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吗？”山本隼人喉结滚动着沉默了两秒，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袖口，像是在从记忆里抠挖碎片。
他镜片后的双眼浑浊得像蒙了层灰雾，此刻却骤然凝出冷光，视线黏在百川岚身上，像饥饿的狮鹫锁定了垂死的腐肉：“虽然这么说不太体面，但百川同学以前被林同学欺负过吧？照这么看，他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也不是没可能。”
他往前倾了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先前也说了是□□中毒……百川同学完全能在进门时，趁人不注意把粉末撒进林同学的碗筷里。”
“先不说他只是偶然来这儿的，”伊达航双手抱臂站在原地，肩线绷得笔直，沉稳的嗓音在空中回荡，“正常人会随身揣着毒药？而且他和林大辉是一起进来的，又怎么会提前知道林大辉坐哪儿？”
每句话都戳在要害上，周围人下意识点头，看向山本隼人的眼神多了几分怀疑。
山本隼人却忽然低笑出声，嘴角勾起的弧度里藏着恶意：“你们不知道他俩的旧怨有多深。我国中就和他们同班，那时候在远处，我亲眼看见百川同学把林同学按在墙上，手都掐到他脖子发紫。”
“你自己也说了，那是国中时候的事。”目暮警官上前一步，宽厚的手掌轻轻搭在百川岚肩上。触到少年冰凉的肩线时，他下意识蹙了蹙眉。
眼前人双眼空茫得像蒙了层雾，明明被推到风口浪尖，却半点波澜都没有，倒显得格外反常。
“可国中就敢做这种事的人，现在真能彻底变好？”山本隼人的声音不大，却像细针一样扎进安静的空间里，“况且当年那事根本没解决，不知道被谁压下去了，连个说法都没有。”
“够了！”佐藤爱子突然尖声打断，指甲掐得掌心发白，眼眶泛红，“就因为你到处传的这些话，高中三年都没人敢跟百川同学说话！哪怕大辉后来特意去澄清，也没一个人信！”
“是吗？”山本隼人连眼皮都没抬，笑容里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可大家为什么不信？还不是因为另一位当事人——”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百川岚，“——从始至终什么都不说，永远能够保持自己的沉默。”
所有视线瞬间像聚光灯一样打在百川岚身上。他垂着头沉默了很久，久到周围人都以为他不会回应时，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我不记得了。”
他人口中所说的国中时的争执，高中时的孤立，好像都被一层雾裹着，在脑子里模糊成一片。
他每天浑浑噩噩地过，连昨天吃了什么都记不清，更别说几年前的事。
可就在他抬眼看向山本隼人时，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愤怒与得意，忽然像根刺扎进脑海。头疼骤然袭来，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一句话不受控制地蹦了出来：“当时你也在。”
“什么？”山本隼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没听清似的，镜片后的眼睛猛地睁大，几乎要被气笑，“刚才还说什么都不记得，现在又突然想起我在现场了？你这说辞也太随便了吧！”
松田阵平皱着眉上前，一把抓住百川岚的手腕把人往身后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语气里满是不耐：“现在重点是找证据，查清楚百川手上的粉末是什么，不是在这扯你们的陈年旧账。”
他抬眼看向山本隼人，眼神锐利得像要戳穿人，护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两边的气氛瞬间又紧绷起来，空气里像掺了火药，谁都不肯退让。
百川岚却从松田阵平身后探出头，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莫名的笃定：“当时你抓过我的手，会不会是你故意把粉末蹭到我手上的？”
“我都说了，我没理由害他！”山本隼人提高了音量，却没了刚才的底气，“我跟林同学无冤无仇，有必要冒险下毒吗？”
“不对，你有理由。”百川岚盯着他，空茫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焦点，“国中那天，你也在现场，不是旁观者，你也是当事人。”
“你有证据吗？”山本隼人梗着脖子反驳，手却悄悄攥紧了裤缝，“没有证据就不要在这里空口污蔑人！”
百川岚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他脑子里的记忆依旧是模糊的，刚才那瞬间的灵光像是错觉。
他垂着头，第一次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连指尖都开始发凉。
眼看他沉默下来，山本隼人眼里闪过一丝窃喜，像是觉得胜券在握，立刻乘胜追击：“你就是趁大家不注意，把毒药撒在他碗里的木薯糕上，然后看着他吃下去——”
话没说完，他突然卡住，嘴角的笑容僵在脸上。
伊达航挑了挑眉，忽然低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嘲讽：“然后呢？你怎么知道毒药在木薯糕上？”
山本隼人眼神闪烁了一下，慌忙辩解：“因、因为我看到他吃完木薯糕没多久就倒下了……”
“不可能。”降谷零往前一步，眼神冷得像冰，“刚才急救的时候，我们清理他口中异物，明明大多是酒水和烤肉残渣。正常人看到这种情况，首先怀疑的应该是酒水吧？怎么会直接认定是木薯糕？”
旁边的警员快步走到目暮警官身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目暮警官脸色一沉，转向山本隼人，语气严肃得吓人：“我也想知道，化验结果刚刚才出来，除了办案人员，没人知道毒药在木薯糕里，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山本隼人身上，他瞬间没了气势，脸色变得惨白，牙齿死死咬着下唇，眼神怨毒地盯着百川岚。
可当他对上百川岚依旧空茫、带着几分疑惑的双眼时，积压的怒火终于绷不住了，他猛地抬手挥开身边的人，嘶吼道：“我说你们是不是有病！从一开始就帮着他干扰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人群里一个女生被他突如其来的咆哮吓了一跳，手里的杯子差点摔在地上，她缩了缩脖子，小声跟旁边人嘀咕：“这、这根本不是平时的班长啊……平时他明明很温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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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一如既往做你们口中的老好人吗？明明我才是受害者，明明错的都是你们，为什么要求我三缄其口，为什么你们什么制裁都没有！”
看着面前情绪激动的山本隼人，百川岚皱眉，想要上前：“你到底在说什么——”
才迈步，他就被松田阵平拦住。后者力气很大，摁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过去的意味不容置疑。
百川岚眼睛微微闪动，看着松田阵平的侧脸，到底是没有动作，任由对方扯住自己。
山本隼人却脱力般坐下了，他颤抖着双手从包里拿出一小个药瓶：“这是装了木薯嫩芽粉末的药瓶，我本来打算放进佐藤爱子包里嫁祸给她的。”
看着因为太震惊呆愣在原地的佐藤爱子，他低声笑起来：“但是看到百川岚的瞬间我就改变了主意。你现在过得可真好啊。”
不怀好意的目光看过在场维护百川岚的几人：“果然像你这种家境优渥的人就是容易找到朋友。人生很顺利吧？就算犯了再大的事也有家里人给你摆平。像你这种人渣根本就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到底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恶意？”百川岚对上那人满怀恨意的眼神时，全然不理解。
山本隼人却在一瞬间止住了话头。他沉默着被警察扣押，双手戴上手铐时，才低语道：“你猜啊，最好一辈子都猜不出来。”
目暮警官用眼神示意快点把犯人带走，临行前又伸手揉揉百川岚的脑袋，温和道：“不用想太多，你不可能顾及到每一个人的情绪。”
百川岚随口应了声，由于才他们几个人争执的时候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已经把笔录做好了，他们不需要跟随到警视厅。
但明显这边也不太适合吃饭了。
百川岚叹息一声，看着几人：“要不我们换一家店？”
“我知道附近有家很不错的回转寿司店，去哪里吧。”伊达航笑起来，同时暗示几个人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萩原研二也笑起来：“好啊好啊，刚才完全就没有吃到嘛，我真的好饿，赶紧走吧。”
百川岚没有说话，静静地跟着他们出去。松田阵平依然站在自己身旁，看着他依旧平直的嘴角，百川岚罕见地反应过来。
“松田，你不高兴吗？”
松田阵平不想破坏前面几个人好不容易扯开的话题，压低声音道：“没有啊。”
百川岚朝他眨眨眼睛，似是有点不确定，但嘴比脑子快：“可是你现在的脸很黑。”
他想起来论坛的人曾经说过松田阵平在除了机械一类的事物外都比较冲动，莫名多了点担心。
松田阵平叹息一声，认命地解释：“我没有生气，只是有点烦。”
百川岚静静地看着他，大脑飞速运转过后，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叹息：“没事的，不要冲动，要是实在按耐不住，你就来打我吧。”
完全不知道他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松田阵平：“……？”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