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房里出来后,朝宁便换了一身衣服,悄悄从后门出去了。
乐宴坊内外早已张灯结彩,朱红的灯笼沿街高挂,彩绸在檐角随风轻扬,连石阶都洒满了新摘的花瓣。
她压低头,随着熙攘的人群混入楼中。
楼内喧哗远胜平日,一座锦绣高台雄踞厅中,四周花团簇拥如云。二楼红绸垂落似瀑,仆役们正悬起最后一盏琉璃宫灯。明日归宁节的盛宴,此刻已初现雏形。人群拥塞,朝宁试图从侧梯潜行而上,却还不能明目张胆。
明日便是归宁节,摩什定会加派人手,此时要见南灵,怕是比登天还难。
她忽然想起贺砚知。若他在此,两人配合,或许还能寻个由头混进去。这念头方起,她便自嘲地抿紧唇瓣。从前没有他,她孤身亦能周旋。那些纠缠的梦境,终究是她一个人的事。
眸光流转间,忽在人群中瞥见个熟悉身影。她唇角一扬,抄起桌上一壶烈酒,佯装醉态踉跄撞去。
那人惊惶回首,待看清来人时骤然怔住。
朝宁挎起他的胳膊,学醉汉模样,嚷嚷着要听琵琶,那人眼底掠过一丝了然,扶着朝宁上了二楼。
房门方阖,朝宁倏然松了力道,长舒一口气。
“殿下今日怎又是这般打扮?”云归含笑递来茶盏,眉目依旧温润如水。
朝宁挑眉接过茶盏:“人多眼杂,被认出来平添麻烦。”
“从前殿下可不在乎这些。”云归指尖轻抚琵琶檀木。
她指尖轻叩杯沿,“没办法,最近我成了京中红人了,你没听说?”
这乐宴坊每日来来往往的官员那么多,消息比市井传得都快。
云归眼尾微弯,指尖轻拨琴弦:“现在京中何人不知,颐宁公主勇闯大牢救驸马,听说已有人动笔写话本子了,名儿都起好了——死对头成佳偶。”
朝宁扶额叹气:“别提了,那群老东西正愁找不到由头参我,若瞧见我来这儿,更要惹得他们群情激奋。”
“好,云归不打趣殿下了。”他将手搭在琴上,“殿下想听什么曲子?”
朝宁眼波一转,忽然拍案而起:“云归,你也知道,最近发生了不少事,但是那个贺砚知,根本就不是好东西!”
“左相大人?”云归也有些意外。
不等他想,朝宁手锤在桌上,“我好心救他,让他在府里养伤,他倒摆起谱来,闹着要听琴解闷!”
“为了他救,得了百官弹劾,他却好,如此对我!”朝宁义愤填膺,一副痛心疾首模样。
云归连忙安抚:“许是伤病难熬,想借琴音舒缓...”
“舒缓?”朝宁冷嗤,“他指名要南灵过府弹奏!”
“大人不常来乐宴坊,为何点名南灵姐姐?”
朝宁重重拍案,“谁人不知花魁南灵,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如今借着伤病为由,愈发肆无忌惮了!”
云归眉头微蹙,“那殿下今日来?”
终于转回了正题,“本公主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常来乐宴坊倒是从未仔细听过她的琴,今日便要听听究竟有多玄妙,竟让他如此惦记!待我回府,定要请三十个乐师日夜弹奏,让他听个够!”
云归颔首:“右数第二间,便是她的卧房,殿下可去寻她。”
朝宁忽地凑近,压低嗓音:“我身份不便,方才借醉拉你上楼。你且扶我去南灵门前,装作醉汉闹事非要见她。”
“这...合适吗?”
“为了家宅安宁,你一定要帮我这回。”朝宁虽作男装打扮,可那双杏眼泛起的水光,任谁都难以拒绝。
云归轻叹起身:“既然殿下如此要求,云归帮您。”
两人踉跄着出了房门,云归半扶半架着朝宁,而她不住扭动身子,醉醺醺地嚷道:“小爷不听琵琶!要听琴!要最好的琴!”
行至南灵房前,朝宁抡起拳头就往门上胡乱砸去。
“吱呀”一声,门开了。南灵见到云归搀着个醉汉,不由蹙起秀眉:“云归,这是......”
“这位客官非要听琴,在房里闹得不可开交...”云归面露难色,“实在没法子,只能来叨扰姐姐了。”
南灵本为明日事烦,摆了摆手,“送他下去。”
朝宁适时抬头——四目相对的刹那,南灵神色一凛,随即不动声色地扶住她:“既如此......”转头对云归道,“醉得厉害,下去怕要生事,交给我吧。”
待云归脚步声远去,南灵警惕地环视廊道,"咔嗒"一声落了锁。
朝宁踏入房中,目光迅速扫过并没有什么不同。
“殿下!”南灵突然跪了下去,声音发颤。
朝宁去扶她,“好端端地为何要跪?”
“摩什前几日派人见了我,他威胁我一定要在归宁节上按照他的要求表演,他...”南灵的眼眶微红。
“无碍。”朝宁拍了拍她的手,坐到了椅子上,“跟我说说,他是怎么安排的?”
朝宁目光落在那把古琴上,“边弹边说吧。”
南灵心领神会,琴声起,南灵低声道来,“他说陛下明日必会驾临乐宴坊,定要在陛下面前起舞,命令我在前一天晚上将送来的花瓣全部放在四个隔板里。”
“隔板?”
南灵点头,“为了布置方便,妈妈特意在二楼围栏处做了一个暗格隔板,用来放置缎带。”
朝宁沉思片刻问道:“明日会用到二楼的缎带吗?”
“舞至中段,乐声转急时,便跃上那预置的矮台,此时阁顶自有专人鼓风,暗处侍从会扯动机关,二层隔板应声而开,内贮的轻纱缎带飘然垂落,我会反手接住缎带转动,制造飞天效果。”
“一般会放置花瓣吗?”
南灵摇头,“这段舞排练多次,从未又放过花瓣这一项。”
朝宁又问道:“那日摩什命你献上的东西看见了吗?”
“来人并未提及那个物品,只说将绸缎上放上花瓣即可。”
琴弦震颤间,朝宁心绪烦乱,摩什早在他刚入京便知道皇帝归宁节一定会出游,便安排了一场戏,可如今所献之物却没有了。
一切是否太过巧合,摩什又怎么会知道如此准确信息,又为何突然改了计划?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两人皆是一惊,对视下,南灵扬声问道,“谁啊?”
门外人影静立不动,朝宁使了个眼色,南灵会意,“来了!”
朝宁将酒倒在了地上和桌上,掩住面容,醉醺醺地趴在地上,一副昏过去模样。
南灵拉开门,只见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阴沉着脸,怀中抱着个硕大的酒箱——正是乐宴坊常用的那种能装四坛酒的木箱。
“这是......”
小厮不发一言,径直入内。他在"醉汉"身旁顿了顿,阴鸷的目光扫向南灵。
“不过是个闹事的醉鬼,”南灵踢了踢地上的人。
那人又盯了几眼,这才将木箱搁在桌上,塞给南灵一张字条后默然离去。
确认四下无人,南灵长舒一口气关上门
朝宁从地上爬起,全身上下都沾满了酒味。
“殿下为何不躲起来?”
朝宁嫌弃地摆弄着衣袖,“必然有人看到云归扶着一个醉鬼进了你的房间,琴声也响了,他们这时候送过来,只是确定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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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是什么人,我要躲起来,反着了他们的道。字条上说什么?”
南灵展开纸条,上面简单二字“花瓣”。
朝宁径直走向墙角的檀木盒,启盖一看,满盒鲜红花瓣与她今日所见别无二致。
南灵拈起一片对着阳光细看:“是红月季,真花无疑。”
朝宁警惕地鼻前嗅了嗅,只有正常花香,没有任何不同。
“殿下明鉴!”南灵倏然跪地,泪珠滚落,“我并未与摩什再有勾结,今日之事...实不知情。”
她声音发颤,“许是我先前行事不密,才坏了大事...”
朝宁淡淡地扫过南灵,“一切尚未定数,未必全如摩什所愿。”
她伸出手将南灵扶起,“按照他说的办。”
指尖挑起一片花瓣包入绢帕,“在这乐宴坊里,你绝非他唯一的棋子,甚至未必是...最重要的那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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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宁被南灵安排的小厮搀扶着出了乐宴坊,她踉踉跄跄地走了许久,直到确认无人跟踪,才闪身钻进一条幽暗胡同。
风拂过,浓烈的酒气熏得她直皱眉。即便朝宁爱喝酒,但此刻浑身浸透的酒味仍让她难以忍受。
想起与贺砚知的约定,她不由加快脚步,必须在入夜前沐浴更衣。
莲心迎上归来的公主,被这熏人的酒气惊得目瞪口呆。朝宁嫌弃地扯下外袍,“快备水,我要沐浴!”
待她终于踏出浴桶时,暮色已笼罩庭院,太阳已经落山。
行至卧房前,见梁蔗杵在门口,一脸苦大仇深。
“杵这儿作甚?”朝宁挑眉,“当门神?”
梁蔗欲言又止,活像吞了只活苍蝇。
朝宁推门而入,被那一大堆折好的纸船所震惊到了,各个棱角分明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起。
贺砚知端坐茶案旁,眼中含笑,活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叠得这么快,你的手好了?”
贺砚知颇为委屈摇摇头,“这些...不是我折的。”
朝宁瞥了眼门外"门神",噗嗤笑出声:“真是个体贴下属的好主子。”
她俯身清点纸船,发梢的水珠滴在贺砚知手背,带着淡淡花香。
“不错!”她眉眼弯弯,“想到那些老顽固的奏折要变成许愿船,痛快!”
“解气了?”
“一般般吧。”朝宁把玩着一只纸船,“若能亲眼看见他们气歪鼻子的模样......”
贺砚知挑眉,“公主当真要这么做?”
“哼,说说而已,我去许愿,要他们作甚,不过都是和杜仕远蛇鼠一窝,以后多得是机会收拾他们。”朝宁拿起一个纸船,放在眼前仔细打量。
“不得不说,梁蔗手艺不错啊,折得有点水平,可以在外面出摊了。”
贺砚知脸色冷了下来,“那你和梁蔗放去吧。”
在门口外面听到这话的梁蔗感觉浑身发麻,仿佛下一刻主子的飞刀就要落到他脖子上了。
朝宁放下纸船,凑近打量:“哟,贺大人这是......吃醋了?”她故意俯身,吐息如兰,“不过你这腿伤未愈,走得动么?”
话音未落,腰间骤然一紧。天旋地转间,她整个人已跌坐在贺砚知腿上。
“你又偷袭我?”朝宁被他紧紧圈在怀里。
她一个习武之人,却抵不过一个阴险狡诈的男人。
贺砚知几乎贴上她耳垂,“想证明一下,我能陪着你,随时都能。”
朝宁眼波流转,忽然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同样贴着他耳畔轻语:“那明日...”纤指在他心口画了个圈,“贺大人可要记得自己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