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一只龙？”白月惊讶问：“你认识一只龙？”
一旁的侍卫也吓了一跳，忙说：“公主殿下，我们可不能帮助龙！”
白云却说：“但旅人看起来不是坏人呢。”
叽叽喳喳，所有在场的人都讨论起来。
池念早就想到会是这样，但他并不害怕被拒绝，更何况这是龙的一片好意。
——不知不觉中，他变得非常信任龙。他希望龙能用火种换到冰块，于是对众人道：“是的，我认识一只龙。正是龙让我把火种送到这里，还告诉我这里有许多孩子被冻死。”
听到他的话，白月谨慎地问：“它没有伤害过别的人类吗？”
“这不会是阴谋吧？”有人则小声地追问。
“实话说，”池念摇摇头，“我并不能为它的过去做担保，但我认为它是一只好龙。”
周围的议论声更响了。
白月抬起手让众人稍安勿躁，又转头吩咐：“侍卫长，请去图书馆取来关于龙的典籍，以供我们了解龙。旅人，请跟着我们进宫殿暂时歇息，我保证，将尽快给你一个答复。”
她的回答没有偏见，非常审慎礼貌，池念跟着侍卫和女官走入宫殿。
宽大的前厅，明亮的冰壁，一间间剔透的房间，却几乎见不到来去的人——这座王宫显得既美丽又孤独。
池念又想到龙。
多神奇啊！虽然龙身处幽暗的山谷，山谷里到处流淌岩浆，但这里还是让他想到龙。
池念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一切，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没过多久，随着一道沉着的脚步声，管事大臣出现了。
管事大臣也裹着厚厚的衣服，为他带来上一种冷冰冰的食物，池念将食物放在口中轻咬，感觉自己吃了一口奇特的冰脆面包。
“谢谢，”他向大臣道谢，目光落在大臣皮手套下通红皲裂的手，不自觉问：“公主殿下已经阅读了典籍吗？”
管事大臣早就听说这是一位为龙奔波的勇者，对池念也有好奇，便颔首道：“是的，旅人，公主殿下阅读了凛冬堡的历史典籍，我们曾与一只身长五百米的巨龙斗争，龙的口中能喷出火焰，能燃尽一切树木，将石头加热得像锅一样滚烫。”
池念心想，龙的口中能喷出火焰是事实。
大臣又道：“我们的战士们死伤惨重，因为我们的刀会变得滚烫，箭被燃烧殆尽，盾牌变成铁锅。”
池念心想，这应该也是事实。
只是，倘若人真的与龙开战，人该如何战胜龙呢？
大臣像是回答他般，不卖关子地直接说道：“当时的王为了战胜这不可能的生物，动用了魔法的力量。那是一种两败俱伤的魔法，我们拒绝了火，拒绝了阳光，而龙也因此失去火种，在冰雪中失去行动力。我们的勇者就这样杀死了龙。”
原来凛冬堡还有这样一段与龙抗争的惨烈过往，勇者们葬身在没有火种的地方。
池念当然知道这世上存在恶龙，此时敬重地点了点头。即便知道这只作恶的龙不是他的龙，他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池念放下空盘子，提出想独自散散步。大臣几乎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您完全可以在走廊、大厅和后园自由赏玩。”
于是池念快步走出王宫，经过长长的走廊，他看到了走廊里冰雕成的诸位王的雕像，她们和他们面容各异，但都显得坚韧勇敢。
后园没有花，只绽满了冰雕成的万千花卉树木，全然是一个水晶般的世界。
池念来到一株最美丽的满花树前，深吸一口气，轻轻念诵了龙的名字。
那是一个高贵、动听、古老、冗长的名字。
当他念诵这个名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开始战栗，它们警惕、恐惧、戒备。但不论他们如何反应，龙的魔法阵还是随着池念的吟诵出现了。
那是一个以火种为中心，慢慢向外扩散开来的圆，中间又形成一个椭圆中的圆心，就像巨龙的眼睛忽然出现在半空，凝视着池念。
它似乎知道池念想说什么。
池念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龙？”
龙的眼睛眨了一下，不等他问，一道低沉的声音便从耳畔响起：“他们已经取走了火种吗？”
池念摇了摇头：“还没有。他们听说换走的冰块是用来救一条龙的，正在商量是否同意交换。”
龙似乎对这一点早有预料，语调如常：“而无论他们怎样决定，你都想要把火种留给他们，对吗？”
池念没想到龙一下子就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他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轻声说：“我想，即便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一定可以弄到一些冰的。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这样做，我也不会同意他们的请求。”
“唔，”龙几乎马上回答了，“我当然愿意你这么做。”
池念怔了一下，刚一惊喜地抬头，就听龙又道：“毕竟我了解我的勇者，你总是想为其他人做点儿什么。”
龙这么一说，池念的脸颊几乎发烫了，他变得更加不好意思——毕竟，他只是出于自己的同情心，就想把属于龙的火种留在这片厌恶龙的冰雪之地。
但龙竟然这么慷慨，无条件地支持了他的想法，这种感受就像一股暖流，缓缓从心底涌出。
“谢谢你，龙。”池念轻声地说，“在我还没为你做什么的时候，你就这样支持我。”
“不，你为我做得已经足够多了，”龙声音低沉道，“你不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始终信任我，没有误解我。”
这本就是应该的，但龙这么郑重其事的说出这段话，池念更加不好意思。
他怎么会误解龙呢？他虽然才刚刚认识龙，就知道这是一只会把火种送给冰雪之地的龙。
正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属于龙的魔法阵立刻消失了。
大臣在回廊下恭敬地行了一礼：“尊贵的旅人，尊贵的客人，我们的公主殿下请您前往议事厅。”
看样子，白月殿下已经做出决定。
风雪在尖塔林立的城堡上方环绕，“噗噗”落在长廊的顶壁上。
当池念走进布满柔软动物皮毛的议事厅内时，坐在长桌一端的白月和白云双双站起。
不等池念开口，白月直接道：“我们同意交换。”
池念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仿佛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白月笑着说：“我们和我的先辈一样，并不害怕即将到来的困难。我看过典籍，知道了制服龙的办法。我想即便你救了一条恶龙，我也能够带着臣民打败它。”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当然，这是最差的情况。起码从现在来说，我相信你是一位好旅人，那么你想救的龙未必是一条恶龙。毕竟你在将火种交给我们之前，已经为我们生火，救了我们的王上。”
听到这话，池念双眼一亮，不自觉接话道：“我也认为我想救的龙不是恶龙。”
他如释重负，从口袋中取出火种：“那么就让我们完成交换吧。”
火种又在他掌心燃起火焰，温暖遍布了整个房间。
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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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融化了一旁侍卫和女官们担忧的神色，其中一位女官来到池念身边，接过火种并低声道谢。
看得出来，她想尽量保持沉稳，但是声音依旧激动。
在池念带着火种出现、并神奇的为他们生火之前，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上还有这种温暖的感受。更没有想过未来会一直拥有这种温暖。
他们已经被风雪折磨了太久，忘记了人类本来生存的美好环境，忘记了那些会在春天绽放的花朵，也忘记了那些会在秋天长出的果实。
白月不愧是未来的女王，她比任何一个人都平静，只是在看到火种时，眼中闪烁着微微的光，再次向池念确认：“那么，接下来我想问一个冒昧的问题，旅人，你究竟从哪里来呢？”
池念如实回复，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地方来，只知道那里炙热而昏暗。
既然炙热，那么距离这里一定很远。
白月面上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直到这时，池念才意识到她身为王的意志和决心。刚才作出决定的时间对她而言非常短暂，但她一定在心中为自己的臣民许下严肃的承诺。
比起害怕典籍中虚无飘渺的龙，她更希望自己的臣民能够见到人生中哪怕只有一次的春天。
而同时，她也做好了迎接最坏结果的准备。
“您会成为一个伟大的王的。”池念不由自主地说。
“如果你指的是那种拔剑与龙开战的王的话，我宁可做一位平庸的王。”白月微微一笑。
“不，不需要与任何人开战，你就是一位伟大的王。”池念重复道。
白月突然看着他，礼尚往来地说：“从我出生开始，这里就没有旅人踏足，你也是一位伟大的勇者。”
伟大的勇者吗？可他至今仍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这样的勇者。
他不仅不像其他传说中的勇者那样总是想着斩龙，还和一只奇怪的龙交了朋友。
正想着，侍卫长走进来，对白月低声说：“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我们派出了数百人的小队，可以帮助旅人运送冰块。”
池念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们连这都准备好了，忙摇摇头道：“谢谢你们的关照，但我自己能够处理，我会用龙的魔法阵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在场众人就都面露惊讶，白月更是转而惊喜道：“我就知道你是一位了不起的勇者，你能够驱使龙使用魔法。”
“我只在传说中听说过这种勇者，他们不杀死龙，而是驯服龙！”
“真的吗？可是龙多么凶恶，怎么可能被驯服呢？”
众人发出的种种疑问，池念都回答不了。
“我在驯服龙吗？”池念心想，“不，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呀。”
然而其他人显然已经将他当成了不起的勇士，簇拥着将他送到了门庭中央，这里已经堆积了成山的冰块。
在众人崇敬的目光中，池念与两位聪慧勇敢的公主殿下告别，无声地念诵了龙的名字。
当龙的魔法阵出现在风雪中时，周围响起一阵欢呼，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此刻改变了。
有人激动地朝他挥手：“谢谢你，勇士！请一定要回来看我们呀。”
这里的人们看起来不再那么害怕龙，池念心想。
不知为什么，他为这件事感到高兴。
同一时间，他又听到了龙温和的声音，龙似乎比他还要喜悦。
“我的勇士。”
龙那低沉的嗓音如同音乐一般，轻轻在他耳畔呢喃。
“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