。我房子很久没回去住了,正好回去住一段时间。”
“可是你的房子在郊区,离诊所路程……”
“别再说了,就这么办吧,先把他安顿好!”
冯简梦的眼睛里除了疑惑和不解,藏的更多的是愤怒的火焰……听说过领养孩子的、监护赡养孤寡老人的,就从没听过领养一个精神病男人的。还把这个精神病男人当儿子一样安排到自己的房间……荣琳怕是真的疯了!
把陈翔安排妥当之后,冯简梦向往常一样开始汇报:“荣医生,今天有两个病人预约了私诊,还有一位病人家属来电约你下午去家诊,六位病人预约复诊,三十五位病人排队预约初诊。江城儿童精神疾病康复中心来函邀请参加讲座。江城第六医院来邮件邀请坐门诊……”
荣琳比了个OK的手势:“我平时没有太多时间关注陈翔。简梦、江盼、温言你们多帮我照看,苏醒了及时通知我!”
“放心,有我在,都会处理好的!”冯简梦一如既往的打着包票。
上午10点左右第一个病人来了,是个几近退休的中老年妇女,穿着打扮雍容得体。是来复诊的!
“荣医生,真的很感谢你!你给我做了心理诊疗之后我压力也没那么大了,每天也不觉得胸口闷了,睡眠质量也好了。你给我开的药也管用,吃了我的手就不抖了。哪像那些个大医院呀,我手抖这毛病都来来回回看了多少次了,不是这个必须检查就是那个需要观察,最后让吃的药也不管用……”
“王太太,你最近看东西模糊吗?”
“我这次来正要和你说呢!到今天应该有五六天了吧。我看到的东西都好像被包了厚厚的保鲜膜,哎呦!急死我了。”
“多年的焦虑症、神经症,导致大脑细胞代谢异常。您的手抖是大脑神经功能紊乱导致的。我之前给开的药能控制大脑中囊泡的增变,让细胞代谢相对处于正常范畴,维持脑部神经……”
“荣医生,你别说了,说了我也听不不明白。不过我知道你和那些其他的医生就是不一样。人家哪会同我说这些啊,直接就开药、交费,回去按照服用标贴准时吃药。前前后后三分钟搞定!还有就是跑这跑那排队做那些个检查,这个仪器那个仪器……唉!我都没法说。”
“您的病主要是由于常年担心您丈夫的工作引起的,您知道自己的担心是不合理的,但无法控制,痛苦感强烈。如果早期就能得到及时的介入,是很容易治愈的。目前来看,您的视力已经出现了模糊,这符合病情的后期发展方向。”
“那我这病是不是很重?”
“不着急,问题不大的!您这病,近几年在精神疾病领域也比较常见。目前在国内主要是以控制症状为主,您能接受常年服药吗?”
“我不要控制,我想治好它,能治好吗?”
“有希望的,前提是您必须严格遵守我的医嘱。精神疾病治疗不能急躁,先控制病情,再促进被损害组织的功能恢复,治愈率能达百分之九十!”
荣琳就是这样,对病患会把所有的一切尽可能的说的细致,不论你理解与否!这是她自己作为一位医生必须遵守的底线。当然陈翔当属是一个意外吧,如果自己当时多叮嘱几句,可能……已经发生了就再也没有曾经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