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池念忽觉心中一阵温暖。
虽然他还没来得及了解这个冰雪世界,这儿还有许多有趣的事物。但这会儿,他是真的很想回到龙的身边。
转身与公主殿下和一众侍卫女官们告别,池念走入魔法阵。
一阵风从耳畔刮过,带着温柔的凉意,紧接着周围的一切都变化了,天际昏暗,空气骤然炙热。
随着鼻尖传来的血腥和泥土的气息,池念睁开眼,他又出现在龙的洞穴里了。
龙金色的巨眼睁大在他头顶上方,俯视着他。
龙看起来比之前更加虚弱,但眼睛却依旧炯炯有神。
“我带来了冰。”池念忙说。
他发现溶洞里不再那样热得令人难受了,一直奔涌流淌的岩浆在万年冰发出的寒意下收敛了自己的脾气。
龙用尾巴卷起那些冰块,将冰块敷在自己受伤的鳞甲上。
“谢谢你,我的勇士,我的伤口已经不疼了。”
龙低声地说,它垂下巨大的脑袋,似乎藏住了什么话,只等着池念自己发现。
池念抓住它的目光,四下一看,惊讶地瞪大双眼。
好多鲜美的食物。只见原来龙给他坐在卧室旁边增加了一张长长的餐桌,上面摆放着精致的烛台和银质餐具。
此时一面面银盘里面盛放着烧鸡、烤鹅、奶酪、面包以及酸奶等等美食。
美食散发着香气,甚至还是热腾腾的。
龙见他终于发现,用一种邀功的低沉声音说:“我虽然受伤,却还是可以为你弄来一些吃的。我的勇士,请在下次启程之前,尽情地享用美食和柔软的床褥吧。”
池念走到餐桌前坐下,将烤鸡分成两半。龙用一种温和的眼神凝视他,见状说道:“好,我会和你一起享用美食。”
幽暗的洞穴深处弥漫着美妙的香味,烤鸡看起来制法特殊,不是明火,而是用一种松叶枝干慢熏而成,这让烤鸡像结了层薄冰般酥脆,却又锁着丰厚的油脂。
刀叉切开皮肉时,酥脆的表皮里就透出鲜嫩的肉,一种诱人的油香就伴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香料辛香,以及一种荆棘果的清爽酸香弥漫开来。池念坚信,此时此刻,哪怕是一位端庄的王坐在这里,也会忍不住流口水的。
他在冰雪王国只吃到了冰冷的食物,此时已经饿了,但在瞧了龙瘪瘪的肚皮一眼后,池念用小刀将烤鸡完全切成两半,将属于龙的半只放在另一只托盘上。
龙立刻把脑袋靠了过来。
它巨大的脑袋几乎要挡住整个洞口,挡住所有的光线。只有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
此时,若换成另外一个人坐在这里,不论是勇敢的王还是骁勇善战的勇士,准都会吓得瑟瑟发抖、屁滚尿流。
但是池念的表情却变也没变。他在这种黑暗中甚至觉得很心安,潜意识里,这个场面让他感到非常温馨,他似乎早就有过同样的经历。
小小的房间,巨大的等待投喂的龙。
池念端着托盘站起来,看到龙的鼻吻微微抽动——龙也闻到了香气。
池念走近龙,龙就缓缓张开了嘴。
哇,池念只觉眼前突然暗了下来,像被一片移动的乌云罩住,下一秒,那片乌云又裂开了一道深渊般的缝隙。
这分明就是另一个溶洞嘛!只见两排参差的象牙般的锯齿从两边排列开来,每颗都有他半人高,在暗红色的牙床上泛着湿漉漉的光。
龙的齿缝间还卡着一些灰色的石块,是没有消化完毕的山石。风从里面穿过时发出类似哨子的呜咽。
随着龙一次次的呼吸起伏,它的喉咙里喷吐出带着硫磺味的热气,吹来灼热的风。
龙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在池念耳畔:“会不会太吓人了?”
“不,不会,”池念回过神,连忙说道,“我只是在想,这半只鸡对你来说是多么小,我该把它放在哪里呢?怎样才能让你品尝到它的美味?”
如果直接从喉咙里扔进去,会不会太草率了?可如果放在牙齿上,是不是又会直接卡在牙缝里?
池念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龙似乎也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片刻后,它张着嘴矜持地回复:“嗯,或许,我的勇士,你能把它放在我的舌头上吗?”
哦!舌头。
池念抬目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地面”上覆盖着一块长满细密倒刺的肉,颜色像烧红后又冷却的铁块,忽然,它动了,缓慢地舔过齿间,又安静地落了下来。
龙礼貌地等待,池念便托着盘子走过去,将半只鸡拨到它巨大的舌头上。
只听“啪嗒”一声,香脆可口的鸡块就被倒刺卷住了。
龙的喉咙里发出满意的“咕噜咕噜”声,池念忙退了出来,又听一道令人牙酸的声响,眼前巨大的龙嘴溶洞慢慢合上了。
龙的舌头卷了回去,发出一阵满意的咀嚼声。
“谢谢你,我已经很久没有品尝到这样的美味了。”
不知为什么,听到龙这样说,池念也感到非常满足。
他吃掉了属于自己的半只鸡,唇齿留香,又照着刚才那样。将剩下的奶酪松饼酸奶,还有一系列好吃的东西全都给龙分了一半。一人一龙仔细品评了其中的美味,同时说出了自己对这些美食的感受。
龙更喜欢吃肉,不喜欢吃素。池念则很喜欢酸奶。
“不过,我不是时常都能弄到这些食物的。”龙想了想说,“我的伤需要很长时间的冰敷。总不能老叫你饿着肚子挨饿受冻……”
池念不知它想说什么,抬着脑袋慢慢地听。
却听龙顿了一下,声音低沉道:“我在想,在我伤口愈合的漫长时间里,你愿不愿意出去散散心呢?”
“散散心?”
“是的,”龙轻轻摆动大尾巴,“这溶洞对于你而言太无趣了,我会为你制造不同的魔法阵,送你去不同的国度,尽情游玩。怎么样?”
说到这里,龙的尾巴一扫,“哗啦啦”从洞穴里抖出一大把金币:“至于旅行所需要的旅资,唔,这些金币,你需要多少就都拿走吧,你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勇者,做任何你喜欢的事情。”
池念再也没想到龙会提出这样慷慨的建议,让他带着它的金币四处旅行,但他怎么能留着它一只龙在这里?
池念抬起头,还没开口,龙却像是感知到他的想法似的抢在他面前缓缓开口:“溶洞里堆满万年冰,很快就会变得不宜居了。而你能带回许多其他国度好吃的食物和小玩意儿,我们一起吃、一起玩,怎么样?”
龙微微垂下眼,声音再温柔也没有了。
这种温柔的声音让和池念无法拒绝。
他低头想了想,最终答应了龙。
“好。”
不过,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如果你的伤口感到难受,或是需要我做什么,一定要第一时间同我说。”
龙也答应了池念。
伤口愈合的时间很漫长,因而池念需要做好许多的旅途准备。
龙为他取出地图,这可是一张了不起的地图,上面的海洋缓缓波动浪花,各大国度的城镇里人声鼎沸。
池念好奇看了一会儿,目光被一片金灿灿的土地吸引。
“这是沙漠国度,”龙适时地说,“有着最漂亮的星河和热闹的夜晚集市,是许多旅人的目的地,正适合你结交友人。”
“那儿有好吃的吗?”池念还想着给龙带回食物。
“当然,”龙上下点了点巨大的脑袋,“我想,或许有烤羊排吧,我很久之前曾吃到过的,现在有些想念了。”
龙这么一说,池念当即决定去往沙漠之地。
他本来就是一位四处周游的勇士,很快就收拾好了行囊,不过为了早些回来,他特地没带什么衣物。
又和龙约定好回来的口令——依旧是龙的名字,池念这才走入魔法阵。
微风拂过,当周围无边的黄沙温和地如同海浪一般出现时,池念又一次看得呆了。
和冰雪国度不同,这里错落着许多布棚,到处堆满篝火,人们穿着各色的服饰在夕阳的黄昏下热烈交谈。正如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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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说的,这里是一个有着许多旅人的地方。
很快就有人发现他的到来,或许是池念的穿着令他们觉得新奇,他们很快围了过来,当瞧见他他手中的金币时,他们简直惊呆了。
“这是金币吗?”
“天啊!请住在我的旅宿里,我们这里有最纯净的水源,可以看夜晚的星河,吃最饱满的麦饼。”
“不如来我这里吧,离月亮湾近,还有夜晚市集,能买到蜜棕榈叶编织的捕梦网,玩儿猜沙粒的游戏。还有去往峡谷的骆驼赛。”
星河,捕梦网,骆驼赛。全是池念没有听过的。
但是想了想,星星带不回去,骆驼带不回去,捕梦网却是一件可以带回去的礼物。
稍稍盘算,池念礼貌地问其中一人:“请问,哪里可以买到捕梦网呢?”
“请到我们的集市看看吧。”众人都热情地说,他们并不单独推销自己的东西,而是向池念指出集市所在的方向。
这儿的人们真是既热情又可爱,池念道谢之后,背上自己的包裹向着集市的方向走去,不出一会儿,如蜜的夕阳光线下,像打翻了珠宝盒般热闹非凡的沙漠集市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驼队旁别致的彩色丝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摊位上的捕梦网随着风儿摇晃。
那是一只只由各色丝线编制而成,呈现圆形、菱形或是其他形状的网。
池念走向其中一个摊位,忽然,当他的目光被一只圆形的粉色捕梦网捕捉时,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段奇妙的记忆。
他成了手持长剑、带着帝国士兵们前往小镇讨伐龙的勇士。他只身一人提着剑进入龙的洞穴,与龙对视——
池念猛然惊醒,眼前的捕梦网消失了,是摊主将它拿了下来。
摊主是一位头戴布巾的老婆婆,花白的头发从布巾的边缘露出,覆盖在充满沟壑的脸上。只听她用一种沙哑的声音说:“孩子,请不要在白天如此靠近我的捕梦网。它们会捕捉到你过去的记忆。”
“过去的记忆?您是指刚才我看到的内容,是我过去的记忆。”池念大为吃惊,他并不记得自己曾是一位带着士兵屠龙的勇士。
他怎么可能是一位屠龙的勇士?且不说他很喜欢龙,龙对他也丝毫没有戒心。
池念只不过稍稍一想,就安心下来。尽管仍然没有与龙相处的记忆,但他认定他们不是敌人。
“或许是吧,但记忆也是会骗人的。如果你购买我的捕梦网,在晚上枕着它进入睡眠时,就会看到自己最渴望的一切。”摊主解释道。
池念迟疑了一下,他原本想给龙带一只捕梦网,但现在他决定问得清楚些:“婆婆,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人曾经有过不好的回忆,而它心中又无法放下那段回忆,捕梦网会让它想起令它难过的事吗?”
听到池念的问话,老婆婆脸上露出了非常慈爱的笑容,她抬起眼皮,池念这才看见她褶皱的眼皮下方有一对玻璃珠般剔透的淡蓝色眼睛。
那简直像一汪漂亮的湖水。
湖水此时泛着淡淡的涟漪。
老婆婆温声说:“你一定是为很要好的朋友问这个问题……”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从架子后面取出一张捕梦网,池念看得呆了一下,只见那张捕梦网精巧无比,是一个八边形的网兜,上面缀着五颜六色七彩的丝线,那丝线极其细密,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看起来柔软又富有韧性。
“这是一张能够带来未来的捕梦网,我向来只愿意把它卖给对未来有着美好期盼的人。如此一来,我们的未来就会越来越美好。”老婆婆对着池念俏皮地眨了眨眼,“只要你和你的朋友,彼此都希望对方过上更好的生活,我想这张捕梦网是最适合作为礼物的。”
池念被老婆婆看穿心思,脸颊不由微红,但这张捕梦网实在是太漂亮、太梦幻了,他不由自主地被它吸引。等回过神来时,已经用一个合理的价格买下了它。
池念将捕梦网放在背包里,刚才那有些奇怪的“回忆”已经完全被他抛到脑后。
他开始期待今晚的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