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朝和南洲国就要打仗了,国内上至王室,下至百姓,都早已做好了准备,屯粮的屯粮,造兵的造兵,练军的练军,似乎人人都蓄势待发,能随时上战场。
可谁会想到,这一仗,竟准备了三年。
三年时间,能让咿呀学语的婴儿变成会说话走路的小孩儿,能让青葱无知的少女变成叉腰骂街的悍妇,能让年过半百的老者再掉几颗牙。
这三年时间,金佳根个儿长高了,褪去了年幼无知的青涩,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启泽权也变了,他变得更加高大,更加气宇不凡了,再没有人敢欺负他,就连趾高气昂的三表哥,也学会了表面上跟他客气。
再过不久,姐姐就要嫁给泽承表哥了。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这场仗不会打起来的时候,南洲国居然向天启朝开战了。
这场仗,终于还是来了。
金佳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南洲国突然要向天启朝开战,两国各过各的日子不好吗?
哥哥说,南洲国向我们开战,是因为他们一直有着狼子野心,总想着一统天下。
南洲国打仗,惯用偷袭。
跟他们打,要像提防小偷一样提防他们。
这就是天启朝不敢轻敌的原因。
金佳根坐在石桌旁,双手撑着脑袋。
现下寒冬,南洲国在这时向天启朝开战,无疑是让两国百姓雪上加霜。
金佳莹伸手接过缓缓飘落的雪花,说道:“南洲国只会用一些偷鸡摸狗的手段,若硬碰硬,他们绝不是我们天启的对手!使用下作手段,上天也不会帮着他们!”
金佳根突然道:“姐姐,等这场仗打完,你是不是就要嫁人了?”
金佳莹看着落在地上的雪花化成了水,叹道:“是啊,我就要嫁人了。”
谁也没想到,这场仗,从寒冬打到盛夏,竟打了半年之久。
澎城地处南境,是南洲国通往天启的必经之地。
南洲国在澎城的几次偷袭,让天启朝的士兵损伤无数。
天启还是太轻敌了,认为护好粮草就行了。
可这次,南洲国就像白蚁啃食树木一样一点一点侵蚀着天启的军队。
澎城距离上京路途遥远,他们企图慢慢耗死天启的士兵。
最后,南洲国在京平一带发起总攻,想将天启的士兵一网打尽,千钧一发之时,天启援兵赶来一举反攻。
终究是寡不敌众,南木裘下令撤退。
再不久,南洲国递了降书。
战争终于结束了。
这一仗,让两国百姓死伤无数。
这一仗,两国国力都受到重创。
这一仗,改变了很多人。
启泽承战死沙场,启泽凡成了痴呆,天启帝同时失去了两个儿子,一夜白发。
金嘉祁在战场上立下重功,封京马大将军,赐龙阙剑,守南境。
金郅勤当了国相。
启泽荣从岚香坊带回来一个女人,非妾非奴,不管做什么,到哪儿去,都带着她。
顺德大街上,新开了一座酒楼。
南木裘躲过了杀身之祸,可逃不掉入朝为质的命运,天启帝让他每日为大皇子扫墓。
启泽权帮着天启帝处理宫中事物,闲时便逗鸟玩箫。
金佳根以为,姐姐不用嫁给皇室了。
可两年后,天启帝下旨赐婚,金佳莹还是摆脱不了被安排的命运。
临走前,金佳根抱着姐姐大哭:“为什么他们把你当成物件一样随意处置?”
“佳根啊,你看看你,哭得跟小花猫一样。”
“我只是心疼姐姐!”
“佳根啊,我的妹妹,我的好妹妹,你相信姐姐吗?”
“当然,无论姐姐说什么做什么,我都相信姐姐!”
“姐姐不会让你跟姐姐一样,总是被安排,总是摆脱不了命运。等你到了年龄,姐姐就去请旨,让你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好不好?”
“那姐姐你呢?要一辈子在那笼子里吗?我想姐姐了怎么办?而且,三表哥身边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啊,她若仗着三表哥的喜欢,欺负姐姐怎么办?”
“佳根啊,我的好妹妹,虽然姐姐嫁了人,可我还是你的姐姐啊,你想姐姐了就来看姐姐,姐姐想你了,自然也会回来看你。”
姐姐出嫁那日,妹妹哭了好久,最后被罚跪祠堂三日。
三日后,金佳莹回门,用药水给金佳根擦着膝盖。
金佳根问了姐姐好多好多话。
宫里生活习不习惯?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三表哥有没有欺负她?
金佳莹说,一切都好。
“泽荣人不坏,只是跟平常人不太一样,兴许是太爱自己的缘故,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不过他是皇子,皇子本来就高人一等。”
金佳根不知姐姐说的是真是假,她只希望姐姐能幸福。
可是,她发现,自从姐姐跟三表哥成婚后,姐姐就没有笑过。
一次,她闹着要跟姐姐进宫,她想看看,三表哥到底对姐姐怎么样。
通过几日的观察,她发现姐姐跟三表哥就像平常夫妻一样相处,彼此客客气气,虽然不像恋人之间那么甜蜜,可也没有发生过不愉快的事。
以前整日跟着三表哥的那个女人,也没有打扰过他们。
姐姐唤她青女,说她是个可怜人。小时候因战乱跟家人走失,后来经过人贩子几次倒卖将她卖进了岚香坊,逃了几次没逃脱,每次都被打得半死不活。
京平之战后,三皇子从岚香坊路过,看见她在阁楼上弹琴,便一眼相中了她,将她带进了宫。
金佳根才不管青女是什么来历,她只希望青女离姐姐和三表哥远一点,最好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不要去打扰他们。
她闲来无事,开始学起了女红,要给未来的小侄子做好多好多漂亮衣服。
小肚兜做了一件又一件,可就是不满意。
哎,真笨,诗词歌赋不会,女红也不会,除了吃饭睡觉,还有什么是自己会的?
这日,金佳莹回到金府,见妹妹正做着衣服。
“哎哟”,指头被扎了一下,血滴将白绸子染红了。
“佳根!”
金佳根抬头,看见台阶上的姐姐,素色衣裙随风而扬,头上戴着一只青色的琉璃簪,耳边发丝轻拂在脸颊上。
“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金佳莹走到石桌旁坐下,看着桌上秀得歪歪扭扭的小肚兜,又拿起了一个看了看,笑了起来,“花好月圆?你是绣盖头呢,还是绣小衣服呢?”
金佳根:“谁说花好月圆只能祝福新人呢?我是希望我未来的小侄子美好圆满呢!”
金佳莹用手指轻轻摩擦着“花好月圆”这四个歪歪扭扭的字,笑出了声。
金佳根气得跺脚:“姐姐!有什么好笑的!我不做了!”
“好啦好啦,我来是有东西要给你。”
金佳莹拿出玉簪,“好看吧!”
“嗯!”金佳根点点头,“快给我戴上。”
金佳莹把玉簪插在妹妹发髻上。
“好看!”
姐姐走后,金佳根将小肚兜和针线放进箱子里,又将箱子放在了床底下。
不做女红时,她给哥哥写了几封信,告诉他家里一切安好,姐姐很好,爹爹也很好。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没想到......
金佳根第一次见姐姐这么狼狈,第一次见姐姐哭成这样。
在她的记忆中,不管发生什么事,姐姐都能一笑而过,从不会这么失望,这么无助。
那日,雪好大好大,上次下这么大的雪时,南洲国正在向天启朝开战。
金佳根看到姐姐一步一步从台阶上走下,跪倒,失声痛哭起来,接着干呕,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恶心之事。
金佳根无助地抱着姐姐,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有这样抱着姐姐。
她不知道姐姐在伤心什么,只是看着姐姐这样,自己也伤心。
良久,金佳莹说道:“佳根啊,有些事情,可能不是我们看到的这样。”
金佳根不解,看着姐姐这样,心疼极了,可又不知该怎么办。
金佳根:“姐姐,什么事情让你心烦?虽然佳根还不懂,可说出来你的心情也会好一些。”
金佳莹看着眼前的妹妹,满眼心疼:“我的好妹妹,我该怎么对你说,又该从何说起呢?对你说了,是保护了你,还是害了你呢?”
金佳根越听越迷糊。
“姐姐若是不想说,便不说了,佳根只希望姐姐能开心。若姐姐想我了,就回来,若姐姐心烦了,就回来,有佳根陪着你。”
金佳莹:“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到底该怎么办?”
金佳根:“姐姐,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怎么办?到底发生什么是了?是不是三表哥欺负你了?”
金佳莹:“不!不!你们一定会认为我疯了!没有人会信我的!”
金佳根:“姐姐,我信你!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
“不!我不能说!不能说!如果你知道了,就是害了你......”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说?”
“因为,因为......”金佳莹又是一阵干呕。
“因为什么?到底是因为什么啊,姐姐?”
“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