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尘》 第1章 楔子 乱世沉山河 明镜照高台 投入无间狱 来世再续缘 奈何桥上,一位白衣女子矗立在一旁,望着一个个元神,步入轮回之门。 一位白发青衣老叟,端着一碗汤向她走来:“姑娘,轮回之门就要关了......” “轮回?” 老叟笑了笑,她虽白发苍苍,可面容光滑如脂:“喝下这碗汤,便可忘记前尘往事,步入轮回,通往来世。” “如果不喝呢?” “那便会落入无间地狱,受尽两千年烈火焚烧之苦,才可换来一世!” “红尘前世,为何要忘记?” “姑娘是凤鸾之命,来世,定可母仪天下。可,若是落入这无间地狱,受尽地狱焚火之苦,才可换来平凡无奇的一世,姑娘可想清楚了。” “即便受尽一万年焚火之苦,我也不想忘记......” 老叟笑了笑,将手中的汤碗收了回去:“这情字,误了多少世间男女啊......” 说罢,在这位女子的胸前,点上了一颗红痣:“无间地狱,请走这边!” 老叟指了指那黑暗深渊,便进入轮回之门,消失了。 白衣女子笑了笑:“我们来世再见......” 一头栽进了深渊...... 第2章 穿越 中午12点,烈日当空,“檀情”内,一年轻女子头戴一顶红色假发,涂着厚厚的睫毛膏,点燃一根烟送到嘴边,蓦然地望着窗外。炽热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映在她身上,仿佛给她罩了一层金衣,十指尖的猩红把她的手指衬得又白又长,锁骨在吊带裙的衬托下显得极性感迷人。 金佳根缓缓地吐了一口烟,又轻轻地对着烟雾吹了吹,眼前青烟缭绕,如身处佛门禁地...... 三个月前陈队给她点上第一支烟时,她吸了一口,差点没被呛死,她极力反对说:“陈队,一定要抽烟吗?不抽行不行,我从小到大可都是三好学生。”可陈队却像逗小孩儿似的说:“为了正义,为了肩上的职责,佳根,委屈一下吧。” “檀情”是小河街尽头的一家娱乐场所,这里的小姐个个妖艳,身上的香水喷得五米之外都能闻到。金佳根第一天来这里上岗时,被这里的烟酒香水混杂味呛得不能呼吸,浑身不自在,不过跟这里的人混了三个月,也渐渐适应了。 这里白天关门,晚上营业,正午时分正是小姐们睡得正香的时候,吧台上就她一个人。她默默地抽着烟,眼睛不舒服地眨巴着,今天睫毛膏涂得太厚,明天得少涂点儿...... 三个月前接到通知,“7.31”特大盗墓案主犯王明已潜入该市,上面要求立即封锁该市各个出口,一定抓回王明。王明这个人极会伪装,指纹、人脸识别对他都不管用,不过是人都有弱点,王明的弱点便是......色! “王明,33岁,道上人称‘细哥’,沧洲市孤儿院长大,无父无母,12岁时便从孤儿院出走,拜了柳忠为师,短短五年时间,就成了柳忠的得力助手。他做柳忠下手直到22岁,那年柳忠一伙人找寻南伽帝陵墓时被对手黑了,让我们公安机关逮到,可王明几人当时不在场,漏了网。柳忠被抓后,王明消停了几年,几年后,他挑起了大头,同余下的几人又继续干起了老本行。不得不说,王明这人还有点儿本事,去年7月,他们找到了南伽帝的陵墓,可在我们收网时,又让王明给逃了,还偷走了南伽帝的扳指。虽然我们收网及时,没损坏多少陪葬品,可他偷走的扳指确是整个陵墓里最珍贵的物件。这次上级发了最后通牒,一定要抓住他!” “组长,我有一个问题。”金佳根举手问道,“王明为什么叫‘细哥’?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或者我们可以再深入调查一下他的成长环境?性格特征?嗯......比如他还有没有亲人,或许投靠了什么亲戚也说不定。” “咳、咳。”陈队尴尬地说道,“佳根啊,你还没谈过恋爱吧,这个,咳,不太好解释,等以后你就知道了,呵呵。” 作为该市名声在外的娱乐场所“檀情”,经办案多年的民警分析,王明一定会去光顾。于是这项光荣的任务便落到了金佳根头上。 金佳根当然不想去当这个卧底,在陈队办公室软磨硬泡了几天,可没什么用。 “佳根啊,你要服从组织安排,组织把这项任务交给你是有原因的。” “佳根啊,你看,你是不是最好看的?你是不是近身格斗最厉害的?你是不是脑袋最灵光的?” “佳根啊,派别人去我是真不放心,我们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派你去,放心,我们还会安排同志在外面接应你的,咱们里应外合,一定将王明抓捕归案!” “佳根啊......” 金佳根,作为一个从小优秀到大的别人家的孩子,警校一毕业就顺利进入了市里的刑警大队,虽然跟着陈队跑过几件案子,可她从来没进过这种地方,自然也很排斥这种地方。 身上职责所在,组织交给的任务自然要去做。于是她戴了假发,涂了指甲,穿上了性感的裙子,换上了高跟鞋,不到一个礼拜就跟这里的人混熟了,她就像一个实时监控一样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有任务在身,哪儿还有心思想什么不自在呢?跟着她一起守在这儿的还有两名队友,他们潜伏在街对面的面馆,一有风吹草动,立即支援金佳根。 这三个月里她每天都在等着王明出现,可王明就是不来,是不是王明根本就不会来,毕竟是个逃犯,哪儿还有心思想这些呢? 她想着想着,一根烟已不知不觉地抽完。哎,今天又要白坐一天! 正在她准备点起第二根烟时,虚掩的门被推开了,她转身对着还未进门的人懒洋洋地说:“我们白天不营业,晚上再来吧。”接着点火,吸了一口,可那人似乎没听见似的,一步一步走了进来,走到金佳根身后,顺着她的手臂向上摸,边摸边玩味地说:“晚上人太多、太吵了,我就喜欢白天玩儿。” 金佳根浑身一个机灵,瞬间清醒过来,王明? 王明撩了撩她的头发,说:“反正这儿也没有其他人,要不就在这儿把事情办了吧,嘿嘿嘿嘿......” 听着王明那猥琐的笑声,金佳根掐灭了手里的烟,缓缓转身将嘴里的烟吐向王明,说:“我们是有规定的,这里,可不行。”说完,勾起食指把王明推远了些,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近了,金佳根只觉恶心,一阵反胃。 王明已经急不可耐了,双手突然握住了金佳根的腰,金佳根使劲向后推他,压着心里的慌乱,捏着嗓子说道:“大哥别急呀,先玩一玩再办事儿不好吗?这么火急火燎地干嘛呢,吓着人家了。” 王明一听,更加兴奋了,一把搂着金佳根就想亲。虽然金佳根力气比一般女孩儿大,可面对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金佳根使足全身力气把他推到一边。王明愣了愣,指着她说道:“死丫头装什么娇贵,老子今天不信吃不到你的肉!”正准备脱了裤子走过去,只见金佳根从裙底摸出一把枪,对准了王明的脑门儿。 王明僵住了,刚刚的气势也被削了一大半,两颗眼珠子左盯右闪。 金佳根怒吼:“别再想偷奸耍滑,你今天跑不掉了!”她按了按被头发遮住的耳麦,对着左手中指上的金色戒指说:“目标人物已出现,请求支援!目标人物已出现,请求支援!” 王明趁她说话的空隙,将她向后一推,跑了出去。 金佳根被推得摔坐在地上,可立马又站了起来,脚歪了歪,脱下高跟鞋,追了出去。只见王明拦了一辆出租车,将司机拖了出来,自己坐了上去,把车开走了。 队友闻讯赶来,见金佳根从“檀情”内冲出来指着出租车说:“快,别让他跑了。” 队友将车开来,“快,上车!” 夏日炎热的午后,警笛声瞬间划破了寂静的天空,一群鸟从树中飞了出来。 “陈队,王明出现了,他现在正开着车往北山方向跑,我们怀疑他要进山,请求支援。” 金佳根挂了电话,把头伸出窗外,朝前面的出租车轮胎开了几枪,可都被王明躲过了。她把头伸了进来,不服气地说:“恶心的家伙,这次可不能再让他跑了!” “放心吧,今天他跑不了了,这件案子是时候收尾了。”队友说完,猛踩了一脚油门,车迅速的冲了上去。 王明见警车跟得越来越近,也踩足了油门,就像不要命了一样。幸好车已经开到了郊外,若是在城里,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金佳根一直紧盯着前方,说:“王明就像只苍蝇,想打到他得快准狠!诶,前面是不是陈队?” 队友朝前方看了看说:“是陈队是陈队!抓紧了,准备回去吃庆功宴吧。”又是一脚油门踩下去。 北山山脚下已停满了警车,设置了警戒线,王明见形势不对,猛踩刹车调转了车头,朝山后驶去。金佳根他们反应不及,差点儿撞上护栏,随后也调转了车头,继续追王明。山后没有车道,只有一条人行道,王明驶了几十米便停下车弃车跑了。 金佳根也跳下车,可刚下车,才发现没穿鞋,山里全是树枝石子儿,不穿鞋子在山里跑,那可是别有一番滋味儿...... 管不了那么多了,见王明已经朝树林里跑去,金佳根拔腿就追。她此刻唯一的目标便是抓住王明,顾不得脚底的疼痛了,不能让王明在她手里跑了,绝对不可以! 虽然从警还不到一年,可誓言每天都会在耳边回荡。当一名警察,守护一方平安,是她需要用一辈子去努力完成的事。 还不到下午两点,正是烈日当空的时候,可天气却忽然阴了起来。金佳根追进了树林,没有发现天气的突变,身后的队友被她甩的老远,渐渐不见踪影。 起风了,金佳根的裙摆被风吹得“呼拉呼拉”的,这身装束太不适合抓捕了,金佳根正想着,见王明越来越近,大呼:“站住!别跑!” 王明见有人追来,恨不得插双翅膀飞起来,可林子里树多,只得一棵树一棵树的绕过,还时不时的回头看警察追上来没有。 突然,王明停住了脚步,转身面向金佳根。金佳根也停住了脚步,暗想,他怎么不跑了? 王明气喘呼呼的说:“丫的,老子可真佩服你,脚都磨成这样了,大气也不喘一个。” 金佳根说:“对付你,这点可不算什么!” 王明哼了一声,“让你见识见识大爷我的拳头!” 话音未落,一记拳头向金佳根飞了过来,金佳根侧身一闪,顺势将王明的手臂向前一推,顶肩一摔,将王明甩了出去。王明的后背落在了一块大石上,只听他“哎哟”一声,在地上左滚右滚,“丫的,还有两下子。” 金佳根一脚踩在王明胸口上,习惯性的向自己的后腰摸去。遭了,没有手铐,枪也落车上了!!金佳根啊金佳根,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怪不得王明敢转身对付你,赤手空拳的进行抓捕,也就只有你了! 金佳根气势不减,脚上的劲加足了,不慌不乱地说道:“扳指在哪儿?你还有没有同伙?快说!” 王明装作无辜的说道:“扳指?什么扳指?我可没见过那玩意儿。” 金佳根又使劲踩了踩,说道:“你少装蒜!南伽帝的血玉扳指在哪儿?快说!” 王明趴在地上,“哎哟,别踩,别踩。”又突然嘿嘿笑了起来,“你真,你真的要看?嘿嘿嘿......” 金佳根怒道:“王八蛋!你笑什么?嫌命太长了吗?” 王明继续嘿嘿笑着,边笑边解裤腰带,说道:“你不是要看扳指吗?嘿嘿嘿,我给你看。” 说着,只见王明在他的□□里掏了掏,金佳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可见王明一脸□□,瞬间明白了。 他居然把扳指套在了他的...... 原来“细哥”是这么来的...... 那可是南伽帝生前最珍贵的物件啊!!他居然......要是南伽帝知道了,一定会被气活过来,将他五马分尸。 只见王明将扳指拿出来,放在鼻尖闻了闻,金佳根突然一阵反胃,呕吐起来,踩着王明的脚也松了松。 王明见状顿时一个翻身爬了起来,嘿嘿嘿的笑着说:“拿去啊,你不是要扳指吗,上面还留着我的味道呢,嘿嘿嘿嘿。” 金佳根又是一阵反胃,管不了那么多了,这该死的苍蝇,等抓回去一定要狠狠拍死。她突然一个箭步上前,从王明手中夺下扳指。 王明没想到金佳根真的夺回了扳指,正欲抢回。可正在这时,“轰隆”一声巨雷轰顶,金佳根立马捂住耳朵,明明是个大晴天,怎么突然......打!雷!了! 王明也怔了怔,这雷......有点不对劲! 突然又是“轰隆”一声,金佳根弯腰下蹲,将耳朵捂得更紧了。 这里全是树,怎么躲啊。 王明见状,露出一丝邪笑,“老子还以为你们女警跟爷们儿一样,没想到也跟小姑娘似的怕打雷啊,哈哈哈哈。” 见金佳根缩在树旁,王明捡起一块石头,缓缓朝金佳根走去。金佳根见状,身向后退,可退了两步,便靠在了一颗大树上,瞬间,全身像是被极小的电流电击了一下。她猛地转身,这是一颗六人合抱才能围住的树,树下正不断地飘着落叶。明明在吹着风,周围的树都被风吹得左摇右晃,独这一颗大树屹立不动,只飘着落叶。 好奇怪的树。 又一声雷响,金佳根蹲在地上,像一只受伤的小兔。 雷公啊雷公,我金佳根得罪你了吗,干嘛在这时候跟我过不去啊!我今天,该不会死在这儿了吧...... “轰隆”,一道闪电落了下来。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王明脚边。 王明以为自己被雷劈了,愣在原地,摸了摸脸,没焦!低头瞧了瞧,脚边一个大坑,鞋子上正冒着烟儿。 “什么鬼?” 他看了看金佳根,脸色惨白,活像一只女鬼,越看越觉得邪门儿。 又一道闪电落下,落在金佳根身旁,金佳根大叫起来。 王明向后退了退,见金佳根胸前的痣隐隐约约泛着红光,揉了揉眼睛,红光又没有了,“是我看错了?这丫头,有点儿邪乎。” “丫头,老子不陪你玩了!”王明转头就跑。 金佳根欲追,可又一道闪电落下来,挡了她的去路,金佳根抱头蹲在地上。雷公啊雷公,求你了,行行好吧,别再吓我了,我还有任务呢! 可天不遂人愿,一道道闪电接连落下,金佳根周围就像罩了一个蓝色的罩子。 “救!命!啊!”没被雷劈死,也要被吓死了! 又一声巨雷轰顶,金佳根两眼一黑,脑袋嗡嗡作响,瞬间失去了意识。 身体软绵绵的...... 像沉在水里,又像飘在天上。 不知过了多久,金佳根听到有人在叫她。 “佳根。” “佳根。” 第3章 天启 “佳根。” “佳根。” 这是哪儿?是谁在叫我?我怎么在下沉? 四周黑黝黝的,只上方一片光亮,可这光亮也越来越远,下面似乎深不见底。 “佳根,你回来了。”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看不见你?” “佳根......” 一白衣人将手伸向她,“佳根,来,我带你上去。” “你是谁,我们去哪儿?” “佳根,来,牵着我。” 金佳根将手缓缓伸上去,可触碰到那人手指的一瞬间,脑袋里突然嗡鸣了,嘶喊声、尖叫声、怒骂声...... 触电一般,金佳根将手收了回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白衣人是谁?看着像个男人,可他的头发好长好长,穿的衣服也好奇怪。 头好沉......好沉...... “佳根,记住,不要相信他。” “你又是谁?” 突然,一个女子哭了起来,“佳根,我死得好惨!死得好惨啊!” “你到底是谁?是谁在跟我说话!” “佳根......佳根......”金佳根的耳旁仿佛有无数只小妖在吵嚷着。 “啊!”她突然睁开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长叹了一声,神游了几秒,摸了摸额头,全是汗水,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个梦啊! 不对!金佳根突然僵住了,两颗眼珠子定住,直勾勾地坐了起来,一副古色古香的画面印入眼帘。 她下了床,环视着四周。金丝木床,红木桌子,古董花瓶,南阳茶具,木窗、木椅、木房子...... “这是哪儿?” 金佳根突然脑袋一沉,扶额道:“好疼!” 她明明在山里抓王明,怎么现在在这里?那道雷把她劈到什么地方了? 门开了,一个梳着垂环的女子端着药走了进来,看见金佳根倚在桌旁扶额,喜得大叫,忙放下手中的药碗,道:“小姐,您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她紧紧地抱着金佳根,又是哭,又是笑,“小姐这次能够逢凶化吉,必定是上天保佑。” 金佳根愣在原地,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脑袋里的思绪极其混乱。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嘛?难道还在梦里? 金佳根被抱得紧紧的很不舒服,便动了一下,丫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越矩,松开了怀里的小姐,退后两步,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面对这么一个泪人儿,金佳根倒真觉得奇了怪了,她捏了捏眼前的女子,女子“哎哟”一声,是活生生的人啊,又捏了捏自己,“疼!”。 这不是梦?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丫鬟疑惑地看着自己,金佳根更觉困惑,问道:“你是谁?看你的装束应该是个角儿,可我以前没在电视上见过你啊?还有,你们是哪个剧组的?什么影视公司?是正规的吗?” 丫鬟向后退了退,急得哭了起来,“小姐,您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我是柔儿啊,小姐不认识我了吗?” “柔儿?” “嗯。”丫鬟点点头,说道:“奴婢八岁时差点饿死在街边,还是小姐把我捡回来的,老爷见我可怜,便让我跟在小姐身边,奴婢的名字金柔,还是小姐您取的呢。” “金柔?” 金佳根傻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明明在执行任务,王明还没抓到呢,怎么突然到了这里?这到底是哪儿?眼前这位女子,看她的装束打扮,还有一口一个小姐的,难道...... 金柔伸手在金佳根眼前晃了晃,道:“小姐,您不会真的失忆了吧......” 金佳根突然推开金柔,向门外跑去,这回,她是彻底傻了...... 这不是搭的景,是实景!不大不小的院落,修剪树枝的女工,做杂扫的仆人,这树,这花,这回廊,这工艺......金佳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她知道,就算现代科技再先进,也不可能把古人造的东西复制地一模一样。 这不是剧组! 金柔跟着金佳根跑出门外,大喊了一声“小姐”,四周的女仆看着她们的小姐正直直地矗在院子中央,纷纷停下手中的活,一股脑的跪在了金佳根的周围,跟先前金柔的反应一样,又是喜又是哭。 “真好,真好,小姐可算是醒了。” “我就说,咱们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就是就是。” 金佳根看着这一张张脸,老的小的,个个眼泪汪汪,顿时一整眩晕。 完了完了,我不会真的穿越了吧!这么狗血的剧情也会发生在我身上?靠!什么玩意儿!王明呢,我记得我明明抓着他了,为什么雷公只劈我不劈他啊!! 金佳根猛地一转身,对上了惊慌失措的金柔,问道:“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男人,长这样的。”金佳根用手比了比,“还有,你有没有见到一枚扳指,我拿在手里的。” “男、男人?”金柔摇摇头,“奴婢没见过什么男人,也没见过什么扳指。小姐,您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老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小姐,您可别吓我啊。”说着说着又要哭起来了。 金佳根摆了摆手,叹了一口长气,这古代的女人太无趣了,动不动就哭。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就我穿越了?王明呢?难道是他搞得鬼?他会幻术?不对不对,他那么恶心的一个人,哪儿有这么大的本事。对了!当时一道道闪电落下来,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金佳根使劲摇了摇头,还是想不起来。 如果我不在那边了,这件案子该怎么办,陈队他们一定会到处找我的,金佳根急的跺了跺脚,还有血玉扳指,我明明捏在手里的,怎么不见了,这枚扳指要是从我手上弄丢了,回去该怎么交差? 一想到王明那张恶心至极的脸,金佳根就来气。她望了望天空,指着头顶的云,同在一片天地下,只是时空不一样,既然过得来,那么也回得去。 “王明,你等着,我一定回来抓住你!” 四周上空还回响着金佳根说的话,金柔两腿发软跪了下来,不住地哭着,周围的仆人也都跟着哭了起来。 完了完了,小姐疯了。 一听见金佳根醒来的消息,整个金府都轰动了,金相作势急不可待地来看这位对外宣称的“掌上明珠”,只看了一眼,发现还活着,便又走了。 金佳根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个老头儿来了又走,对金柔道:“他是谁啊?” 金柔一副“完了”的表情,说道:“小姐,那是咱们金府的当家,当朝国相,小姐的亲爹啊!” 啊? 金佳根惊地长大了嘴巴,“国相?那得是多大的官啊?类似于总理吗?现在是何年何月?” 现在外面都传遍了,国相的掌上明珠,金府的二小姐,失忆了。 鉴于金佳根醒来之后的反应,起初他们认定是金佳根的脑袋进了水,得了失心疯,可见她能正常吃饭喝水走路说话,他们才明白过来,金佳根不是得了失心疯,而是失了忆。字也不认识,父亲也不认识,整日跟在身后的丫鬟金柔也不认识。名医换了一个又一个,宫里的,民间的,来来去去快把金府的门槛踏平了。 “看来看去......这脑袋也没受到过外伤啊,怎么就失忆了?” “兴许是脑袋里进了水,导致的失忆。” “脑袋里面能进水吗?” “你还别说,这人的脑袋,智慧可就大了去了。你看,眼睛、鼻子、耳朵,还有我们的嘴,都是一个个洞,水流入洞里,不就进了脑袋?”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那日的雨那么大,二小姐又在殿外跪了那么久,真真的跪晕了过去,这人一晕啊,脑袋上的洞就跟开了伐一样,雨水就流进去了呀。” “可不嘛,这二小姐,肯定是因为脑袋里进了水才失了忆,只要我们想办法将她脑袋里的水弄出来,不就好了?” ...... 庸医!庸医!金佳根听见门外的“名医”在哪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她脑袋里进了水,气不打一处来。 “终于知道古人为什么命短了,就是因为这些庸医!”金佳根指着门口,道:“竟然说我脑袋里进了水?我看他们才是吃翔长大的吧!” “小姐,您怎么又在说些奴婢听不懂的话。”金柔端着药跪坐在床边,笑着说道:“是小姐自己喝,还是让奴婢喂?” “我自己来吧。”金佳根接过药,她还没到不能自理的地步呢。 喝完药,金柔说道:“小姐,快歇息吧,眼看就要到亥时了。”说罢,将烛台一盏一盏的熄灭。 金佳根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睡过去,万一醒来又去了别的什么地方,谁说得准呢? “柔儿,你过来。” “小姐有什么吩咐?”金柔睁着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金佳根。 金佳根拉着她的手坐在床边。 “不,奴婢不可以......” “我让你坐你就坐。” 金柔怯怯地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柔儿,我以前对你不好吗?” 金柔急忙摆手说道:“不,小姐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那你为何这么怕我?”金佳根不解,她看得出来柔儿跟她很亲近,但是柔儿又好像很怕她。 “小姐昏睡的这几日,老爷已经责罚过奴婢了。” 原来这个小丫头是被封建制度下的家法弄怕了。 金佳根向床头靠了靠,“柔儿,现在是什么朝代?” “小姐,您真的不记得了吗,现在是天启六十三年啊。” “天启?” “是啊小姐。”金柔一脸问号,就算是失忆,总不会连自己生活的朝代都忘了吧。 金佳根一脸感叹号,她看出了金柔的疑惑,是啊,总不能忘记自己生活的朝代吧,可她现在应该在电脑前写结案报告啊,怎么突然就穿越了,还回到了这样一个战乱时代...... 第4章 金府 在这片土地上,经过几代君主的励精图治,开疆拓土,到了天启,国土版图不断扩大,国力也日渐强盛,天启建朝六十九载,逐渐收复了周边小国,形成了天下大统的趋势,天启帝善战,历史书上就是这样总结他的。 可面对这样的压力,南洲国依然不肯臣服。 南洲国跟天启隔着一条澜江,有着狼子野心,总想着一统天下。这南洲国为何总是不安分,历史学家也搞不明白,不过天启六十年南洲国发动的京平之战,南洲十万人攻打天启二十万大军,让天启朝国力大伤,这却是事实。 京平之战最终还是南洲国败了。 也就是这京平之战,天启的大皇子战死,二皇子成了痴呆。 天启帝悲痛不已,本想杀了南洲国国主南木裘,大臣们却极力劝说,大开杀戒不利于收复南洲民心,可天启帝心里这口恶气不出,便愧对他死去的皇儿,愧对死去的将士和百姓。 于是为了惩罚南洲国,天启帝让南木裘入朝为质,每日为大皇子扫墓,也是极大地羞辱了南洲国。 天启六十一年,皇后因大皇子的死悲郁而终,天启帝下定了决心,有生之年一定要攻下南洲国,一统天下。 历史上的天启帝,有三个儿子,大皇子启泽承战死,二皇子启泽凡痴呆,剩下的这个三皇子启泽荣不学无术,喜好女色,最终亡了国。 不过野史记载,天启帝还有一个义子,天启五十二年,天启帝一次出战,在荒山迷了路,多亏了一个七岁小孩带他走出了密林。天启帝见他无依无靠,对自己又有救命之恩,便收他作了义子。 也不知道野史记载的是不是真的。 等等!金佳根突然反应过来,她现在担心的不应该是野史中记载的这个义子存不存在,而是她要怎么回去! 现在是天启六十三年,也就是说,六年后,她就要当亡国奴了! 天启朝是怎么被灭的,历史上也是一笔带过,没有过多赘述。 见金佳根低头思索了好一阵,金柔一怔,连忙站起身端来了先前放在桌上的药,“小姐,再喝碗药吧。” “刚刚不是才喝了吗?” “老爷说,要是小姐再做些反常行为,就把这碗药喝了......”金柔怯怯地,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猫。 金佳根无奈地摇摇头,叹道:“算了算了,反正你什么也不懂。” 金柔放下药碗,说道:“小姐都没说什么,怎么知道奴婢不懂呢?小姐想说什么都可以给奴婢说啊,以前不管小姐有什么心事都是给奴婢说的。” 金佳根坐直身子,说道:“柔儿,我问你,我们家是做什么的?家中有几口人?我有几个兄弟姐妹?” 金柔一五一十答道:“我们府是当朝国相的府邸,咱们老爷是当朝国相金郅勤,小姐有一姐一哥,姐姐原本是咱们金府的大小姐,可......”说着说着金柔掉起了眼泪,“半年前意外落水,殁了。哥哥是当朝京马大将军金嘉祁。” 原来这是金家,天启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金家! 史书上对金家的掌上明珠,金府大小姐金佳莹有过短暂的描写:亭亭玉立,风姿卓卓,可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是当朝第一才女,堪称绝色,最后嫁给了她的表哥三皇子。 三皇子天性风流,天启帝指望着他成婚后能转性,没想到几个月后金佳莹意外落水,淹死了。金相悲痛欲绝,天启帝派了自己的亲信调查落水原因,可最终没能有个结果,这也成了一个历史谜题。 金家大公子金嘉祁,在京平之战中立了大功,被天启帝封为京马大将军,赐龙阙剑,守护着天启疆土。 至于这金家二小姐,史书上连一个名字都没有,不过野史记载,相国夫人,天启帝的亲妹妹启梅仙生这位二小姐的时候难产死掉了,因此她从小便不受亲爹和亲舅的待见,都认为是她克死了自己的娘亲。 史书上记载,她最后也嫁给了三皇子,不久后郁郁而终死了。 好可怜。 等等,难不成,我就是这倒霉的二小姐? ...... “柔儿,我是谁?” “小姐是咱们金府的二小姐,金佳根。” “金!佳!根!?”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竟跟历史上的金府二小姐有着一样的名字。 金佳根思来想去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来到两千年前的天启朝,回到什么时候不好,偏偏回到这么一个战乱时代。 虽然在这里可以当无忧无虑的高高在上的小姐,享受着荣华富贵,可她并不属于这里,她终归是要想办法回去的。 她翻身下床,将衣服左束又束都没束好,哎,这衣服真难穿。又走到铜镜前,想对着铜镜束衣,可刚一站到镜前,便被自己的样子惊住了,这分明是她十四岁时的模样啊。她用手摸了摸脸,这才发现,手臂、脸颊、胸......都干瘪瘪的,这分明是还未发育的未成年啊! 金佳根捏了捏拳头,力道也不如从前了。以前在警校的时候,她的格斗成绩虽然不算最好的,可一对一从来没有输过,现在,连拳头都握不紧了。 怎么会这样? 金佳根坐在桌旁,耷拉着肩,金柔见金佳根披头散发一脸颓废面色惨白,不安起来,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金佳根端了端身子,坐好,一本正经地问道:“金柔,你能给我说说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他们说我脑袋里进水了?还有,跪在雨里是怎么回事?” 金柔见金佳根的衣裙东一个结西一个结,忍不住掩面笑了笑,说道:“小姐怎么现在变得跟小孩儿一样。”说罢,便把金佳根身上乱七八糟的结解开,又重新束好。 金佳根道:“你先别弄了,这个不重要,你快跟我说说。” 金柔缓缓道来:“大小姐若是还在的话,见小姐这个样子,肯定又要数落小姐了。一年前,皇帝赐婚,让大小姐嫁给了三皇子,本以为是皆大欢喜之事,没想到大小姐整日郁郁寡欢,半年后,意外落水,一个大活人,金府的大小姐,这样说没就没了。奴婢记得,大小姐在出事之前,找过小姐,至于给小姐说了什么,奴婢就不知道了。” 金柔将金佳根的衣服穿好,又弄起了头发。 金佳根问:“然后呢?” 金柔道:“大小姐出事后,小姐哭了好久。” 金佳根问:“我跟姐姐感情很好吗?” 金柔道:“岂止是感情好啊,小姐就是大小姐带大的,大小姐待小姐如娘亲一般。” 看来野史记载的没错啊,这位霉二小姐确实不受父亲待见。 金佳根又问:“那后来呢?” 金柔道:“大小姐没了之后,老爷也生了一场大病,兴许是太过伤心了,小姐见老爷身体不如从前了,便每日为老爷熬药、做食,老爷待小姐也比从前好了许多。可是,才过了半年,老爷便又要将小姐嫁给三皇子,老爷说,是皇上的意思。” 金佳根突然一愣,嫁人?这可不行,穿越到这个地方最多也就是玩玩,可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金柔道:“小姐当然不肯啊,便跑到崇光殿前跪下,求皇上取消婚约。” “老爷也在殿前跪着磕头,说自己教女无方,皇上念在老爷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便让老爷回去,还说,看小姐你能跪多久。” “老爷回来后便吩咐下去,金府的人谁都不能管这件事。小姐便从早上跪倒下午,偏偏在这个时候,狂风忽作,开始打雷下雨。” “小姐最怕打雷了,可是那日却在雷雨里一直跪着,直到跪晕了过去。最后,是四殿下发现小姐晕倒了,皇上才差人将小姐送了回来。” “后来听说,四殿下见有闪电落下,恰好落在了小姐身边,恐出了人命,才去禀奏了皇上。” “小姐回来后,整整几日都发热不醒,还尽说着你是谁这样的胡话。好在现下小姐终于醒了过来,只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不记得就不记得吧,那些烦心事忘了更好。” 金佳根问道:“四殿下?” 金柔道:“是啊,四殿下,皇上的义子,启泽权。” 这野史是谁写的,比正史还靠谱啊。 天启帝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一直想与金家联姻,金佳莹原本是许配给大皇子的,可大皇子在京平之战中战死,二皇子又成了痴呆,金佳莹只好嫁给三皇子,可成婚没多久,金佳莹便不明不白的淹死了,至今也未查出个所以然来。 翠漪湖,深百米,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是天启帝建朝时,特意在宫里保留的一个原始湖泊,金佳莹就是掉进了这个湖里。 虽然湖边没有任何防落水警示,可湖的四周平坦,湖边还有几层叠石,想要意外失足落下去,那几率比中彩票的几率还小。 可据说金佳莹落水时,四周并没有其他人,巡逻侍卫将她捞起来时,她已经没气了。 至于这位霉二小姐,听说要嫁给三皇子,死活不愿意,便跑去求她的皇帝舅舅取消婚约。 这不是闹着玩吗,皇帝是什么人物,更何况她亲爱的皇帝舅舅还不待见她,她要跪就让她跪着呗,只是遭闪电吓晕了,昏睡了几日,一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救霉二小姐的便是天启帝收养的那个义子,启泽权。 据说此人是个冷酷派,不近权臣,也不搞小团体,独来独往,除了身边伺候的,也没个什么近亲。 虽然不是天启帝亲生的,却深得天启帝的信任。 结果,同样的雷雨天,把金佳根招了过来,跨越了两千年的时空,来到了这个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任何娱乐项目、还要处处受挟制的地方。 金佳根叹了一口长气:“难道,这就是命?霉二小姐,你到底为什么把我招过来啊?如果你不去崇光殿外跪着,是不是我就不会过来了?” 对啊!雷雨天! 金佳根突然灵光一闪,当初她抓王明时,也是雷雨天,也是一道闪电落在身边,晕了,醒来后来到了这里,跟这位霉二小姐的遭遇是一样的,如果她再遭雷劈一次,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不管成不成,都要试一下! 第5章 遇伏 南境护督府内,金嘉祁一脸愁思。 自姐姐金佳莹死后,这已经是他收到的第十封信了,内容如出一辙,意在离间他和三皇子。如今的三皇子是最有可能成为天启朝太子的人,这十封信是什么意图,再明白不过了。 虽然这南方边境表面上看着平静,可越是平静,越让金嘉祁担忧。三年前南洲国国主入朝为质时,南洲国子民竟上书祈求天启帝放回他们的君主,天启帝大怒,撕了万民书。 之后的南洲国,突然变得安静祥和,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一片和谐,看似归顺了天启朝,可金嘉祁总觉得不对劲,于是他主动请缨到南境,以便盯着南洲国,并且在南洲国内安插了许多眼线,日日收集情报,可三年过去了,有用的信息寥寥无几。 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预判,南洲国,绝没有那么简单! 金嘉祁不敢离开南境一步,他要死守这里,紧紧地盯着对面的敌人。 可这一封接一封的信,若不处理,恐成祸患。 立太子一事已商讨了许久,可迟迟未定,想必天启帝还沉浸在失去大皇子的悲恸之中。 可太子一日未立,天启朝的朝纲便一日不稳,要说三皇子是太子最佳人选,可他收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放在宫内,天启帝认为他不务正业,沉迷女色,便迟迟未将东宫之权交给他。 可除了三皇子,眼下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了,三皇子执掌东宫是迟早的事。 要说金家,金嘉祁也不敢保证,明日的金家会是什么样。 虽说当今圣上是自己的亲舅舅,可姐姐的死免不了会让两家产生嫌隙。 如今佳根寻死觅活地不愿嫁给三皇子,闹得朝中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必这亲事也就泡汤了。 金家势大,若脱离了圣上掌控,圣上还会容得下金家吗?还有这些信,不知是谁在背后操控,若写信之人离间成功,将来三皇子又继承大统,那金家...... 写信之人,除了朝中人,还会有谁? 这三年在南边没有打探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说不定是方向错了,如果仔细留意一下朝堂,说不定会有收获。 他必须回去一趟,事不宜迟,即刻动身。 金嘉祁将事务交付给提督李德忠后,便带了十几名骑兵回朝了。 他们一行人穿着便衣,一路日赶夜赶,风餐露宿,马不停蹄赶至雀山一带时,烈日灼灼。 金嘉祁下令休息整顿,并派一骑兵向前方打探有无驿站。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探路的骑兵便回来了,说前方三里处有一家小驿站。 金嘉祁令一行人稍作整顿后,便出发缓缓向前方走去。 可行至驿站时,金嘉祁脑中放松的弦又紧绷起来。这处驿站怎么看都像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摇摇欲坠,仿佛风一吹便要倒了一般,特别是那面写着“驿”字的旗,太过干净。 哼,做戏也不做得像一点儿! 驿站内有五个头顶包着灰布的老汉,见有人来了,其中一人忙出来招呼道:“客官,快进来喝些水吧,我们这里有酒有菜,吃饱喝足后再上路也不迟。” 金嘉祁暗想,吃饱喝足后就不知上的是哪条路了。 有几名骑兵正欲下马,金嘉祁对他们使了一个眼色,道:“继续赶路。”于是,一行人快马加鞭地走了,半空中悬着马蹄踩踏后扬起的尘土。 那老汉见这一行人半句话没留就走了,对着他们扬长而去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愤愤地把抹布搭在了肩上。 金嘉祁一行人行至一处密林时,他突然下令停止前进。这密林太静了,常年作战,直觉告诉他这不正常,恐有埋伏,于是他下令骑兵撤出林子。 可他们正欲往回走时,忽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金嘉祁大喊:“列队!” 骑兵们跳下马,纷纷撤退,摆成了一个八字队形,成防御势,前排两名骑兵从马背上跳起合力斩断了那张大网。 就这一瞬间的功夫,林子里又静了下来。 骑兵们都拔出了剑,四处张望,握着剑柄的手时不时的紧了紧,金嘉祁也拔出了佩剑,道:“出来吧,何必鬼鬼祟祟!” 只见他们的正前方,缓缓走来五名老汉,正是驿站的那五人,五名老汉身后,还跟着一个白衣人,那白衣人头戴白色斗笠面纱,看不清模样,不过看身形,倒像个女人。 见只有他们六人,骑兵队形又变成了倒八字,成进攻势。 刚刚出来招呼他们的那个老汉走上前,笑了笑,颧骨上的褶子跟着一紧,开口道:“将军真是好眼力啊,本想让你们喝了酒吃了肉舒舒服服的上路,结果你们偏要杀一场当个断头鬼。” 金嘉祁哼声道:“谁死?谁活?”话落,他扬剑,只见一道寒光向前方划去。 那五名老汉顺势散开,白衣人向上腾起,拔出剑一挥,击破了迎面而来的凛冽剑光。 “龙阙剑,百闻不如一见,果真不同凡响。”白衣人开口道。 金嘉祁一愣,不过瞬间又恢复常态,没让对方看出破绽。虽然对方压低了声音,不过还是能听出来是个女人,一个女人有如此功夫,实在少见,还有,她如何知道我手上的这把剑?这把龙阙剑是皇上御赐,她如何认得?她到底是谁?南边的?还是朝廷的? 白衣人向后退去,五名老汉上前,从头巾里摸出银针,向金嘉祁一行人射去,金嘉祁侧身用剑一挡,将银针打落,两旁的骑兵也都挥着手中的剑击落银针,一骑兵闪躲不及,被银针刺中,闷声倒地。 金嘉祁上前查看,那名骑兵已没有了呼吸,可不见任何死亡迹象,只眉心有一红点,他不禁开口道:“琉璃针!” 骑兵纷纷惊愕:“什么?琉璃针?” 琉璃针本是南洲国西边的一个部族所创,可这个部族早在十几年前就被天启朝踏平了,按理说琉璃针早该失传,为何突然出现? 还未及他们反应,一波银针又向他们飞来,瞬间又有几名骑兵倒地。 金嘉祁忽觉事态不对,下令道:“撤!” 可白衣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当逃兵?这可不像将军的风格啊!” 金嘉祁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何目的?” 白衣人道:“目的?目的就是要你的命!”说罢,她从腰间扯下一条铁链,铁链的另一端锁着一个婴儿拳头般大小的铁爪,这铁爪直向金嘉祁飞去。 金嘉祁用剑缠住了铁链,向后一拉,可白衣人的力道也不在他之下,僵持了一会儿,金嘉祁见身后的骑兵都被击杀在地,暗想今日可能要命丧此处了,甩开铁链,欲撤离,可十几根银针刺入他的后背,忽麻,白衣人甩链猛击,金嘉祁的胸口被铁爪击中,后退了几步,鲜血从口中涌了出来。 金嘉祁看着遍地尸体,悲从中来,“使用暗器,岂君子所为?汝等鼠辈想取我金某项上人头,我金某岂是怕死之人,又何必伤及无辜?这些士兵本也是普通百姓,家中尚有妻儿老小,何不放他们一条生路?” 白衣人一愣,随即说道:“取你性命,当然是你们一行人的性命,谁让他们跟错了主?死生由命,也由不得他们!” 金嘉祁突然笑了起来,白衣人不解:“你笑什么?” 金嘉祁道:“众生平等,你却说死生由命,难道在你眼里,他们的命就该如蝼蚁一般低贱?” “你!”白衣人握着铁爪,想上前将金嘉祁一招毙命,却又迟迟不下手。 褶子老汉道:“还跟他废话什么,解决了走人。” 白衣人道:“不急,此人留着有用。” 褶子老汉道:“什么?不杀他?错过了今天,往后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白衣人道:“哼,留他一命给那狗皇帝通风报信!” 褶子老汉道:“可我们......” 那五名老汉的脸可都被金嘉祁看得清清楚楚,以后若是碰上,那不得仇人相见恨晚嘛! 白衣人向五位老汉作了一礼,道:“相信各位叔伯会有办法的。”转身又对金嘉祁道:“今日留你一命,可我要取你一样东西。”说罢,铁爪飞向金嘉祁的右腿膝盖,击碎了他的膝盖骨。 “啊!”金嘉祁应声跪地,苦撑着龙阙剑,握着剑柄的手不住地发抖。 白衣人道:“取你一条腿,今后你再不能带兵打仗,也算是取了你的命了。” 金嘉祁怒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白衣人负手转身,缓缓离去,“是随时能取你性命的人!” 金嘉祁强忍着膝盖锥心刺骨的疼痛,撑着剑,从地上站起来,看着一地尸体,不忍心痛。 他吹了一记口哨,坐骑向他奔来,他翻身上马。 由于连日来的赶路,他早已疲惫不堪,又经此一遭,他在颠簸中昏睡了过去。 马儿载着他行了五日才回到金府。这五日有日晒,有雨淋,他醒来过,不过又立即昏睡过去。 马儿带着他行至金府门前时,金府管家金代以为这是流民跑来要饭的,欲将其打发走,可走到眼前才发现这是自家少爷,急忙连滚带爬地跑去叫人。 第6章 淋雨 金相看着眼前这个不成人样的儿子,心痛不已,以为胸口那处伤是致命伤,没想到膝盖处的伤才最阴险毒辣,这条腿,怕是废了。 金佳根听闻她的哥哥回来了,急着想去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大英雄,她跑到屋前,正看见金相坐在金嘉祁床前抹泪,哎,伤心至此,也实属悲痛了。 几日后,听金柔说,金嘉祁醒了。 金佳根跑进金嘉祁的院子里,正看见金铭端着药在门前徘徊,金柔开口问道:“金铭,你在干什么呢?偷偷摸摸的!” 金铭支支吾吾的:“我、我哪有偷偷摸摸?二小姐,你来的正好,还是你将药送进去吧,我实在不敢进去。” 金佳根问道:“为什么不敢进去?里面是吃人的老虎吗?” 金铭一愣,还从未听见二小姐这么形容自己的哥哥,以前她嘴里的哥哥,都是伟岸的,光磊的,无畏的。他摸着后脑勺,满脸的无奈。 金佳根接过药,敲了敲门,只听屋内人说:“把药放门外吧。” “哥哥?我是佳根。” 金嘉祁:“原来是佳根啊,进来吧。” 金佳根推门而进,见金嘉祁只穿了衵衣坐在桌旁,左手耷拉在桌上,右手摸着自己的膝盖,额上两缕细发拂在脸前,白净的脸上透着一股英气,若不知他是将军,只怕会被误以为是书生了。 史书上有记载,金嘉祁乃一代枭雄,可眼前的哥哥,脱下战袍,也不过一介普通人罢了。 金嘉祁:“妹妹可好些了?” 金佳根将药放在金嘉祁手旁,心想,他都这幅模样了,还关心别人呢。 “昏了几日,现下已经好了,哥哥怎么样了,腿伤好了吗?” 金嘉祁苦笑:“呵呵,我的腿,怕是好不了了。”说罢,将药一饮而尽,又将碗重重放在桌上。 好凶啊,怪不得金铭不敢进来呢,可她来撞什么枪口啊,金佳根有点儿后悔来目睹英雄的尊荣了。 正在她手足无措时,金嘉祁忽开口问道:“听金铭说,你失忆了?” 金佳根呵呵一笑,说道:“确实有许多以前的事不记得了。” 金嘉祁笑了笑:“你失忆了倒是爽快,可现下整个天启朝都知道,咱们金府的二小姐拒绝了御赐的婚约呢。” 金佳根急道:“那日只是一时昏了头,又喝了几口酒,便壮着胆子干了那些蠢事,真的是一时昏了头。”金佳根此刻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要是早知道会来到这个时代,当时抓王明的时候就该带根避雷针。 金嘉祁:“哦?妹妹还学会喝酒了?呵呵,想不到你就突然长大了啊。”话音未落,金嘉祁伸手摸了摸金佳根的脑袋。 金佳根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挠得心痒痒,从小到大,她还从未被哥哥摸过头呢。 哥妹俩正寒暄着,金铭突然来报,画师求见。 画师将五张人像呈给金嘉祁:“将军,小的已按照您描述的相貌将这五人的模样画了下来,您看看如何?” 金佳根打量了画师一番,他虽束发戴冠,可眉眼之间的清秀,温婉而坚韧,全然不似男儿般硬朗。 金嘉祁将这五张画像一一审视了一遍:“嗯,是这五人没错!辛苦了,下去领赏吧。” 画师微躬拘礼:“多谢将军!” 见画师走后,金佳根忽问道:“哥哥,是这五人伤了你?” 金嘉祁:“准确地说,是六人,伤我的是另一个没看清模样的人!” 金嘉祁握紧拳头,狠狠地锤向桌子。抬眼望去,画师已经走远了。 金佳根看了看画师的背影:“哥哥,你不觉得那个画师有点奇怪吗?” 金嘉祁:“是有点奇怪,他脸上的胡子,贴得太假了!金铭,派几个人跟着那画师!” “是!” 可一出了府,那画师便不见了。 第二日一早,金嘉祁便准备进宫面圣,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妹妹。 “这段时日雷雨多发,小心点儿啊,平日里你最怕打雷了。” 金佳根嘴上说着“好”,可心里想的却是让雷把她带回去! “哥哥进宫面圣,是要把这次回程的遭遇说给陛下听吗?” 金嘉祁用指尖点了点金佳根的头:“小机灵鬼!除了说我的事,还有你的事呢。” 金佳根不解:“我的什么事?” “你的终身大事呀。” 金佳根一听,一个激灵:“哥哥可不要乱说,我这么小,还不能嫁人呢!” 金嘉祁笑了起来:“当然是为你考虑啦,你若不想嫁给三殿下,我们就不嫁!” 金佳根望着哥哥离去的背影,一阵舒心。 可天上的云不舒心! 她望着天上的云卷啊卷,卷啊卷......却总是不见下雨。 直过了晌午,金佳根坐在水池边,忽听一声雷响,一个激灵站起来,愣了愣,接着狂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终于要下雨啦!要下雨啦!雷公,快来劈我吧!” 金柔见金佳根疯了似的指着天大笑,以为自己的小姐被鬼附了身,冲过去抱住了金佳根:“小姐,您怎么了小姐,别吓我啊。” 金佳根推开金柔,双手向上头仰天,大喊道:“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来吧!” 忽然起了一阵风,地上的叶子被刮了起来,在空中打着旋,金佳根的头发也被吹得扬了起来。金柔看见这一幕更觉得玄乎了,拉着自己的小姐往里屋走,心想遭了遭了,莫不是小姐的脑袋里真进了水...... 金佳根松开金柔的手:“你拉我干什么,没看见马上就要下雨了吗?” 金柔:“小姐,您到底是怎么了?马上就要打雷下雨了,所以要赶紧进屋啊,小姐是最怕打雷的啊。” 金佳根“咯咯咯”笑着,双手展开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说道:“雷有什么好怕的?本小姐今天,偏偏就不怕它!”说罢,伸手指向了天,随后又开心地跳起来,如同久旱逢甘露。 金柔被金佳根的这一系列动作惊懵了,定在原地,小姐要淋雨,自己也得陪着呀,没办法,自己的小姐还得自己惯着...... 这一场雨,是金佳根来到这里后的第一场雨,她当然要抓住机会,如果再让雷公劈一劈,说不定就能回去了,回到真正属于她的时代,她是被雷带到这里来的,再让雷带回去,这道理也说得通,所以她一直在等,等一场雷雨。 她来到这里有好多天了,都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不知道王明抓到了没有,不知道她的失踪会给家人带来什么样的伤害。 金佳根一个劲地仰天呐喊:“下吧!下吧!下的越大越好!哈哈哈哈哈......” 金柔两眼睁得大大的盯着自己的小姐,生怕一不留神眼前的小姐就变成了一头吃人的怪兽。 一滴、两滴、三滴......雨落在了金佳根头上、手上、衣服上,不一会儿,“滴滴答答”一阵斜雨将地面浇了个湿,低洼处也已有了积水。 金佳根和金柔都已湿透,金柔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金佳根在院子里又跑、又跳、又笑,像一只可爱的小白兔,她还从未见过小姐这样开心,以前的小姐虽也无忧自在,但大多时候都很倔强,就像给自己罩了一层坚硬的壳,还带着刺,如今的小姐,虽然说话怪、做事也怪,但她能感觉到,小姐是开心的,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着。 看着这样的小姐,金柔也开心,如果这场雨能带给小姐快乐,那就让它多下一会儿吧。 可不知过了多久,金佳根突然不跑了,也不跳了,呆呆地立在原地,望着天,任雨水“啪嗒啪嗒”打在脸上,望着望着,金佳根突然哭了起来:“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还在这里?为什么不打雷?为什么不带我走?” 一股失落感袭上金佳根心头,她在雨里蹦跶了这么久,可就是不打雷!没有雷,她怎么回去?白淋了这场雨! 金柔见状,也哭了起来:“小姐,您怎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小姐,我们别站在雨里了,会着凉,会生病的,小姐,听柔儿的好不好,我们进屋好不好?小姐。” 金佳根像跟木头一样不动,不断地喃喃自语:“为什么不打雷?为什么不带我走?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说罢,她放声大哭起来。 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谁也不认识,还要处处被莫名其妙的规矩束缚着,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做得不对说得不对就要被罚,不是抄书就是罚跪,这才几天,膝盖都跪脱了一层皮了,手也还酸着,而且不知道几年后天启朝被灭,她是死是活? 连日来的委屈喷涌而出,可哭声瞬间被湮没在瓢泼大雨里。 金柔也在一旁哭了起来。 就在她们哭得昏天黑地之时,院前大门突然被推开。 金相和金嘉祁回来了,他们和金家一众家仆刚抬脚进门,就看见金佳根和金柔站在雨中痛哭流涕。 金佳根和金柔看见眼前突然出现了这么多人,也停止了哭泣,只呆呆地看着他们。 金相见着眼前这个不争气的二女儿不知道又在作什么花样,怒道:“胡闹!成何体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你哪里有一点小姐的样子?” 四下仆人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金嘉祁笑了笑,无奈地摇摇头,吩咐家仆把她们送进了屋。 金佳根只觉得自己的脸丢尽了,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雨渐渐小了,金佳根就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焉了的茄子,霜打了的黄瓜,提不起劲来。 老天爷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小姐,把湿衣服换了吧。” 金佳根未说话。 “小姐,您这样会着凉的。” 金佳根还是未说话。 “小姐,您到底是怎么了啊?” 金佳根木然地望着窗外,就像被恋人抛弃后的悲情少女,“你看,雨停了。” 金柔看看窗外,雨确实停了。 雨停了,圣旨到了。 第7章 进宫 薛公公是天启帝的近身太监,他亲自传旨,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及其重要的事。 只见他大步走进金宅,抖抖衣袖、裤脚的水,碎道:“今儿什么日子呀,可真晦气,送个旨都能碰上这么大的雨。” 待通传后,金家众人都在前院候着接旨。 金相捧手笑道:“不知公公所谓何事而来?” 薛公公看了眼金佳根,只见金佳根一副失了魂的模样歪在一旁,一身还湿哒哒的。 他咳了一声,提高了音量:“既然金家的人都到齐了,那就接旨吧。” 金家众人跪在地上。 “金郅勤之女金佳根,目中无人,无端犯上,视皇家尊严于不顾,本该死罪,但孤念其年幼,未经世事,况刺死也难辞其咎,其父、其兄又于我朝有功,孤暂且饶过。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罚不足以服众。为匡扶我皇家尊严,今特令金郅勤之女金佳根为吾儿洗脚三月,子不教父之过,金郅勤在家思过三月,罚俸半年。金相,接旨吧。” 金相接过圣旨:“谢陛下隆恩。” 金佳根听了圣旨,瞬间回神:“什、什么?让我给、给别人洗脚?三月?” 金相转身:“住口!”,又对薛公公和颜悦色:“小女不懂事,望公公莫怪。” 薛公公笑道:“二小姐心智未开,不怪!不怪!呵呵呵,二小姐,收拾收拾,就进宫吧?” 金相转身,便对上了手足无措的金佳根,金佳根祈求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金相:“收拾收拾,进宫吧。” 金佳根不指望眼前这个老汉儿能帮自己说话,来到这里后,就没见这老汉儿的脸色对自己好过! 可是......难道真要给别人洗脚? “金柔,还不快扶小姐回去。” “是,老爷。” 金相给自己的儿子使了一个眼色,金嘉祁便也跟着去了。 “今儿什么日子呀!怎么这么倒霉啊!”金佳根瘫坐在地上,似在悔恨,又似在抱怨命运的不公,“霉二小姐,你跑去崇光殿前跪什么跪啊,你不去跪,就不会被雷劈,你不被雷劈,我也就不会到这儿来了啊。” 金嘉祁见着自己的妹妹坐在地上说着胡话,又是无奈又是想笑,他蹲下去,扶起金佳根,“佳根,你小时候不也很喜欢跟着三殿下玩吗?洗脚而已,不碍事儿。” 金佳根:“洗脚!我什么时候给别人洗过脚!不是,哥哥,你到底是怎么说的?” 金嘉祁:“若是洗三个月的脚,就能抵消你之前的以下犯上,还能解除婚约,何乐而不为呢?” 金佳根转念一想,好像有道理:“当真?” 金嘉祁笑了笑:“若三殿下真想娶你,陛下又何需下今日这道圣旨呢?” 金佳根知道,如今是躲不过了! 也罢,洗就洗吧,既然是皇子,想必脚也不会臭。 只是......只是......只是心里总有个疙瘩!哎!这该死的命运! 金嘉祁见自己的妹妹嘟着嘴,笑着说道:“去收拾收拾就进宫吧,我会去看你的,嗯?” 金佳根望着眼前的“哥哥”,心里升起一股暖意,这个哥哥是她这些时日唯一能感受到的亲人的存在,她点点头:“嗯。” 事已至此,不管怎么说,来到这里,就要遵守这里的规则,毕竟违抗皇命是要杀头的。 金佳根净了身,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便跟着薛公公,向皇宫走去。 刚下过雨,空气湿润润的,地上也湿漉漉的,乌云蔽日,半空中还飘荡着云雾,金佳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刚走到宫门,便看见一位穿着青衣的女子静静的立在宫门口,望着前方。 走近了一看,金佳根发现这名女子肤白如雪,眉若细柳,特别是眼角的那颗痣,勾人心弦。 她的发乌黑如瀑,衣裙绣着细腻的兰花,随风轻轻摇曳,宛如仙子下凡,不染尘埃,美得像一幅水墨画。 金佳根若是男子,见了这般美人,恐怕也要如痴如醉了。 不知她在等谁? 青衣女子见她们来了,上前对薛公公行了礼:“有劳公公了。” 薛公公:“那奴家便将二小姐交给你了,可要好生伺候着。” “是,青女明白。” 薛公公走后,青女对金佳根笑了笑:“青女已在此恭候多时,二小姐请吧。” 不由分说,青女便转身向宫内走去,金佳根紧紧跟上,金柔对着青女的后背翻了一个白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见这情形,想必是认识的,金佳根在金柔旁边小声问道:“她是谁?” 金柔轻声说道:“她就是三殿下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小姐,你可要离她远点儿,别看她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手段可多着呢!咱们大小姐生前定是被她欺负了,所以才不开心呢!” 金佳根见金柔说起别人的八卦,那模样就像恶婆婆在背后说自己的儿媳一般,忍不住笑出了声。 金柔一愣:“小姐,您怎么还笑起来了。” 青女见她们在背后嬉笑,转身说道:“二小姐,宫内禁止大笑,请注意言行。”说罢,微微一笑,转身继续前行。 金柔不服气,瘪着嘴,瞪着青女,似乎要把她的后背瞪穿了。 金佳根负手前行,原来这就是皇宫啊,好气派! 咦?那是谁? 崇光殿前,一位穿着华丽的老头儿,正拿着扫帚扫着地上的落叶,整个殿前空荡荡的,他显得特别突兀。 从他身旁走过的宫女、侍卫、太监,就像没看见他似的,没看见还算好的,有的宫女太监还朝他吐了一口唾沫,或是故意朝地上扔个什么东西,扔得老远,让他去扫。 金佳根又问道:“那是谁?” 金柔朝金佳根指着的方向望去:“那是南木裘,他本来是在给太子殿下扫墓的,几个月前,陛下让他来扫崇光殿。” 南木裘,金佳根知道这个人,南洲国国主,平京之战后,天启帝为了羞辱他,便让他给死去的太子殿下扫墓。 金佳根问道:“可他为何穿得这么......耀眼?若他不是拿着扫帚,还以为他是哪位皇亲国戚呢。” 金柔:“陛下就是为了惩罚他,才让他穿得这么好看,一月三十日,日日都是不同的衣服,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见,南洲国国主,不过是一个给陛下做杂扫的奴仆。” “待他每日扫地扫完了,回到住处后,宫人就会将他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他换上麻衣,第二日一早,又将新的华服给他穿上。” 这天启帝折磨人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南木裘身旁走近了一位白衣男子,金佳根以为这男子也要将南木裘羞辱一番,没想到,他却对南木裘行了一个礼。 金佳根不明所以:“那个人又是谁?为什么对南木裘行礼?” 金柔:“那位就是四殿下,就是那日将小姐送回来的四殿下。” “四殿下?我怎么好像听过又好像没听过?” “小姐,您怎么什么都忘啦?四殿下就是陛下早年收养的义子啊。” “哦,哦,原来如此。可他为什么要对南木裘行礼呢?” “不知道。”金柔转动眼珠想了想:“我记得有一次小姐也对南木裘行了礼。” 金佳根惊讶地指着自己:“我?” 金柔点点头:“对呀,小姐确实对南木裘行了礼,我看见了,我还问小姐为何要这样做,小姐说,是四殿下说的,虽然南木裘是罪人,但他毕竟是一国之主,行个礼,也算尊敬。” “我真的这样说过?” 金柔睁着眼睛,非常确定的点点头。 待她们快要走过崇光殿时,有人叫住了她们。 “佳根!” 金佳根转身看去,正是刚刚给南木裘行礼的白衣男子,四殿下,启泽权。 他大步走来,手里拿着一根铜箫。 走近了才发现,好一个翩翩公子,长着一张秀气的脸,露出的却是一股子硬气。 清澈的双眸,硬朗的鼻梁,微红润唇勾着一抹笑意,额前发丝在微风的吹拂下像勾人的手指。 就这一眼,便搅乱了金佳根的心神。 她愣了几秒,回过神来,便看见青女已走上前去对着他行过了礼:“四殿下安。” 启泽权抬手示意她起身,又对金佳根说道:“我听说你要去三哥那儿,还好吧,他没欺负你吧?” 金佳根不知说什么好,也许霉二小姐以前跟他挺熟,但她实在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便呆呆地立在原地。 况且他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古人说的温润如玉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见金佳根未说话,启泽权眉头微微一紧,不可置信:“听说金府的二小姐失忆了,不会吧,你连我也忘了?” 金佳根笑了笑,学着青女对启泽权行了礼。 青女:“二小姐,我们该走了。四殿下,失陪了。” 一行三人便向望舒殿走去。 “望、舒、殿,好奇怪的名字。” 青女背对着她冷冷的:“这里以前叫明仁殿,三殿下觉得明仁殿听起来太过严肃,便改成了望舒殿,意在舒服度日。” 启泽荣啊启泽荣,都要亡国了啊,你还想着舒服度日? 第8章 生病 金佳根以为这望舒殿就是一座宫里的宅院,过了殿门便进入了室内,没想到,青女推开殿门,金佳根往里一瞧,便惊呆了。 “这、这......” 太奢华了! 前院中间是一座假山,山顶上几股涓涓细流滚滚而下,落入山脚下的水塘里,“叮叮咚咚”,几只蜻蜓在水面上跳来跳去,似在追逐打闹。 假山上长着一颗小松树,翠绿的细叶挂着水珠,就像敷了一层灵光。 水塘边摆满了花草,几只画眉飞来逐去。 还有地上放的、墙上挂的,所见之处全是奇石、花草、玉玩,回廊上还挂着风铃,风一吹便叮铃作响。 真是绿水悠悠,芳草青青,青山如黛,风铃依依! 鸟语花香,好不自在! 金佳根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又似爱丽丝入了仙境,一时不知作何形容,只觉得用“美”还不足以描述这么奢靡的景色。 “这都是三殿下喜欢的。”青女目不斜视地说道。 穿过几个回廊,青女将她们带到了一处偏房:“二小姐,这就是你们的住处,我已叫宫人收拾好了,从明日起,你便要开始给三殿下洗脚。” 金佳根听见“洗脚”两字,便瞬间失了脸色,青女依旧面不改色:“三殿下有个习惯,每日洗脚三次,分别在卯时、未时和戌时。” “三、三次?”金佳根:“谁一天洗三次脚啊!” “当然是那尊贵的三殿下!”青女:“待会儿,我让宫人将洗脚盆给你送过来。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三殿下洗脚是有仪式的。” “什么?洗脚还有仪式?这是个什么怪物啊!” 金柔在金佳根背后轻声说道:“小姐,您别激动,先听她说完,待她走后我们再骂。” 青女:“三殿下习惯在洗脚时闻香,所以,洗脚前,你要先点香,待整个屋子香气缭绕后,再将百合花瓣放入盆中,然后滴三滴特制精油,最后倒入热水,顺时针搅十圈,逆时针搅十圈,再恭请殿下入座。” 金佳根以为这就完了,结果青女继续说道:“殿下会先把脚放入水中泡半炷香的时间,这半炷香的时间你就只需跪在一旁双手合十,闭眼默念希望三殿下青春永驻,身体康健,一直默念不能间断,半柱香后,先洗三殿下的左脚,再洗右脚,最后将脚擦干,洗脚完毕。” 金佳根听了后差点儿晕过去:“你们存心整我是吧!” 青女皱眉:“二小姐此话何意?一切都是为了三殿下,何来整人之说?况且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整你?若你还是不信,不妨问问她。”青女看向金柔。 金柔向金佳根点点头:“小姐,奴婢听说,三殿下每次洗脚时,确实要干这些事情。” 金佳根扶额,光想想未来三个月的日子,就想撞墙! 青女:“待会儿我便命宫人将洗脚需用的物品送来,哦,还有,每日三餐自取。二小姐,祝您在这里过得开心!”说罢,青女微微一笑,施了一礼,转身离去了。 金佳根愤愤的:“这个三殿下是怪物吗?洗个脚都要费这么多事!” 只怕金佳莹是被气死的吧! 金柔:“小姐,您以前不也经常说,谁让他是尊贵无比的三殿下呢?除了陛下,谁在他眼里不是奴才?” “头疼!” 金柔打整着屋子,见金佳根扶头歪坐在桌旁的模样,低头笑了笑,虽然小姐现在说话很奇怪,但是比以前可爱多了。 待屋子收整完毕,金柔说道:“小姐,到床上躺会儿吧,奴婢去打点儿水来。” “啪!”金佳根脸朝下,趴在了桌上。 “小姐,您怎么了......” 只见金佳根眼神涣散,身子也软绵绵的,金柔伸手摸了摸金佳根的额头。 “好烫!” “金柔,我头好疼,我是不是发烧了?” 金柔:“小姐,您发热了,奴婢先扶您去床上躺着,然后奴婢去叫太医。” 金佳根:“我怎么突然发烧了啊,刚才还好好的。” 金柔:“小姐,是发热,想必是因为下午的时候淋了雨。” 金佳根躺在床上,金柔给她盖好被子:“小姐,奴婢这就去叫太医。” “金柔,你可要快点儿啊......” 金柔小跑出去,过了一会儿,带着一名太医回来,此时金佳根已经睡着,太医把了把脉,说道:“无碍,只是受了一点风寒,待微臣开两副药,喝了便好。” 金柔:“谢过李太医。”便跟着太医去拿药了。 待金柔回来,金佳根依然睡着,金柔便找来药罐熬药,又打了温水,擦拭着金佳根的脸和手,直到太阳落山,金佳根才醒来。 出了一身汗,金佳根觉得头不那么重了,便起身倚在床边,金柔将熬好的药一勺一勺喂着她喝,喝完药,金佳根道:“好饿。” 金柔这才想起还没去取饭菜,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没有吃的。 “小姐,奴婢去灶房看看。” “嗯,金柔,你可要快点儿啊。” 金柔又小跑出去......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金佳根以为是金柔回来了,兴奋地向门口望去,结果听见一阵“咚咚咚”敲门声,门外人道:“二小姐,奴婢们将洗脚用的物品送来了,还烦请二小姐开门。” 金佳根扶额,下了床,缓缓向门口走去,门外人见没有动静,又一阵“咚咚咚”,金佳根道:“来了来了!” 开门,只见一行人端着黄金盆,拿着香、花瓣、精油等,对着金佳根行礼。敲门的宫人道:“二小姐打扰了。”一行人进屋将各自手里的东西放好后,便离开了。 金佳根看着桌上的黄金盆,边摇头边说道:“形式啊!官僚啊!享乐啊!奢靡啊!□□啊!!” 她用手指戳了戳黄金盆,不知是身体变小的缘故还是生病的缘故,竟然戳不动,又用手掌推了推,勉强能推动。 “啧!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啊!不过,金柔怎么还没回来?” 咕噜......肚子又开始叫了。 “好饿啊!金柔,你在哪儿啊......” 金佳根又躺回床上,半眯着眼,听着肚子咕噜噜的叫。 “金佳根啊金佳根,你怎么就沦落如此了呢?” “来到这个只有皇权没有人权、只有**没有民主的世界,该怎么办啊!” 不知过了多久,金佳根闻到了浓浓的饭菜香,似在梦中,恍恍惚惚,飘飘寥寥。 “这一定是在做梦!能不能让我看看是什么好吃的,好香啊,梦里吃饱也是饱啊。” “是鸡腿!”金佳根咬了一口,睁眼,是真的鸡腿! “小姐,嘿嘿,饿了吧。” 金佳根见金柔一脸坏笑,又气又喜,“你怎么才回来,我快要饿死了!”拿着鸡腿啃了起来。 金柔道:“奴婢去了灶房,锅里一粒米都没有了,本以为今晚要饿肚子了,结果小姐你猜,奴婢碰见谁了?” 金佳根边吃边问:“谁?” 金柔:“你猜猜呢。” “不知道,不会是青女吧。” 金柔:“怎么可能是她,就算碰见她我也不想跟她说话!是四殿下,小姐,我碰见四殿下了,他问我怎么这个时候还在灶房晃悠,是不是没吃饱,我就说了小姐你淋雨后生病,又没吃晚饭,于是四殿下命人给我们拿了鸡腿,还有好多馒头呢。” 金佳根:“救人于水火,真要谢谢他了。” “四殿下还问奴婢,小姐你可好些了,说近日雷雨频发,叮嘱奴婢要好生照顾小姐,还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去找他,不用客气。” 金佳根暗想,这启泽权对霉二小姐这么好,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私情吧!不然这霉二小姐干嘛不要命的去崇光殿求天启帝取消婚约? 可,为什么承受结果的偏偏是我啊...... 金佳根和金柔吃饱喝足后,金柔问道:“小姐,要不咱们跟三殿下说说,待小姐病好了再开始洗脚?” 金佳根:“不,早洗完早走,这个地方我一天也不想多待!” 她看了看黄金盆,用布把那盆子遮了起来:“差点儿闪瞎我的眼!” ...... 第二日。 “咯咯咯——” 一声鸡鸣,似在金佳根耳边敲了一声啰,她翻身坐起,心脏“咚咚”直跳,睡眼朦胧:“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只听金柔在门外嚷道:“哪儿来的鸡啊,吵死了!快走快走!” 又是一阵“咯咯咯咯”,金柔把鸡赶走了。 金佳根顺了顺心口,又深吸了一口气,心跳才渐渐平缓。 金柔进屋:“小姐,您醒啦?” 金佳根:“哪里来的鸡啊?” 金柔:“奴婢也不知道,小姐,卯时了,我已将洗脚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这是在提醒她该去给三殿下洗脚了,金佳根看了看桌上的黄金盆,长叹一声,下了床,简单洗漱一番,便想拿盆走人,可一端盆,才发现这盆不是一般的重! “好沉,这盆得有几斤啊!” 金柔端了端:“确实很重,小姐,还是奴婢帮您把盆和水拿过去吧。” 金佳根:“还是我自己去吧,毕竟是我受罚,你跟着掺合什么。” 金佳根右手端盆,左手提水,一晃一晃地朝醉轩阁走去。 醉轩阁是三殿下睡觉的地方,这骚雅的名字自然也是他取的。 她们住的偏方离醉轩阁不远,昨日金柔已给她指明了路线,绕两个回廊就到了。 只是盆重水也重,起的又早,金佳根脑袋依然昏沉沉的,生怕一个不稳倒下去。 终于到了醉轩阁,金佳根推门而进。 引入眼帘的便是正堂中间墙上挂着的那幅画。 那是一头下山虎,目光炯炯,凶光闪现,画左下角还有一行字,“猛虎下山”——启泽荣。 屋内摆放的全是各种玉器、古玩,金佳根没见过这些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但看得出来一定很贵。 第9章 洗脚 她将盆和水壶放在椅前,依昨日青女所言之洗脚仪式——点香、放花瓣、倒精油、加水、顺逆时针各搅十圈,待香雾充满整个屋子后,一个带着黄金面具的男子从屏风后走出来,面具将他的上半边脸遮住了,只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早啊,表妹!” 金佳根不明所以,干嘛戴着面具,长得丑吗? 金佳根不语,还是依青女所言,见启泽荣把脚放进水里后,便跪在一旁双手合十,开始闭眼默念“丑八怪去死吧”! 启泽荣笑了笑,“你不必这样,这些都是让那些下人做的,起来吧。” 金佳根睁眼,见他还是一口大白牙,便站起身,继续双手合十闭眼默念“丑八怪去死吧”! “哈哈哈哈”,启泽荣笑道:“表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巧听话了?” 金佳根睁眼,“不变得乖巧听话,莫不是又要被罚?”于是继续双手合十闭眼默念! 启泽荣道:“你就没发现本殿下今日有什么变化吗?” 金佳根睁眼瞧了瞧,“什么变化?” 启泽荣:“面具啊!面具!这是本殿下命工匠新打制的,怎么样,好看吧?” 老天爷啊,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变的?! 金佳根:“三殿下,您知道您脸上的这幅面具,够一名普通老百姓生活几辈子了吗?还有您脚踩的这个金盆,天下百姓知道他们辛苦缴纳的税钱都让您挥霍在了洗脚上吗?” 启泽荣:“佳根啊,本殿下知道,让你洗脚委屈你了,可不这样做做样子,怎么收场嘛!你在父皇那儿闹地满城皆知,我们皇家,也是要脸面的啊!” 金佳根:“哦?所以三殿下戴着面具,是没脸见我?还有,这是洗脚的事儿吗?若我给你洗三个月的脚,就能让你改掉这奢靡的习性,那我倒也对天下百姓做了一件好事!” “呵呵。”启泽荣摘掉面具,“对了,我送你的公鸡,喜欢吗?” 金佳根看着眼前这张俊逸的脸,想着他的脸跟他的习性竟是这般的不配,怒道:“原来早上那只鸡,是你扔过来的?” 启泽荣:“你不喜欢?那只鸡的嗓音很独特,我特意挑来放你房前叫你起床,谁不知道你每日都是日上三竿才起床,若误了时辰被父皇发现,你又要洗多少次脚才回得去?本殿下如此为你着想,你却不喜欢?” 金佳根不满道:“三殿下,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好意还是故意,但这么做是会吵死人的!你知不知道声音也会杀死人的,心脏会猝死的,你这就是间接杀人你知不知道!” 启泽荣:“表妹要这样说,那可就严重了。”他无奈地耸耸肩。 半炷香后,金佳根开始给启泽荣洗脚。 可这双手实在难以伸入盆中,她偏着头,忍着十足的恶心,给启泽荣洗了脚。 终于洗完了!今日还剩两次,还剩八十九日...... 金佳根端起盆,“好重!”,洗个脚而已,怎么这么费力。 风寒还未好,早上又没吃饭,金佳根只觉头重脚轻,踉踉跄跄地向门口走去。 可跨过门槛时,脚尖没跨过去,“哐铛”一声,摔了个狗啃屎。 水洒了满地,半边脸贴在水里,头发湿了一片,上衣也湿了。 “造孽啊!救命啊!” 足足在地上趴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她艰难地撑着地准备起身,这时,一双白鞋引入眼帘。 她抬头一看,是他。 启泽权弯腰下倾,扶着金佳根站了起来,“没事吧?” 金佳根摇摇头:“没事,谢谢!” 启泽荣也冲向门口说道:“佳根,你怎么回事啊,路都走不稳?诶,你怎么来了?你们在我门口拉拉扯扯的干什么啊?” 启泽权施了一礼,道:“三哥,我发现了一本好看的诗集,特意拿过来呈给三哥。”说罢,启泽权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本子,递给了启泽荣。 启泽荣接过,翻了翻,看了看,“这本我早就看过了。” 他将诗集仍向启泽权,“啪嗒”,诗集落在了水里。 金佳根将湿哒哒的本子捡了起来,纸上的墨已经被浸花了,“真是暴殄天物!” 启泽荣负手,“小四,平日里你很少到本殿下这儿来,今日突然来送本殿下诗集?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启泽权:“醉翁之意在不在酒,旁人哪儿看得出!不过,既然这本诗集三哥已经看过,我拿回去便是,又何必这般损毁?诗集没有错,在三哥眼里,错的是我,若我有什么地方惹得三哥心烦,三哥打骂我便是。” 金佳根的头发还在滴着水,可她心中的怒气越滚越浓! “三殿下,你到底还讲不讲理?你是皇子,是高贵,若万民知道他们供养的主是这般模样,恐怕也会心寒吧!” 金佳根风寒未好,现下又湿湿的,冷得发抖。 启泽权将外衣脱下,披在了金佳根身上。 金佳根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温暖,瞬间湿了眼眶。 “好了好了!”三殿下摆摆手,“别在这儿哭,回去收拾干净!” 启泽权牵着金佳根,一前一后的走了。 金佳根指着回去的方向,启泽权走几步便回头看一眼。 哎,这丫头,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 “昨天的鸡腿好吃吗?” “嗯,好吃!多亏了你的鸡腿,不然我要饿肚子了。” “好吃的话,下次又给你做。” “嗯,谢谢!” 恐怕是这手心里的温度,让少女红了脸颊。 金佳根微微低着头。 “三哥让你洗脚只是做做样子,之后应该不会让你去了。” 金佳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启泽权,“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启泽权笑了笑,“不信我们走着瞧?”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可就太好了! “我信你!”金佳根斩钉截铁的说。 “走吧。” “嗯。” 启泽权紧了紧握着金佳根的手。 到了偏房,金柔已将饭菜摆上桌,见金佳根这幅狼狈模样,吓得不清,将金佳根梳洗一番,这才有个人样。 启泽权说的没错,三殿下让金佳根洗脚只是做做样子,接下来的几日,果然没让金佳根去醉轩阁了。 这几日金佳根能吃能睡,病已大好,她现在只想找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 雨,她渴望下雨,顺便再落几道雷! 傍晚,金佳根和金柔在院子里找鸡,这几日连连被它吵醒,大清早的那一声鸡鸣,真要让人魂飞魄散。 可东找西找,就是没找到,跑哪儿去了? 这只鸡跟那三殿下一样让人头疼! 明月当空,宫人陆陆续续点起了宫灯,这大晚上的可真不好找。 咦?那是什么? 金佳根朝一处假山望去,只见假山顶上有一团白影一晃一晃地,在黑夜里分外明显,那是个什么东西? 像鸟,又比鸟大,像鸡,又比鸡小。 还未等金佳根走过去探个究竟,那团白影“扑哧”一声飞了下来,落在地上,爪子不紧不慢地在地上挪动,就好似饭后遛弯。 有趣。 金佳根提着裙摆,脚尖点地,缓缓向它背后靠近,那团白影感觉到有人在靠近它,忽地跳转过来,金佳根以为它被惊扰了会飞走,便一动不动呆呆地盯着它,可那团白影不但没飞走,反而跳着向她走来。 金佳根蹲下,发现它浑身通白,但眼睛、嘴巴、爪子都是红色的,就像一块白玉上镶了几颗红宝石,好奇怪的......鸟? 她摸了摸它的脑袋,“你的主人是谁呀?怎么跑这里来了?是肚子饿了吗?” 这只“鸟”叽叽叫了两声,见有人来,忽地张开翅膀飞走了。 “小姐。”,金柔抓着鸡跑过来,“抓到了抓到了,这畜生可真难抓。” 金佳根手摸下巴,眯眼坏笑,“该怎么处置你呢?看你皮糙肉厚的,还是红烧了吧!金柔,磨刀,架火!” 那只公鸡似乎知道自己将要变成盘中餐,挣扎了两下,挣脱不过,便“咕咕咕”的发出求饶声。 金佳根:“不想被吃掉就滚远点儿,别再让本小姐看见你,不然,哼哼,本小姐把你做成红烧鸡!” 金柔:“小姐,就这么把它放了?”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逮到的啊。 金佳根:“把它炖了三表哥那里说不过去,我只想把它扔远点儿。” 金柔将鸡扔院墙外,那只黑黝黝的公鸡便“咕咕咕”的逃走了。 可是,每日早晨,那公鸡都会雷打不动的在金佳根房前吼一嗓子然后跑开,金佳根依然在鸡鸣声中惊醒,开门一看,公鸡早就跑远了。 三殿下这个洗脚的嗜好,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三殿下找来的这只鸡,更是奇葩! “真应该把它扔进翠漪湖!”金柔愤愤道。 “翠漪湖?” 金佳根脑袋突然一阵抽搐,只一瞬,又恢复正常。 怎么回事? 金佳根望了望屋外的天,滚滚云层翻涌而来,似乎有暴雨欲来的趋势。 难道刚刚那一阵抽搐是要回去的感应? 要下雨了,这次一定要抓住机会离开这个地方! 第10章 争执 启泽权倚在窗边,把玩着手里的筒箫,他抬头望了望天,密云滚滚,又要下雨了。 白灼跳上他的左肩,抖了抖翅膀,又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脖子,通身白羽泛着银光。启泽权伸手顺了顺白灼的羽毛,“跑去哪儿玩了?” 白灼眯着眼睛,窝在他的肩上。 金佳根找出一把大伞,这次可不能像上回那样一直在雨里淋着,先撑着伞,等雷落下来再将伞放下。 不对,不应该在这里,霉二小姐是在崇光殿外被雷劈中,她也应该去崇光殿。 见天上浓云滚滚似要下雨,各路宫人都小步往回跑,关门的关门,关窗的关窗,收衣的收衣,只金佳根一股脑的往外冲。 金柔见自家小姐一溜烟似的飞了出去,急的大喊:“小姐,您去哪里啊?” 为什么每次下雨,小姐就特别反常? 金佳根头也不回的往崇光殿冲,生怕去晚了淋不到雨,金柔也拿着伞跟着跑了出去,“小姐,您等等我啊。” 到了崇光殿,金佳根大口喘着气,金柔也跟着跑来。 “小姐,您在这里做什么啊,快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金柔,你别管我,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谢谢你!” 金柔愣了愣,小姐说这话,像是在跟她告别。 她慌了神,以为小姐要做什么傻事,紧紧抱着金佳根,“小姐,千万不要想不开啊,若小姐心里苦闷,奴婢去求三殿下,让小姐回家,若三殿下不同意,奴婢就给他磕头,直到他同意为止。” 金佳根望了望天,要落雨了,她松开金柔的手,对金柔说:“金柔,你是个好女孩儿,今后,你一定要好好的。”说罢,便跑到殿前空地上,撑开伞。 一阵风吹过,金佳根的发丝和衣裙随风飘扬,就像九天仙女落入凡尘。 “小姐。” 金柔大喊,却又见金佳根立在原地,没有寻死的意思。 她搞不懂自家小姐要做什么,便守在一旁,说什么也不能让小姐做傻事。 天启帝听见殿外有女子吵闹,皱着眉,将手上的折子仍在桌案上,揉了揉太阳穴。 近日连下暴雨,澎城突发山洪,冲毁了几处村庄,百姓死伤过万,澜江涨水,压垮了河堤,附近的农田全被水淹了,今年的庄稼白种。 赈灾的银子、粮食拨了一批又一批,可朝堂上依然有臣子上奏,流民在向北迁移。 澎城地处南境,是南洲通往天启的咽喉,南境护督府便驻在澎城,再往南就是南洲国。 澎城地势低洼,每年雨季都会暴发山洪,居住在澎城的百姓早有北迁的趋势,于是天启帝推出了一项新政:澎城的农户不上缴农业税,商户税收减半,粮食自产自销,不上缴国库。 只因这项新政,才使得天启守住了澎城。 可这次洪水,不仅冲毁了几处村庄,还压垮了河堤,河堤去年才修,怎么今年就垮了?拨出去的银子、粮食,有没有发到灾民手里?若百姓北迁,澎城成了空城,驻扎在南境的军队没了后勤补给,布置在南境的国防就如同纸老虎,南洲想入我们天启岂不是轻而易举? 想到这,天启帝突然将案上的茶碗扔了出去,“一群废物!” 薛世明见状赶紧下跪,磕着头,“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保重龙体啊!” 天启帝:“你去外面看看,是何人在吵闹!” 薛世明应声“是”,便赶紧跑出殿外,他也想看看是谁这么触霉头。 一看,竟然是金府的二小姐! 眼看就要下雨,她不乖乖回去怎么跑这儿来了? 皇上本就不喜这位二小姐,若今日见到是她在殿外吵闹...... 哎哟,这后果可不敢想! 薛世明小碎步跑下台阶,伸出食指在嘴边“嘘”了几声,“我说二小姐啊,您这又是唱哪儿出啊?金柔,还不快带小姐回去!” 金佳根一直望着天,等雨落下。 金柔见状,对薛世明行了礼,颤颤说道:“薛公公,奴婢也不知小姐这是怎么了,就一直望着天,叫她也不回应,就像、就像中了魔......” 薛世明道:“还不快去告诉三殿下,若惊扰了皇上,我们都得......”他的食指在脖子上一横。 金柔:“是、是,奴婢这就去找三殿下。” 薛世明回到殿内,躬身对天启帝说道:“回皇上,是两个浣衣局的小宫女,见快要下雨了,冲冲忙忙收了衣服往回跑,结果摔了一跤。” 天启帝依然皱着眉,不语,薛世明又道:“皇上,让老奴扶您回去歇息吧,龙体要紧啊。” 天启帝:“我天启命数如何,就看这次澎城水灾了。” 薛世明低头不语,他不敢妄议国事,伺候好皇上才是他的本分。 天启帝闭眼靠着椅背,薛世明在一旁默默候着,见秦贵妃来了,便静静地退下了。 秦贵妃将暖身的姜茶放好,绕到椅后揉起了天启帝的太阳穴。 天启帝很享受这样的放松。 “爱妃什么时候来的?” 秦贵妃娇嗔道:“讨厌!陛下都不猜一猜就知道是臣妾,今后让臣妾怎么给陛下惊喜呀?” “哈哈哈哈!”天启帝大悦,将秦贵妃揽在怀里,“爱妃就是朕的惊喜!” 秦贵妃:“陛下怎么又多了几根白发?陛下不是答应过臣妾要少操心?陛下,您有多久没陪臣妾了?” 天启帝起身,看着窗外的云,说道:“这雨,到底何时才休啊!” 秦贵妃:“陛下,今日雷雨频发,湿气重,臣妾熬了姜茶,陛下喝了暖暖身吧。” 天启帝喝了姜茶,“嗯,爱妃有心了。” 秦贵妃:“陛下哪里话,这是臣妾的本分。” 天启帝:“凡儿近日如何了?” “哎!还是老样子。都这么些年了,臣妾担心......” 秦贵妃用手绢沾了沾眼角的泪。 天启帝:“咱们凡儿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好起来的。” 秦贵妃转而微笑:“嗯,定会好起来的。陛下,眼看就要下雨了,让臣妾扶您回去吧。” ...... 一颗、两颗、三颗......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多。 金佳根伸出手,任由雨水“啪嗒啪嗒”落在手上。 “再多下一点,下的越大越好!” “轰隆!”一声惊雷。 金佳根把手缩了回来,猛地蹲下,抱着头,“不怕,不怕,就是要打雷,有雷,我就能回去了!” 金佳根扔了伞,瞬间,头发、衣衫都被雨水打湿,她缓缓起身,手指着天,说道:“我不怕你,来啊!” 又是“轰隆”一声。 金佳根颤了颤,随即又挺直腰背,“来啊,有本事就落下来,我不怕死!” “金佳根!你在干什么!” 启泽荣怒气冲冲走过来,伞也不要了,也任由自己淋在雨里。 金佳根见启泽荣走过来,便往前跑了几步,想离他远点儿,启泽荣一把抓住金佳根手腕,“你到底在干什么!” 金佳根挣脱他的手,“你别管我,我马上就能回去了。” 启泽荣:“三个月,就三个月!你在我望舒殿玩三个月就可以回去了!好吃好玩供着,待够三个月就回去了,现在跑这儿来发什么疯!金佳根,你到底是什么变的,这么不可理喻!” “轰隆!”天边又是一道惊雷。 金佳根往打雷的方向跑,可又被启泽荣一把抓住。 见启泽荣难缠得很,便道:“对,我就是脑袋进水了,疯了!你别管我!我倒想问问你是什么变的,天底下哪有一天洗三次脚的怪物!” “啪!”一记耳光落在她脸上。 金佳根不可置信地捂着脸,“你,你打我?从小到大,还没人敢打我!” 她怒不可遏地瞪着启泽荣。 启泽荣:“我打了你又怎样,难不成你还想去父皇面前告状?你知不知道,你今日跑来崇光殿就是找死!” 这一巴掌,让金佳根连日来的委屈爆发,没处说的委屈顺着泪水,一颗一颗地往下落,最后融进雨里。 启泽荣不知道金佳根是否在哭,他可从未见过金佳根掉眼泪啊,那个从小倔得要命的女孩儿,哪里掉过一颗眼泪? 她眼眶湿润,想必是下雨的缘故吧。 金佳根:“对,我就是找死,我死也要回去!” 说罢,金佳根在启泽荣身上演示了一遍什么叫做过肩摔,动作行云流水,堪称完美。 这么久不练,还能有这样的身手,不错、不错! 启泽荣躺在地上“啊啊”直叫。 金柔吓呆了,小姐什么时候学的功夫,她怎么不知道? “来人!快来人!救命!这是谋杀!谋杀!啊!”启泽荣疼得在地上左翻不是,右翻也不是。 金柔赶紧跑过去想将他扶起来,可启泽荣太重,又从没受到过这种“虐待”,足足在地上躺了好半晌才回过神。 “金佳根,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 金佳根顾不得脚下尊贵的三殿下,依然望着天。 可雨,渐渐小了。 “不要,不要啊!” 金佳根伸手抓雨,就像在抓救命稻草一般。 “再下一会儿,老天爷,我求求你,再下一会儿,雷公,你快出来啊!” “不要,不要停下来,快带我回家,我要回家,我想回家!” 天不遂人愿,雨渐渐停了。 金佳根大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又不行?谁能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回去?” 启泽荣在金柔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见金佳根举动反常,看了看金柔,金柔也摇摇头。 “金佳根,太医说你脑袋进水了,起初本殿下还不信,如今看来,你脑袋里进的水可不止一瓢两瓢啊!”启泽荣左手撑着腰说道。 金柔跑过去,抱着失魂落魄的小姐,“小姐,我们回去好不好,奴婢给你做好多好吃的,奴婢把那只黑公鸡红烧了给你吃好不好?” “你敢!那只鸡可是本殿下千寻万寻才寻来的!” 金佳根止不住地哭。 “来人,快来人,人都死哪儿去了?” 一众宫人赶紧跑来,见三殿下浑身湿透,又歪着腰,似乎摔了一跤,齐齐跪了下来,“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殿下息怒。” 启泽荣:“还不快扶本殿下回去!还有,快去叫太医,就说本殿下在雨里滑倒了,伤了背。” 宫人应声“是”,便一齐扶着尊贵的三殿下走远了。 “小姐,我们也回去吧。” 金佳根不语。 “小姐!”金柔急得快哭出来。 金佳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转身跑远了。 “小姐!”金柔追不上,顿时哭了起来,“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第11章 交谈 傍晚,又下起了雨。 一声雷响,金佳根捂着耳朵,蹲在墙角,像一只落水的小猫。 她再也不敢站在雷雨下了,因为她知道,这办法行不通。 外面的雨还在“嗒嗒嗒”下着,一会儿一道电闪雷鸣,金佳根缩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 她怕打雷,一直都怕,若雷不能将她带回去,她便怕得要死。 她缩在墙角,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默默忍受着恐惧。 希望这场雷雨能快点过去。 “吱......” 门开了。 风夹着雨飘了进来,金佳根又往后缩了缩。 来人立在门口,看着屋里缩在墙角的金佳根,头发和衣服都湿漉漉的,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原来你躲到这儿来了。” 金佳根抬头看了看,是他。 他穿着一身白衣,在黑夜中格外耀眼。 他的衣角也湿了,正滴着水。 白鸟“咕咕”叫着,他抖了抖肩膀,白鸟便飞到地上,环视着四周。 是早上那只白鸟。 原来这只鸟是他的。 来人开口道:“走吧,闹完了,该回去了。” 金佳根不服气地道:“你怎么来了?” 为什么每次遇见他时,都是自己最狼狈的时候。 金佳根被门外的风吹得发抖,缩紧了身子。 启泽权收了伞,关上门,将伞立在门边,又从袖中掏出火。 “金柔对我说你不见了,求着我帮忙找找,我猜,你该是藏起来了。” 他点亮了烛台上的两根蜡烛,柴房一角瞬时通亮。 白鸟在地上“咕咕”走着。 “若不是这个小家伙,我也不知道你藏哪儿呢。” “它?” 金佳根诧异一只鸟居然还能找人? “呵呵,你可别小看了它,白灼本事大着呢!” 金佳根喃喃道:“我早上见过它,心想着哪里来的奇怪的鸟,没想到是你的。” “哦!呵呵!”启泽权笑道:“原来你们见过呀!怪不得它能找到你!” 见金佳根未搭话,他又说道:“你这个倔脾气呀,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金佳根抬眼盯了盯他,似在说你走开点儿,别管我的事,可一声雷响,金佳根一颤,又把头低了下来。 启泽权解开外衣,披在金佳根身上,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记得小时候啊,有一回我跟三哥斗诗,他输了,不服气,于是找了几个小太监把我打了一顿,那天的雨啊,也是这么大,我淋着雨回到太泽殿,发现门窗都被封死了,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干的。我蹲在门口,又冷又疼又饿,只希望那场雨啊,能快点过去。” 启泽权转头看了看金佳根,见她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又继续说道:“这个时候啊,来了一个小女孩。呵呵,个头还没我高呢,她打着一把小红伞,手腕挂着一件粉色上衣,手里提着一盒点心,她一直盯着我看,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想让她快走开,可她却朝我走来。我记得她当时啊,鞋子都已经湿了,却还问我冷不冷。我没理她,她收了伞放下点心,将手里的衣服披在了我身上,说这是她姐姐的衣服,还说不用客气,呵呵。” “我本以为她给了我衣服就走了,没想到她却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打开点心盒子,问我吃不吃。呵呵,我当时一手打翻了盒子,让她快走。几块点心落在了雨水里,瞬间被打成渣了。她将未落进雨水里的点心拾起来,吹了吹,自己吃了起来,边吃边说,这是她亲手做的点心,本来想着跟着姐姐进宫将点心孝敬给皇帝舅舅,可她的皇帝舅舅依然不待见她,于是她便将点心拿走了。当时啊,她还愤愤地说,打心底就不喜欢你的人,再怎么讨好都无用,不待见就不待见,谁稀罕。” 说到这儿,启泽权低头笑了笑。 金佳根听得认真。 “我当时听她这样说,惊的下巴都要掉了,谁敢这样在背后说皇帝啊。于是我问她,义父为何不待见她。她说,她娘亲是义父的亲妹妹,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所以她的皇帝舅舅一直不喜欢她,认为是她害死了她的娘亲。不光陛下,就连她亲爹也不喜欢她。可是她连娘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她才应该是最可怜的人啊。我问她,父亲不喜欢你,你不伤心吗。结果你猜,她说什么?” 金佳根盯着跳动的烛火,缓缓问道:“她说了什么?” “她说啊,今夜过后,明日放晴,你看那花、那树、那草,那虫鸟蚁兽,那山川河流,还有我们头顶的天,脚下的地,所见之物万般美好,为什么要伤心呢?” 金佳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当时听了啊,抬头看了看天上黑压压的云。是啊,不会每天都是乌云蔽日,放晴了,就有光了。那个时候啊,她脸上的笑容,就像冬日里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而且她还说啊,她有姐姐哥哥,特别是她姐姐,从小待她如娘亲一般,若是她姐姐知道她帮助了别人,一定特别开心。” 金佳根转头看了看启泽权,他的侧脸被烛火映得红红的,鬓上一缕细发还挂着一粒小水珠,一闪一闪的。他的笑容,像一轮弯月,静静地,淡淡的。 这张脸,似曾相识。 突然,又一道“轰隆隆”的巨雷。 金佳根把头一缩,捂着耳朵发抖。 启泽权伸手将金佳根揽在怀里,说道:“可是我们的小佳根啊,偏偏怕打雷,呵呵。别怕,这一阵雨,马上就过了。” 金佳根渐渐放松下来,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咚、咚、咚”的心跳,脸渐渐发烫。 他又说道:“可是我们怕打雷的小佳根啊,那日仍然跪在雨中,求他的皇帝舅舅取消婚约,轰隆巨雷都轰不走呢,呵呵。” 金佳根突然鼻子一酸,眼里泛起了泪花,眨了眨眼睛,泪水“哒、哒”落在了启泽权的衣角。 他察觉到了异样,笑了笑,“我们的小佳根怎么了?” 金佳根耸了耸鼻子,“我想回家。” “哦,原来是想家了。算一算日子,嗯......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能回去了吧。” 金佳根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不属于这里,我想回到我的世界去。” 看着金佳根眨巴着眼睛,说着一些无厘头的话,启泽权摸了摸金佳根的脑袋,说道:“小佳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金佳根落寞的长叹一声,“哎!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说了你也不懂。你们所有人都不会懂。” 白鸟在金佳根身边“咕咕”走着,一会儿啄啄她的衣裙,一会儿蹭蹭它的脑袋。 金佳根摸了摸白鸟,好滑的羽毛,真是一直奇怪的鸟。 在他身旁,内心总是很安宁,好像所有的痛楚都化为乌有了。 就这样静静的,静静的,坐着,就好。 第二日,启泽荣派宫人过来传话,说是三殿下昨日在雨里摔了一跤,背部收了伤,就暂时不用洗脚了,待三殿下伤好了再说。 还吩咐二小姐可以自由走动,不用拘束。 阿弥陀佛,菩萨终于显灵了! “金柔,我要吃红烧狮子头,糖醋排骨,还有,再做一个青菜豆腐汤。” “好的,小姐,奴婢马上去做。” 昨日夜里,小姐孤零零的回来,看着很是心疼,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四殿下将小姐找了回来。小姐回来后洗了热水澡便倒头就睡。 虽然她不知道小姐昨晚经历了什么,可至少小姐现在又恢复正常了,只要吃好睡好也就足够了。 金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奔去灶房,为小姐准备佳肴。 待金柔走后,青女突然造访。 说也奇怪,史书上说三殿下因喜好女色而亡了国,本以为三殿下喜欢眼前这位女子,可这些日子金佳根发现,三殿下对这位青女不怎么上心。 而且在这望舒殿,青女并非主子,也非奴仆。 最奇怪的一点,虽然她口口声声说一切都是为了三殿下好,可她对三殿下的关心还不如一个下等女使。 青女一身蟹青长裙,微微半蹲,对金佳根行了礼,脸上不复那日在宫门初见时的清高冷漠,她莞尔一笑,就像夏日里的冰淇淋。 金佳根也微微半蹲回了礼,“青姐姐怎么来了?” 青女将门关好,坐在桌旁,倒了两杯茶,递给金佳根一杯,“听闻昨日二小姐将三殿下......” ...... 金佳根不明所以,她是来问罪的?怎么有点儿反客为主的味道。 她接过茶,抿了一口,不对啊,昨日我摔启泽荣时,除了金柔,再无旁人,她怎么知道? “青姐姐误会了,昨日是三表哥自己摔了一跤。” 青女“噗嗤”一笑,“他怎么摔的不重要,我今日来,是有样东西要还给你。”她拿出一个木盒,“给。” 金佳根一脸疑惑,接过盒子,“这是什么?” 青女:“打开看看。” 金佳根将木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根玉簪,这玉通透明亮,幽幽泛着绿光,像闪着光的绿宝石。 “好漂亮的玉簪。” 金佳根将玉簪拿出来,左看看右看看,竟无一点瑕疵。 观赏一翻后她将玉簪放回木盒,又将木盒递还给青女,“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青女将木盒推还过去,“你忘啦,这支玉簪本来就是你的。” “我的?” 第12章 琼琳玉 青女喝了一口茶,说道:“半年前,南洲国上贡了一块琼琳玉。这琼琳玉色泽莹润,成色剔透,三殿下平日里喜欢收集奇石宝玉,于是皇上就将这块玉石赐给了三殿下,三殿下又将玉石送给了佳莹。佳莹便找匠人做了两枚玉簪,她自己一枚,另一枚给你了。这木盒里的,就是你的玉簪”。 金佳根:“那为何会在你那儿?” 青女:“佳莹死后,你哭着闹着说我和三殿下是凶手。有一回你进宫,见我在后花园,便拿着玉簪刺我呢。幸好我躲过了,后来我在花园草地上看到了你的这支玉簪,兴许就是你落在那里了。我拾起来,想着日后还给你。” “这......” “好了,现在物归原主了,我就不多留了,还要回去给三殿下擦背呢,告辞。” 金佳根将木盒打开,拿出玉簪,这玉凉凉的,润润的。 琼琳玉? 她坐到镜子前,将头上的桂花小簪抽出,将玉簪插入发间。 “哎呀”,好疼,插头皮上了。 金佳根用手指摸了摸疼痛处,破皮了,还流了一点血。 她将玉簪抽出,玉簪尖头沾了一丝血,本想将血擦掉,可血突然被玉簪吸了进去,红色在玉簪内生出丝状。 太神奇了,这是个什么宝贝? 她又将玉簪重新插上,只一瞬,脑袋里如罄石坍塌,头痛欲裂。 转而昏昏沉沉,两眼一黑,竟倒了下去。 无边无际的黑...... 金佳根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一年,还是两年? “我在哪儿?” “佳根?” “是谁在叫我?” “佳根,我的妹妹,是你来了。” “姐姐?” “佳根,我死的好冤啊。” “姐姐,你在哪儿?” 忽的一闪,金佳根到了一个湖边。 “快,快去禀告皇上,翠漪湖里有一具女尸。” 金佳根向湖面望去,一具白衣女尸静静地横在湖面上,墨发散开如飘浮的水藻。 侍卫将女尸打捞上来,尸体还未腐烂,想必才死不久,面部虽浮肿,可依然能辨认出是何人。 薛世明带着小碎步跑来,看了眼尸体,惊呼一声:“造孽啊!”擦了擦额上的汗,说道:“快去找几个仵作,咱家这就去禀报皇上。出大事了!” 金佳根走近一看,这尸体周身浮肿,脖子上、手腕上、脚上,没有勒痕,身上没有撕扯的痕迹,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外伤,通身泛白,没有中毒,头部也没有钝伤。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黄色龙袍的人被簇拥着走了过来,众人一见齐齐下跪,没人敢吱声。 “这......怎么会这样?查!严查!” 启泽荣散着衣带,一路小跑,看到地上的尸体瞬间痛哭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啊!昨夜你去了哪里?你去了哪里啊?都怪我!怪我!昨夜发现你不见了就该去找你的!” 金佳根心想:“难道这具女尸,就是霉二小姐的姐姐,金佳莹?” 画面突然一转,金佳根来到了一个祠堂,堂中横着一副棺材,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趴在棺材上大哭,“姐姐,你死得好惨啊!姐姐,佳根该怎么办啊!姐姐,你起来跟佳根说说话好不好,姐姐,佳根想你了,姐姐......” 金佳根一看,惊呼一声,那女孩儿不就是自己吗?怎么,怎么会? 她怎么会跟金府的二小姐长得一模一样? 还是说,那女孩儿就是她,她就是金府的二小姐? 那女孩儿一被众人拉开,就又跑回去抱着棺材,不肯松手,嚎啕大哭,“姐姐,姐姐,你告诉我,是谁将你推下去的?姐姐......” “胡闹!” 金郅勤大步踏进来,伸手就给了那女孩儿一耳光,女孩儿捂着脸,抽泣着。 金佳根顿时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金郅勤两眼通红,想必也是伤心过度。 “你姐姐的死因,圣上正在查,圣上都还没有定论,你怎么能说是被谁推下去的!” 女孩儿委屈道:“父亲,姐姐若不是被人推下去的,又是为何会落水?前几日姐姐回来了,还跟我说了好多话,她怎么可能自去寻死?” “你住嘴!” “父亲,您最疼姐姐,您一定要查清楚啊!翠漪湖的湖边有叠石,姐姐不可能失脚掉下去,她一定是被人推下去的。父亲,佳根给您磕头,您一定要去查清楚啊!” 金郅勤不想再搭理这个让人心烦的二女儿,转身抱拳说道:“今日之事都是金府内宅家事,金某这个小女儿总是口无遮拦,说了一些胡话,还望各位不要介意。” 有人道:“无碍,无碍,二小姐也是太过伤心了。” 金郅勤:“金柔,二小姐累了,快扶她回去休息!” “我不走!”金佳根推搡着旁人,“哥哥,你说句话啊,姐姐一定是被推下去的,对不对?” 金嘉祁红着眼眶,望着灵台,声音沙哑,“佳根,此事还暂无定论,若姐姐真是被人谋害,当弟弟的,定会为她报仇!” 画面又一转,金佳根看到女孩儿在对金郅勤说:“凭什么又让我嫁给三表哥?我又不喜欢他!” 金郅勤说道:“胡闹!自古以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管你喜不喜欢?你小时候不也常跟在三殿下身后玩吗?你姐姐当初不也嫁给了三殿下?” 此话一出,金郅勤如鲠在喉,无言他话。 女孩儿说道:“对,就是因为姐姐,所以我死也不嫁!他们皇家还没有给姐姐一个公道,我姐姐本就死得不明不白,若我也嫁给了他,难保半年后您不会收到我的尸体。” “你!咳、咳!”金郅勤气得咳了两声。 女孩儿又道:“父亲,虽然从小您就不喜欢我,可我还是敬您、爱您,刚刚那番话,是我说错了。可是,姐姐的死,必须要有个定论,这个婚约不作数,我自去向皇帝舅舅说,后果由我金佳根一人承担!” 说罢,女孩儿跑了出去,。 金郅勤起身:“你,你要去哪儿?咳、咳。” 女孩儿道:“我要去求皇帝舅舅取消婚约,若他不同意,我就一直跪着,直到他同意为止!” 金郅勤气急败坏:“你个不孝女!你是想连累整个金府为你陪葬啊!” 画面一转,金佳根来到了崇光殿外,此时下着大雨,那女孩儿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 突然电闪雷鸣,金佳根往后躲了躲,可发现自己没有被雨水打湿。 虽然女孩儿近在眼前,可她看不见自己,仿佛自己是另一个时空的人。 金佳根走到女孩儿身旁蹲下来,发现女孩儿的额头已经磕出了血,她伸手想将女孩儿扶起来,可就在她的手触碰到女孩儿手臂的时候,她才发现,她就是一道光影。 金佳根伸手接雨,可雨水从她的掌心穿过。 女孩儿还在磕着头,“求皇帝舅舅给我姐姐一个公道!求皇帝舅舅给我姐姐一个公道!” 殿内,金郅勤趴在地上,也一个劲的磕头,“臣教女无方,该死,该死啊。” 天启帝躬身将金郅勤扶起来,“无碍,佳根也是朕看着长大的,她年纪还小,涉世未深,朕不同她计较,她们姐妹啊......咳,佳莹的事啊,别说在她心里过不去,就是在朕心里也过不去啊!” “陛下说的是,臣回去后定会好好教导她。” 天启帝没想到金佳根会来闹这么一出,他笑了笑,摆了摆手,“金相,你先回去吧,朕倒要看看,佳根这丫头能跪到何时。” 正好磨磨她的志气。 秦贵妃看了一眼窗外,笑着说道:“佳根那丫头还跪着呢,现下又下着雨,可别淋坏了。” 金郅勤:“她要跪就让她跪着!这臭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 秦贵妃:“佳根还小,急不得,要怪啊只能怪我们泽荣没有福气呢。陛下,要不我们再瞧瞧,上京这么多适龄贵女,总有一个适合泽荣的。况且,您让佳根嫁给泽荣,也要问问泽荣愿不愿意呀?臣妾知道,泽荣可是一直把佳根当妹妹呢。” 天启帝:“好啊,那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可要好好选一选,最好是佳莹那样的。泽荣年纪不小了,成天没个心性,早该娶个媳妇儿管着!哎,说起佳莹啊,我这当舅舅的,哎......” 雨越下越大,女孩儿还在殿外跪着。 金佳根气得直跺脚,对着女孩儿说道:“你这个笨蛋,那皇帝老头儿就是在故意整你呢!” 女孩儿跪在地上,双手握拳死死盯着大殿。 天上雷鸣交错,女孩儿缩了缩身子,随即又挺直腰板。 “嗒嗒嗒嗒”,似有什么遮住了头顶上的雨,她抬头一看,是他。 “你怎么来了?” “佳根,你不必如此的。” 女孩儿盯着大殿,说道:“我姐姐的死,他们必须要有个交代!” “若在查清楚之前你就累坏了,那该怎么办?” “正好以死明志!” “胡说!若你姐姐知道你如今这般,定不会让你这么做。” 女孩儿突然哭了起来,“那我该怎么做?泽权哥哥,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做?” “好好活着!” “仅仅如此吗?可我想查清楚姐姐是怎么死的!” “那便更要好好活着!不然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女孩儿突然站起来,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我就知道,姐姐一定是被推下去的,一定是!” 刚起身,忽地一道雷落在女孩儿身旁,女孩儿瞬间晕了过去。 金佳根如触电一般,也晕了过去...... 第13章 前世(一) 金佳根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下床看了看,这正是她在金府住的屋子。 窗边站着一名女子,窗户明明是关着的,可她依然面朝窗外,一时有些惊悚...... 金佳根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转身,金佳根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女子竟长得跟她一模一样。 是那个女孩儿! 女孩儿开口:“我是金佳根。” 金佳根:“那我又是谁?” 女孩儿:“你是我。” “不对,虽然我们都叫金佳根,可你是你,我是我,你是金府二小姐,可我是来自两千年后的未来。哦,对了,是不是你把我带来的,你能不能把我送回去,我还有任务没完成......” “不,你就是我。”女孩儿缓缓向她走来,“你就是金府二小姐金佳根,你的任务,是杀了他,护住我们天启朝!” “杀了谁,为什么要杀人?” “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女孩儿哭了起来。 “你既然想杀他,必定是恨他,可你恨他,又为何要哭?” 这时,屋外有人敲门,一女声道:“佳根,起床了吗,你昨日不是说今日要跟我进宫给皇帝舅舅送糕点吗?” 给皇帝舅舅送糕点? 金佳根摸了摸脸,看了看自己的手,怎么又变小了? 那女孩儿突然一闪,向金佳根走来,风一般穿过她的身体,消失了。 金佳根向后震了震,脑袋一片空白,恍惚间似有人在说话。 “佳根,记住,一定要杀了他!” 只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 屋外女子推门而入,女子一身粉衣,面若桃花,两眼如两汪泉水。 她笑了笑,嘴边两个梨涡像两颗蜜糖,甜化了。 她责怪道:“你看你,头发又是乱糟糟的,这都什么时候了,等你洗漱完吃了早点又日上三竿了。” “姐姐。”金佳根跑过去抱着女子,“姐姐身上好香啊,今日打的什么味道的香粉啊?我要姐姐给我梳头,我要吃姐姐做的早点。” “好!好!快点洗脸梳头吃饭,可不要误了时辰。” 金佳根在金佳莹手里倒腾来倒腾去,最后变成了一个白娃娃。 她本就生的白,穿素色衣服显的太过清淡,于是金佳莹给她选了一身橙黄衣裙。 她们拿着糕点坐进马车,马车徐徐向宫门走去。 进了宫,金佳莹带着妹妹先去拜见了皇后娘娘,午饭过后,皇后娘娘拉着金佳莹在花园散步。 小佳根闲来无事,便提着糕点去找皇帝舅舅,临走时,金佳莹将粉色外衣脱下,穿在了金佳根身上,“看这天像是要下雨了,把衣服穿上免得受凉。来,拿着伞,给皇后娘娘告别。” 金佳根接过伞,对着皇后娘娘行礼,“佳根别过皇后娘娘,下回佳根又做糕点给皇帝舅舅和皇后娘娘吃。” 皇后娘娘笑着说道:“佳根又长高了,越来越像个大姑娘了。去吧,快去让你皇帝舅舅也尝尝你做的糕点。” 金佳根别过皇后娘娘,向崇光殿走去。 天启帝正在殿内和几个大臣商议国事,听薛世明来报金佳根提着糕点来孝敬他,他缓缓喝了一口茶,对着薛世明摆了摆手。 薛世明意会,走出殿外对金佳根说:“二小姐回去吧,陛下正在商议国事,万不可打扰。” 金佳根:“那烦请薛公公将这盒糕点呈给皇帝舅舅,这是我......” “二小姐啊,陛下想吃糕点,自会吩咐奴才们去做,就不劳烦二小姐了。快下雨了,二小姐还是快点回去吧。”薛世明施了一礼,转身离去了。 金佳根低着头,不管做再多努力,她身上的原罪都是洗不掉的,她失望地提着糕点离开了。 下雨了,金佳根撑着红伞,不知去哪儿,若是回去找姐姐,姐姐见到自己不开心的模样,定会询问一番。 她突然发现,若大的皇宫,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金佳根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在雨中缓步而行。 不知过了多久,她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太泽殿。 金佳根停足观望着这座大殿,发现它跟平常不太一样,怎么门窗都被封起来了?连一个宫人也没有? 走近一看,才发现角落里蹲着一个小孩儿。 金佳根朝着小孩儿走过去,问道:“是泽权哥哥吗?” 小孩儿没搭话,金佳根走过去,坐在小孩儿身边,问道:“泽权哥哥怎么坐在这里,为什么不进......” 话还未说完,金佳根便看到启泽权身上的伤。 不用猜也知道,三表哥又欺负他了,太泽殿的门窗想必也是三表哥的杰作。 启泽权瞪眼看着她,问道:“你怎么来了?” 金佳根:“我今天做了糕点,想孝敬皇帝舅舅,就跟着姐姐进宫了。” 说罢,金佳根脱下外衣,披在了启泽权身上,又提着糕点问道:“泽权哥哥要吃吗?” 启泽权伸手打翻了糕点盒子,一盒子糕点全落了出来,有的被雨水打湿,不一会儿便化成了渣。 金佳根将完好的糕点捡起来,吹了吹,一口一口吃了起来,边吃边说:“做这些糕点费了我好多时间呢,本想拿去给皇帝舅舅尝尝,可他还是不待见我。不待见就不待见,谁稀罕。” 金佳根将手里的糕点吃完,又拿出一个问道:“你真的不吃吗?可好吃啦。” 启泽权接过,问道:“义父为什么不待见你?” 金佳根:“因为我娘亲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他认为是我害死了我的娘亲,不光是他,连我爹爹也不待见我。可是,我连娘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我也很可怜啊。” 启泽权问道:“爹爹和舅舅都不喜欢你,你不会伤心吗?” 金佳根顿了顿,道:“以前会伤心,可是现在不会了,因为我发现这世上有很多有趣的事呢。” “泽权哥哥,等天放晴,你看这花草、这虫蚁、这鸟兽,还有这山川河流,世间万物如此有趣,我为何要伤心啊?” “而且我还有姐姐和哥哥呢!特别是我姐姐,待我可好了,就跟娘亲一般,你看,你身上这件外衣,就是我姐姐的,如果她知道我用她的衣服帮助了别人,她肯定很开心。” 启泽权抬头看了看天,雨渐渐小了。 是啊,不会每日都是乌云蔽日,天总会放晴,总会有一束光是为我而亮。 有了光,一切就都好了。 他一口一口吃着手中的糕点,“真好吃。” 金佳根说道:“如果你喜欢,下次我还给你做。” 启泽权点点头,“嗯。” 雨停了,金佳根走出屋檐外,大口呼吸着空气,说道:“泽权哥哥,雨后的空气好好闻啊。” 启泽权走到金佳根身旁,也深吸了一口,“嗯,淡淡的青草香。” 他伸手接住从屋檐上掉落下来的雨滴,一滴,两滴,落在手心里。 他又将手晃了晃,手心中聚集的水也跟着晃了晃,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泽权哥哥你看。”金佳根伸手指向天空。 启泽权望过去,只见一束光从云层穿过,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波光粼粼。 台阶上摆放的花草,在光的映射下格外鲜艳,露珠一闪一闪的,像晶莹剔透的宝石。 几只鸟儿叽叽喳喳地从一棵树飞到另一颗树,树叶上抖落下来的水珠穿过光束就像一颗颗星星落下一般,虫蚁也出了窝,开始寻找食物。 “我就说吧,天放晴了,世间万物都会变得很美。”金佳根笑了起来。 启泽权呆呆地望着穿过云层的光,良久才道:“佳根,你说的没错,有了光,就有了希望。” “佳根!” 金佳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是姐姐。 她飞快的跑过去,“姐姐,你怎么来了。” “见你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刚刚又下了那么大的雨,我担心你,就去了崇光殿,可薛公公说你早就离开了。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姐姐伸出手指刮了刮妹妹的鼻尖,埋怨道。 “姐姐你看,是泽权哥哥。”金佳根指了指太泽殿,“这里的门窗都被三表哥封起来了,泽权哥哥进不去。” 启泽权走过来,对着金佳莹施了一礼:“佳莹姐。” 金佳莹微微下蹲还了一礼,“三表哥太不懂事了,我代他向四殿下赔罪。” 启泽权摇摇头道:“三哥在和我闹着玩呢,不碍事儿。” 金佳莹微微一笑,“佳根,玩够了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启泽权将外衣还给金佳根。 金佳根道:“泽权哥哥,下次我还做糕点给你吃。” 启泽权点点头,“嗯。” 妹妹被姐姐牵着出了宫门,上了马车。 金佳根掀起窗帘,趴在窗边,看着窗外,路上行人往来,小贩叫卖,打铁喂马,好不热闹。 她看着看着,笑了起来,她笑这世间万物这般美好。 这般美好,不是因为有姐姐在身旁,也不是因为天放晴了,而是因为她和启泽权之间的一个承诺,以后还给他做糕点的承诺。 金佳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了启泽权,也许是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这只灰头土脸的小狼狗便引起了她的注意。 第14章 前世(二) 听哥哥说,是他带着皇帝舅舅一行人从山里走了出来,皇帝舅舅见他无依无靠,便收他作了义子,给了他名字,把他带进了宫。 金佳根第一次见到启泽权时,他正灰头土脸的抱着一只白鸟,这只鸟好奇怪,全身羽毛都是白的,但眼睛、爪子、嘴是红色的。 他的鸟儿被三表哥抓了起来,他为了救鸟儿,从三表哥手里抢了回来,因此冒犯了三表哥,三表哥说白鸟和他只能留一个,若他想留白鸟,他就不能留。 身后的几个太监见势,上前抢夺启泽权手里的白鸟,可他死死护住白鸟,任由他们拳打脚踢也不放手。 金佳根跟着姐姐和启泽承路过时,见到了这一幕,启泽承生气地将三表哥提了起来。 “又在欺负四弟?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兄弟之间要和睦相处。” 启泽荣蹬着腿,“大哥,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启泽承说道:“放你下来可以,可你要发誓,以后不能再欺负四弟。” 启泽荣说道:“好好好,我发誓,以后不欺负他了,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行了吧?” 启泽承松手,三殿下一个屁股蹲儿坐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大哥欺负我,我才是大哥的亲弟弟,大哥居然帮着外人欺负我!” 启泽权瞪着启泽荣,若他的眼睛会喷火,启泽荣此刻应该被烧得灰都不剩了。 这是金佳根第一次见到启泽权,第一次见到他的眼睛,这是一双不认输的眼睛,在这双不认输的眼睛里,她看见了光。 他死死的护住怀里的白鸟,衣衫褴褛,像一只护着崽的小狼狗。 后来启泽权对她说,这不是鸟,这是鹰,能听懂人话,会辨方向的鹰。 几个太监将三表哥从地上扶起来,启泽承问道:“四弟身上的衣服,是你们弄坏的?” 太监们一个个跪在地上,磕着头,颤抖着声音,“奴才们知错了,奴才们不敢了,求殿下宽恕。” 启泽承道:“若今日我不从这里路过,四弟又要被你们欺负成什么样了?” 太监们一个个趴在地上求饶,“求殿下宽恕,求殿下宽恕。” 启泽承:“四弟,你说,该怎么罚他们?” 启泽权握紧拳头,说道:“罚他们倒一年恭桶!” 启泽承:“你们听见了吗,四弟只罚你们倒一年恭桶,若是本殿下,可不只是罚倒恭桶这么简单!” 太监们趴在地上磕着头,“谢殿下开恩,谢殿下开恩。” 启泽权对着启泽承深深鞠了一躬,“谢大哥!”,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启泽承对三表哥说道:“都进宫这么久了,四弟还是不爱说话,就因为你总是欺负他!” 启泽荣:“谁让他那么讨厌!一点也不敬我!” 启泽承:“平日里我是怎么对你说的?兄友弟才恭!你不对四弟友爱,四弟又怎么会敬你?” 这是金佳根第一次见到启泽权,之后,金佳根每次跟着姐姐入宫,都会找借口一个人溜走,每一次,她都会去太泽殿外晃悠,想看看启泽权在干什么。 有时候,她看见启泽权在跟白鸟说话,有时候,她看见启泽权在练习射箭,有时候,她看见启泽权在吹铜萧。 她突然发现,启泽权吹出的曲子,是世界上最好听的曲子。 有一回,金佳根对启泽权说道:“泽权哥哥,你的白鸟好特别,我能摸摸它吗?” 启泽权将手里的白灼递给金佳根,“它不是鸟,是鹰,它叫白灼。” 金佳根用指尖摸着白灼的脑袋,惊奇地问道:“鹰?哪里寻得这么好看的鹰?” 启泽权:“这是我娘给我的,它不仅长得奇特,能辨别方向,还能听懂人话。” 金佳根将白灼还给启泽权,“可是我听哥哥说,你没有爹娘,是皇帝舅舅将你带回来的。” 启泽权:“不是的,我有娘,每个人都是娘生的,我若没有娘,难不成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金佳根:“那你的娘亲在哪儿呢?” 启泽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已经找不到她了。” 金佳根问道:“那你见过你娘亲吗?” 启泽权:“当然见过,我娘亲可美了,而且她还对我说,若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白灼能带我回家。” 金佳根摸了摸白灼的尾巴,“见过娘亲,真好。泽权哥哥,我以后能常来找你玩儿吗?” 启泽权笑道:“当然可以,还有白灼,我们一起玩儿。” “嗯。” 马车缓缓前行,金佳根的思绪被窗外的街景拉了回来,嘴角依然止不住地上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想着他,心里的某个位置就砰砰直跳。 金佳莹看出了少女的心思,忽地敲了敲她的脑袋,“我们佳根长大了呢。” 金佳根微微低头,红了脸颊,“姐姐,你在说什么呢!” 金佳莹:“姐姐都懂,可是,佳根,他不行。” 金佳根不解,“为什么?” 金佳莹:“你觉得咱们爹爹会让你嫁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吗?” 金佳根:“可是,皇帝舅舅收他作了义子,说明皇帝舅舅认可了他,既然皇帝舅舅都认可了,来路不明又有什么关系呢?” 金佳莹:“别人可以嫁他,但你不行。” 金佳根又是不解,“这又是为什么?” 金佳莹:“因为你是金府的二小姐,你的婚姻,必定关系着国事。” 金佳根:“那姐姐你呢,喜欢泽承表哥吗?” 金佳莹低头,笑了笑,说道:“喜不喜欢重要吗?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我嫁给泽承,我相信我会当一个好妻子。” 金佳根:“那泽承表哥对你好吗?” 金佳莹:“泽承是个好男儿,以后也必定是个好丈夫,可我哪儿能奢求他一辈子只对我好呢?将来他身边一定会有很多女人,我知道他给不了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我只希望以后我们能相敬如宾,守好各自的本分就好。” 金佳根心疼地抱着自己的姐姐,“姐姐,对不起。” 金佳莹:“傻丫头,又怎么了?” 金佳根:“我不该提泽承表哥。” 金佳莹笑着说道:“泽承以后是要成为你姐夫的,可不能对他无礼。” 金佳根:“我是心疼姐姐,心疼姐姐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金佳莹:“傻丫头,没有喜欢的人才好呢。” 金佳根问道:“为什么?世间女子不都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吗?” 金佳莹呵呵一笑,说道:“没有喜欢的人,就不用还债呀。” “还债?”金佳根不解,“为什么说是还债呢?” 金佳莹:“若你喜欢谁,是不是处处都想着他?是不是处处都希望他好?是不是愿意为他做任何事?这不就是债吗?” 金佳根:“可是,我还是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如果每日一睁眼看见枕边睡着的人是自己喜欢的,跟喜欢的人一起吃饭,一起玩乐,一起干好多好多有趣的事情,那才欢喜呢。” 金佳莹被窗外的叫卖声吸引,是一个烧饼摊。 一对夫妻带着孩子在摊前等着烧饼,烧饼做好了,店家给了孩子,孩子吃了一口被烫着了,哇哇直哭,夫妻俩一边心疼地哄着孩子,一边吹着烧饼。 她痴痴地望着那一家三口,直到马车行驶地越来越远。 她低头不语。 若以后嫁给泽承,他们会像那对夫妻一样吗?会一起带着孩子逛集市吗? 金佳根见姐姐不说话,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忽地指着窗外,“姐姐你看,有糖葫芦,我要吃糖葫芦。” 金佳莹:“只能吃一串。” 金佳根:“那我要姐姐陪着我吃。” 金佳莹无奈的摇摇头,令车夫停下,又吩咐着去买了两串糖葫芦。 金佳根吃着手里的糖葫芦,说道:“姐姐,若你以后进了宫,我是不是就不能常看见你了?” 金佳莹道:“我会让泽承为你准备一间房,你可以随时来玩,不想回家了就住在宫里,怎么样?” 金佳根手舞足蹈地说:“那才好哩!” 金佳莹笑道:“看你高兴的,你进宫是想看我,还是看谁?” 金佳根:“当然是看姐姐,看我最爱的姐姐。” 车夫听着两姐妹的打闹,高兴地哼着曲儿,轻轻挥动着手里的皮鞭,驱使着马儿缓缓前行。 二小姐说得没错,这世间万物如此美好。 到了金府门口,金佳根跳下马车,见哥哥欲骑马离开,便问道:“哥哥,你去哪里?” 金嘉祁道:“陛下急召,进宫。”说罢,扬鞭而去。 金佳莹望着弟弟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姐姐,你怎么了?”金佳根扯了扯姐姐的衣袖,问道。 金佳莹叹道:“快要不太平了。” 金佳根:“不太平,是又要打仗了吗?” 这些年,天启朝打了大大小小不少的仗,拓宽了不少疆土,版图越来越大,无一败仗,姐姐为何这样愁苦? “姐姐,我们一定能打赢,对吗?” 金佳莹说道:“打仗,苦的是百姓。况且,我们这次的敌人,是南洲国。” 金佳根:“南洲国,就是南边的那个国家吗?他们为何总是找我们的麻烦?” 金佳莹:“无非就是为了领土。” 金佳根:“我们天启的士兵英勇善战,才不怕他们呢!” 金佳莹皱眉,严肃道:“佳根,万不可轻敌!若他们真不自量力,又怎么会屡屡侵犯我们?” 金佳根低着头,用脚尖磨着地上的石子,怎么今天老是惹姐姐不高兴? 第15章 前世(三) 天启朝和南洲国就要打仗了,国内上至王室,下至百姓,都早已做好了准备,屯粮的屯粮,造兵的造兵,练军的练军,似乎人人都蓄势待发,能随时上战场。 可谁会想到,这一仗,竟准备了三年。 三年时间,能让咿呀学语的婴儿变成会说话走路的小孩儿,能让青葱无知的少女变成叉腰骂街的悍妇,能让年过半百的老者再掉几颗牙。 这三年时间,金佳根个儿长高了,褪去了年幼无知的青涩,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启泽权也变了,他变得更加高大,更加气宇不凡了,再没有人敢欺负他,就连趾高气昂的三表哥,也学会了表面上跟他客气。 再过不久,姐姐就要嫁给泽承表哥了。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这场仗不会打起来的时候,南洲国居然向天启朝开战了。 这场仗,终于还是来了。 金佳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南洲国突然要向天启朝开战,两国各过各的日子不好吗? 哥哥说,南洲国向我们开战,是因为他们一直有着狼子野心,总想着一统天下。 南洲国打仗,惯用偷袭。 跟他们打,要像提防小偷一样提防他们。 这就是天启朝不敢轻敌的原因。 金佳根坐在石桌旁,双手撑着脑袋。 现下寒冬,南洲国在这时向天启朝开战,无疑是让两国百姓雪上加霜。 金佳莹伸手接过缓缓飘落的雪花,说道:“南洲国只会用一些偷鸡摸狗的手段,若硬碰硬,他们绝不是我们天启的对手!使用下作手段,上天也不会帮着他们!” 金佳根突然道:“姐姐,等这场仗打完,你是不是就要嫁人了?” 金佳莹看着落在地上的雪花化成了水,叹道:“是啊,我就要嫁人了。” 谁也没想到,这场仗,从寒冬打到盛夏,竟打了半年之久。 澎城地处南境,是南洲国通往天启的必经之地。 南洲国在澎城的几次偷袭,让天启朝的士兵损伤无数。 天启还是太轻敌了,认为护好粮草就行了。 可这次,南洲国就像白蚁啃食树木一样一点一点侵蚀着天启的军队。 澎城距离上京路途遥远,他们企图慢慢耗死天启的士兵。 最后,南洲国在京平一带发起总攻,想将天启的士兵一网打尽,千钧一发之时,天启援兵赶来一举反攻。 终究是寡不敌众,南木裘下令撤退。 再不久,南洲国递了降书。 战争终于结束了。 这一仗,让两国百姓死伤无数。 这一仗,两国国力都受到重创。 这一仗,改变了很多人。 启泽承战死沙场,启泽凡成了痴呆,天启帝同时失去了两个儿子,一夜白发。 金嘉祁在战场上立下重功,封京马大将军,赐龙阙剑,守南境。 金郅勤当了国相。 启泽荣从岚香坊带回来一个女人,非妾非奴,不管做什么,到哪儿去,都带着她。 顺德大街上,新开了一座酒楼。 南木裘躲过了杀身之祸,可逃不掉入朝为质的命运,天启帝让他每日为大皇子扫墓。 启泽权帮着天启帝处理宫中事物,闲时便逗鸟玩箫。 金佳根以为,姐姐不用嫁给皇室了。 可两年后,天启帝下旨赐婚,金佳莹还是摆脱不了被安排的命运。 临走前,金佳根抱着姐姐大哭:“为什么他们把你当成物件一样随意处置?” “佳根啊,你看看你,哭得跟小花猫一样。” “我只是心疼姐姐!” “佳根啊,我的妹妹,我的好妹妹,你相信姐姐吗?” “当然,无论姐姐说什么做什么,我都相信姐姐!” “姐姐不会让你跟姐姐一样,总是被安排,总是摆脱不了命运。等你到了年龄,姐姐就去请旨,让你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好不好?” “那姐姐你呢?要一辈子在那笼子里吗?我想姐姐了怎么办?而且,三表哥身边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啊,她若仗着三表哥的喜欢,欺负姐姐怎么办?” “佳根啊,我的好妹妹,虽然姐姐嫁了人,可我还是你的姐姐啊,你想姐姐了就来看姐姐,姐姐想你了,自然也会回来看你。” 姐姐出嫁那日,妹妹哭了好久,最后被罚跪祠堂三日。 三日后,金佳莹回门,用药水给金佳根擦着膝盖。 金佳根问了姐姐好多好多话。 宫里生活习不习惯?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三表哥有没有欺负她? 金佳莹说,一切都好。 “泽荣人不坏,只是跟平常人不太一样,兴许是太爱自己的缘故,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不过他是皇子,皇子本来就高人一等。” 金佳根不知姐姐说的是真是假,她只希望姐姐能幸福。 可是,她发现,自从姐姐跟三表哥成婚后,姐姐就没有笑过。 一次,她闹着要跟姐姐进宫,她想看看,三表哥到底对姐姐怎么样。 通过几日的观察,她发现姐姐跟三表哥就像平常夫妻一样相处,彼此客客气气,虽然不像恋人之间那么甜蜜,可也没有发生过不愉快的事。 以前整日跟着三表哥的那个女人,也没有打扰过他们。 姐姐唤她青女,说她是个可怜人。小时候因战乱跟家人走失,后来经过人贩子几次倒卖将她卖进了岚香坊,逃了几次没逃脱,每次都被打得半死不活。 京平之战后,三皇子从岚香坊路过,看见她在阁楼上弹琴,便一眼相中了她,将她带进了宫。 金佳根才不管青女是什么来历,她只希望青女离姐姐和三表哥远一点,最好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不要去打扰他们。 她闲来无事,开始学起了女红,要给未来的小侄子做好多好多漂亮衣服。 小肚兜做了一件又一件,可就是不满意。 哎,真笨,诗词歌赋不会,女红也不会,除了吃饭睡觉,还有什么是自己会的? 这日,金佳莹回到金府,见妹妹正做着衣服。 “哎哟”,指头被扎了一下,血滴将白绸子染红了。 “佳根!” 金佳根抬头,看见台阶上的姐姐,素色衣裙随风而扬,头上戴着一只青色的琉璃簪,耳边发丝轻拂在脸颊上。 “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金佳莹走到石桌旁坐下,看着桌上秀得歪歪扭扭的小肚兜,又拿起了一个看了看,笑了起来,“花好月圆?你是绣盖头呢,还是绣小衣服呢?” 金佳根:“谁说花好月圆只能祝福新人呢?我是希望我未来的小侄子美好圆满呢!” 金佳莹用手指轻轻摩擦着“花好月圆”这四个歪歪扭扭的字,笑出了声。 金佳根气得跺脚:“姐姐!有什么好笑的!我不做了!” “好啦好啦,我来是有东西要给你。” 金佳莹拿出玉簪,“好看吧!” “嗯!”金佳根点点头,“快给我戴上。” 金佳莹把玉簪插在妹妹发髻上。 “好看!” 姐姐走后,金佳根将小肚兜和针线放进箱子里,又将箱子放在了床底下。 不做女红时,她给哥哥写了几封信,告诉他家里一切安好,姐姐很好,爹爹也很好。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没想到...... 金佳根第一次见姐姐这么狼狈,第一次见姐姐哭成这样。 在她的记忆中,不管发生什么事,姐姐都能一笑而过,从不会这么失望,这么无助。 那日,雪好大好大,上次下这么大的雪时,南洲国正在向天启朝开战。 金佳根看到姐姐一步一步从台阶上走下,跪倒,失声痛哭起来,接着干呕,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恶心之事。 金佳根无助地抱着姐姐,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有这样抱着姐姐。 她不知道姐姐在伤心什么,只是看着姐姐这样,自己也伤心。 良久,金佳莹说道:“佳根啊,有些事情,可能不是我们看到的这样。” 金佳根不解,看着姐姐这样,心疼极了,可又不知该怎么办。 金佳根:“姐姐,什么事情让你心烦?虽然佳根还不懂,可说出来你的心情也会好一些。” 金佳莹看着眼前的妹妹,满眼心疼:“我的好妹妹,我该怎么对你说,又该从何说起呢?对你说了,是保护了你,还是害了你呢?” 金佳根越听越迷糊。 “姐姐若是不想说,便不说了,佳根只希望姐姐能开心。若姐姐想我了,就回来,若姐姐心烦了,就回来,有佳根陪着你。” 金佳莹:“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到底该怎么办?” 金佳根:“姐姐,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怎么办?到底发生什么是了?是不是三表哥欺负你了?” 金佳莹:“不!不!你们一定会认为我疯了!没有人会信我的!” 金佳根:“姐姐,我信你!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 “不!我不能说!不能说!如果你知道了,就是害了你......”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说?” “因为,因为......”金佳莹又是一阵干呕。 “因为什么?到底是因为什么啊,姐姐?” “因为.....” 第16章 初醒 “因为什么?因为什么......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启泽荣将手里的簪子晃了晃,“这红色的是血?呵,这南洲国的东西果真邪门儿!” 金佳根从睡梦中惊醒,扶额缓了缓神。 她渐渐明白,她就是金佳根,金佳根就是她,她就是两千多年前天启朝金府的二小姐。 而她的姐姐,在嫁给眼前这个男人半年后,落入翠漪湖淹死了。 一幕幕回忆像幻灯片似的在脑中浮现。 痛!好痛! 她的姐姐,她视为娘亲一般的姐姐,摆脱不了命运的安排,像个物件一样任人处置,最后还死得不明不白。 姐姐死得好惨,死得好惨! 金佳根捂着心口,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最后失声痛哭起来。 “姐姐,姐姐......” 启泽荣怒道:“好好的怎么又发神经了!一定是这南国邪物搞得鬼!快去叫金柔,就说二小姐醒了。” 金佳根瞪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曾经的姐夫。 姐姐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 她忽地翻身下床,拎着启泽荣的衣领,问道:“你对我姐姐说了什么?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为何我姐姐那日,那样伤心?为何?” 启泽荣推开金佳根,“你疯啦!要不是我把你头上这根簪子取下,你还不知道要睡多久呢!这种邪物,早该扔了,你居然还敢戴在头上!” 说罢,他将玉簪摔在地上。 “呯!”玉簪碎成两截。 金佳根蹲下,小心地握着碎成两截的玉簪,这是她姐姐唯一给她留下的东西,就这样被他摔碎了! 她双眼猩红,上前一步,将簪子断口处横在启泽荣的脖前。 “我要杀了你!” “住手!” 金嘉祁将妹妹手中的半截玉簪打落,“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金佳根吃疼,捂着手腕缩在一旁哭了起来。 启泽荣有惊无险,长舒了一口气。 金嘉祁说道:“小妹不懂事,还望三殿下恕罪。” 启泽荣:“无妨,无妨,这点小事本殿下不会放在心上,况且看在你的面儿上,我也不会跟她计较。” 金佳根自觉委屈,抽泣道:“哥哥,你说过要来看我的,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而且一来就打我!” 金嘉祁:“我要是再来晚点儿,泽荣就要被你伤了!” 金佳根:“哥哥,我全都想起来了,姐姐的死,一定有蹊跷对不对?为什么查了这么久还没有定论?” 启泽荣看了看眼前这个哭得快断了气的女孩儿,面色惨白,两日未进食让这个本就瘦弱的躯体更像一具干尸。 不经意地想起那日在雨中她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能将他扛肩摔过...... 无奈地叹道:“我知道佳莹的死对你伤害很大,可我们谁不难过?若你成天这样要死要活的见人就杀,佳根,你这样会把我的耐心耗没的!说实话,本殿下自觉对不住佳莹,所以才次次饶过你,处处让着你,可你看看你这个当妹妹的哪里有半点姐姐的影子?” 金佳根:“那你告诉我,姐姐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掉进翠漪湖?” 启泽荣:“父皇还在查!” 金佳根:“那你呢?你在查吗?她是你的妻子啊,你应该最伤心的,不是吗?” 启泽荣:“我当然伤心!” 金佳根:“可我见不着你半点伤心的样子!你本就不喜欢姐姐,所以姐姐的死活于你无关痛痒,对吗?” 启泽荣:“你在胡说些什么!” 金佳根:“若泽承表哥还在,他一定不会让姐姐发生这种事!” 启泽荣:“够了!” 他双手握拳,眼里泛着泪水。 “我比你们谁都希望大哥还活着!” 说罢,便负手离去了。 金佳根突然感到一阵失望,一种对命运的失望。 无数个问题在脑中油然而生,这里,隐藏了太多的秘密。 在这个皇权**的世界,她恨自己的渺小,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不能为姐姐报仇。 她想知道,她的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姐姐死前,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该死,明明就快说了,结果被那个骚包取了簪子,若他不取下簪子,是不是就能知道了?就差一点点了! 她将簪子拼凑在一起,可一松手,簪子又断了。 她哭着说道:“哥哥,姐姐唯一给我留下的东西,也没了。” 金嘉祁:“没关系,可以粘上的。” 金佳根:“那也不能像先前那样,回不去了。” 金嘉祁摸摸妹妹的头:“既然回不去了,就向前看,总有一天,真相会水落石出的。” 金佳根点点头,“嗯!” “哥哥,你怎么会突然来?” “陛下召我入宫商讨澎城河道治理事宜,就顺道过来看看你。” “你的腿好些了吗?” “好多了。” “小姐!” 金柔将手里的药壶放在桌上,跪了下来,抱着金佳根的腿,哭道:“谢天谢地,小姐终于醒了!公子,您可要劝劝小姐,下雨天别再跑出去了,也不要随便拿别人给的东西。” 金嘉祁:“佳根,皇宫不比家里,在家里可以胡闹,可是在这儿,就要收敛啊。我知道这地方待着难受,估摸着日子,还有二十天吧。” 金佳根:“哥哥快别说了,听着难受!” ...... 兄妹俩寒暄了一会儿,金嘉祁便离去了。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妹妹一定要规规矩矩,切莫再行糊涂事。 金佳根将金柔拉到身前,问道:“柔儿,这几日发生了什么?我睡了多久?” 金柔一五一十说来。 两日前,青女走后,金佳根忽然倒地,太医来诊,说只是昏睡,可怎么叫都叫不醒。 扎针没用,放血没用,疏络经脉也没用,滴水未沾,颗米未进,整整昏睡了两日。 这两日里,一会儿笑一会儿哭,还不断地问“为什么”。 所有人都懵了。 原来是因为青女送来的那根玉簪? 那玉簪果真神奇,竟让她忆起了自己的前世。 前世。 突然回到了自己的前世,是不是前世的自己还有未完成的心愿?是因为姐姐的惨死吗? 还有那个声音,前世的自己,一直在说杀了他,到底杀了谁?是害了姐姐的人吗? 哎,头好疼,越想越疼! 第二日一大早。 “咯咯咯咯......” 金佳根正迷糊着,又被一声尖锐的鸡鸣叫醒。 她一个跟头坐起来,怒道:“金柔,去把那只该死的公鸡捉起来,本小姐今天必须把它红烧了!” “是,小姐,奴婢早就嘴馋了!” 得了小姐的命令,金柔气势冲冲地推开门,准备挽起袖子抓鸡,可见着眼前一幕,呆了。 “小、小姐......” “怎么了?” 金佳根走过来一看,青女正端端正正的跪在门前。 金佳根问道:“你,你跪在这儿干什么?” 青女:“三殿下说,是我将玉簪给了二小姐,害二小姐昏睡了两日,我有罪,便让我跪在二小姐门前,二小姐什么时候养好了,不疯了,我什么时候再起来!” ...... 通过金佳根近日的观察,青女的行为举止确实古怪,而且姐姐的死跟她有没有关系现下还未可知。 “既然是三殿下吩咐,那你便跪着吧。” 青女未语,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金佳根大摇大摆的从她身旁走过,叫了几个宫人开始捉鸡。 “这,这,这里。” “唉!你快点儿,哎呀,又让它跑了!” “快快快!这里这里!” “咯咯咯......” “哼!小样!本小姐还治不了你?” 金佳根撸起袖子,接过宫女手上的黑公鸡,递给金柔。 “柔儿,一半炖了,一半红烧。” “咯咯咯咯......”黑公鸡拍打着翅膀,不停地挣扎。 金柔接过公鸡,拔了一根羽毛,佛了佛它的眼睛和鸡冠,“小不点儿,别挣扎了,我的手艺好着呢,可惜啊可惜,你尝不到了。” 见金柔提着黑公鸡离去的背影,宫女们急地跪了下来,“二小姐,这只鸡是三殿下送来的,万万动不得啊。” 金佳根负手说道:“若真有什么事儿,本小姐担着,一只鸡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的,散了吧散了吧。” 宫女们面面相觑,既然二小姐都发话了,也再不好阻拦,况且她们心里都清楚,自二小姐进宫以来,虽然给三殿下惹了不少麻烦,可三殿下从未深究,于是便都散了。 “吃鸡,吃鸡,嘿嘿嘿,我也要吃鸡。” 谁啊? 金佳根转身一看,只见一个男子头戴绒帽,身披战甲,腰间还束着红丝带,系着一把长剑,头发乱糟糟的。 虽一脸痴憨,可面容干净,衣装整洁。 难道他就是天启帝的二子,启泽凡? 在金佳根的记忆中,小时候很少见到这位二表哥,他是天启帝与秦贵妃所生。 金佳根印象中的二表哥,为人老实本分,从不与旁人争辩,虽才德不及大皇子,但也算兢兢业业,厚直实诚。 可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令人唏嘘。 金佳根本想上前扶住他别摔着,可他一见金佳根便呼道:“神仙姐姐,神仙姐姐。” 但仔细一看,金佳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骨碌碌转着,于是又呼道:“你不是神仙姐姐,神仙姐姐噗咚,噗咚。” 第17章 荷花宴 金佳根一个激灵,问道:“你见过我姐姐?” 启泽荣推开金佳根跑开了。 金佳根本想问个究竟,可启泽荣看见青女跪在地上,便疯了似的大叫起来,“仙女姐姐,仙女姐姐......” 他揪着金佳根不放,问道:“是不是你让仙女姐姐跪在这儿的?你是个坏人!” 接着一屁股蹲儿坐在地上,边哭边说道:“我不要仙女姐姐跪着,我不要。” 金佳根:“这种事儿我可干不出来!不如你去问问你的好弟弟?” 他突然一股脑儿跳起来,边擦眼泪边往醉轩阁走去。 不一会儿,便听到醉轩阁吵了起来。 “我背痛,别来烦我!” “你快让仙女姐姐起来!” “你是不是又翻墙进来的,我都说了翻墙危险,你就不能走正门吗?” “你快让仙女姐姐起来!” “大热天的你戴个绒帽不嫌热吗?你身边的人呢?怎么让你一个人跑出来了!” “你快让仙女姐姐起来!” “哎呀烦死了!” “你快让仙女姐姐起来!” “富贵,快把他弄走!” “你快让仙女姐姐起来!” ...... 金佳根无事,出了望舒殿,来到了翠漪湖。 翠漪湖,姐姐就是在这里落了水。 金佳根凭直觉,姐姐不可能自杀。 那么,是谁害了姐姐? 那日姐姐回来,是那样的伤心,那样的痛苦,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姐姐到底知道了什么?是什么不可以说的? 姐姐,你若在天有灵,能否给佳根一点提示? 金佳根往湖中扔了一块石子,“扑咚”一声,湖面泛起涟漪,不久又恢复了平静。 她静静地看着湖面一圈圈的水纹向四周散开。 “好深的湖。” 这宫里,还有谁知道姐姐生前之事? 三表哥?青女?启泽权? “这边,这边还要挂高一点!” “桌子摆这里。” 金佳根的思绪被一阵哄闹打乱,朝远处一看,竟是宫人们在回廊上挂苇帘,摆案几。 她走过去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回二小姐的话,过几日贵妃娘娘要在后花园举办荷花宴,奴婢们现下正在做准备呢。” 荷花宴,就是给上京适婚男女择偶的宴席。 参加宴席的少男少女可以自愿展示自己的才艺,而且每人手里都会有一枝荷花,若遇见心仪之人,便将荷花送给对方,若对方同时心仪此人,便将手中的荷花互送回去,若对方对此人无意,便会拒收此人送的荷花。 当然,若在宴席开始前便发现没有钟意之人,大可将荷花插在头上。 贵妃娘娘,她知道姐姐生前之事吗? 傍晚,金佳根拿着蜡烛和纸钱,在翠漪湖边祭拜姐姐。 她将烛台摆好,再用火石点燃烛线,看着一张张纸钱在烛台前燃烧成灰。 昏黄的光晕映着少女的半边脸,而另一边脸则隐藏在黑暗中。 金佳根知道在宫里祭祀是要杀头的,可她才不管这些呢。 她从怀里拿出两个鸡腿,真好,再也不用一大早的被鸡鸣吵醒了。 她将一只鸡腿放进火里,另一只鸡腿则自己吃了起来。 她记得姐姐生前也爱吃鸡腿,但每次都先把最大的、最好的鸡腿让给她吃。 金佳根一边吃着鸡腿,一边掉起了眼泪。 呼~ 一阵风吹过,火焰随风摆动,可依然烧得很旺。 金佳根裹了裹身子,用衣袖将嘴角油渍擦净,将鸡骨头甩进了翠漪湖。 “咕咚”一声,湖面又恢复了平静。 硕大的湖面如镜,映着月亮的倒影,似乎天上的月亮是假的,湖里的月亮才是真的。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她起身欲离开,可向后一转,只见一个白衣男子正直愣愣地盯着她。 男子的容貌在月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俊朗,只不过这一身白衣明晃晃地看着像一只活鬼。 “啊!” 金佳根被吓得惊叫了一声,男子立刻将她的嘴堵上。 “别出声!” 待缓过神来,金佳根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你在这儿多久了?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死我了!” 启泽权说道:“二小姐,你知不知道在宫里祭祀是要掉脑袋的?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若不是我将夜寻的守卫支走,你现在还有命在这儿吗?” 金佳根委屈道:“我知道宫里不能祭祀,可我实在是想念姐姐,不是抱着侥幸心理嘛!结果遇见你了,正好啊!” 启泽权无奈:“以后不能这样胡闹了,知道吗?” 金佳根:“知道了知道了!不过,你是从什么时候在这儿的?从一开始我点燃烛台的时候?” 启泽权负手:“嗯!” 金佳根:“那我吃鸡腿、擦油渍、扔鸡骨头,你都看见了?” “嗯!” 一阵热浪覆上金佳根的脸颊。 此刻,她只想消失,最好能立刻钻进被窝把自己藏起来,再也不见任何人! 启泽权:“怎么?二小姐有胆子做糊涂事,没胆子承认?” 金佳根又急又恼:“承不承认有什么关系?还不是被你全看见了!”说罢,她推开启泽权跑了。 回到屋里,一个翻身上床,金佳根用被子将自己包起来。 金柔急道:“小姐,您这又是怎么了?您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您鞋袜还没脱呢!” 金柔将金佳根的鞋袜脱了,见金佳根露出一颗脑壳,说道:“小姐在睡觉之前还是先洗漱一下吧,洗得干干净净的,睡觉才舒服呀。” 金佳根:“柔儿,我没脸见人了!” 金柔一边打水一边问道:“小姐,您又怎么了呀?对了,这么晚你去哪儿了呀?” 金佳根没有对金柔说去翠漪湖祭奠姐姐的事,毕竟这种掉脑袋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就是去湖边逛了逛。” “哦,对了!” 金柔这才想起,有一件重要的事儿。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副帖子,递给金佳根。 “这是贵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婢女,莲香姐姐亲自拿过来的,说是邀请小姐去参加荷花宴呢。” 金佳根接过帖子看了看,趴在床上,若有所思。 荷花宴,心仪的男子...... * 盛夏时节,荷花盛开,微风拂过,荷叶轻轻摇曳,宛如绿色的海洋泛起层层涟漪。 在这晴朗的夏日,即使什么都不用干,仅仅沐浴着明媚的阳光,都能使人心情爽朗。 上京的公子哥儿和贵女们齐聚在此,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枝荷花,也有少数几人将荷花插在头上的。 金佳根仔细瞧了瞧将荷花插在头上的那几人。 一少女拿着用荷花做的花灯把玩着,一女扮男装的女子在几个贵女中间模仿着男子习性,一男子摇着扇子哼着小曲儿。 哥哥呢?哥哥怎么没来? 嗯?启泽权?他竟也把荷花插在了头上。 这里没有他心仪的人。 金佳根有点失落,她也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什么。 她转了转手中的荷花,折断枝干,小心翼翼的插进自己的发髻。 不过,她见着琳琅满目的美食,顿时心情又大好起来,拿起一块糕点尝了尝,嗯,好吃。 “这宴席还没开始呢,二小姐就吃饱了,待会儿还怎么挑选如意郎君呢?” 金佳根转身,见秦贵妃被宫人们簇拥着走了过来,半蹲屈礼。 “佳根见过贵妃娘娘。” 秦贵妃牵着金佳根的手:“不必拘礼,起来吧。” 她看见金佳根头上的荷花,忍不住笑道:“你呀,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也不考虑考虑自己的事儿,成天只想着吃喝呢?” 金佳根尴尬一笑:“佳根还想多陪陪父亲。” 秦贵妃:“在宫里住的这些时日还习惯吧?泽荣那小子没欺负你吧?” 金佳根微微笑道:“佳根住的习惯,三表哥也没有欺负佳根。” 秦贵妃:“那就好,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就跟我说,你姐姐以前也经常过来陪我说话呢。” 姐姐? 秦贵妃:“走吧,宴席就要开始了。” 秦贵妃上座,启泽凡坐在她身旁,手里也拿着一枝荷花,正乐呵呵的盯着那些贵女们。 秦贵妃:“孩子们都不必拘礼,就当是寻常家宴,吃喝玩乐,开心就好,都入座吧。” 众人齐应:“是,贵妃娘娘。” 宫人们开始吹乐打奏,观看歌舞,歌舞结束后,才艺展示开始了。 三殿下启泽荣肯定是要第一个展示的,他作了一首诗:“碧波荡漾映荷花,清香四溢满天涯,文人雅士齐相聚,共赏美景乐无涯”。 呵,还不错,没想到这骚包还有这雅兴。 启泽荣:“本殿下不才,趁这夏日美景题诗一首,望各位笑纳。哈哈哈哈!” 他一定认为这首诗是千古绝唱了吧...... 接着,便是一位贵女展示了琴艺。 琴声意境深远,赢得了在座各位的阵阵掌声。 贵女们一个接一个的展示琴技,男子们则展示着自己的书法画技,除了第一位有点儿新意,剩下的都一个样,不免有些乏味,其中也有玩球逗鸟的,但也不免空洞无聊。 金佳根打着哈欠,趴在案几上。 启泽荣见金佳根懒洋洋的,呼道:“不知我们金府的二小姐向我们展示什么呢?” 金佳根听见自己的名字,顿时瞌睡全无。 她起身,笑着说道:“小女不才,琴棋书画不精,让各位见笑了。” 正欲坐下,只听启泽荣又说道:“那可不行!在座的都展示了才艺,你不展示,说不过去呀!” 秦贵妃也说道:“是啊佳根,别扫了大家的兴嘛。” 金佳根顿时没了好脸色,瞪着启泽荣,他那副洋洋自得幸灾乐祸的样子真是欠收拾! 她抠了抠脑袋想了想,接着会心一笑。 想看我的才艺?启泽荣,你可别后悔! 第18章 才艺展示 金佳根换了一套装束,将头发全部束起来,又将头上的荷花取下来放在了案几上。 她束紧了袖口、裤口,开始了热身准备。 在座的男男女女被她的奇怪动作搞懵了,有的笑出了声。 热身结束后,她突然大吼一声:“贯耳冲击!” 只见她跑到启泽荣身前,左腿上前一步,两拳放在启泽荣两耳旁,右腿迅速跟进,正对两耳撞击。 虽然假意撞击,但动作迅猛有力,如同猛虎下山,令人猝不及防。 启泽荣顺势向后仰,吼道:“金佳根!你干什么!来人!快来人!她想谋杀本殿下!” 金佳根转身,面朝上座,委屈道:“贵妃娘娘,佳根从未想过谋害三殿下。刚才明明是三殿下让佳根展示才艺,在座的各位都能作证。” 在座的少男少女们点点头:“是啊,兴许这便是二小姐的才艺,我们也想看看。” 秦贵妃:“泽荣啊,可不能扫了兴致啊。” 接着,金佳根又一吼:“抓腕砸肘!” 她左手抓住启泽荣的右手臂,假意用劲甩,右手变拳向启泽荣的肘部假意砸去。 启泽荣被吓得够呛,虽然都是假意动作,可万一真撞上了呢? “诶!你别只在我这儿啊!到别处去!” 在场的男男女女们都睁眼相看,有的甚至起身伸脖还拍手叫好。 启泽凡也在一旁乐呵呵的:“好玩!好玩!” 紧接着,金佳根又一吼:“砍肋击胸!” 她左手掌竖着坎向启泽荣的肋骨,接着两手变拳向他胸前锤击,动作连贯流畅,如同狂风骤雨般向他袭去。 虽都是假意动作,可启泽荣连声叫疼。 启泽权一边喝茶一边摇扇,眼前的画面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金佳根:“横踢鞭打!” 启泽荣:“停停停!别展示了!” 金佳根不理会,她左脚向前横踢,待左脚落地后,上身转体,右手变拳猛击启泽荣胸部。 启泽荣连声叫苦:“不玩了不玩了!金佳根,你再敢造次,小心本殿下治你的罪!” 金佳根向在座的各位抱拳:“佳根献丑了,其实这套擒敌拳有七套招式,鉴于三殿□□力不支,佳根只得展示了其中的四套招式。” 有人说道:“哎!真扫兴,我还想接着看呢!” 秦贵妃:“好!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我原以为金府的小姐都如佳莹那般娴静柔和,没想到佳根还会这些,真是让人涨了见识。” 启泽荣:“金佳根你这么粗鲁,小心今后嫁不出去!” 金佳根不紧不慢的拿起案几上的荷花,对着启泽荣晃了晃,插在了头上。 “三哥说笑了。”启泽权起身说道:“这本就是一场玩乐,三哥说得过于严重了。” 启泽荣:“你跟着瞎参和什么!没你说话的份儿!” 秦贵妃:“泽权,你还没展示才艺呢!听陛下说你的剑术不错,不妨给我们看看?” 启泽权躬身屈礼,说道:“那泽权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只见他取下身后的筒箫,以箫为剑,身姿挺拔,如同青松屹立。 他指尖转过筒箫,握定,扎步。 又将箫举过头顶,开始挥动,此刻的箫仿佛真的成了一把剑。 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凌厉的剑风,剑光闪烁如繁星点点,又似银蛇乱舞。 他的动作敏捷而优雅,每一个招式都衔接得天衣无缝,整个身体与剑融为了一体。剑法更是变化莫测,时而迅猛如雷霆,时而轻柔如柳絮,时而如春风拂面轻柔细腻,时而如秋风扫叶凌厉无匹,剑尖所过之处,空气都被一分为二。 结束后,启泽权气定神闲的致礼,在场的贵女们无不被他的翩翩风度所吸引。 金佳根摸着头上的荷花,摘了一片花瓣,她失落的看了看,又将花瓣放在手心。 可惜呀可惜,这么好看的荷花,偏偏插在了头上。 她将花瓣吹落,启泽权刚好从她身旁走过,花瓣落在了他的衣袖上,随后又掉在了地上。 秦贵妃:“好!今日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启泽凡也在一旁乐呵呵的拍手叫好,他手里的荷花花瓣都要被他拍没了。 启泽荣则在一旁不服气的斜眼哼哼着。 秦贵妃:“这小孩儿们玩的游戏呀,本宫是看也看了,乐也乐了,现下竟有些乏了。莲香,扶本宫回去歇息,潘姑姑在这里守着。” 这是互赠荷花环节开始了。 “可惜呀可惜,在场并无四殿下钟意之人,不然我这枝荷花一定是要给他的!”一女孩儿说道。 “那有什么!”另一女孩儿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女孩儿向启泽权走去,走近时却被启泽荣挡住,女孩儿左躲右闪,还是来到了启泽权身边。 她伸手递荷花,脸颊羞红:“四殿下。” 启泽权双手合拳施礼以表拒绝。 女孩儿被拒,羞愧难当,掩面转身跑开了。 启泽荣哼哼着,也走了。 金佳根闲来无事,把每个案几上的茶点都吃了一块,边吃边看着眼前的男男女女们,他们或被拒,或被喜,有的惆怅,有的欢喜,也有独自一人玩自己的。 “你们知道金府的公子为什么没来吗?” 金佳根转身,是一个穿着柳青色衣裙的女孩儿,她围坐在几个贵女中间,神采奕奕。 身旁的女孩儿们摇摇头。 她会心一笑,前倾着上身小声说道:“他呀,被陛下‘流放’了”。 “什么?”身着橙红衣裙的女孩儿忽地起身,“欧阳姐姐,你可别乱说!嘉祁哥哥又没犯什么罪,流放之说又从何而来?” 欧阳妮掩面笑了笑,说道:“我就说吧!一听见金嘉祁不好的,溪玥就紧张的不得了!” 周围的女孩儿们都笑了起来。 柳溪玥见欧阳妮是在逗她,恼道:“你们笑什么!快别笑了!”又忽地坐下,喝了一口茶,问道:“嘉祁哥哥今日为何不来?” 欧阳妮:“我听爹爹说,金嘉祁被陛下派去澎城治理水患,过几日就要动身了,整个上京都在传,金嘉祁这个将军,今后恐怕就是个虚名了,可不就是被‘流放’了嘛!” “为什么?是因为他的腿吗?”一女孩儿问道。 欧阳妮:“可不是嘛!虽说他的腿好是好了,可带兵打仗,恐怕不得行了。” 她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可惜呀可惜!多好的一个人啊,恐怕以后只能找个二等门第的庶女咯!” 柳溪玥涨红了脸,说道:“不会的,就算嘉祁哥哥今后不能带兵打仗了,也绝对会有一番成就,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欧阳妮:“你是怕你爹爹不同意吧!” 柳溪玥:“不是的!” 欧阳妮:“那你说他今日为何不来?明明收了帖子,却推脱不来,不就是因为前程未定嘛!” 柳溪玥:“兴许是因为他就要去澎城,准备的事宜较多,没心思参加这种宴席。” 欧阳妮:“死脑筋,跟你说不通!” 金佳根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儿,她走过去,客气的笑了笑。 女孩儿们见她来了,都闭了嘴,毕竟刚刚才见识过她的招数,不是个好惹的。 “不知姐姐妹妹们在背后蛐蛐别人是个什么规矩?”金佳根盯着欧阳妮,两眼似两把利剑要刺穿她,“原来大家闺秀的礼数是这般龌龊!” 欧阳妮也不服气,说道:“敢问二小姐,大家闺秀又是如何学得的那些打人的招式?真叫人看得心惊动魄!” 金佳根捏着拳头,凑近问道:“欧阳小姐想不想试一试?保证让你终身难忘!” 女孩儿们都向后躲,有人拉着欧阳妮的衣袖,小声说道:“别!你打不过的,我们还是快走吧。” 欧阳妮:“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走,我们去看荷花!” 女孩儿们纷纷走了。 柳溪玥:“佳根,你别听她们胡说,嘉祁哥哥今日没来一定有他的原因。欧阳妮惯会胡编乱造,不用理会她。” 金佳根:“你就是柳尚书的女儿吧,早就听闻柳家女儿知书达理,才貌俱佳,你刚才弹的那首曲子真好听!” 柳溪玥:“那首曲子叫‘澜水赋’,是南境很小众的一首曲子,以前跟着爹爹去南边巡视,意外习得,你若是想学,我教你呀。” 金佳根摇摇头,说道:“我对琴一窍不通,还是不学了。” 柳溪玥:“其实这首曲子技巧颇多,不容易弹好,我也只能领会其中的一二,有一次我听青女弹过,她竟弹得有**分,那才真叫一个好。” 青女? 从岚香坊出来的人会弹曲子倒也不奇怪。 金佳根:“有机会我去找她弹着听听。” 柳溪玥:“那你可要叫上我,我想多学学呢。” 金佳根:“好!” 柳溪玥低头看着手里的荷花,凑到鼻尖闻了闻,又递给金佳根,红着脸说道:“佳根,你能帮我将这枝荷花送给嘉祁哥哥吗?我只希望他能平安、顺利。” 金佳根接过荷花,会心一笑:“放心,我一定送到。” 两人正闲聊着,却听见前方有些吵闹,仔细一看,是二殿下又吵又闹。 “潘姑姑,就是她,她骂我,呜呜呜......” 启泽凡手里的荷花变成了光秃秃的莲蓬,指着欧阳妮又打又骂,欧阳妮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请二殿下自重,小女并无冒犯之意,二殿下一定是听错了。” 启泽凡就像一个小孩儿,拉着潘姑姑的手,正指认着欺负他的坏蛋,周围顿时聚集了好多人,三殿下和四殿下都在一旁看热闹。 第19章 拜见 “我没听错,她就是骂我二傻子!潘姑姑,我不是傻子,我不是!她才是傻子,她们全都是傻子!告诉母亲,治她们的罪!哼!” 他双手叉腰,一脸的不服气,欧阳妮则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金佳根在一旁轻轻扯了扯启泽权的袖子,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启泽权用扇子挡着脸,小声说道:“二哥想把荷花送给欧阳妮,结果被欧阳妮拒绝了,二哥伤心离开,谁知欧阳妮是个毒嘴恶婆娘,骂二哥是二傻子,好巧不巧,被二哥听见了。这不,就有了这场面。” 金佳根:“这个欧阳妮,先前是说我哥哥,现在又骂二表哥,真希望贵妃娘娘能赐她几个大嘴巴子!” 启泽权无奈的摇摇头:“这下欧阳妮可就惨咯!” 金佳根:“怎么?你还同情她?” 启泽权:“同情谈不上,只是这欧阳妮的祖父是三朝元老,父亲又是从龙功臣,义父都要给他们欧阳家几分薄面,你说贵妃娘娘能随便惩治她吗?” 金佳根:“照你这么说,她这次什么事都没有?那你还说她惨!” 启泽权用扇子轻轻点了点金佳根的脑袋,说道:“不开窍啊!贵妃娘娘这么个睚眦必报的人,怎么会放过她?只是不会明面上惩治她而已。” 金佳根:“那如果她不承认骂了二表哥呢?你看她现在就在否认呢!” 启泽权:“她有没有骂,找人一问便知,更何况我都听见了,想必潘姑姑肯定也听见了,潘姑姑可是一直跟着二哥呢!” 金佳根:“我知道了,这场荷花宴,是贵妃娘娘给二表哥准备的!” 启泽权又用扇子轻轻点了点金佳根的脑袋,说道:“终于开窍了!” 金佳根:“莫非二表哥看上了欧阳妮?他怎么这么没眼光,竟喜欢这个毒嘴妇!” 启泽权:“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 他摇着扇子远离了这场闹剧。 金佳根看了看这场闹剧的主人翁,男主角正要拉着女主角到母亲面前对峙呢。 潘姑姑也不知该如何做,二殿下的尊严要维护,欧阳家也不敢得罪。正不知所措时,启泽荣突然说道: “不如请欧阳小姐到扶清殿坐坐,向贵妃娘娘道个安,如何?” 金佳根瞪着启泽荣的肚子,怎么全是坏水? 潘姑姑就像遇见了救命恩人,忙道:“三殿下所言甚好,欧阳小姐不妨去向贵妃娘娘问个安。” 欧阳妮骑虎难下,不去,就是拂了贵妃娘娘的面子,去了,还不知前面有什么坑等着自己呢! 反正横竖都是死,倒不如现在了结了自己! 她突然起身,撞向了柱子,头上流了好多血。 有人叫了起来:“出人命了!” 潘姑姑:“快来人拦着她!去叫太医!” 几个侍女抓着欧阳妮不让她乱动,欧阳妮大哭起来:“我要回家,我要爹爹!” 潘姑姑:“都散开,欧阳小姐怕是撞坏脑子了!” 欧阳妮:“我没有撞坏脑子!我很清醒!溪玥,救我!” 柳溪玥也手足无措:“欧阳姐姐,还是等太医来了为你看看吧。” 不一会儿,太医便来了。 潘姑姑:“这里人多,不方便诊治,还烦请李太医和欧阳小姐移步扶清殿。” 欧阳妮就这样被她们拖走了。 傍晚,金佳根正准备入睡,却听见醉轩阁一阵哄闹,派金柔去打听了才知道,是三殿下在发脾气,将一屋子的玉石瓷器都打碎了。 “因为今日无一人给三殿下送荷花,殿下正气着呢!”金柔道。 三表哥那么自恋的一个人,终究是让现实上了一课,真有趣! 只可惜了那些玉石珍宝。 “咕咕......咕咕......” 金佳根打开窗,看见白灼在院子里,便穿上衣服出了门。 她走到白灼身边,问道:“小家伙,你怎么在这儿?” “咕......咕......” 白灼的小脚一跳一走,金佳根跟着它,竟来到了翠漪湖。 漆黑的夜,四下静悄悄的,金佳根打了一个寒颤。 白灼忽地一飞,飞去了假山里面,金佳根也跟了过去。 只见白灼立在启泽权肩上,低着小脑袋顺着自己的羽毛,启泽权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抖肩,又让它飞了下去。 “是你让它引我来的?”金佳根问道。 启泽权点点头:“嗯。” 金佳根:“黑灯瞎火的,来这里干什么?” 启泽权:“有东西还给你。” “什么?” 启泽权从衣袖拿出两截粘好的玉簪。 金佳根:“我原以为掉了,结果在你那儿!” 启泽权:“上回你突然跑开了,两截玉簪掉了出来,于是我找匠人把它们粘好了。” 金佳根把头往前凑了凑:“帮我插上吧。” 启泽权上前一步,作势把玉簪插进金佳根的发髻。 金佳根的脸贴近启泽权的胸口,她突然发现他们的距离太近了,顿时红了脸颊,心口“砰砰”直跳。 “好了吗?”金佳根问道。 “还没有,你的头发好像打结了。”启泽权说道。 “是吗?” 她伸手摸了摸发髻,碰到了启泽权的手,心跳更快了,马上把手缩了回来。 启泽权把玉簪插了又拔,说道:“还是不行,你再靠近点儿。” 金佳根又把头往前凑了凑,她的脸快要贴上他的胸口了,他们的距离更近了。 “什么声音?” 金佳根伸手贴上启泽权的胸口,“你的心跳好快!” 启泽权一把抓住她的手,将玉簪迅速插进了发髻里。 “好了!” 他后退一步,松开了手。 两人在黑夜里对视着,都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影子,相对无言,只希望此刻能再长一些。 少女早就红了脸颊,不知道在黑夜里,他能不能看见自己的心事。 金佳根摸了摸发髻,说道:“我就说嘛,怎么会打结呢?” “终于物归原主了。” “谢谢你,泽权。” 月光下,少女会心一笑。她不知,这一笑,竟成了他的心事。 * 金佳根坐在窗前,看着手里的玉簪,在月光的映衬下泛着幽幽绿光。 一缕微风吹了进来,轻轻撩动她的发丝。 她的目光回落到空荡荡的漆黑的窗外,眼眸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这根簪子,是姐姐留给她的唯一念想了。 她关上窗,将簪子放入盒中,入睡了。 第二日一早,她让金柔为她好生梳洗打扮了一番,去了扶清殿。 扶清殿大门紧闭,莲香立在门外候着,金佳根上前说道: “莲香,麻烦通报一声,佳根有事求见贵妃娘娘。” 莲香:“二小姐,娘娘现下正在诵经,不方便见客,二小姐请回吧。” 金佳根:“那我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莲香:“娘娘诵完经便要戒斋三日,二小姐还是请回吧。” 金佳根有点失望,正欲转身离开,屋里突然说道:“二小姐请留步。” 开门的是潘姑姑,她说道:“二小姐,娘娘有请。” 金佳根让金柔在殿外候着,自己跟着潘姑姑进了扶清殿。 秦贵妃身着素衣端坐于蒲团之上,面容平和专注,她手持经卷,目光低垂,低沉的声音在殿堂内缓缓回荡。 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她身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火气息。这一刻,如此的平静与安宁,仿佛所有的烦恼与忧愁都可以抛之脑后。 金佳根也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聆听着诵经声。 莫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秦贵妃起身,见金佳根一副虔诚模样,问道:“二小姐也信佛?” 金佳根也起身,说道:“佳根自幼听姐姐教导,行善事,存善念,就能得佛主保佑。” 秦贵妃笑道:“呵呵,好一个行善事,存善念。坐吧。” 潘月拿来一把椅子,金佳根坐了下来。 秦贵妃问道:“不知二小姐今日找本宫,是有何要事?” 金佳根:“佳根今日前来,是想向贵妃娘娘求一吉祥之物。” 秦贵妃不解:“此话何出啊?” 金佳根:“佳根自进了宫,夜夜不敢入睡,一闭上眼睛,似有妖魔鬼怪在眼前晃悠,可一睁开眼,又恢复如常。佳根想,是否还有未超度的亡灵停留人间不肯离去。听闻娘娘诵经念佛,慈悲为怀,想必一定有吉祥之物,佳根想求得此物,以超度留念人间的亡灵,不再夜夜被噩梦惊扰。” 潘月不小心打翻了茶碗,秦贵妃递了一个眼色,潘月便退了下去。 秦贵妃转动着手里的佛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想必是二小姐心里有事,夜夜噩梦是心魔所致。” 金佳根:“佳根心里的确有事,这些时日,每每想起姐姐,佳根心里便伤痛至极,每每想起姐姐的那张脸,佳根便无法入睡。” 秦贵妃放下佛珠,说道:“佳莹的事,确实让人心痛,造化弄人啊!不过,本宫虽吃斋念佛,但并不信鬼神之说。” 说罢,她拿出一道纸符,递给金佳根,说道:“这是一道平安福,你拿去吧。” 金佳根接过:“谢娘娘,佳根一定贴身存放。” 事毕,金佳根出了扶清殿,带着金柔绕到殿后的角落,轻轻地拨开窗缝,偷窥里面的情况。 金柔不明所以,但仍然在一旁查看是否有人走动。 屋内,潘月给秦贵妃添着茶。 “娘娘,金佳根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秦贵妃瞪了一眼潘月,潘月立马掌嘴。 “哎哟!老奴真是糊涂了!怎么能说这种胡话!” 秦贵妃:“罢了,以后派人盯着便是,一个丫头,能翻起什么风浪?对了,欧阳妮那丫头怎么样了?” 潘月:“头上的伤好多了,可还是哭着闹着要回家。” 秦贵妃:“欧阳家的派人来了吗?” 潘月:“已经在偏殿候着了,等着娘娘传召。” 秦贵妃:“嗯,就说本宫要戒斋三日,先打发他们回去,三日后亲自将他们的大小姐送回去。” 潘月:“那这几日欧阳妮......” 秦贵妃:“先关着,搓搓她的锐气!” 潘月:“老奴明白!” 第20章 出行 金佳根带着金柔回到了望舒殿,金柔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没被发现!小姐,您为何要偷听她们讲话?” 金佳根用指尖磨擦着手里的平安符,说道:“姐姐的死果然有蹊跷!” 金柔:“小姐,您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金佳根:“现在还不确定。” 她将符打开,确实是一道普通的平安符。 福灵寺? “柔儿,福灵寺是什么地方?”金佳根问道。 “福灵寺在澎城祈灵山上,那里的神仙很灵,香火很旺,每年上京都有很多人去那里祈福呢。”金柔说道。 澎城,祈灵山。 贵妃娘娘竟也信这些? * 金佳根来到醉轩阁,见启泽荣正躺在椅子上摇扇喝茶,不忍打扰,便在屋内闲逛起来。 昨夜才打碎了整屋的奇石玉器,今日就补上了这么多的奇珍异宝,较先前的还让人眼花缭乱,三殿下可真是阔绰。 启泽荣闭眼说道:“来了也不‘吱’一声,无趣!” 金佳根看着他闲散的样子,好歹是自己的表哥,血缘里还沾着亲,真是很铁不成钢! “表哥可去过福灵寺?”金佳根突然开口问道。 启泽荣懒洋洋的摇着扇子,“几年前跟着大哥去过。” 提起大哥,启泽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起身端坐,黑眸里透着深不见底的忧伤。 金佳根突然跪下,启泽荣见眼前女子一改往日蛮横,立马起身,“你做什么!” 金佳根盯着启泽荣,一言不发,她想赌一次。 父亲靠不住,哥哥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如今,她也只能碰碰运气了,也许眼前这个表哥,能帮帮她。 也许,能看在死去的姐姐份上。 “喂!你说话!是不是又吃错什么药了!金柔!” “表哥!”金佳根突然开口,“佳根恳请表哥帮帮我!” 启泽荣:“什么忙需要你这个样子......快起来起来!” 金佳根起身,上前一步,“佳根想请表哥帮我找出害死姐姐的凶手!” 启泽荣甩袖:“本殿下就知道你是为了这事儿,父皇都没查清楚的事,本殿下又有什么办法。” 金佳根:“也许方向错了呢?” 启泽荣皱眉:“你什么意思?” 金佳根:“线索不在宫里,在外面!” 启泽荣:“外面?外面哪儿?” 金佳根:“福灵寺!” 启泽荣脱口而笑:“开什么玩笑!福灵寺山高路远的,你说线索在那个鬼地方?!” “昨晚姐姐托梦给我,说福灵寺有我想知道的答案!” 金佳根不能说凭自己的直觉一定要去福灵寺,古人迷信,托梦这样的说法更能让人信服。 启泽荣:“这样的理由也就只能骗骗那位!”他指了指扶清殿。 “呜呜呜呜......”金佳根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如今姐姐走了,父兄也顾不上,可怜的佳根,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连最最亲近的表哥也不愿帮我!” 启泽荣看着地上的女子,虽然总是胡搅蛮缠,但终归是自己的佳莹的亲妹妹。 看着佳莹的面上,也不能不管。 启泽荣:“停!打住!你说,要我怎么帮你?” 金佳根暗喜,早知道这样管用,就不用废那么多话了! 她起身说道:“我想让表哥带我去福灵寺!” 启泽荣双手叉腰思索一番,“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这一路你得听我吩咐,不可擅自行动,吃什么住哪里都需听我安排!” “当然,一切听表哥吩咐!” 金佳根带着金柔回到金府,此时的金嘉祁正整装待发,不日便去往彭城。 金佳根将柳溪玥的荷花递给了自己的哥哥,哥哥一看便明白其中意思,命人将荷花制成干花送还给了柳府。 “溪玥是个好姑娘,跟着我,只会到处飘零。” 看着哥哥低落的模样,金佳根很是心疼,他可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啊! 金佳根将龙阙剑递给哥哥,“哥哥威震四方,怎会是飘零?” 金嘉祁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佳根啊,若是男儿便好了!” 金佳根翘起小嘴:“哥哥瞧不起人!女子又怎样,一样可以保家卫国!” 金嘉祁笑了笑,将手中擦拭好的龙阙剑插入剑鞘。 “噌”—— “来!”金嘉祁把剑递给妹妹,“试试。” 金佳根双手接过剑,好重,右手只能勉强将剑拔出剑鞘,试着举起来,却再无力气。 她讨厌瘦小的自己,若是再长几岁,说不定力气能再大点! 金嘉祁从妹妹手中夺过剑,在空中舞了起来,行云流水,剑如飘带。 金佳根不服气的捏捏拳头,想起了以前在警校时的日子。 剑法行至一处,金嘉祁突然跪地,龙阙剑划在地上刺耳的金属声将金佳根拉回现实。 她急忙上前扶起哥哥,埋怨道:“哥哥旧伤还未完全好,练什么剑?” 金嘉祁坐在石凳上,摸着自己的膝盖,说道:“佳根若是男子,即便是哥哥哪天不在了,金家有你,我也便放心了。” 金佳根花容失色:“哥哥你在胡说些什么?还有,你少瞧不起人!哥哥会好好的,平安健康长寿,我也会守着金家,照顾好父亲!” 金嘉祁笑着说道:“好好好,都如你所言。那待我走后,金府上上下下你都要打理好,父亲的身体也不如从前了,你可别气他。” 金佳根点点头,她不敢告诉哥哥自己的计划,更不能说想要查出姐姐的死因,在哥哥眼里,她只需要打理好金府,照顾好父亲,便是做好了女儿家该做的事。 “哥哥,此去澎城,山高路远,一定要保全好自己,常写家书。” 金嘉祁又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佳根长大了。” “哥哥别总是拿我当小孩儿看!” 金佳根给哥哥到了一盏茶,继续说道:“倒是哥哥,别总是想着朝廷、南境,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了,父亲肯定也希望你早点成家立业呀。” 金嘉祁笑笑:“呵!你今天是来当说客的?” 兄妹俩互相打趣,一旁的婢子们见二人玩闹,都低头憋笑,想不到金府的公子和小姐竟像小孩儿一般。 深夜,男子绕过夜寻侍卫,来到翠漪湖。 女子早已在假山旁等着,婀娜身影被月光映在石壁上,闲情自若,全然不似当下一脸焦急。 “发生什么事了?”男子开口问。 女子急道:“公子有没有听说三殿下要去福灵寺?” 男子点点头,不急不慢道:“嗯,听宫人说起过,只是不知道他这又是抽的什么风!你怎么看?” 女子:“是二小姐求着带她去。” 男子:“哦?有意思!” 女子:“我是担心,若我们此去离宫,那国主......” 男子沉思,道:“国主那儿我自有安排,你只管跟着他们,看他们到底要如何,有什么情况及时告知我!” 女子:“明白!” * 金佳根在屋子里收拾行装,圣旨已下,陛下派三殿下去澎城察探灾情,抚恤灾民,金佳根在惩戒期内,也要跟着去,两日后出发。 金相看着圣职,左右摸不着头脑,这儿子前脚刚走,现在女儿也要走,还都是去澎城。 临行前,金相嘱咐金佳根,出门在外别惹事生非,遇到麻烦了就找自己的哥哥,但也别耽误了哥哥治水。 金佳根一个劲的点头。 此去澎城,山高路远,她只想出去找找线索,希望运气能好点儿,自己的直觉没错。 两日后,金佳根带着金柔一人挎着一包行李,早早等在了宫门外,可直到过了晌午,启泽荣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地出来。 尊贵的三殿下携着青女坐在马车内,马车四面透风,车帘半卷,马车后跟着一、二、三、四......金佳根两眼一黑,这么多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佳偶出去游山玩水! 这得走到猴年马月? 马车徐徐停下,启泽荣用扇子翘起车帘,对金佳根道:“喏,你们坐后面那辆马车。” 金佳根放眼望去,一行人的最末还有一辆马车。 她无奈道;“大哥!陛下派你去探察灾情,不是去玩,你搞清楚啊!这么多人,我们得走到何年何月?” 启泽荣望望身后的人,说道:“你看,这一列是负责起居的,这一列是负责饮食的,这一列是负责采买的,这一列是负责安保的,此去澎城一路颠簸,本殿下还带着你们这两个拖油瓶,不安排妥当,恐怕走不了两里地就要返程咯!” 启泽荣半仰在马车里,青女在一旁摇着扇子,眼里没有任何神采。 金佳根正欲开口反驳,却被启泽荣打断:“我们之前说好了,一切事项都要听我吩咐。” 她不服气的咬着牙,算了算了,随他去吧! 金佳根上了马车,拿出一个馒头吃了起来,等了一上午早就饿了。 一行人缓缓前进,却听见后面有马蹄声传来,越来越近。 金佳根探出脑袋往后一瞧,只见男子一身白衣快马加鞭而来,筒萧背在身后,白鸟伏在左肩。 启泽权骑马挡在一行人的前列,迫使马车停了下来。 第21章 安营扎寨 “三哥走得好急,也不知会弟弟一声!” 启泽荣坐在马车内嫌弃道:“一边去!谁是你三哥!” 启泽权也不恼,笑着说道:“义父派我协助三哥探察灾情,三哥不知会我一声便走了,怎么?是认为我不配跟三哥同行?还是认为义父的决策错了?” 启泽荣突然掀开车帘,半只身子探了出来,恼道:“少拿父皇来压我!你不是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贴上来了吗?走走走一边去,别耽误本殿下行程!” 金佳根只听见前面吵闹,却听不清在吵些什么。 “柔儿,你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吗?” 金柔摇摇脑袋:“听不清。” 车马缓缓前行,启泽权跟在最后,金佳根时不时的探出脑袋瞧瞧他。 一人,一马,一萧,一鸟,就像一个行走于世间的大侠,好不自在。 若戴上斗笠,脸上再蒙块布,就更像......一个刺客? 呸呸!什么刺客! 一行人马行至渐远,早已离了上京,丛山峻岭间人马浩浩荡荡。 金佳根一路颠簸,一路感慨,科技让人类生活变好不是没有道理,这样的路程坐飞机不到两个小时,在马车里颠过去还没走到人就散架了。 她向外瞧了瞧启泽权,他正眯着眼坐着马儿不紧不慢地走着,白灼在他们头顶盘旋。 启泽权发现有人在瞧他,便睁开眼,笑了笑,顺手从树上摘了一个果子递给金佳根。 “谢谢!” 金佳根用袖子擦了擦便吃了起来。 她趴在马车窗棂上,像一只慵懒的小猫。 启泽权给自己也摘了一个,问道:“累了吧?” 金佳根有气无力的点点头,“照这速度走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启泽权笑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快点到二小姐想要去的地方!” 金佳根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将脑袋探出马车外,问道:“什么办法?” 启泽权故作玄虚,咬了一口果子,说道:“等到了晚上再告诉你!” 金佳根歪歪脑袋不服气的说道:“好啊!别到了晚上你什么也说不出来!”说罢,她钻进马车。 人马行至一处河滩停了下来,前方侍卫过来传话,三殿下下令今晚在此地安营扎寨,因为下一个驿站离此处还有十里地,太阳落山前到不了。 金佳根愤愤的,要不是他出发太晚,又带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到不了驿站。 “看来今晚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咯!还在生气呢?” 启泽权早已下了马,伸出手臂扶金佳根下马车。 金佳根很自然的搭上了手,说道:“也不是生气,只是想快点到福灵寺。” 两人面对站着,启泽权问道:“去福灵寺干什么?若是想求神拜佛,上京也有地儿,哪里的神仙不都一样?” 金佳根摇摇头,不一样,她总感觉福灵寺藏着什么。 “听说福灵寺的神仙很灵,就当是去为澎城的百姓祈福了。”金佳根说道。 金佳根发髻上粘了一片小树叶,启泽权用手指拨弄了下来。 “喂!你在干什么呢!” 启泽荣双手叉腰大步走过来,青女跟在身后一脸委屈又不情愿的模样。 他走到金佳根和启泽权的中间,伸手把他俩向两边推了出去,又转向金佳根,说道: “你个死丫头!刚刚那么大声叫你你都听不见吗?” 他戳着金佳根的肩头:“你聋了吗聋了吗?” 金佳根揉揉肩头,皱眉:“别动手动脚的!” 随即歪头问金柔:“柔儿你听见了吗?” 金柔小心地瞧了瞧启泽荣,缩了缩脑袋,说道:“奴婢没听见。” “看吧!我们都没听见!不知道表哥有什么吩咐呢?”金佳根白了启泽荣一眼。 “你!还有你!”启泽荣指了指金佳根和启泽权,“拉拉扯扯的干什么!” “特别是你!”,他指着启泽权说道:“父皇让你出来是协助我的,不是让你出来玩的!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别靠近我们!” 启泽权耸耸肩,吹了一个口哨,白灼从空中飞了下来站在他的左肩,两只血红的眼睛囧囧有神,盯着启泽荣“咕咕”叫着。 他摸了摸白灼的羽毛,从后背取下萧,在手指间划了一圈,牵着马到队伍的前面去了。 金佳根拿出一个馒头吃了起来,边吃边说道:“表哥可真闲,自己的事情那么多,还有空管别人!” 启泽荣仰坐在躺椅上,双手垫着脑袋,懒洋洋地说道:“别人不用管,可那个人得时时刻刻盯着!” 他盯着启泽权的背影,说道:“你别怪我没提醒你,离他远点儿!” 金佳根不解,问道:“他虽然不是你的亲弟弟,可你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就没有一点儿兄弟情义?” 启泽荣“哼”了一声,说道:“兄弟?大哥二哥才是我的兄弟,他算个什么东西!成天惺惺作态就是为了博取父皇的信任,还什么不近权臣?哼!谁知道他背地里干了什么!你看,现在连那些下人都认为他好得不得了呢!” 启泽权把马拴在树上,跟侍从搭起了帐篷。 众人看见四殿下居然放下身段跟他们一起干活,更加卖力了。 金佳根把目光收回到自己的馒头上,咬了一口,说道:“我也觉得他挺好的呀!不居高自傲,对你也是恭敬有加,对别人也常施以援手,这么好的人,你居然说他是装出来的?就算是装的,他能装一辈子,也不错!” 启泽荣闭着眼睛,说道:“咱们走着瞧,本殿下迟早抓住这小子的尾巴!” “殿下,帐篷搭好了,热水也已经备好,待奴婢服侍殿下洗漱?” 青女一双手有些红肿,脸色疲惫,唯唯诺诺的立在启泽荣身旁。 可惜了这一双手啊,本是弹琴的芊芊玉指,却要用来为那个骚包按脚、洗脚,可惜了。 就算是牛也不能这样用啊! 启泽荣睁开眼,伸伸懒腰,说道:“你把盆端出来,本殿下就在这儿洗。” 金佳根一口馒头渣吐了出来。 这个骚包,把折磨人当成玩呢,怎么这么讨厌! 青女咬咬牙,面色铁青,说道:“殿、殿下,这里不合适吧。” 启泽荣:“有什么不合适?本殿下做什么还需跟你解释?怎么?不想在本殿下身边就滚啊!” 青女:“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全听殿下的!” 青女走进帐篷,把黄金盆端了出来,眼里含着泪,一步一步走向启泽荣。 好重的盆啊! 金佳根悻悻的,那盆子就像噩梦一般,死去的记忆突然浮现。 她此刻只想离启泽荣远点儿! 金佳根见侍从在生火,便在一旁搭手,她将劈好的木柴堆起来,不一会儿,几个火堆旁全都堆上了木柴。 打猎的侍卫回来了,带回几只野兔和野鸡,金柔摘了一筐果子,分给大家吃。 金佳根坐在启泽权身旁,跳动的火焰把他们俩的脸映的通红。 火焰上架着一只野兔,启泽权转动木架,生出了烤肉的香味。 金佳根抿抿嘴,好久没吃肉了。 “灰哟!今晚有鱼吃咯!” 几个侍卫在水下叉了好多鱼,兴高采烈地给每个火堆都分了去。 众人欢声笑语齐呼了起来。 启泽荣睁开眼,踢翻了脚盆,嫌弃道:“啰啰嗦嗦,不洗了!” 他起身瞧了瞧一旁的热闹,抖抖衣袖,大步昂扬向帐篷走去,青女紧跟在身后。 启泽荣慢悠悠走进帐篷,又转身吩咐道:“去把那些烤好的兔呀鸡呀鱼呀什么的给本殿下拿进来!” 青女小心翼翼地说道:“是。” 启泽权将烤好的兔腿递给金佳根,金佳根笑嘻嘻道:“那我不客气咯!”,说罢,便大口吃了起来。 启泽权看着自己手中的兔腿,突然笑了起来。 金佳根不明所以,问道:“你突然笑什么?” 启泽权:“想起了那晚翠漪湖边,你吃鸡腿的样子,呵呵!” 金佳根转过身,背对着启泽权,说道:“有那么好笑吗?偷看女孩儿吃鸡腿,一点儿也不礼貌!” “哈哈哈哈!”启泽权笑得更大声了。 金佳根吃完兔腿,擦干净嘴巴,转身睁大眼睛问道:“对了,你白天不是说有个办法可以快点到福灵寺?什么办法?” 启泽权看向启泽荣的帐篷,里面的身影正端坐着,身边的婀娜身影一会儿起身,一会儿坐下,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白天的时候我本想解决了这个麻烦,麻烦解决了,我们的速度自然快了!” 金佳根顺着他的眼神望去,转头问道:“怎么解决?” 启泽权收回目光,伸出食指在脖子上比划。 金佳根笑道:“开玩笑也要有个度吧,逗人也不能这样逗啊!” “不信?”,启泽权给火堆添了一根木柴,“白天我真是这么想的!” “好啊!那你去,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把他这个的!”金佳根也伸出指头在脖子上比划。 “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启泽权又向帐篷盯了盯,说道:“他不是让我离你们远点儿吗?我偏不随他的意!” “那你想怎么做?”金佳根问道。 启泽权故作神秘:“明日卯时起身,你就知道了!” 第22章 出“逃” 深夜,小河“叮咚”正好助眠,记得上一次露营,还是大三的时候。 金佳根半阖着眼,快要入睡的时候,不远处闹出了动静。 “来人!快来人!” “怎么了殿下?” “有虫子!快把虫子弄走!” 金佳根用手指堵着耳朵,明日卯时就要起身,可不能睡太晚。 * 第二日快到了午时,启泽荣才起身。 昨晚折腾了一夜,不是虫子就是蚊子,惹得他没法睡,一行人被他折腾的也没法睡,以至于金佳根和启泽权偷偷跑掉了都不知道。 启泽荣看见他帐篷外贴着的一块布:三表哥,我和泽权哥哥先走一步,你们慢慢来,山高路远,别折腾坏了! 越看越气!越气越看! 可恶!实在是可恶! 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殿下!”一侍卫慌张跑来,说道:“干、干粮也少了一些!” “什么?” 启泽荣查看,确实少了一些酒、肉、饼! “带这么多,他俩吃得完吗?!” 众人低着头,不敢吭声。 金柔在一旁哭了起来:“小姐,您怎么不带上我啊!您不要奴婢了吗?呜呜呜呜......” “哭哭哭!只知道哭!你家小姐别野人拐跑了你也有责任!” 金柔收了声音,小声啜泣着。 “众人听令!”,启泽荣提高嗓子吩咐道:“收拾行装快速出发,务必要追上他们!” “是!” 一定要追上这两个“逆贼”! 金佳根和启泽权卯时起身出发,两人坐一匹马一路快马加鞭,此刻距离启泽荣已有三十里地。 到了午时,两人在林间休憩。 金佳根一路都是畅快淋漓,好久没这么自在了。 她翻了翻包袱,有酒、有肉、有粮。 “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三表哥肯定被我们气死了,哈哈哈!” “气死了才好!” 启泽权望着头喝了一口水,喉结滚动,带着脖间的汗珠也落了下来。 金佳根眼神闪躲,不敢再看。 “给你。” 启泽权递给金佳根一个饼,自己也就着水吃了起来。 金佳根边吃边说:“待会儿我们走走吧,让马儿也休息一下。” “可以,距离下一个驿馆还有二十里地,今晚我们就在那儿歇息。” 金佳根点点头,“也不知三表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启泽权笑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们肯定在赶路。三哥是个不服输的人,他肯定想追上我们,再把我暴揍一顿!”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到时候别把你揍得鼻青脸肿。” “他打得赢我么!” 两人休息了一个时辰,牵着马儿继续赶路。 太阳火辣辣的悬在头顶,好在是密林,不是特别晒,但林间气候潮湿,闷热的很。 金佳根的额头上一直在滴汗,她用袖子擦了又擦,袖子都湿得能拧出水了。 启泽权:“上马吧。” 金佳根:“嗯?” 启泽权:“坐在马上跑起来不会太热。” 金佳根:“可马儿还没歇太久,累坏了怎么办?” 启泽权:“这可不是普通的马,它可是上过战场呢!刀枪都能躲过,区区一段路程算什么?来!” 启泽权扶上马,自己一个翻身也坐了上来。 早晨他俩偷偷“逃走”的时候也是这样贴身坐在马上,金佳根也没觉得不自在,可现在...... 她回想起他滚动的喉结...... 脸好热,应该是天气太热了。 马儿跑了起来,耳边“呼呼”刮着风,凉快了不少,额上的汗珠也干了。 金佳根扯了扯衣领,风灌了进去,现在全身都舒畅了。 启泽权瞥眼,看见她脖间的汗珠滑落到内里,身体的某处突然热血膨胀,他喉结滚动,不知所措起来。 他们好像离的太近了。 忍忍吧,还好只有二十里地了,马上就到了。 金佳根感受到了脖颈间的呼吸,她捏了捏衣领,身子向前探了探。 “别动。” “嗯?” “小心别掉下去了。” “哦!” 脖颈间的呼吸还在继续,金佳根脸颊绯红。 幸好她坐在前面,不会被发现。 忍忍吧,还好只有二十里地了,马上就到了。 两人忍了一路,终于在太阳下山前抵达了驿馆。 广陵驿站,三面环山,来往人络绎不绝,是上京通往澎城的必经之处。 小斯领着两人来到驿馆内,不一会儿便上了一桌饭菜,问道:“两位客官是开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两间!” “两间!”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好嘞!小的这就去安排!” 吃饱喝足后,两人来到安排好的房间。 两间房是挨着的,中间只隔了一堵墙,声音稍微大点儿就被隔壁房间听见。 金佳根洗漱一番,躺在床上,想起白日里的种种,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踮起脚尖走到墙边,耳朵贴在墙壁上。 启泽权这个时候在干嘛,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是睡了吗? 启泽权听见隔壁动静,踮脚走到旁边,耳朵贴在墙上,偷听着隔壁的说话声。 “听说澎城的流民越来越多,都在往北边走。” “流民多了势必不太平!大哥,我们这个时候还去澎城做生意,本钱赚得回来吗?” “这单生意是跟蔡县令做的,我们运的这批材料,是为了修筑澜江河堤,父亲用了不少人脉才搭上的这条线,赚钱自是不必说,我是担心人身安全!” “我们人这么多,想必不会有麻烦。” “上一批运材料的人在回来的路上便遇上了流寇,不然这回父亲也不会让我们兄弟俩亲自去。” “我是觉得奇怪,听说澜江河提去年才加固,怎么今年水一冲就冲垮了?” “谁知道呢?咱们有钱赚就行了!我还听说是金将军去了澎城之水,给蔡县令提的议重新修建河提,不然哪儿有我们什么事儿啊!” “不管了,先睡觉吧,明儿一早还要赶路呢!” 不一会儿,隔壁房间便传来了呼噜声。 启泽权回躺到床上,半眯着眼,回想着刚刚听到的一翻话。 金佳根见隔壁没有动静,想必是已经睡了,便也回到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两人吃了早饭,买了一些干粮便开始赶路。 行了两日,到达岳城。 开始下雨了。 这个季节,一下起雨来,就没有停的时候。 “还要继续走吗?”启泽权问道。 金佳根:“继续走!趁雨还不大,能走多远是多远!” 两人戴着斗笠继续前行。 行了一日,不行,雨越来越大了,马匹也快受不住了,眼见天越来越暗,启泽权下马,牵着马步行起来。 启泽权:“前面就是阳城,过了阳城便是澎城,今晚我们先找一家农户住下来,明日再出发。” 金佳根:“好!” 两人行至一处村落,牌匾上写着“赵家村”。 他们找到一农户家,在外敲了敲门,无人应。 屋内有烛火,应该有人啊! 启泽权喊道:“烦请主人家开门让我们避避雨!” 屋内人回应道:“快走!走走!我们这里不是驿站,不接待外人!” 两人没办法,继续往前走,希望前面有农家能接收他们。 行至一处,金佳根瞧见前方有人在整理马料。 “你看,那里有人!” 两人走进,那人却“砰”地一声将门关了。 “这里的人怎么都这样啊!”金佳根愤愤的。 启泽权:“可能是民风所致吧!” 两人继续前行,若无人收留他们,今晚可不太好熬! 天越来越黑,若再找不到住处,只得在树下搭个棚子将就一晚了。 启泽权:“算了,就在此处歇脚吧,这里有岩石,能挡些风雨。” 金佳根:“再走走吧,也许待会儿就遇到好心人了呢?” “你看!”金佳根指着前方一户人家,“还亮着烛火,走!去碰碰运气!” 两人来到这户人家的院外,启泽权敲门:“请问有人在吗?” 一个妇人走了出来,她将二人打量了一番,见来者一男一女,衣着华丽,便问道:“你们是谁?来干什么?” 启泽权说道:“我们夫妻二人路过此地,又遇大雨,还烦请大娘行个方便,让我们留宿一晚,钱好说,不会白住。” 夫妻? 金佳根瞧了瞧启泽权,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启泽权向她眨了眨眼,放心吧,这样说才能让人信服。 “你们打哪儿来?又上哪儿去?”妇人问道。 启泽权:“我们从岳城来,去往阳城,回娘家探亲。” 金佳根向妇人礼貌的点点头。 妇人将院门打开,说道:“先进来吧。” 两人进院后,妇人立马将院门锁上。 “你们就住我儿子以前的房间吧。”妇人指了指方向,又说道:“要打热水洗澡,就自己去灶房弄。” 她指了指灶房,挨着驴棚。 金佳根:“多谢大娘!” 妇人摆摆手,进屋了。 启泽权将马牵进驴棚,然后去灶房烧水。 金佳根也没闲着,不断地往壁炉里添柴。 两人在壁炉前一番折腾,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 烧好一锅热腾腾的水,金佳根倒进木桶里,脱了衣服坐了进去,舒服啊! 启泽权则在门外屋檐下,用热水将自己简单洗漱了一番。 第23章 借宿 “洗好了吗?”启泽权敲门问道。 金佳根身子一缩:“没、还没呢!” 启泽权:“快点呢?时辰不早了,我先去房间看看。” 金佳根:“嗯!” 启泽权推开房屋门,点了几个烛火。 房间不大,但是干净整洁,床铺被褥也是干净的,想来是主人家的儿子外出了。 金佳根快速把自己收拾干净,将用过的物品也整理妥当,摸着黑来到了屋内。 “好温馨的家啊!”金佳根一见到屋内摆设便叹道。 启泽权:“可只有一张床。” 金佳根:“那我们怎么睡?” 启泽权:“我还在想办法!有了!” 他从柜子里拿了两床被子出来,将其中一床被子叠成长条,放在床中间,另一床被子铺在长条空着的另一边。 说道:“你睡哪一边?” ...... 金佳根:“所以,你是画了一条三八线?” 启泽权:“不然呢?总不能睡地上吧!这里潮湿得很,睡地上容易受风寒。” 金佳根:“那我睡外面!” 衣服就不脱了,将就一晚也没事。 启泽权上床挪到了里面,盖上被子面朝墙壁。 金佳根也上了床,背对着他。 雨还在下。 金佳根闭着眼睛,雨“啪嗒啪嗒”吵得她心烦意乱,过了好一会儿都没睡着。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几只了? 第二日一早,金佳根突然睁眼。 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转身,发现启泽权不见踪影,“三八线”却完好无损。 金佳根呼了一口气,翻身下床,简单收拾一番,走了出去。 雨依然在下,但小了很多。 灶房“呯呯砰砰”地,传出两人的说话声。 金佳根走了过去,见启泽权和妇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说笑笑,老妇搅着锅里的粥,蒸笼冒着热气,启泽权掀盖,香味扑鼻。 妇人见金佳根立在门边,笑着说道:“姑娘真是好福气呀,找着这么一个好郎君!不仅帮我把院里的柴批了,还会做饭呢!我们今日有口福了!昨晚睡得可好?我们这儿不比城里,若缺了什么就跟我说,就当是在自己家里!” 可以啊启泽权,才一个早上就把这家主人哄开心了? 金佳根:“大娘肯收留我们就很好了,没有缺的少的,希望没有给你们添麻烦。” 妇人嘿嘿笑着:“你们城里人说话就是好听!” 饭做好了,金佳根和启泽权搭手将碗筷摆放好,妇人去屋里搀着一个农夫走了过来。 “我这老伴儿腿不好,年轻的时候上战场受了伤,就一着瘸着。” “让你们见笑了。”农夫说道。 他放下拐杖,坐了下来,妇人将盛了粥的碗递给他,又给他拿了一个馒头。 启泽权:“大叔客气了,能上战场的都是英雄,受的伤也是光荣的象征,泽权不敢笑,只会敬佩!” 金佳根:“对!你们保家卫国,没有你们,哪儿有我们的太平日子!” 农夫:“呵呵!现在老了,不及当年了!” 金佳根:“哪儿有?大叔身体康健着呢!” 妇人:“这姑娘嘴可真甜,看着姑娘就想起了我的女儿。” 金佳根喝着热腾腾的粥,胃里暖暖的。 启泽权:“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大叔和大娘能解解惑。” 农夫:“你不妨直说。” 启泽权:“昨夜我们行至此处,走了两户人家都是闭门不见,不知是为何。” 农夫:“也不怪他们,近日有流民在我们村偷盗,所以家家户户都防备得紧。” 妇人:“若不是看在你们孤男寡女的淋着雨,我也不会给你们开门。” 启泽权:“澎城的流民?” 农夫点点头。 金佳根:“澎城离这儿还有些距离,流民都到这儿了,那澎城得乱成什么样了?” 妇人:“所以你们去阳城探了亲就赶紧回去,别往澎城那地方走,乱得很!” 金佳根喝了一碗粥,又吃了一个馒头,才想起来桌子上少了一副碗筷。 “大娘,你儿子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给他留饭?”金佳根问道。 妇人突然没了心气儿,叹道:“哎!早走了,不会回来了!” 农夫:“都死了好多年了!” 启泽权一愣,说道:“可我们住的那间房......” 妇人:“是我儿子生前住的,早些年上战场,没回来成,我们每日都会整理他的房间,就当他从未离开过这个家。哎!要是我儿还在的话,肯定也接了媳妇儿,就像我们现在这样,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吃饭,说不定还生了大胖小子!” 金佳根:“对不起,我以为......” 农夫:“哎!不提了,吃饭吧。” 金佳根:“若世上没有战争就好了!打来打去,苦的永远是老百姓!” 妇人:“可不是吗!好在现在太平了,希望能一直过这样的安身日子。” 启泽权:“若朝堂稳定,对外,有强壮的兵马,对内,君主励精图治,减少赋税徭役,人民就能安居乐业,过太平日子。” 金佳根:“现在的天启不就这样吗?” 现在是,可以后...... 金佳根不敢想以后的日子,如果天启注定要败,她希望能少点杀戮。 “大娘还有其他子女吗?”金佳根问道。 妇人:“还有一个女儿,嫁去了邻村,每个月回来看我们一次。昨夜你们说要回娘家探亲,我就想到了我的女儿,每个月女儿女婿都要带着小外孙回来住上几日。” 日过晌午,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看来今日是走不了了。 夫妻俩让他们二人再住一晚,看明日天气如何。 启泽权找了一根结实耐用的木棍,为农夫新做一根拐杖。 金佳根闲来无事,看雨滴连成线从屋檐落下,这样的阴雨天气,要是能来一顿火锅就好了。 她灵机一动,翻开包袱,有辣椒、盐、花椒,居然还有八角,材料够了,可以试试! 她掀开锅盖,倒了一些油,然后放入葱、姜、花椒。 灶房里顿时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金佳根后退一步,第一次炒料,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启泽权放下手中动作进屋一看,锅里正煎着葱姜椒,一时有点纳闷儿。 金佳根:“看着吧!我给你们做顿大餐!” 她翻炒几遍,又放入了辣椒,“滋啦”,金佳根后退几步,待锅里动静小了,她便上前开始翻炒起来。 启泽权在屋外继续手中的动作,听见金佳根一直在锅里翻炒,忍不住问道:“你炒辣椒干什么?谁会用辣椒下饭?” 金佳根:“别急,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莫约炒了半个时辰,锅里飘香四溢,金佳根又放入了八角,又翻炒了一会儿,她将热水倒入了锅里,开始熬煮。 她切了蒜和洋葱一齐放入锅里,又撒了盐和一大把花椒,边熬边搅,使佐料充分熬煮。 她从包袱里拿出了一直没机会吃的肉,又向大娘借了一些蔬菜,在案板上操作起来。 “好香啊!”启泽权闻着味儿走来,“你做的什么菜?这么香!” 他从锅里舀了一勺汤料,吹了吹便喝了。 “啊!好辣!好麻!” 金佳根转身一看,他的嘴红了起来,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大笑起来: “不是这样吃的!哈哈哈哈!你的嘴......好红啊......比涂了胭脂还好看!哈哈哈哈......” 启泽权不满:“你这做的什么啊!杀人凶器啊!” 金佳根:“这个叫火锅,你刚刚喝下去的是底料,那不是直接喝的,而是用来煮菜的。你看!” 金佳根将切好的一块肉放入锅里,煮好后夹起来在香油碗里蘸了蘸,伸向启泽权的嘴边。 “尝尝!” 启泽权小心翼翼的张了嘴,从一开始的慢嚼到后面的快嚼,然后囫囵吞下。 “嗯!好吃!这个叫火锅?以前从未听过,也从未遇见过这样奇怪的吃法。” 金佳根:“以后你要想吃,我给你做?过来搭把手。” 金佳根把菜一样一样的切好,启泽权则分类放入盘子里,待菜切完放好,金佳根把一个个盘子放在锅边。 她满意的点点头,嗯~还不错! 启泽权唤了夫妻二人用餐,他搀扶着农夫,农夫连叹新拐杖就是好用。 四人围坐在锅边,夫妻二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吃法,不知如何下筷,金佳根将几盘菜倒入锅里,煮好后夹起来放入香油蒜碗里蘸了蘸,就可以吃了。 三人学着金佳根的吃法,纷纷赞道:“还不错!” 妇人:“待下回女儿女婿回来,我也做这个给他们吃!姑娘,你可得教教我!” 金佳根:“没问题!我待会儿把方法都写下来!” * 连日的雨让启泽荣心生烦燥,马车在泥泞的路上缓慢前行,走了这么久,连广陵驿站都还没到。 那两个“逆贼”走了这么几日,也不知道走到哪儿了! “殿下!”一侍卫慌张地说道:“没、没粮了!” “什么?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 “近日频频下雨,打不到野物,四殿下和二小姐又带走了一些,还有,没有驿馆可以采买......”侍卫答道。 “别说了!”启泽荣怒道:“吩咐下去,若是饿了,就蘸盐蘸糖喝水,让大家先忍忍,一定要坚持走到广陵驿站!” 侍卫颤颤地说道:“盐和糖也没、没了!” “什么?”启泽荣一拍大腿起身,“我们出发的时候带了那么多,怎么都没了?” 侍卫道:“四殿下和二小姐带走了许多......” “可恶!可恶至极!” 待本殿下抓到他们,定将他们打一顿!” 第24章 进城 翌日,雨过天晴。 临行前,夫妻二人坚决不收钱,金佳根拗不过,便把包袱里剩下的干粮全给了妇人。 “大娘,这两包是盐和糖,不好买,就留在这儿,能够你们用好长时间了。”金佳根一边整理一边说道,“还有一些佐料,你们做菜的时候放一些,味道好些。” 妇人:“好!好!” 金佳根:“这里还有一些酒和肉,也都留给你们。” 妇人:“姑娘,你们太客气了,这些留着你们路上吃吧。” 金佳根:“大娘你就收下吧,我们住了两日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妇人:“哪儿有!看见你们小两口,我就想起了我的女儿女婿,我还想你们多住几日呢!” 金佳根:“大娘,若以后有机会,我们又来看你,到时候和你的女儿女婿围坐在一起吃火锅,可好?” 妇人:“好!好!” 妇人抹抹眼泪:“真是舍不得你们!” 临走时,启泽权将两锭银子放在了桌上。 两人轻装上路,速度快了不少,路过阳城时买了一些干粮,便马不停蹄地继续赶路。 前面就是彭城地界了。 两人放慢了速度,金佳根带着斗笠遮太阳,启泽权牵着马。 行了一段路,两人都觉得这地方有点儿诡异,太安静了,林中连一只鸟都没有。 启泽权吹了一声口哨,白灼飞了过来,在他们头顶盘旋,他又吹了一声口哨,白灼又飞走了。 “你让它干什么去了?”金佳根问道。 启泽权:“探路!” 他脑中紧绷着一根弦,时刻警惕着。 金佳根:“其实也没必要这么紧张,若真有流匪,以你的武功,定能把他们打趴下!” 启泽权:“若是来八个十个,可能不是问题,但若是来十多个几十个,我们俩身上的肉,还不够他们分呢!” 金佳根抿抿唇:“那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启泽权:“得慢慢走,不能闹出动静,流匪多隐匿于山间,若惊动了他们,可麻烦了。” 两人慢慢走着,谁都没有说话,连马儿也放轻了喘气的声音。 空气中混着泥土味,还有点淡淡的血腥味。 两人的脑袋都紧绷着弦。 “咕噜噜......” 弦断了,启泽权停了下来,金佳根坐在马上一动不动,两只眼珠昨盯右瞧,生怕从林间跳出几个流匪! 马儿低头嗅嗅自己的前蹄。 启泽权往地上一看,原来是一根没腐化完的骨头。 松了一口气...... 金佳根也发现了,走近一看,是一根莫约15寸长的骨头。 “应该是一名成年男子的大腿骨!”启泽权说道。 启泽权说出口就后悔了,金枝玉叶的小姐哪儿见过这种东西,怕是要吓着她。 可金佳根面不改色,盯着那根骨头,说道:“不知道这个人是被野兽吃了,还是被人吃了......” 启泽权:“被人吃了!澎成这么多流民,若有野兽早就被吃了!” 金佳根:“朝廷拨的银子还有粮食都去哪儿了?怎么会有这么多流民!还有,一个小小的水灾怎么就让他们流离失所了呢?” 启泽权:“这正是我跟三哥此行的目的!也不知道他们走到哪儿了!” 两人把那根骨头埋了,继续前行。 沿路的村落都没有了人,房屋破败不堪,雨后的山间雾气腾腾,又多增了一份诡异。 越往前走,形势越严峻。 偶有几个男子衣着褴褛,却不似流匪那般凶悍,向他们讨要食物。 金佳根从包袱里拿出几个饼给他们分了,结果那男子大声喝道:“快来啊!有人发食物了!” 启泽权预感不对,果然,四面八方突然涌出了一群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都伸出手向他们讨要食物。 金佳根只得把包袱里的食物都拿出来给他们,可人太多,食物根本不够。 “对不起,没有了,真的对不起!” 领着食物的人都散了,可没领着食物的人依然围堵着,他们一个个眼神涣散,声音也含糊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伸着手。 “对不起!真的没有了!” 这些人一个一个的往上涌,一名男子突然抓住金佳根,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你们干什么?我真的没有食物了!” 启泽权往后退了几步,抽出背后的筒萧,打向那民男子的手臂。 男子收回了手,金佳根对启泽权说道:“别伤害他们。” 启泽权:“若想活命,就让出路来!” 这群人眼见讨不到好,纷纷散了。 启泽权翻身上马,扬起了鞭。 “我们得快点进城了!”他说道。 澎城,地处天启的最南边,挨着南洲国,是南洲通往天启的必经之地。 这里的地势低洼得像个锅底,只要下雨,必定涨水。 前朝有名士在澎城开渠引水,将水引入澜江,缓解了积水。 可现在,澜江河堤也被冲毁了! 这水就像是从天河留下来的一般,一夜之间便将附近的村落冲毁了,死伤无数,人民流离失所。 金嘉祁早已先他们一步来了这里修筑河堤,也不知道进展如何。 两人快马加鞭,所经之处一片荒凉,终于在日落前进了城。 城里的情况也不乐观,临时搭建的粥棚随处可见,十多个人围着一锅粥,一勺舀起来也不见几粒米。 一群小孩向他们讨要食物,见他们拿不出便跑开,把手伸向了其他人。 还有粗使婆子带着几个男丁,在街上寻觅丫头的,有人用二两银子便将自家的女儿卖了。 金佳根想上前阻止,被启泽权拦下。 “你看那儿!” 街边跪着一个女孩儿,脖子上挂着一块牌子,写着“卖身葬父”。 金佳根鼻子一酸,快哭了出来。 “若你上前阻止,那婆子也会找她,在他们眼里,是谁不重要,是个女孩儿就行。那家人没把女儿卖出去,一家人都会饿死,到头来还会怪你。就像在城外,没领到食物的那些人,怪你为什么不给他们发食物一样。佳根,你帮不了所有人。这世上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别人的因与果,不要参与。” 两人来到县衙,给门子亮明了身份,侍役便进去通传。 不一会儿出来一个腿脚轻快的小老头儿,身后跟着一群家仆。 小老头儿一路小跑到两人身前,跟身后家仆一齐跪了下来。 “恭迎四殿下安!”小老头儿提高音量说道,“四殿下一路舟车劳累,幸苦了,卑职惶恐。” 启泽权:“蔡大人不必拘礼,起身说话。” 蔡县令起身,伸手恭迎四殿下入内宅,身后的家仆给他们让出一条道。 金佳根:“蔡县令,我哥哥呢?” 蔡县令盯了顶启泽权身旁的女子:“不知姑娘......” 启泽权:“这是金相国的二女儿,她的哥哥便是金嘉祁金将军。” 蔡县令:“哦!老夫眼拙,还望二小姐莫怪!金将军自来了这儿,整日研究治水之术,这个时候恐怕还在澜江。” 蔡县令打量着二人,仿佛猜着了两人的关系,笑嘻嘻道:“咱们先入内,待卑职命人将房间打扫出来,休整一番后,金将军也差不多回来了,咱们再用晚饭?” 启泽权:“县令安排便是。” 房间收拾妥当,县令领着二人来到住处。 “一间房?” “一间房?” “有什么问题吗?”县令问道。 金佳根伸出两个指头:“要两间!” 县令愣了愣,急忙说道:“老夫糊涂!对不住对不住!来人,再打扫一间房!” 启泽权让金佳根先去那间房里休息,自己跟县令摆谈起来。 多日接续赶路,金佳根早已疲惫不堪,倒在床上便睡了。 启泽权让县令带着在衙府里走走。 蔡县令:“谁也没料到这次的水患居然这么严重,还好你们来了,诶?怎么不见三殿下?信上说这次是三殿下主事下来查探灾情。” 启泽权:“他啊!现在还不知道走哪儿了呢!” 蔡县令:“呵呵!三殿下金枝玉贵的,这一路上得吃不少苦啊!” 启泽权:“蔡大人,我们一路走来看到不少灾民,朝廷不是拨了赈灾银和粮食吗,何故有如此多的流民?” 蔡县令:“哪里有银?哪里有粮?钱和粮我是一个都没见到!” 怎么会这样? 金佳根睡了一觉,精神多了,启泽权也小憩了一会儿,婢女前来叫他们用餐。 前厅,金嘉祁正伏案查看图纸,金佳根见到哥哥兴奋至极。 “哥哥!” 她小跑过去抱住了金嘉祁。 “让我看看!嗯,瘦了点儿,路上吃苦了吧!” “哥哥也瘦了,是太幸苦了吗?” 蔡县令:“咱们先吃饭,边吃边说,来!四殿下请上座,金将军,请这边坐,二小姐,来,这边!” 四人围坐一桌,金佳根看着满桌的菜,肚子咕咕叫,她早就饿了。 金嘉祁倒酒,敬启泽权。 “四殿下一路照顾小妹,幸苦了,嘉祁先干为敬!” 启泽权:“嘉祁兄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金嘉祁:“诶?不对!父亲来信说你们是跟着三殿下来的,怎么就只你们二人,三殿下呢?” 金佳根抬起脑袋:“跟着他,还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马月呢!” 第25章 福灵寺 启泽荣打了一个喷嚏。 近日多雨,想必是受了风寒。 “喂!你,过来!” 青女将洗脚水倒掉,擦干净手,急忙来到启泽荣身前。 “殿下有何吩咐?” 启泽荣:“去给本殿下煎一副驱寒的药!” “是,奴婢这就去!” 青女守着药炉子,手里捏着毒粉,好几次想把毒粉洒进药炉里。 公子说此次出行不能在外杀掉启泽荣,容易引起怀疑,就算以后大功告成,也名不正言不顺,会遭世人唾弃。 可她实在受不了了。 小时候虽然过得苦,但那时候有姑娘和五位叔伯,日子也是乐滋滋的。 自从跟了这个瘟神,她把几辈子的苦都吃了。 太难熬了! 无数个夜晚,她都一个人偷偷的哭。 公子让她再忍忍,他会想到办法救国主。 可是,若没有办法呢?她要忍到何时? 这个瘟神总是想着法子折磨她,不知是心理变态还是怎么的,金佳莹也定是被他气得投了湖! 青女捏了捏手里的毒粉,又松开,仍在了一旁。 算了,一切听公子安排。 * 午夜,金铭急匆匆地敲金嘉祁的房门。 “公子,家里来信了!” 金嘉祁起身下床,打开房门拆掉信封便仔细看了起来。 “有那画师的消息了!信上说,那画师住在鹏来客栈,以卖画为生。” 金铭:“鹏来客栈,就是顺德大街上新开的那家酒楼?” 金嘉祁:“嗯!开了这么久,我们都还没去过呢,回去了一定要去坐坐。你写封回信,让家里人继续盯着那画师,以及跟画师有过接触的人!” “是!” “还有,明日佳根和四殿下要去福灵寺,你也跟着!” “可澜江那边......” “没事儿,明日你只管盯着他们,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 “那明日公子可要照顾好自己,工事繁琐,别太劳累。” “放心吧!” 佳根和四殿下定是甩了三殿下偷跑了出来,这两人,真是胡闹! 若是被父亲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罚佳根。 一路上也不知他们二人发生了什么。 害!希望什么都没发生! 福灵寺距离县城三里地。 出了县城北门往东走,绕过牡山山脚,便到了祈灵山。 福灵寺在祈灵山山顶。 传说曾有一位云游四海的方士来到此处,见祈灵山云雾缭绕,还有仙鹤在山间觅食,认为这一定是神仙住的地方,便在山顶搭建了屋子,余生都居住在此,再也没有下过山。 后来,听当地的人说,在一个午后,原本晴日当空,却突然乌云密布,天上劈下了一道巨雷,砸在了这位方士的屋顶,只见方士盘腿腾空而起,飞上了天。 人们说方士得道成仙了。 于是,人们在山顶建了庙,以此纪念这位仙人。 再后来,这座庙便成了祈福的圣地。 城北地势较高,灾民多流聚于此。 蔡蔚调拨了十多名衙役跟着他们,以确保他们的安全。 十余人一大早便出发,马车徐徐前行,出了北门,绕过牡山,不一会儿便到了祈灵山山脚。 一行人开始走步道上山。 金铭派两名衙役走前面探路。 衙役两人手里都拿着木棍,边走边敲。 山上树高叶密,虽烈日当空却不透一丝阳光,有点凉凉的。 行了莫约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到了。 山顶平坦开阔,寺庙高大辉宏,一旁的香樟树绿荫如盖,挂满了吉祥带。 金佳根在佛前跪拜,启泽权和金铭在外等候。 世人拜佛皆有诉求,可她的诉求是什么? 仅凭一股意念便来到这儿,是不是错了? 金佳根出了佛堂,见着一位扫地的僧人,走上前去问道:“不知泉真大师在何处?小女有些困惑想找大师帮忙化解。” 僧人:“不巧了,大师跟随主持下山传教佛法了。” 金佳根:“要多久才回来?” 僧人:“近来澎城水患,流匪四起,大师跟随主持传授佛法以渡化人心,不知何时回来。” 金佳根有点失望:“多谢师傅。” 僧人:“姑娘客气了。” 既然如此,来这儿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金佳根买了一根吉祥带,写了几个字,挂在了香樟树枝上,又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拜了拜。 启泽权看了看吉祥带,上面写着“愿姐姐早登极乐”。 吃过斋饭后,几人准备下山, 此行一无所获,金佳根有些丧气。 “四殿下、二小姐,你们怎么在这儿?” 两人齐齐看去,是一个十**岁的男子,剑眉星目,环手抱剑在胸前,咧嘴笑着。 启泽权:“秦统领,你怎么也在这儿?” 秦非,秦贵妃的侄儿,父亲死后被秦贵妃接进宫里养育,现任皇城禁军统领。 秦非:“我自然是为了姑母而来,向泉真大师讨要一道护身符!谁知道大师竟然下山了,我就只好在这儿等咯~” 金佳根疑惑:“什么样的护身符值得贵妃娘娘如此大费周章,竟然派禁军统领跑这么远的路只为求一道符纸? 秦非:“主子的事做奴才的怎敢打听?主子吩咐了做便是了!” 金佳根从衣袖里掏出秦贵妃给她的平安符:“是这样的符纸么?” 秦非定睛一看:“姑母怎么把平安符给了你?” 金佳根:“见面礼咯!” 秦非:“可恶!若不是给了你,我也不用跑这么远来重新求一道符纸!” 金佳根瞧了瞧手中的符纸:“要不把这个给你?你就当是重新求的,回去好交差?” “你!” 秦非握拳欲上前,启泽权挡在了金佳根身前说道: “我们此次前来也是为了澎城的灾民祈福,听说这里的神仙很灵,试一试。” 秦非勾起嘴角冷笑:“是吗?那我可要好好拜一拜!” 金佳根扯了扯启泽权的衣袖,小声说道:“我们走了吧!这个人,我不喜欢!” 启泽权:“秦统领,我们神仙也拜了,斋饭也吃了,就不留在这儿叨扰佛门清净了,你请自便。” 秦非歪歪脑袋挑着眉:“请!” 他咬着后槽牙,盯着金佳根的背影。 金佳根感觉后背火辣辣的,转身瞧,正好对上秦非的眼神。 她鼓着大眼睛瞪了对方一眼。 一行人往山下走,金佳根闷闷不乐。 启泽权:“佳根,你可知泉真大师本名叫什么?” 金佳根摇摇头:“不知。” 启泽权:你可还记得上京曾经的世家大族之首,李家?” 金佳根:“略有耳闻。” 启泽权:“这李家没落后,最后这一代的长孙,李清泉,便出家当了和尚,从此上京再无此人消息。” 金佳根:“你是说,这位泉真大师就是李清泉?” 启泽权点点头,他突然邪魅一笑,继续说道:“我听说,李清泉和秦贵妃在幼时定过亲!” 金佳根张大嘴巴:“啊?!” 这么大的瓜,还是第一次吃! “你怎么知道?”金佳根问道。 启泽权:“这上京名人世族的风流雅事那可是口口相传,一打听便知!” 金佳根:“还打听?你真八卦!” 启泽权:“我这不是看你闷闷不乐逗你开心嘛!” 金佳根:“拿别人的闲事逗人,岂是君子所为?” 启泽权:“好好好!我不说了好吧!但话又说过来,你说秦贵妃找泉真大师讨要护身符,是不是也是寻找一份寄托呢?” “你说,是泉真大师先出家当和尚,还是秦贵妃先入宫啊?” 金佳根:“......” 她加快步子往山下走,“无聊!” 启泽权:“佳根,你等等我嘛!小心点,路滑,哎呀佳根,我也是想逗你开心嘛!” 金佳根突然停下转身,启泽权一个急停差点没刹住,连忙后退一步。 金佳根双手叉腰:“四殿下平日里温文尔雅,喜欢的也是逗鸟吹箫这样的雅事,我还以为四殿下是从天上下来的神仙呢,没想到也是这般俗气。” 启泽权:“那你现在开心了么? 金佳根:“哼!更生气了!” 启泽权:“别生气嘛!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佳根,你等等我嘛!佳根?” 金佳根没有理会他,继续大步下山。 可转念一想,既然泉真大师所出的护身符对贵妃娘娘那么重要,她又怎么会轻易的给了我呢? 上一回去扶清殿,我提到了姐姐。 难道是因为姐姐? 姐姐的死,跟她有没有关系? 几人回到县衙,金嘉祁较往日回来的早些。 金铭将今日所见一一向自己的主子汇报。 “到最后下山的时候,四殿下和二小姐走的好快,我们差点儿都跟不上,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听见四殿下说什么‘想逗你开心’之类的,然后我们就回来了。”金铭说道。 金嘉祁低头皱眉,这两人现在是毫不避讳了。 良久,他开口说道:“知道了,你也累了一天,去歇息吧。” 金铭:“公子,明日还要盯着他们么?” 金嘉祁:“不用了。” 金铭:“公子,还有一件事,今日在福灵寺,我们还见到了秦非!” 金嘉祁:“你是说那个皇城禁军统领?” 金铭点点头:“嗯,他说他来找泉真大师要一道平安符。” 金嘉祁:“知道了,你下去吧。” 第26章 棒打鸳鸯 金嘉祁较往日起得晚了些,日上三竿了也不见人。 婢子来报,金将军将房门紧锁,敲门也不见回应。 蔡蔚急得团团转。 “金将军是不是生病了?快去叫大夫!这可是好啊!治水工事本就浩大繁琐,哪是一两天十几天就能完成的呢?他整日整日的研究图纸,整日整日的在澜江督工,卑职都说了,这些事让下面的人去做就好了,可将军偏要亲力亲为!我就说身体吃不消嘛!” 金佳根也急得团团转。 “哥哥这是怎么了倒是开门说句话啊!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 蔡蔚:“二小姐啊,这病来如山倒,还挑什么时间!” 终于,门开了。 金嘉祁穿着里衣,也未束发,一脸憔悴。 “蔡大人,澜江工事如何了,我要去看看!” 蔡蔚:“哎哟!我说金将军嘞!身体不舒服就先歇着吧!工事也不差这一天两天哟!您要是有个什么,老身怎么跟上头交代啊!” 金嘉祁:“可昨日我答应了工头,今日要去查看修水渠的地形,不能食言!咳......咳......” 启泽权:“不如嘉祁兄告知我需要做什么,我代你去如何?虽然我不懂如何治水,但传个话总行!” 金嘉祁:“可四殿下是权尊贵人,不敢劳烦四殿下。” 金佳根突然说道:“哥哥,你也太不了解四殿下了,他可完全没有架子!” 他?架子?好啊!果然我不了解你了解! 启泽权:“嘉祁兄,我跟某些人可不一样,你放心,你只管告诉我怎么做,我保证完成任务!” 金嘉祁:“那有劳四殿下了!待我去拿图纸,咳......咳......” 金嘉祁将图纸递给启泽权,两人将图纸打开在上面比划,一刻钟的功夫,启泽权收好图纸,准备离去。 “泽权哥哥,我也要去!”金佳根突然开口道。 金嘉祁咳得更大声了! 蔡蔚:“哎哟二小姐啊!你哥哥都病成这样了你就好好照顾他吧!澜江全是些粗糙汉子,二小姐去不合适!” 启泽权:“是啊佳根,你就好好在衙府,待我回来给你讲澜江趣事如何?” 还讲趣事?这两人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金嘉祁扶着门框,说道:“金铭,你跟着四殿下。四殿下,有什么要做的吩咐金铭便是!” 启泽权:“多谢嘉祁兄!” 金佳根扶着哥哥进屋休息。 “哥哥这两日就歇着吧,四殿下会帮哥哥处理好的。” 又是四殿下!两句离不开他! 金嘉祁:“佳根啊,我不碍事,倒是你,澎城流民多,你就在县衙待着,别出去!待三殿下探察了灾情,你就跟着他回上京!” 金佳根一脸嫌弃:“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不过正好,我就陪着哥哥!” 金嘉祁笑了笑:“陪着我干嘛,我还要去修河堤呢!今日就正好给自己放个假,你先回去吧,我躺会儿。” 金佳根:“哥哥一个人没事儿吗?” 金嘉祁:“去吧,我没事儿!” 午时,金佳根给哥哥端了饭菜,又看着哥哥吃完才离开。 蔡蔚:“二小姐别太担心,大夫说了,金将军这是劳累所致,休息几日便好!” 金佳根望望紧闭的房门:“希望如此吧!” * 河堤修筑工事确实繁琐,启泽权看着手中一沓沓的图纸,眉头紧锁。 工头老王又抱来一沓。 “公子,这些便是修水渠的地形图。”老王说道。 启泽权:“金将军说今日要实地查看地形,不妨我们去现场看看?” 老王:“公子莫急,即便是金将军今日来了,我也要说!这澜江地形不适合修引水渠,澎城地势低洼,就像一口锅的锅底,现有的引水渠都是把水引出城外,引到了澜江,若澜江再修个引水渠,把水引去哪儿呢?南洲国?” 启泽权:“不行!若把水引到南洲,那就是给南洲开了大门!” 老王:“金将军也是这么说,所以这引水渠根本就没法修!前几日金将军说要去实地查看,说不定能发现地图上没有标注的地方。公子,不是我自夸,我老王在澜江生活了几十年,哪里长了一棵树、哪个山头的野猪生了几窝崽我都知道,这澜江的地形,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了,不过公子若想实地查看也行,我们跟着便是了。哦,对了!今早我们在拐枣村附近发现一个大洞,看样子不像是被水冲的!” 启泽权:“洞?” 老王点点头:“嗯!” 启泽权:“走!去看看!” 老王又叫来三个工人一起去了拐枣村。 “这洞的位置隐秘,是洪水退下后露出来的。”其中一位工人说道。 他们四个跳下河堤,伸头往洞里瞧了瞧,漆黑一团。 启泽权也跳下河堤,还未等金铭阻止,他点燃火烛便钻了进去。 金铭急得跳脚:“公子快出来!” 这塌了可怎么办! 启泽权抓了一把洞里的土,捏了捏,松散,是酸土,又闻了闻,酸酸的。 他出了洞,在洞外另寻了一处地方,蹲身抓土闻了闻。 不对! 启泽权又俯身进洞,这下可把金名急坏了! 很快,他捧了些土出来,说道:“你们闻闻!” 工人们纷纷抓土闻了闻,酸的。 老王:“澜江土质呈酸性,有什么问题吗?” 启泽权:“酸土不是这个气味!不信你们闻外面的土!” 工人们抓了地上的土闻了闻,又闻闻启泽权手中的土,确实味道不一样。 老王:“奇了怪了,按理说这片土应该是一样的啊!” 启泽权:“土是一样,不一样的是气味!” 他摩擦着手里的土,又闻了闻,说道:“洞里的土酸味儿更大,而且,隐约有点儿刺鼻!” 工人:“刺鼻的酸味儿?硫磺!!” 启泽权抬眼,深幽黑眸炽热清澈,仿佛看透了一切。 “有人炸河堤!” 工人们惊慌失措:“什么?谁人这么胆大!居然敢炸河堤!” 启泽权吩咐道:“你们先别声张,待我回去向金将军禀明!记住,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 * “呀!你们快来看!这里好多蘑菇!” 一婢子兴奋地叫道。 众人纷纷前来看车轮子上的蘑菇。 “我还从未见过车轮上长的蘑菇呢!” “哇!你们看,这里面还有好多!” 金柔摘了几个小蘑菇捧在手里,开心地像个孩子。 “青姐姐,你快来看!” 青女放下手中的活,走到车轮边,展开笑颜。 “确实有趣呢,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车轮上长蘑菇。” “青姐姐笑起来真好看!” “青姐姐就是要多笑笑,平日里多跟我们说说话,多笑笑!” 青女:“各位说笑了。” 启泽荣双眼紧闭端坐在马车里,这几日他的两只耳朵通红,不知为何总是在发热。 吵死了!木头上长蘑菇有什么稀奇的! “喂!”启泽荣指了指青女,“你去给我煎副降火的药!” 青女又恢复了往日的面无表情:“是。” 她机械的搬动药炉,放入降火的药材,倒水,泡了一刻钟,点火开始熬。 她已经将身上的毒粉全都扔了,就是怕自己没忍住往他的餐食里投毒。 但在这样的地方,他若误食了毒蘑菇,是不是也就情有可原了? 虽然毒蘑菇不一定致死,但也能让他拉几天肚子,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一招毙命呢! 青女起身往林中走去。 毒蘑菇毒蘑菇,以前听老人说,长得好看的蘑菇就是毒蘑菇,颜色越鲜艳毒性越大。 青女俯身仔细地盯着地面,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林子深处,全然不知前方有几个人影鬼鬼祟祟。 “哈!”林子里突然跳出一个糙汉。 “老大快出来,咱们今天赚了!” 说罢,林子四周接连跳出几个胡子拉碴的壮汉,领头的手里拿着一把大刀比划了两下,猥琐的说道: “不知美人儿从哪里来,又要往何处去?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一个人?嗯?” 青女嘲讽的“哼”了一声! 其中一人道:“大哥,她好嚣张,居然敢嘲讽你!把她砍了!” 另一人道:“大哥,先让兄弟们玩儿玩儿,玩儿够了再吃了她的肉! 青女右脚后退一步,稳住步子。 “大哥你看,她吓着了,嘿嘿嘿嘿!” 领头糙汉说道:“美人儿,今天你遇着我们算你幸运,不会让你死得太难看!你若把我们哥几个伺候舒服了,给你留个全尸,是不是啊哥几个?” “是!是!嘿嘿嘿嘿!” “一群不要脸的贱货!” 青女伸出右手,手指弯曲成爪,猛的从地上吸起石子,手掌一推,石子向他们几人飞去。 “哎哟!” “哎哟!” 石子打穿他们的手臂,领头糙汉的大刀也落在了地上,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料到眼前这位女子有如此深的功夫,都不敢上前。 青女厉声道:“怎么?哑巴了?” 几人跪地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 青女沉声问道:“刚刚是谁说要吃了我的肉?你?还是你?” 她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几人,无一人敢搭话。 等等! 若是三殿下被流匪杀了,是不是也情有可原? 第27章 三人断案 青女突然一改厉色,变得柔弱起来,哭哭啼啼说道: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走到这里了?你们是谁?刚刚发生了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摸不着头脑。 青女继续说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我可是良家女子,你们不许胡来!” 领头糙汉小心翼翼地起身,捡起大刀,畏畏缩缩的在青女面前比划了一下。 青女吓得花容失色,双手捏紧胸口,大哭起来。 “我要告诉娘亲,你们欺负我!呜呜呜呜!” “原来是个傻的啊!大哥,还干不干她?” “先砍了再说!” 几人涌向前,青女拔腿就跑。 “你个死丫头!看你往哪儿跑!” “救命呀!救命呀!有人要杀我!” 前面就出林子了,启泽荣,对不住了! 随行侍卫听见了青女的呼救声,拔出了剑,护着三殿下,警惕着四周。 启泽荣也下了马车查看。 一侍卫见青女身后跟着几个壮汉,还拿着刀,警惕起来:“殿下,是流匪。” 同行的丫鬟婢子们惊慌失措:“流匪?这可怎么办?” 金柔大哭了起来:“小姐......小姐......” “金柔妹妹别怕,我们有这么多人,不会有事的!” “待会儿我们就待在一处,千万别乱跑,大家都听见了吗?” 众人都点点头。 启泽荣:“有几人?” “四个!” 启泽荣:“天杀的恶徒,抢到本殿下头上来了,给他们点儿教训!” “是!” 越来越近了,青女眼看启泽荣就要上马车,抛了一颗石子出去,正好打在启泽荣的膝盖上。 “哎哟!” 启泽荣应声倒地。 侍卫见状,将启泽荣围在身后。 “保护殿下!” 丫鬟婢子们见殿下倒地,都缩在一旁。 青女跑向队伍。 “殿下救我!” 启泽荣从人群中走出,见青女脆弱不堪满脸泪痕,急忙上前迎她。 青女抓住启泽荣的手,啼哭道:“殿下,他们欺负我!” 启泽荣将青女藏在身后。 “别怕!本殿下倒要看看是些个什么东西!” 青女一愣,不对,有什么地方错了。 她瞧了瞧启泽荣的膝盖,刚才被她用石子打了,弯曲着,脚尖点着地,不让膝盖承受重量。 怎么会这样?事情不应该这样发展。 按照计划,现在他应该躲在马车里,流匪跟侍卫打斗,而我趁所有人不注意,把他解决了! 怎么......现在是他站在我的前面对抗流匪? 几个糙汉见眼前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停住了脚步。 想跑,却已经晚了! 侍卫上前跟流匪打斗了起来。 青女:“殿下,我害怕,我们去马车里吧!” 启泽荣:“别怕!本殿下要亲眼看着他们几个被俘!” 在混乱中解决也行!先插入要害,再推向流匪! 青女拿出手里藏的簪子,正要往启泽荣的腰插进去,却被他拦腰一抱,护在身旁。 “呯!” 簪子掉了。 算了,直接推向流匪吧! “殿下,我怕!” 青女娇滴滴地说道,步子却往启泽荣身后挪着。 她双手搭在启泽荣的双肩,正要使力,启泽荣突然转身。 “既然害怕,我们就上马车!” 说罢,启泽荣牵着青女的手上了马车。 * 金佳根一刻也闲不住,她束起头发,扎进衣袖,跑到县衙外的粥棚帮忙打粥分粮。 灾民越来越多,粮食根本不够,每日都有许多没有分到粮的。 金佳根往锅里多倒了一些米,衙役却说,这样做的话,后面几日灾民连粥都没得喝了。 朝廷不是拨了赈灾粮吗?粮呢?半路被流匪劫了?流匪哪儿能吃这么多?况且官兵人强马壮的,流匪也打不过啊! 今日的粮又发完了,衙役收了粥棚,遣散了排队领粮的人。 队伍里一个小男孩儿饿的“哇哇”哭了起来。 小男孩儿被粮亲牵着往城北走去,金佳根跟着他们,走到一处街角,偷偷叫住了他们。 女人见是刚刚那位施粥的女孩儿,便对她笑了笑。 金佳根上前,将荷包里早已拿出的钱偷偷塞进女人手里。 女人有些不知所措。 金佳根低声道:“嘘!莫要给别人说!给孩子买些吃的。” 她向小男孩儿眨眨眼睛。 泽权哥哥说我们帮不了所有人,那我见着一个便帮一个! 回到衙府,只见金嘉祁眉头紧锁,案几上推了好几沓图纸,启泽权也坐在一旁,同样的面色凝重。 这是怎么了?遇到麻烦了? 金佳根不敢打扰,在一旁静静待着。 启泽权:“这个人好歹毒!你看,他在上游拐枣村这个位置炸了河堤,下游河堤就顺着水势被冲毁了!” 金嘉祁:“什么人,胆子这样大!有没有可能,是南边的?” 启泽权:“不太可能,南边的人想要过江都是个问题!” 有人炸河堤? 金佳根绕到他们身旁,拿起一张图纸。 澜江从西北方向而下,经过澎城,从东南方向流出。 金佳根:“这个人早不炸,晚不炸,偏偏在这个时节炸,就是想让雨水洗净炸药痕迹,接着涨水淹没洞口,这样所有人都不会发现澜江上游有一个洞,河堤受损,接着就被洪水冲毁。他早炸一天,这个洞会被人发现,晚炸一天,水已经涨起来了,没法炸了,所以,他一定是在下雨的前一刻炸的!他清楚这里的气候,能算准这里的天气变化。” 金佳根双手拍桌,将图纸压在手下:“他一定是澎城人!” 启泽权和金嘉祁都看向她,一脸的不可思议, 佳根好聪明啊! 妹妹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金佳根问道。 “对!” “对!” 两人异口同声。 启泽权:“若他是这里的人,那炸河堤对他有什么好处?” 金佳根:“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种人!他自己过得不好,就专门报复社会!” 启泽权:前几年上京有一个案子,是一个屠夫当街杀人,后来衙署问他为何无端杀人,他说他赌钱输光了家财,妻子带着儿子跑了。这种人是不是你说的报复社会?” 金佳根:“对!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炸河堤需要大量硫磺,得花不少钱财,普通人报复社会一般会选择直接杀人或者投毒,想必他一定很有钱,才会下血本炸河堤!但是这人这么有钱,又如何能过得不开心呢?” 启泽权:“佳根,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不管此人是不是在报复社会,但他肯定很有钱,一般家庭是买不起硫磺的,更不说穷苦百姓了!况且,他能有如此深的心思,做事又滴水不漏,肯定是个有学识的人,或许我们可以往这个方向调查!” 金嘉祁点点头:“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明日我要亲自去那个洞口看看!” 金佳根:“哥哥,你的身体恢复好了吗?再多休息几日,明日我去帮哥哥看那洞口。” 金嘉祁急道:“不行!” 金佳根:“嗯?怎、怎么了?” 金嘉祁:“咳咳!我的意思是说,那地方不适合女孩子去。” 金佳根撅着嘴,不服气的说道:“你瞧不起人!” 金嘉祁:“不、我没有......” 金佳根:“你就有!上一回在家里也是!你就是瞧不起人!” 金佳根不服气,侧身背对着自己的哥哥。 金嘉祁:“我......” 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瞟了一眼启泽权,见他正尴尬的扣脑袋。 金嘉祁:“反正,你和四殿下,只能一个人去。” 启泽权听出了这句话的意思,原来金将军根本就没有生病。 他双手环抱胸前,说道:“那还是我去吧!我去过那洞口,熟悉些。” 金嘉祁:“那就有劳四殿下了!” 金佳根愤愤地,起身气冲冲的离开了。 “不去就不去!哼!” “佳根,你等等我。”启泽权跟了上去,“明日待我回来给你讲澜江趣事?” 金佳根:“你又哄我!今日的澜江趣事呢?就是那个大洞?” 启泽权:“不是......你听我说嘛。佳根,你等等我......” 两人离去后,金嘉祁手肘撑在案几上,扶着额头,手指按压着太阳穴,修筑河堤本就劳心费神,现在又来一桩悬案。 既然不能修引水渠,那便要想其他办法。 金嘉祁命金铭将衙府内所有关于治理水患的书籍搬进了他的屋子,希望能从这些书里找到办法。 金铭气喘吁吁的搬了一趟又一趟,又将这些书籍按朝代、地域、气候分类整理好。 金嘉祁伏在案上研究这些书籍,金铭突然说道: “公子,其实我觉得四殿下人挺好的。” 金嘉祁抬眼:“怎么?才一天就把你收买了?” 金铭忙道:“不、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只是觉得他人不坏。今日在澜江,四殿下又是钻洞、又是抓土、又是闻土,小的认为四殿下跟那些公子哥儿不太一样,那些工人也都认为四殿下能干得很!” 金嘉祁继续翻书:“四殿下人是不坏,可终究来路不明,父亲不会同意他和佳根的。好了,这事以后别再提了。” 金铭摸摸脑袋:“是!” “公子,你怎么又要看这么多书啊,眼睛别累着了。”金铭边整理书籍边说道。 金嘉祁起身,叹道:“这防水工事还得再研究!” 第28章 问责 怎么这么难杀! 启泽荣一手护着青女,一手掀开车帘向外瞧, 以前都是她保护别人,这还是头一回被别人护着! 青女盯着启泽荣的侧颜,心里长叹一声。 算了,天意如此,启泽荣,算你命大! 流匪见对方人多势众,想跑。 可是太晚了,侍卫将几个糙汉捆成一团。 流匪最终被俘,几个满脸胡渣大汉跪坐地上哭喊求饶。 启泽荣下了马车,看见地上一团“污秽”,从衣袖里掏出帕子捂住口鼻,说道: “这才进入澎城地界,就遇到这么几个腌臢玩意儿,蔡蔚可真是的个好县令啊!” “把这几个腌臢玩意儿带上,就当是本殿下给蔡蔚的见面礼!” 侍卫齐声:“是!” 启泽荣钻进马车,见青女一副泰然自若的姿态,顿时来了火气。 “还有你!瞎跑什么?刚才还怕的要死,怎么,用完了本殿下就又开始垮着脸了?你给本殿下煎的药呢?” 青女这才想起来,原本是给三殿下煎药来着。 一时语塞,捏了捏衣裙。 “下去!罚你今晚守夜!” 青女默默下了马车,气不过,瞪着马车里的人。 那几个流匪太没用了! 真是高估了他们! * 终于到澎城了。 这一路上灾民众多,惨不忍睹。 启泽荣气愤极了,朝廷拨了那么多粮,给了那么多钱,竟一点儿用也没有! 澎城是天启的咽喉,南洲又虎视眈眈,若澎城乱了,天启也就完了。 好在南木裘还在天启,南边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蔡蔚,一天到晚的在干些什么! 看本殿下不去摘了他的帽子! 青女拿着文书让门子通传,启泽荣等不及,直接下了马车大步走进县衙。 “人呢?都死了吗?!” 启泽荣厉声喝道。 蔡蔚慌忙的戴好帽子急匆匆地赶来迎接,“啪嗒”一声趴在地上:“恭迎三殿下安!老身惶恐!” 启泽荣耷拉的眼帘盯了蔡蔚一眼,坐在堂上,喝道:“带上来!” 侍卫将那几个流匪带上了堂。 蔡蔚跪趴在地上,抬头看了看,是几个胡子拉碴的大汉,被打得鼻青脸肿,哆嗦着说道: “不知这几位是......” 启泽荣:“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他们是你的民么?” 蔡蔚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松了一口气:“哦,原来是灾民。” 启泽荣:“这几人在半道上拦了本殿下的路,要取本殿下的钱财,敢问蔡大人,你的民如何就成了流匪呢?!” 蔡蔚磕破了脑袋,说道:“殿下明鉴啊!今年澎城闹水患,灾民四起,流匪众多,卑职也无力啊!” 启泽荣:“无力?朝廷拨的银子和粮食呢?据我所知,朝廷可是掏了大半个国库为了这次的澎城水患,你把钱和粮都藏哪儿了?” 蔡蔚:“殿下啊!卑职是真的没有见到这钱和粮食啊!殿下明鉴啊!” 这蔡蔚看着也不想是演的,或许真是有心无力? 启泽荣吩咐道:“把这几个流匪押下去!蔡蔚,你起身说话。本殿下问你,这灾民有多少人,冲毁的房屋有多少处,库存粮食多少石?” 蔡蔚晃荡着起身,说道:“登、登记在册的灾民有两万四千八百一十三人,毁损的房屋有四千两百五十六处,库房现存的粮食仅有、有两百石。” 启泽荣拍案而起:“什么?两百石?一人还领不到一斤粮食!” 蔡蔚缩缩脖子:“殿下,这、这还是保守估计......” 启泽荣:“若灾民饿死,你这顶乌纱帽也别想要了!” 蔡蔚:“卑职也在、在想办法。” 启泽荣:“哦?那你可想到了什么办法?” 蔡蔚:“卑职认为,可以向城中的富商借粮,以衙署的名义借,期限一年。卑职相信,他们定会给卑职这个脸面的!” 启泽荣想了想,说道:“这个办法不错!可行!就这么办!” 他从堂上走下,突然变得温和细语起来。 双手搭在蔡蔚的肩上,说道:“那就有劳蔡大人了啊!” 蔡蔚:“卑职惶恐!这都是卑职应该做的!” 解决了流匪,责问了县令,现在该收拾那两个“逆贼”了! 蔡蔚将一行人妥善安置后,给启泽荣一一汇报了自金将军到这儿以来的所有事项。 “呵!可以啊!一个勘查河道,还有一个整日在粥棚施粥!都忙得很啊! “根本不把本殿下放在眼里!” 金嘉祁听见启泽荣来了,放下手中的活前去迎接。 一见面,启泽荣就抱怨起了金嘉祁的妹妹。 “金嘉祁,你那个妹妹到底还有没有人管?没礼貌没规矩!” “殿下大度,就别跟小女孩儿计较了?” “不是本殿下计较,她如果要走,好,至少给本殿下知会一声吧!路上遇见流匪了怎么办?就他们两人,就那野人三脚猫的功夫,能行吗?你看看!看看!” 启泽荣将金佳根逃跑那天留给他的布扔了出来。 “你看看!她好歹像模像样的给我留个言啊!不知从哪儿扯块布就给我打发了!本殿下好歹是她表兄,她有尊重过我吗?在她心里本殿下就跟这块破布一样!” 金嘉祁从地上捡起那块破布,看了看内容,既无奈又无语,摇摇头:“确实不像话!” “嘉祁,不是本殿下得理不饶人,你这个妹妹确实缺乏管教!随随便便就跟那野人跑了,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她以后还嫁不嫁人了?” 启泽荣一顿输出,把这几日的憋闷发泄完,心情终于舒畅了些。 他喝了一口热茶,继续说道:“你呀!也别成天只知道研究治水,该休息还是要休息,治水哪儿那么容易?” “啊!终于能住的舒服点儿了!这一路上风餐露宿,本殿下哪儿能吃这种苦呢?” “你修河道也挺累的吧,现在进展咋样?修哪儿了?” “蔡蔚那个老狐狸没为难你吧?钱够不够?人够不够?有什么困难就跟本殿下说。” “这里吃的住的好吗?我听蔡蔚说前几日你病了,怎么样,身体好了吗?” 金嘉祁:...... “沿路的情况你都看见了吧,有什么想法?” 启泽荣:“本殿下一来就责问了蔡蔚,他说他没见着朝廷拨的赈灾银和粮食,你说,这钱和粮食能去哪儿?” 金嘉祁:“要么就是没走出上京,要么半道被人劫了,要么就在澎城!” 启泽荣:“你觉得是哪种情况?” 金嘉祁:“泽荣啊,你有所不知,我现在真是分身乏术焦头烂额了,起初来到这儿整日研究如何治水,现在又冒出一桩炸河堤悬案,所以你问我可能是哪种情况,我是真没心思去分析了!哎!” 启泽荣:“什么炸河堤悬案?快给我说说!” 金嘉祁将河堤被炸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启泽荣,启泽荣拍案,恼道: “谁人这么胆大?一定要严查!喂,你去把笔墨给本殿下拿过来!” “本殿下要写信禀明父皇!敢炸河堤?不要命了!” 青女转身去拿笔墨,金嘉祁突然说道: “等等!” “这件事还没有告诉蔡大人!万不可声张!” 启泽荣:“为何?” 金嘉祁:“据我们分析,此人是澎城本地人,有钱,我们担心蔡大人跟此人......当然,这都是猜测。” 启泽荣:“你说的有道理,万一蔡蔚包庇此人就难办了!那我们要怎么查?” 金嘉祁:“这几日我在翻看治水的书籍,四殿下在河堤找线索,你还别说,四殿下真是能干,河堤被炸就是他发现的,跟底下的工人也打成一片,工人们都很喜欢他!” 金嘉祁自顾自地说着,全然不知启泽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个野人,倒是很会拉拢人心! * 金佳根将最后一包粮食递给大婶,跟着衙役收了粥棚,往衙府去。 太阳快要落山了,泽权哥哥应该也要回来了吧。 正念着,就看见前方有一个人影,左肩伏着一只白鸟,影子被夕阳拉得好长。 金佳根右手挡在额前,左手在空中挥了起来。 启泽权见状,加快了步子,白鸟扑腾飞了起来,在他们头顶盘旋。 走近之后,两人相视而笑,并肩向衙府走去。 启泽权:“累了吧!” 金佳根瑶瑶头:“比起那些灾民,我累点儿苦点儿又算什么?现在唯一难的,便是那粮食快不够了!” 启泽权默默听着。 “你呢?今日有什么收获?”金佳根问道。 启泽权也摇摇头:“什么线索也没发现......” 金佳根:“如果在河道找不到线索,不妨试试其他方法呢?比方说,这附近有造硫磺的地方吗?或者是造什么东西需要用到硫磺?” 启泽权:“嗯,确实可以往这些方向调查,只有问问蔡大人了。” 两人跨进县衙大门,进入前厅,便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果然,蔡蔚摆了一桌宴席。 金佳根:“哇!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吗?” 她捻起一块肉正要味进嘴里,却突然被人打翻! 转身一看,启泽荣正一脸阴厉的盯着她,还有他! “你居然到了!”金佳根一脸的不可思议,“比我预计的早了几天。” 第29章 周旋 启泽荣:“怎么?影响你们逍遥快活了?” 启泽权:“三哥,请慎言!” 启泽荣:“你闭嘴!谁是你三哥?滚一边去!” 金柔突然见到自家小姐,高兴得哭了起来,跑过去抱着金佳根:“小姐!您怎么自己一个人走了,都不带上我,我还以为您不要我了。呜呜呜呜......” 金佳根:“好柔儿,怎么会不要你呢?那天行事匆忙,所以没有给你说。” 启泽荣厌烦道:“哭!又在哭!一路上还没哭够!” 启泽权没有理会他,坐着喝起茶来。 启泽荣开始数落起金佳根:“也不知道是谁哭着跪着求我带她出来?真是过河拆桥,被野人一勾就跑了,你要脸吗?” 金佳根双手叉腰正要跟他理论,只见启泽权拍桌而起。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佳根是被我带走的,你要说就说我,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孩儿算什么本事!” 启泽荣:“你!你还有理了!” 金铭端着菜走进来,见气氛不对,放下菜赶紧去叫自己的主子,不然他们两个就要打起来了! 金嘉祁放下手中的活,大步向前堂走去。 还没走进,就听到两人吵了起来。 金佳根见哥哥来了,赶紧上前躲在哥哥身侧。 “哥哥,你是没听见,刚才三殿下骂我骂得多难听!” 金嘉祁:“你快别火上浇油了,还不都是你惹起来的!” 金佳根嘟着嘴:“怎么是我惹起的?明明是他得理不饶人!” 金嘉祁上前制止两人:“好了别吵了!惹人看笑话!” 启泽荣:“哼!” 蔡蔚领着十几个婢子进来,每人手里都端着菜。 “菜齐咯!” 金佳根:“这么多菜,吃得完吗!” 启泽权:“蔡大人,虽说今日有贵客到,但这些也太铺张浪费了!外面的灾民还饿着肚子,我们在里面吃这些,不好吧!” 蔡蔚:“这、这都是按照三殿下的喜好来的......” 启泽权:“呵!也对!铺张浪费才跟三哥相配嘛!” 启泽荣:“你不吃就滚!” 启泽权:“被你说准了,我就是不想吃,吃着昧良心!” 金佳根:“泽权哥哥,你不吃我也不吃!” 金嘉祁见妹妹要跟四殿下走,突然坐下来,夹起一块肉吃了起来。 “做都做了,不吃就更浪费了!蔡大人,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蔡蔚:“是!是!” 金嘉祁:“四殿下、佳根,坐下吃吧,这也是蔡大人的一片心意。” 启泽荣:“有人说吃着昧良心!不吃拉到!” 启泽权却转身坐下,说道:“某些人不想让我吃,那我就偏要吃!” 金佳根也坐了下来。 青女立在启泽荣身侧,摇着扇子。 金佳根:“青姐姐也坐下来吃吧。” 启泽荣:“吃什么吃!引来流匪,她就该站着!” 金佳根突然兴奋起来:“什么?你们竟然遇到了流匪?那流匪长什么样啊?讹了你多少银子?” 启泽权在一旁等着看笑话,启泽荣气得咬牙切齿。 金嘉祁对自己的妹妹使了使眼色,金佳根立马低头干起了饭。 食至中盘,启泽权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蔡大人,澎城附近有没有卖硫磺的地方?” 蔡蔚:“四殿下何故想起了这个?” 启泽权:“我这只鸟啊,眼角又被虫叮了,抹点硫磺就好了。” 蔡蔚:“哦,原来这么回事,那硫磺药铺就有卖的。” 启泽权:“若医用硫磺有用,我也就不会问蔡大人了!我这只鸟要用纯度高的纯硫磺才会好!” 蔡蔚:“四殿下,那可就没有了,这纯硫磺可不是常用之物,我们澎城没有卖的。” 启泽权:“呵,那我就先在药铺买些硫磺给我的鸟儿先擦上。” 启泽荣:“一只破鸟还用硫磺,也不知道是谁铺张浪费!” 蔡蔚看出了两人不对付,不敢插嘴。 金佳根两兄妹只管埋头干饭。 这一顿晚宴吃得极其尴尬! 酒足饭饱后,蔡蔚命人撤了碗筷,随后家仆摆上案几,端来各类水果。 他请启泽权上坐,说道:“卑职还为殿下准备了歌舞,请殿下欣赏。” 启泽荣:“好!蔡大人有心了!” 说罢,他斜坐在垫子上,绻着右腿,右手搭在膝盖上,左腿直直的伸了出去。 启泽权:“今日真是沾了三殿下的光啊!呵!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歌舞! 启泽荣不理会,端起酒杯饮酒。 金佳根也坐了下来。 金嘉祁:“蔡大人,这个时候还听这些靡靡之音怕是不妥吧!” 启泽荣:“嘉祁,既然蔡大人都准备了,就坐下来看,又不是每日都这样,今天难得高兴!” 蔡蔚:“殿下说得是!金将军修河堤也幸苦了,放松一下嘛,无碍!” 他双手在空中拍了两下,一个拿着琵琶的妙龄女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年轻姑娘。 个个扭着婀娜的身姿,眼里泛着秋波,燕减肥瘦,应有尽有,美艳至极,我见犹怜。 蔡蔚给启泽荣倒酒,谄媚道:“殿下,怎么样?我们澎城的女子美艳吧?让她们今晚陪着殿下?” 启泽荣摆手:“本殿下有人伺候。” 他抬眼看看青女。 蔡蔚:“我看此女一直板着一张脸,不像是会伺候人的,不如......你看,那个怎么样?” 蔡蔚指了指中间那名舞女:“佳人如仙,翩翩若蝶,裙袂似云,舞姿弱柳,好一个曼妙家人啊!” 启泽荣:“蔡大人若喜欢,不妨让她陪你?” 蔡蔚张口结舌:“卑、卑职惶恐!老身一把年纪了,哪、哪里有这些心思......” 启泽荣斜眼嘲弄:“老当益壮嘛!啊?呵呵!” 蔡蔚擦擦脖间的汗:“殿下啊!您就被捉弄老身了......” 启泽权瞟了瞟那舞女:“确实挺好看的。” 金佳根鼓着两只大眼睛问道:“怎么?你喜欢?!” 见启泽权没回应,一直盯着舞女,金佳根气呼呼的喝起了闷酒。 酒过三巡后,启泽荣突然说道:“蔡大人啊!我对你真是一见如故!相见甚欢啊!” 蔡蔚:“呵呵,殿下客气了,殿下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卑职便是。” “来!给蔡大人倒酒!” 青女放下扇子,揉揉手腕,起身给蔡蔚倒上了酒。 蔡蔚双手举杯,客气的点点头。 “卑职敬殿下!” 启泽荣摇摇头:“不不不!本殿下敬蔡大人!” 蔡蔚:“卑职不敢!” 启泽荣晕晕的,晃荡起身,走到蔡蔚身前,蔡蔚也起身,躬身站着。 “蔡大人为了灾民,愿意放下身段去借粮,泽荣佩服!来!喝了这杯酒!” 蔡蔚一脸疑惑:“卑职怎么不知有这事儿?” 启泽荣:“诶!白日里你不是说要去找富商借粮嘛!” 蔡蔚:“哦,呵呵,殿下误会了,卑职的意思是以县衙的名义向他们借粮。” 启泽荣:“哎呀!不管是谁的名义,蔡大人既是澎城的父母官,为澎城百姓做点儿事,也是天经地义!这样,明日我就陪着蔡大人去一个一个敲澎城富商的门,怎么样?” 蔡蔚慌张起来:“哎哟!殿下啊!你这才到澎城,这种事情,让底下的人去办就好了......” 启泽荣大概是喝醉了,声音越来越响亮:“那怎么行!本殿下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探查灾情,坐在衙府里怎么探查啊?你说是不是啊金将军?” 金嘉祁歪头偏向妹妹:“你别看三殿下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心里跟明镜似的!” 金佳根脸颊泛红,气呼呼地说道:“管我什么事儿!” 启泽荣:“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去!” 蔡蔚:“可是......” 启泽荣:“哪儿有那么多可是?怎么,蔡大人不会出尔反尔吧!” 蔡蔚慌忙解释道:“卑职不敢!只是......这些富商为人粗鲁,凡事又斤斤计较,怕惹的殿下厌烦!” 启泽荣:“无妨!总归是我天启的子民,本殿下这点儿肚量还是有点!” 蔡蔚自知躲不过了,只能应声“是”。 启泽权不屑,肚量?就你那芝麻大的肚量?可笑! 他抿了一口酒,有些醉晕晕的,身子开始随着舞乐轻微晃动起来。 金佳根见状,剥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气呼呼的起身。 见启泽权依然在看舞女跳舞,一跺脚:“哼!”。 气呼呼的走了。 启泽权见金佳根大步走了出去,自己也跟着走了。 金嘉祁对金铭使了一个眼色,金铭明白意思,偷偷跑出去跟着他们俩。 金嘉祁自称喝醉了要回房休息,便告了辞。 启泽荣看样子也喝醉了,被青女扶着,左手拿着酒壶,右手拿着酒杯,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夜已深,蔡蔚命舞姬都退下。 启泽荣:“诶?蔡大人,怎么人全都走了?把他们都叫进来,咱们一起唱!一起跳!”开始踢腿胡乱跳了起来。 蔡蔚坐在案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殿下,时辰不早了,累了一路,早点歇息吧!” 他一仰头,一杯烈酒下肚。 青女:“殿下,让奴婢扶您去歇息!” 启泽荣被青女扶着回房去了,蔡蔚一脸憋屈。 不仅没把人安插进去,自己还栽了一跟头! 这三殿下也不知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