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月华如水,静静洒在赵王府的琉璃瓦上。已是子夜时分,偌大的王府沉寂下来,唯有巡夜侍卫规律的脚步声时而打破宁静。
在王府最深处的听雪轩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烛火摇曳,映照出陈玄风阴沉的面容。他站在窗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庭院,确认四下无人后,才轻轻合上窗扉。
"贼婆娘,感觉如何?"他转身走向床榻,声音里带着难得的关切。
梅超风靠在软枕上,脸色苍白如纸,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她尝试运转内力,却只觉得经脉中如万蚁啃噬,痛得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这全真教的内力好生厉害..."她咬牙道,"肩井穴处的经脉几乎全断,寻常药物根本无济于事。"
陈玄风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全真教!此仇必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方才完颜洪烈派人传话,说他已打听到吐蕃大轮寺有一门功法,据说有续接经脉的奇效。"
梅超风猛地睁大眼睛:"当真?"
"我已向他辞行,准备带你前往吐蕃求医。"陈玄风低声道,"但他执意要我们留下,说可以派探子代为寻访。"
梅超风冷笑一声:"这完颜洪烈,分明是要将我们困在此地。"
"眼下形势比人强。"陈玄风叹道,"你伤势未愈,我若独自带你远行,万一遇上仇家..."
"现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你早点休息,我再练会功。" 陈玄风服侍梅超风躺下后,坐席炼起功来。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吐蕃雪山深处,金国密探□□正艰难地跋涉在齐膝的积雪中。
寒风如刀,刮得他脸颊生疼。作为完颜洪烈安排在吐蕃的资深探子,他在高原已经潜伏了五年之久。这次接到王爷的密令,要求他寻找大轮寺和《明王金蚕功》,他立即意识到此事的重要性。
"头儿,前面就是大轮寺了。"随行的向导指着远处山腰上若隐若现的建筑,"不过我得提醒您,这寺庙与寻常佛寺大不相同,里面的喇嘛个个凶神恶煞,不好相与。"
□□眯眼望去,只见一座宏伟的寺庙依山而建,寺墙高耸,在雪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肃穆。更令人心惊的是,寺庙上空似乎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血色雾气。"准备礼物,我们这就去拜访。"□□整理了一下衣冠,沉声道。
一行人来到寺门前,只见两个手持金刚杵的喇嘛守在门口,目光凶狠,完全不似出家人。
"站住!什么人?"一个喇嘛厉声喝道,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发疼。
□□连忙躬身行礼:"在下是来自中原的商人,特来拜见贵寺高僧。"
那喇嘛上下打量他一番,冷声道:"不见,不见,本寺不接待外客,请回吧。"
就在□□准备继续劝说时,寺门突然打开,一个身着红色僧袍的中年喇嘛走了出来。此人面色红润,目光如电,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内功深厚。更令人心惊的是,他手中把玩着一串人骨念珠,每一颗念珠都雕刻着狰狞的骷髅图案。
"何事喧哗?"那喇嘛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
守门喇嘛连忙行礼:"禀告上人副掌门,此人说要进寺拜访。"
□□心中一动,原来此人是寺中副掌门。他急忙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盒盖掀开后出现了一尊精心准备的金佛,恭敬道:"上人,在下久仰大轮寺威名,特来拜访。这是小小敬意,还请笑纳。"
灵智上人瞥了眼金佛,却不接过,反而意味深长地看着□□:"施主,你的脚步沉稳,呼吸绵长,显然是练过武的。说吧,来大轮寺究竟所为何事?"
□□知道瞒不过去,把盒子盖上恭敬的递给那喇嘛的随从,半真半假地说:"实不相瞒,在下是金国赵王府的下人□□心,我们王爷的朋友遭受贼人暗算经脉受损,听说大轮寺有神奇武功可以治疗,特来相求。"
灵智上人眼中闪过一丝兴趣:"经脉受损?详细说来听听。"
□□将梅超风的伤势稍作改编,说是伤者与人交手,肩井穴被内力所伤,左臂经脉受损。灵智上人听罢,沉吟片刻:"这种伤势,确实只有我寺的《明王金蚕功》可以治疗。"
他忽然出手如电,五指成爪扣向□□手腕。□□本能地想要闪避,却发现自己全身气机都被锁定,根本动弹不得。灵智上人随即松开手,眼中闪过,"不错你确实不是大宋那些无耻武林人士,你们王爷朋友是谁,看来也不是寻常人物。"
□□心中骇然,仅仅通过试探他的内力反应,就能判断出他的来历,这灵智上人的修为实在深不可测。
"上人慧眼如炬。"□□恭敬道,"伤者是谁我们王爷没说,做我们小人的没敢问。关于贵寺宝典不知可否..."
灵智上人微微一笑,笑容中却无半分慈悲,反而带着一种审视珍宝般的贪婪:"我大轮寺的《明王金蚕功》乃无上秘法,岂可轻传?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贫僧久慕中原文化,尤其对中原武学向往已久。听闻中土有一部旷世绝学,名为《九阴真经》,包罗万象,玄通造化。若尊驾肯将此经借贫僧观摩数日,莫说治疗尊夫人伤势,便是将我大轮寺镇寺之宝相赠,亦无不可。"
□□闻言一愣。"九阴真经"?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仿佛在哪个说书人口中听过,据说是件了不得的江湖至宝,也是个天大的麻烦。他心头一凛,自知决计沾染不起,当即正色道:"此事非小可所能决断,容在下先行禀报王爷。"
"无妨,"灵智上人摆摆手,"正好我近期要前往中原游历,若是你们有意,可到中都找我。"
说罢,他递给□□一块刻有诡异梵文的木牌:"拿着这个,到中都最大的《有间客栈》打听,自然能找到我。"
□□接过木牌,只觉得入手冰凉刺骨,显然不是寻常木材所制。他连声道谢,带着手下匆匆离开。
待他们走远后,灵智上人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个枯瘦老僧。
"师侄,为何要答应这些人?"老僧声音沙哑。
灵智上人把玩着人骨念珠,弯腰尊敬道:"掌门,中原武林藏龙卧虎,正好借机见识一番。况且..."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若能换来几门中原绝学,对我寺大有裨益。"
"那《明王金蚕功》..."
"掌门请放心,到时我只给他们前三层的心法治疗经脉,疗完伤后没有后续练功法,他们将生不如死
… 哈哈哈哈… 本座绝对不会让这些人得到我们的金蚕功。"灵智上人阴笑道。
"那么快去快回,把《九阴正经》拿回来后,我便传掌门之位你。"说完转身进喇嘛寺。
灵智上人当即弯腰俯首,左掌抬起,五指并拢如莲花合苞,行了一个极标准的佛礼。他神色恭谨,目光深处却藏着一丝得意,道:"多谢掌门成全,恭送掌门。"
这天陈玄风正要询问梅超风的伤势,话未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三长两短的敲门声。陈玄风神色一凛,闪身到门边,透过缝隙确认来人是完颜洪烈的心腹侍卫长哈图后,才缓缓开门。
"陈先生,王爷有请。"哈图压低声音,"请随我来。"
陈玄风与梅超风对视一眼,见她微微点头,这才跟着哈图走出听雪轩。两人在夜色中穿行,专挑僻静小路,很快就来到了完颜洪烈的书房。书房内,烛火通明。完颜洪烈正在观赏墙上一幅山水画,见陈玄风进来,含笑转身。
"深夜相邀,实有要事相商。"完颜洪烈示意陈玄风落座,"关于梅女侠的伤势,本王已有计较。"
陈玄风不动声色:"王爷请讲。"
"本王在吐蕃的探子已打听到确切消息,《明王金蚕功》确实存在,就藏在大轮寺中。"完颜洪烈取出一封密信,"这是刚收到的飞鸽传书。"
陈玄风接过密信,快速浏览。信中详细描述了大轮寺的位置和《金蚕功》的神奇功效,称此功修炼时如金蚕吐丝,能续接经脉,重塑气海。"既然有此神功,在下更应即刻启程。"陈玄风放下密信,神色坚定。
完颜洪烈却摇头笑道:"陈先生何必着急?本王已命探子继续打探,同时也在中都布下天罗地网,只待大轮寺的高僧前来。"
"高僧?"
"不错。"完颜洪烈眼中精光一闪,"据探子回报,大轮寺的灵智上人已经启程前来中都。此人武功高强,在大轮寺中地位尊崇,若能得他亲自施治,梅女侠的伤势定能痊愈。"
陈玄风沉吟片刻:"王爷如此相助,不知有何条件?"
完颜洪烈大笑:"陈先生快人快语!既然如此,本王也就直说了。"他起身踱步到窗前,"犬子康儿资质不凡,可惜一般的江湖武士所授终究有限。若得二位暗中指点,想必能突飞猛进。另外我给尊夫人寻得十颗医疗圣药《雪参小还丹》对梅女侠大大的有益处。"
陈玄风恭敬的接过完颜洪烈递过来的瓷瓶 "王爷对我们夫妻有如再生父母,可是王爷应当知道我们的处境……不便外人知晓"
"这个陈先生大可放心。"完颜洪烈打断道,"本王已命人将听雪轩重新布置,内有密道直通康儿所住的翠竹苑。你们暗中往来,神不知鬼不觉。"
说着,他轻轻转动书架上的一只盆栽,墙面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一条幽深的密道。
"此密道只有本王和几个心腹知晓。"完颜洪烈道,"二位可在听雪轩静养,我会安排心腹给你们送来食量和水。每晚子时,康儿会通过密道前去请教。江南七怪绝不会察觉。"
陈玄风思忖良久,终于点头:"既然如此,在下便遵照王爷命令指点小王爷武功。"
"好!"完颜洪烈满意地抚掌,"那此事就说定了。大概再半个月,灵智上人将到访,届时还要仰仗二位..."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响动。陈玄风神色一变,身形如鬼魅般闪到窗边,推窗望去,只见一道黑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有人偷听!"陈玄风眼中杀机毕露。
完颜洪烈却从容不迫:"无妨,是沙通天的人。这三人入住王府后,就一直暗中窥探。不过他们绝对查不到二位的真实身份。"
陈玄风冷哼一声:"若是走漏风声..."
"本王自有分寸。"完颜洪烈自信满满,"在王府之中,还轮不到他们放肆。"
赵王府内,完颜康正在翠竹苑中练剑。
月光下,剑光闪烁,正是韩小莹亲传的越女剑法。这套剑法轻灵飘逸,在他手中使来,更是多了几分华美。然而舞到精妙处,总能感觉到一丝不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阻碍着剑意的发挥。
"不对!"他收剑而立,额头已见细汗,"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缺少的是杀气,这是娘们修炼的剑法。"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完颜康大惊失色,急忙转身,却见陈玄风不知何时已站在院中,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
"陈前辈!您怎么..."
"密道已经打通。"陈玄风淡淡道,"从今日起,每晚子时,你到听雪轩来。"
完颜康心中既惊且喜。惊的是陈玄风的武功高深莫测,喜的是有机会学到其他武功。"晚辈明白。"
陈玄风突然出手,五指如钩直取完颜康面门。这一抓快如闪电,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完颜康本能地举剑格挡,却觉手腕一痛,长剑已然脱手。
"看明白了?"陈玄风冷冷道,"大姑娘的剑法,没有杀伤力。对敌之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来那么多花哨动作?"
完颜康若有所悟:"请前辈指点。"
"剑法的最高境界,是只存杀意。"陈玄风拾起长剑,随手一挥。这一剑毫无花巧,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杀气,剑锋过处,中一株梅树应声而断。
"这才是真正的武功。"陈玄风丢下长剑,"明日子时,不要迟到。"
说完,他身形一晃,已消失在密道入口。
完颜康站在原地,心中震撼难以言表。陈玄风刚才那一剑,与他所学截然不同,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惊。
次日清晨,完颜康正在用早膳,江南七怪陆续来到膳堂。
"康儿,昨晚可休息得好?"柯镇恶虽然目不能视,却敏锐地察觉到完颜康气息的变化。
"回大师父,弟子一切安好。"完颜康恭敬应答,心中却是一紧。
朱聪摇着折扇,若有所思:"听说昨晚王府来了几位客人,康儿可知道是什么来历?"
完颜康暗惊,表面却不动声色:"二师父说的是沙通天几位江湖人士吗?父王请了他们来做客。"
韩宝驹粗声道:"那三个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康儿,你离他们远点。"
"三师父放心,弟子明白。"
用过早膳,完颜康借口要去书房读书,匆匆离开。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七怪面面相觑。
"大哥,你有没有觉得康儿今天有些不对劲?"韩小莹轻声问道。
柯镇恶铁杖顿地:"他的呼吸比往常沉重了些,显然是心中有事。"
朱聪合上折扇,神色凝重:"我总觉得这王府中暗流涌动,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听雪轩内,梅超风正在尝试运转内力。服下2颗《雪参小还丹》后经过一夜调息,她感觉伤势稍有好转,但左臂经脉依然滞涩不通。
"贼婆娘,感觉如何?"陈玄风从密道中走出,关切地问道。
梅超风摇头:"全真教的内力果然厉害,这伤势恐怕不是短时间内能够痊愈的。"
陈玄风眼中闪过厉色:"待你伤势恢复,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报仇之事暂且不急。"梅超风低声道,"方才我运功时,隐约感觉到王府中还有几股不弱的气息。"
陈玄风冷笑:"是沙通天那几个跳梁小丑。完颜洪烈说他们在打听我们的下落,真是找死!"
"小心为上。"梅超风提醒道,"我们现在伤势未愈,不宜节外生枝。"
就在这时,密道中传来脚步声。完颜康恭敬地走进房间:"晚辈见过二位前辈。"
陈玄风打量着他:"今日教你一门掌法,能够增加你的杀伤力。"
完颜康大喜:"多谢前辈!"
"不过..."陈玄风话锋一转,"这门功夫与一般功夫不同,修炼时可能会有冲突,你要想清楚。"
完颜康毫不犹豫:"晚辈愿意一试!"
梅超风在一旁冷眼旁观,突然道:"小子,你可知修炼邪派武功的后果?"
完颜康一怔:"请前辈明示。"
"正道武功循序渐进,根基扎实,但进展缓慢。"梅超风嘶声道,"邪派武功速成霸道,却容易走火入魔。你若要学,就要有这个觉悟。"
完颜康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就被坚定取代:"晚辈明白!"
陈玄风满意地点头:"好!那就开始吧。"
十日后,完颜洪烈书房内。
"王爷,听说灵智上队伍马上进入我们金都。"哈图低声禀报,"我会安排他们住在城西的别院中。"
完颜洪烈眼中闪过喜色:"会否被人察觉?"
"绝对不会。"哈图自信道,"我们将深夜接他入城的,除了王爷几个心腹,无人知晓。"
完颜洪烈沉吟片刻:"他们入住后,请陈先生过去一见。"
"那梅女侠..."
"她伤势未愈,不宜移动。"完颜洪烈道,"让陈先生先去探探虚实。"
夜幕降临,听雪轩内,陈玄风接到消息后,与梅超风商议。
"这灵智上人来得好快,恐怕有诈。"梅超风警惕道。
陈玄风冷笑:"就算有诈又如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都是徒劳。"
"还是小心为上。"梅超风提醒道,"我总觉得这完颜洪烈也不简单。"
子时将至,陈玄风通过密道来到完颜洪烈书房,在哈图的带领下,悄悄出府,前往城西别院。别院深处,灵智上人正在打坐。见陈玄风进来,他缓缓睁眼,目光如电。"这位就是陈先生吧?"灵智上人微微一笑,"听说尊夫人受了重伤?"
陈玄风开门见山:"上人若能治好内子的伤势,在下必有重谢。"
灵智上人取出一卷古朴的经书:"这就是《金蚕功》的心法,足够治疗尊夫人的伤势。"
陈玄风接过经书,快速浏览。以他的武学修为,看的出这心法真假。
"上人想要什么交换?"陈玄风直截了当。
灵智上人眼中闪过贪婪:"久闻《九阴真经》大名..."
他见陈玄风脸色一沉,立刻续道:"当然,若经书不便,能以经中一二绝技相授,譬如那 ''摧心掌'' 或是 ''九阴白骨爪'' 的精要,贫僧也可考虑以《金蚕功》心法交换,此心法足以续接经脉,稳固元气。
至于后续的...待尊夫人伤势好转,你我再议,如何?" 他此言一出,不仅觊觎《九阴真经》,更点出对经中具体武功的了解,显是早有图谋。
"不可能!"陈玄风断然拒绝。
"陈先生误会了。"灵智上人笑道,"我只想借阅三日,三日后必定归还。"
陈玄风心中冷笑,知道这喇嘛是在试探。若他真拿出《九阴真经》,恐怕立刻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九阴真经》不在身边。"陈玄风淡淡道,"不过我可以传你一门经中武功作为交换。"
灵智上人眼中闪过失望,但很快又恢复笑容:"也好,那就请陈先生演示一番。"
陈玄风当即演示了崔心掌。这套掌法精妙绝伦,看得灵智上人目不转睛。
"好掌法!"灵智上人抚掌赞叹,"既然如此,这《明王金蚕功》的心法就交给陈先生了。"
待陈玄风走远后,灵智上人脸上露出智珠在握的诡异笑容。
身旁年轻喇嘛疑惑道:"掌门,您当真将心法给了他?"
灵智上人把玩着人骨念珠,阴声道:"师弟放心,心法无误,确实能疗伤。但这《金蚕功》前三层,修炼时需我的独门 ''金蚕霸□□'',辅以特定梵音震荡气血,方能调和其附带的''燥火''。我未将此法门告知,他们强行修炼,初时进境神速,待得三层圆满,燥火内焚,必致经脉灼痛,功力反噬。届时,他们若想活命,唯有来求我们。到时,莫说《九阴真经》,便是要他们为前驱,谋取中原武林,亦不得不从!"
"师兄高明,难怪马上成为新掌门!"年轻的喇嘛叹道。
听雪轩内,陈玄风将经书交给梅超风。
"这心法确实精妙,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陈玄风皱眉道。
梅超风仔细研读经书,良久才道:"心法本身没有问题,但似乎不完整。"
"你是说..."
"这确实能助我修复的法门。"梅超风肯定道,"修炼到一定境界后,应该还要有后续功法。那喇嘛留了一手。"
陈玄风眼中闪过怒色:"好个狡猾的喇嘛!"
"不过治疗你的伤势应该足够了。"陈玄风很快冷静下来,"待你伤势痊愈,我们再从长计议。"
就在这时,密道中传来完颜康的声音:"二位前辈,晚辈来了。"
陈玄风与梅超风对视一眼,都将经书收起。有些秘密,还不是让这位小王爷知道的时候。
完颜康走进房间,神色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却又混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疲惫与亢奋:"前辈,您传授的掌法果然非同凡响,弟子进展极快!只是...只是近日练功后,有时会觉得心中莫名烦躁,气血翻涌,需极力克制方能平复。"
陈玄风冷冷道:"掌力猛进,心魔自生。我辈武学,走的便是霸道路线,些许烦躁算得什么?若能以此烦躁催动掌力,威力更增!你且运功,让我看看进境。"
完颜康依言施展催心掌法,掌风果然较之前更为凌厉阴狠,破空之声带着一股煞气。然而,在他全力运功之际,眼角却不自觉地微微抽动,瞳孔深处也掠过一丝与他平日温文形象不符的赤色。一趟掌法打完,他气息略促,额角见汗,那强行压下的烦躁感似乎又蠢蠢欲动。
梅超风在一旁嘶声道:"小子,感觉到了吗?这力量带来的滋味!什么江南七怪教的仁义道德,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狗屁!你越是压抑,这力量反噬起来便越痛苦!不如顺应它,享受它!"
杨康(内心独白):*这力量确实诱人...可每次运功后的躁动,都让我想起大师父铁杖的刚正,想起二师父机敏却正直的眼神,想起七师父温柔的叮咛...还有娘亲偶尔望着南方那忧伤的神情...我究竟在做什么?*
他口中却道:"前辈教诲的是,弟子...还需慢慢适应。"
陈玄风淡淡道:"修炼之道,欲速则不达。你要谨记循序渐进。"
"弟子明白。"完颜康恭敬道,"今日不知前辈要传授什么武功?"
陈玄风打量着他,忽然道:"你先将这几日所学演示一遍。"
完颜康依言施展,见他掌风凌厉,招式老练。可是他眼神不惧任何杀气。
梅超风看在眼里,嘶声道:"小子我完全感觉不到你杀气!"
完颜康一怔:"回前辈,我杀人时才会带杀气。"
陈玄风与梅超风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出彼此眼中的疑问。完颜康修炼掌法神速却毫无他们要求的杀气。
"今日就到此为止。"陈玄风突然道,"你回去后好生调息,明日不必来了。"
完颜康虽然疑惑,却不敢多问,恭敬行礼后告退。
待他离开后,梅超风低声道:"此子...完全没戾气,催心掌会不会反噬?"
陈玄风冷笑:"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我们何干?待你伤势痊愈,我们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
院外,月色朦胧。赵王府中,江南七怪对近在咫尺的仇敌一无所知,沙通天等人虎视眈眈,而灵智上人的到来,更让这潭水越发浑浊。
远在终南山的郭靖,此刻正在紫霞峰上刻苦修炼。全真六子为了助他恢复修为,不惜耗费内力为他疏通经脉。命运的轨迹正在悄然偏移,两个未来的对手,正在走向截然不同的道路。
而在王府深处,完颜洪烈看着手中的密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只待时机成熟,他就能将这股强大的力量牢牢掌控在手中。
山雨欲来风满楼,更大的风暴,正在这金国中都悄然酝酿。
~第九章完~
~第十章~
朔风卷黄沙,豪杰聚天涯。幽府藏奸佞,白骨映残霞。
丹心昭日月,碧血染青纱。江湖风波恶,何处是吾家?
終南山巔,重陽宮內,青燈古卷,檀香裊裊。
馬鈺掌教端坐蒲團之上,面色沉靜如水,然而眼底深處那一抹憂色,卻如何也化不開。下首坐著丘處機、王處一、劉處玄、郝大通四人,皆是面色凝重。譚處端臥於後堂靜室,由孫不二親自照料,雖性命無虞,然一身修為盡付流水,天罡北斗陣從此殘缺,實是全真教立派以來未有之重創。
“師兄,”丘處機性子最急,率先打破沉寂,聲音因壓抑的怒火而略顯沙啞,“黑風雙煞那對狗賊,如今竟敢公然投靠金狗趙王府!此仇不共戴天,若不將其碎屍萬段,如何對得起譚师弟,如何告慰牛家村郭、楊二位義士在天之靈!請師兄允我下山,我必取那二贼首級回來!”
王處一雖未言語,但一雙鐵掌已悄然緊握,骨節微微發白,顯是心中激憤不下於丘處機。
馬鈺緩緩睜開雙眼,目光掃過兩位師弟,嘆息一聲,聲如古井微瀾:“處機,你的心情,為兄明白。然則,愈是此時,愈需冷靜。那趙王府乃龍潭虎穴,完顏洪烈網羅天下高手,守衛森嚴,更兼此事牽扯金國權貴,若我等貿然殺上門去,非但難以成功,反恐授人以柄,為師門招來滅頂之災。”
他頓了一頓,續道:“更何況,周師叔下落不明,至今音訊全無。他老人家身上所攜之物,關係重大,遠勝於我等的私仇。黑風雙煞所使武功,陰毒詭異,確與《九陰真經》路數相合。他們投靠趙王府,或許並非偶然。”
丘處機濃眉緊鎖:“師兄是懷疑……周師叔他……”
“未曾證實之前,不可妄下斷論。”馬鈺打斷他,語氣轉為決斷,“但此事必須查個水落石出。處機,處一,你二人明日便秘密下山,前往中都。”
他目光如電,看向丘、王二人:“此去有兩要務。其一,查探黑風雙煞確切動向,與趙王府勾連至何種程度,伺機而動,若有可能,生擒陳玄風,追問周師叔下落與《九陰真經》來歷。其二,暗中尋訪周師叔蹤跡,任何蛛絲馬跡,皆不可放過。”
“謹遵師兄命令!”丘處機與王處一齊聲應諾,眼中精光閃動。
馬鈺最後叮囑:“切記,此行以探查為主,非萬不得已,不可輕易暴露身份,更不可與金國官方衝突。凡事多與對方商議,處機,你尤其要收斂脾氣。”
丘處機雖性情剛烈,卻也知此事關係重大,躬身道:“師兄放心,處機曉得輕重。”
是夜,兩道灰色身影如同夜梟,悄無聲息地掠出重陽宮,沒入蒼茫夜色之中,直奔那權謀與殺機交織的金國中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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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王府,聽雪軒。
此地雖名為“軒”,實則是一處獨立僻靜的院落,假山迴廊,佈置精巧,完顏洪烈將黑風雙煞安置於此,表面是優待,實則如同華麗囚籠。
室內燭火搖曳,映得梅超風臉色愈發蒼白,但相比月前,眉宇間那死灰之氣已消散不少。她盤坐榻上,左臂雖仍纏著繃帶,但五指已能微微屈伸,運功之時,一股溫熱氣流正艱難卻持續地修復著受損的經脈。
“賊婆娘,這《明王金蚕功》果然有些門道!”陳玄風看著梅超風氣色好轉,銅鑄般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鬆快,“你的手,再有三五月,或可恢復七八成功力。”
梅超風緩緩收功,睜開眼,眼中卻無多少喜色,反而帶著一絲陰鷙:“賊漢子,功效果然有,但你我皆知,那吐蕃喇嘛沒安好心。這功法修煉越深,體內那股無名燥火便越是難以壓制,若非你時常以本身功力助我疏導,只怕早已走火入魔。他留了後手,是想以此鉗制我們,覬覦我們的《九陰真經》。”
陳玄風冷哼一聲,殺氣四溢:“靈智禿驢,若非你傷勢未癒,我早就擰下他的腦袋當夜壺!這趙王府也非久留之地,完顏洪烈看似禮遇,實則處處監視,那沙通天幾個跳樑小丑也整日窺探,若非顧忌你的傷勢,老子早就殺出去了!”
梅超風沉吟片刻,嘶啞道:“我左手如今已恢復五六成,尋常高手已難近身。與其在此受人擺佈,不如……我們走!”
“走?”陳玄風眼中精光一閃,“去哪裡?”
“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梅超風語氣決絕,“先離開這牢籠,尋一處僻靜所在,你助我將傷勢徹底養好。待我神功恢復,再找那靈智禿驢算賬,逼出完整的《金蚕功》!還有全真教那幫牛鼻子,一個也別想跑!”
陳玄風本就是無法無天之輩,聞言獰笑一聲:“好!就依你!這鬼地方,老子也待膩了!今夜子時,守衛換崗之時,我們便走!”
夫妻二人計議已定,開始暗中收拾細軟,靜待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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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中都城外荒山,乱葬岗。
月光凄冷,透过枝桠洒下,照得残碑断碣如同幢幢鬼影。荒草过膝,夜枭啼鸣,更添几分阴森。
陈玄风与梅超风正欲疾速穿过这片不祥之地,忽地,一阵若有若无的缥缈乐音随风传来。那乐音非笛非埙,幽怨缠绵,仿佛无数细语在耳边呢喃,又似情人低泣,听得人头皮发麻,心神不宁。
两人脚步一顿,警惕地望向乐音来处。
只见不远处,一座半塌的残碑之上,竟慵懒地斜坐着一个白衣人影。月光勾勒出他修长身形,面容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邪气,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支莹白如玉的洞箫。那诡异的乐音,正是源自他指尖。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周遭的景象——
月色凄冷,荒冢之间,八名白衣女子悄然而立,身形窈窕如弱柳扶风。她们面上覆着轻纱,仅露出一双双似泣非泣的含情目,眼波流转间,却无半分暖意,唯有空洞与死寂。纤纤玉指轻握着乌黑的赶蛇棍,姿态柔媚如舞,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僵硬与诡谲,仿佛月下艳鬼,摄人心魄。
而在地面上,以那残碑为中心,色彩斑斓的毒蛇如同潮水般涌动、缠绕。金环蛇、眼镜蛇、铁线蛇……无数毒蛇蜿蜒游走,蛇信吞吐,发出令人心悸的“嘶嘶”声,汇聚成一片死亡的罗网,将前路彻底封死。蛇群在那些白衣女子脚边游弋,却丝毫不触及她们,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约束着。
“呵呵……”那碑上的白衣公子轻笑出声,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却又冰冷刺骨,“长夜漫漫,二位行色匆匆,是要去往何处鬼门关啊?”
他微微抬头,月光照亮他俊俏却苍白的脸,目光落在梅超风缠着绷带的左臂上,邪邪一笑:“这位小娘子伤得不轻,气血有亏,正需好生滋补。小生欧阳克,最是怜香惜玉,我那万蛇窟中还缺一位镇窟夫人,不知娘子可愿屈就?”
陈玄风勃然大怒,他杀人如麻,何曾受过如此诡异的挑衅:“装神弄鬼的小淫贼,找死!” 话音未落,身形暴起,挟着一股腥风,一记“摧心掌”直拍欧阳克面门,掌风凌厉,竟将沿途几只毒蛇震得血肉模糊。
欧阳克看似慵懒,反应却快如鬼魅。他依旧坐在碑上,甚至未起身,只是腹部猛地一缩一鼓,发出一声低沉如同□□般的闷响——“咕!” 双掌看似随意地向前一推!
“轰!”
一股阴寒歹毒、沛然莫之能御的巨力汹涌而出,与陈玄风的掌风撞个正着!气劲四溢,不仅草木纷飞,连靠近的几条毒蛇也被震得四分五裂。陈玄风只觉一股极其古怪的力道透体而入,胸口如遭重锤,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三步,喉头腥甜,已然受了内伤!
“蛤…□□功?!”陈玄风又惊又怒,这小白脸竟是西域白驼山嫡传!
“贼汉子!”梅超风厉啸一声,独臂一振,身形如鬼魅般扑上,右手五指成钩,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直抓欧阳克咽喉!正是“九阴白骨爪”的杀招!
欧阳克见来势凶猛,终于从残碑上飘然而下,如同没有重量。他施展 “白驼雪山掌” 应对,身法灵动诡异,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要害。但他毕竟年轻,功力虽纯,临敌经验远不如黑风双煞丰富。梅超风含怒出手,招招狠辣,陈玄风亦强压伤势,从旁夹攻。欧阳克顿时落入下风,白衣被凌厉爪风划破数处,显得有些狼狈。
“好个贼婆娘!够烈!”欧阳克眼中邪光更盛,不怒反笑。他猛地将洞箫置于唇边,吹出一串急促尖锐的音符!
箫声一起,那八名原本如同泥塑木雕的白衣女子,眼中骤然闪过诡异的光芒,手中乌黑赶蛇棍齐齐顿地,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仿佛某种古老的仪式。
霎时间,地上那无数毒蛇如同被注入狂暴的生命力,不再是缓慢游弋,而是如同潮水般向陈、梅二人汹涌扑去!这些毒蛇进退有据,有的凌空飞噬,有的贴地急窜,专攻下盘关节与双目咽喉等脆弱之处,毒性猛烈,速度奇快!
梅超风耳听八方,辨得箫声又转凄厉,心知不妙,长鞭一抖,鞭梢破空之声陡然尖锐,如银蛇狂舞,竟在身周三尺之地划出一道无形气圈。鞭风过处,毒蛇不是被拦腰抽断,便是被劲风扫飞。她厉声喝道:“贼汉子,护住下盘!”
陈玄风怒吼一声,双掌交错拍出,掌风雄浑霸道,正是摧心掌力。腥风血雨中,蛇尸如雨纷飞,地上已积了厚厚一层。然而蛇群似无穷尽,前仆后继,更兼欧阳克箫声忽高忽低,蛇阵随之变幻莫测。几条细如竹筷的铁线蛇竟借着同类尸身的掩护,贴地疾射,快得只余残影。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乌光闪过,陈玄风只觉左小腿骤然一麻,如被冰针刺入。低头看时,一条通体乌黑的铁线蛇已咬透裤管,毒牙深陷肉中。他暴喝一声,五指如钩,瞬间将毒蛇捏得粉碎,但那股麻痹之感已顺着经脉急速蔓延,整条腿顿时重若千钧。
欧阳克在树梢见状,唇边笑意更深,箫声陡然转急,如金铁交鸣。蛇群闻声愈发狂躁,竟叠罗汉般层层堆起,形成数个蛇浪扑将过来。梅超风听得夫君呼吸粗重,心知不妙,长鞭回卷,将他拦腰一带,避过第一波蛇浪。但见她鬓发散乱,额角见汗,白蟒鞭法虽凌厉,在这无穷无尽的蛇海战术下,也渐感力不从心。
“交出《九陰真經》,小爺便給你們解藥,留你們全屍!”歐陽克立於蛇群之外,好整以暇地笑道,簫聲一轉,變得更加詭異莫測,那些白衣女子也隨著簫聲,開始踏著詭異的步伐,隱隱形成合圍之勢。
就在此时,一声洪亮的佛号如同暮鼓晨钟,骤然响起,竟将那诡异箫声压了下去:
“阿弥陀佛!欧阳公子,见者有份,这《九阴真经》,贫僧也颇感兴趣呢!”
只见灵智上人手持人骨念珠,带着两名弟子,如同红云般飘然而至。他目光灼灼,直接锁定陈玄风,显然也是为经书而来。
欧阳克脸色一沉,折扇一摆,蛇群攻势稍缓。他看向灵智上人,冷笑道:“大和尚,不在吐蕃念经,跑来中原抢食,也不怕噎着?”
灵智上人皮笑肉不笑:“宝物有德者居之。欧阳公子,你年纪尚轻,怕是驾驭不了这等旷世绝学,不若让与贫僧参详参详,也算结个善缘。”
“善缘?”欧阳克嗤笑一声,“本公子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假慈悲的秃驴!想要经书,先问过我这些宝贝儿答不答应!”话音未落,他玉箫疾点,发出数声短促尖音,十数条剧毒无比的金线蛇如同利箭般从蛇群中射出,直扑灵智上人上中下三路!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灵智上人哈哈一笑,不闪不避,手中那串人骨念珠陡然散开,十八颗刻满诡异梵文的骷髅头如同活物般绕身飞舞,带起阵阵阴风!只听得“噗噗”数声,那十几条金线蛇撞在飞舞的念珠上,竟如同撞上铁石,瞬间筋骨断折,跌落在地扭曲几下便不动了。
欧阳克瞳孔微缩,心知这番僧内功怪异,念珠上蕴含极强劲力。他不敢怠慢,身形一晃,如白影穿梭,折扇化作点点寒星,疾点灵智上人周身大穴,招式精奇狠辣,正是白驼山一脉的绝技。灵智上人见他来势迅疾,冷哼一声,将密宗大手印功夫融入掌法之中,一掌拍出,掌风浑厚带着一股炽热燥意,竟将欧阳克凌厉的箫影尽数笼罩。“小辈,让你见识见识我吐蕃佛法的厉害!”
两人瞬间斗在一处。欧阳克武功得自欧阳锋亲传,招式诡异,身法轻灵,玉箫点穴打穴,专攻偏门;灵智上人则内力沉雄,大手印功夫刚猛霸道,更兼那十八颗人骨念珠时而护体,时而如同暗器般激射而出,角度刁钻,劲风凌厉,逼得欧阳克不得不分心应付。
欧阳克眼见久战不下,心念电转,折扇招式陡然一变,但见他身形飘忽不定,如鬼如魅,折扇颤动间竟似化作数条毒蛇,虚实相生,专取敌人要害。这一路急功狠辣绝伦,正是西毒一脉的真传。
灵智上人只觉眼前一花,寒气袭体,危险非常。他暴喝一声,双掌齐出,使出“大手印”,将吐蕃绝学施展,掌风灼热如烙铁。那十八颗人骨念珠更是在他内力催动下呼啸盘旋,不时突袭欧阳克要害。
突然,欧阳克折扇疾点,直取灵智上人眉心。这一招“白蛇吐信”快如闪电,灵智上人急忙侧头闪避,却不料这是虚招。欧阳克手腕一翻,已转向他胸前膻中穴。灵智上人临危不乱,大喝一声,一颗人骨念珠激射而出,正撞在手腕之上。
“铮”的一声脆响,欧阳克只觉虎口发麻。他心中骇然,这番僧内力之深,竟不自己之下。灵智上人得势不饶人,双掌如排山倒海般压来,掌风灼热,竟将欧阳克衣袂烧焦。
欧阳克急使“瞬息千里”身法向后飘退,同时折扇连点,射出数道凌厉指风。灵智上人挥掌格挡,指掌相交,发出“嗤嗤”声响。两人各退三步,心中都对对方武功暗自佩服。
欧阳克毕竟年轻,功力与临敌经验较之灵智上人这等积年高手略逊一筹,斗到紧处,被灵智上人一记“大手印”掌风扫中肩头,虽未结实印上,但那灼热的劲气已然让他半边身子一麻。他心中骇然,知道这番僧厉害,今日难以讨好。
灵智上人亦暗自心惊:“这小白脸年纪轻轻,武功竟如此了得,功力也不弱,只怕还拿他不下。白驼山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各怀心思,手下却毫不放松,都欲将对方击退,独吞《九阴真经》。一时间,场中情形变得极为诡异。一边是陈玄风、梅超风在蛇群中苦苦支撑,另一边则是欧阳克与灵智上人为了争夺尚未到手的《九阴真经》,已先大打出手。箫影与掌风碰撞,念珠破空之声与毒蛇嘶鸣交织,将这乱葬岗映衬得如同修罗鬼域。
陳玄風與梅超風趁此良機,對視一眼,心念相通。陳玄風猛地大喝一聲,不顧腿上傷勢與體內翻騰的氣血,將“摧心掌”功力催至巔峰,狂猛掌風暫時逼開身前蛇群。梅超風則單爪連揮,抓向靈智上人帶來的一名弟子,迫其後退。
“走!”陳玄風一把拉住梅超風,兩人如同受傷的猛獸,爆發出驚人潛力,硬生生從包圍圈的薄弱處撞了出去,幾個起落,便消失在濃濃夜色之中。
正鬥得難解難分的歐陽克與靈智上人見狀,同時怒喝一聲!
“想跑?!”
“哪裡走!”
兩人極有默契地同時撤招後躍,再也顧不上彼此爭鬥。靈智上人身形一展,如同紅色大鳥般率先追了下去。歐陽克臉色鐵青,玉簫再響,驅使蛇群開路,自己也施展輕功緊隨其後。一場混亂的追逐,在這中都城外荒山野嶺間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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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玄風腿中毒傷,雖憑深厚功力強行壓制,但速度已受影響。梅超風左臂不便,兩人互相扶持,一路向深山逃竄,欲尋隱蔽處逼毒療傷。
然而禍不單行。天色微明時,他們在一處山谷溪流旁,停歇取水。“賊漢子!你怎麼樣?”梅超風扶住搖搖欲墜的陳玄風,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惶。
“…還死不了!”陳玄風咬牙盤坐,“快,幫我護法,我先運功逼出蛇毒!”他記得附近生長有一種專解蛇毒的藥草,但此刻已無力去尋,只能先憑本身功力硬抗。
他強運内功,頭頂白氣蒸騰,臉上青黑之氣與紅潮交替閃現,顯然正與體內劇毒進行殊死搏鬥。梅超風守在一旁,看著丈夫痛苦模樣,又想起連番受挫,被各方追殺如同喪家之犬,心中怨毒之火愈燒愈旺。
“全真教……江南七怪……還有那歐陽小賊,吐蕃禿驢!我梅超風對天發誓,此生必將你們趕盡殺絕,以泄我心頭之恨!”她嘶啞的聲音在山洞中迴盪,充滿了無盡的怨毒與瘋狂。
然而,命運的殘酷遠超她的想像。就在陳玄風逼毒到了緊要關頭,下山查探的丘處機和王處一出现在他们眼前。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黑風雙煞!狗賊納命來!”丘處機一眼認出這對害得譚處端武功盡廢的元兇,雙目瞬間赤紅,長劍“嗆啷”出鞘,化作一道經天長虹,直取陳玄風!正是含怒而發的全真劍法絕招“白虹貫日”!
王處一雖慢一步,但鐵掌已然揮出,掌風剛猛,封住梅超風去路。陳玄風與梅超風心中叫苦不迭。前有宿敵,後有追兵(歐陽克與靈智上人隨時可能趕到),兩人又都帶傷,實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絕境。“賊婆娘,跟緊我!”陳玄風狂吼一聲,狀若瘋虎,竟不顧腿傷與內傷,將“九陰白骨爪”與“摧心掌”交替使出,招招都是同歸於盡的打法,硬生生擋住丘處機的凌厲劍勢。
梅超風独臂疾舞,五指成爪,劲风凌厉,勉力抵挡着王处一刚猛的掌力。她原本武功远在王处一之上,奈何左臂重伤难愈,此刻只能苦苦支撑。全真二子配合默契,时而丘处机剑指陈玄风要穴,王处一掌劈梅超风空门;时而王处一剑光闪烁直取陈玄风背心,丘处机却已转攻梅超风下盘。四人在这荒山野岭间殊死相搏,剑气纵横,掌风呼啸,爪劲撕空,端的是凶险万分。
丘处机的全真剑法已臻化境,每一剑都蕴含着正宗玄门内功;王处一的掌力更是沉雄刚猛,每一掌都带着开碑裂石之威。黑风双煞虽处下风,却犹作困兽之斗,九阴白骨爪招招夺命,狠辣异常。
激斗正酣时,陈玄风忽然暴喝一声,竟不顾身后王处一的凌厉掌风,硬生生以背脊受这一掌,却借着这股力道,身形如鬼魅般突进,一记九阴白骨爪直取丘处机面门。这一招两败俱伤的打法大出意料,丘处机只得回剑自保。
陈玄风趁机拉住梅超风,两人如离弦之箭,再次冲破重围,向着山谷深处亡命奔去。他腿上原本就有的伤口因运功过度,此刻已然崩裂,黑血汩汩流出,在身后洒下一路血痕。丘处机与王处一岂容他们逃脱,立即展开身法紧追不舍。
然而此时已入深山老林,古木参天,藤蔓缠绕,黑风双煞又是逃命心切,专拣险峻难行之处钻去。全真二子虽武功高强,却终究不及他们这般不顾一切的逃窜,追出数里后,竟被他们在密林深处暂时摆脱了踪迹。
丘处机与王处一追入密林深处搜寻黑风双煞,眼见地上血迹渐淡,黑风双煞的踪迹竟在一条溪流边彻底消失。两人正自凝神搜寻,忽闻侧后方传来衣袂破风与谈笑之声。
“哈哈哈,大和尚,你我这鹬蚌相争,倒让那两只老鼠先溜了,真是晦气!”
“阿弥陀佛,欧阳公子不必心急,他二人一重伤一残废,又能逃出多远?这林中蛇虫皆为我耳目,找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话音未落,欧阳克与灵智上人已并肩掠至,恰好与全真二子打了个照面。
丘处机一见欧阳克那身白衣以及灵智上人那副吐蕃僧侣模样,再听其言语,立时明白这二人便是先前与黑风双煞缠斗,同样觊觎《九阴真经》的强敌。他本就因追丢仇敌而怒火中烧,此刻更是剑眉倒竖,厉声道:“原来是你们这两个妖邪之辈在背后捣鬼!那对狗贼乃我全真教必杀之仇敌,识相的速速滚开,否则休怪贫道剑下无情!”
欧阳克折扇轻摇,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我道是谁,原来是全真教的高道。怎么,你们也想分一杯羹?可惜,那《九阴真经》已是我欧阳克囊中之物,这位大和尚也有一份,至于你们……”他故意拉长语调,轻蔑地扫了二人一眼,“还是回终南山念经去吧。”
王处一性情虽比丘处机沉稳,却也受不得如此羞辱,沉声道:“阁下出言不逊,莫非以为我全真教好欺不成?”
灵智上人嘿嘿冷笑:“全真教名头虽响,但就凭你们恐怕还拦不住我等。佛爷我今日心情尚可,不想多造杀孽,速速让路!”
“狂妄!”丘处机暴喝一声,再也按捺不住,长剑一振,“处一师弟,拿下这两个邪魔外道,再寻那对狗贼!”话音未落,剑光如匹练般直取欧阳克。
王处一深知此刻已无善了可能,铁掌一翻,挟着凌厉劲风,攻向灵智上人。
霎时间,四人在这林间空地上激斗起来。丘处机的全真剑法玄门正宗,招式精妙,剑气森然,将欧阳克周身要害笼罩。然而欧阳克身法诡异如蛇,白驼山武功招式奇诡莫测,折扇合拢时如短棍如判官笔,专打穴道;展开时边缘锋利,又能削能切,扰乱剑势。他往往于不可能处避开剑锋,逼得丘处机不得不回剑自守。更兼欧阳克内力阴柔歹毒,几次扇剑相交,那股阴寒劲力都让丘处机手臂微感酸麻。
另一边,王处一与灵智上人则是硬碰硬的较量。王处一的掌力刚猛无俦,开碑裂石,但灵智上人的密宗大手印更是沉雄霸道,掌风灼热,仿佛带着一股燎原之火。两人对掌,砰然作响,气劲四溢,周遭草木尽皆伏倒。灵智上人内力修为略胜一筹,那十八颗人骨念珠更是不时激射而出,角度刁钻,迫使王处一分心应付,数十招一过,王处一已是守多攻少,气血翻涌。
丘处机与欧阳克斗到分际,眼见王处一形势不妙,心中焦躁,剑法稍显凌乱。欧阳克觑得亲切,一声长笑,身形如鬼魅般切入中宫,合拢的折扇疾点丘处机胸前“膻中穴”。丘处机回剑不及,只得左掌拍出,硬接这一点。“噗”的一声闷响,丘处机只觉一股阴寒内力透体而入,连退三步,喉头一甜,已然受了内伤,虽不重,但气息已窒。
几乎同时,灵智上人猛催掌力,一式“大手印”的变招,掌缘赤红,硬生生破开王处一的防御,印在其肩头。王处一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肩头衣衫焦黑,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欧阳克与灵智上人见状,并未趁胜追击。欧阳克折扇“唰”地展开,轻笑道:“全真名头,闻名已久,今日一见,不过如此。看来全真教除了王重阳,其余尽是些废物点心。”
灵智上人也嘲弄道:“二位道长,还是好生回去养伤吧,这《九阴真经》之事,非你们所能插手。”
丘处机与王处一脸色铁青,心中怒极,却知此刻己方均已受轻伤,再斗下去,只怕真要折在此地。对方明显志在《九阴真经》,不愿与他们死磕。
“今日之辱,我全真教他日必当讨还!”丘处机强压怒火,咬牙道。
“随时恭候,只怕你们没那个本事。”欧阳克哈哈一笑,与灵智上人对视一眼,不再理会全真二子,身形晃动,沿着溪流下游方向,疾追黑风双煞而去。留下丘处机与王处一站在原地,面色难看至极。此番下山,不仅未能擒杀黑风双煞,反而在他人手中受挫受伤,还被如此羞辱,实是重阳宫之耻。“师兄,此事绝不能就此罢休!”王处一按住肩头,沉声道。
丘处机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气血,眼中寒光闪烁:“先疗伤,再图后计。那对狗贼和这两个妖人,一个都跑不了!”
終南山,紫霞峰洞窟。
郭靖緩緩收功,睜開雙眼,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這口氣箭射出尺許遠,才緩緩消散。他感受著體內那股熟悉而醇厚的真氣重新在寬闊堅韌的經脈中暢通流轉,雖然總量遠不及受傷之前,但精純凝練之處,猶有過之,更帶著一股生生不息的盎然生機。
經過數月不輟的苦修,輔以師門珍藥,耗損的本源終於得到彌補,那潰散的“先天一炁”也重新凝聚了一絲。雖然距離恢復巔峰實力尚有距離,更別提觸摸那玄妙的先天門檻,但總算踏上了正確的復原之路,經脈間的滯澀與隱痛也已大大減輕。
他站起身,走到洞外。朝陽初升,霞光萬道。他迎著晨曦,緩緩施展那六個看似簡單古拙的動作,配合“吐納術”,只覺周身暖洋洋說不出的受用,體內真氣與朝霞之氣隱隱交融,精神愈發健旺。
“勤能補拙,守拙致遠。”他想起馬師伯和師父的教誨,心中更加堅定。他知道自己天資駑鈍,唯有以十倍、百倍的努力,方能不負母親期望,不負師門厚恩,不負那沉甸甸的“靖康”之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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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鐵木真金帳。
完顏洪烈以金國使節的身份,帶著豐厚的禮物與和親的提議,來到了蒙古部落。盛宴之上,觥籌交錯,但他那雙銳利的眼睛,卻時刻不離鐵木真以及他麾下那些日益壯大的將領。
他表面宣揚金蒙友好,暗中卻利用部落間的舊怨與對財富權力的貪婪,巧妙佈局,贈予札木合等與鐵木真有隙的部落首領更多兵甲糧餉,煽動他們與鐵木真對抗。
“大汗雄才大略,統一蒙古指日可待。我大金皇帝願與大汗永結盟好,共分草原。”完顏洪烈舉杯向鐵木真敬酒,笑容真誠,言語動聽。
鐵木真豪邁大笑,與他對飲,眼底深處卻是一片清明與警惕。他深知這金國王爺笑裡藏刀,此來絕非善意。他召來郭靖、哲別、托雷等心腹,暗中加強戒備,並派探子嚴密監視完顏洪烈一行人的動向,以及草原上各部的異動。
一場圍繞蒙古統治權的暗戰,在酒宴的歡笑聲下,悄然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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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王府,翠竹苑。
楊康(完顏康)獨坐窗前,月光灑在他俊美的臉上,映出幾分迷茫與掙扎。他手中拿著一枚梅超風臨去前匆匆塞給他的皮卷,上面記載著“九陰白骨爪”的初步練法與運氣訣竅。
“練此抓功,需以生人頭顱為靶,感受頭骨碎裂之觸感,汲取其臨死之怨戾之氣,方能得其神髓,威力無窮……”皮卷上的字句,如同惡魔的低語,誘惑著他,也讓他感到一陣寒意。
他想起了陳玄風施展此功時那狠辣詭異的場景……殺人練功?他雖渴望力量,但讓他去殘殺無辜,取其頭顱,他內心深處那份由七怪多年教導培養出的良知,卻在激烈地抗拒。
“康兒,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大師父柯鎮惡嚴厲而正直的麵容浮現眼前。
“小子,武功是拿來保護該保護的人,不是用來欺凌弱小的。”二師父朱聰戲謔卻不乏告誡的話語迴響耳邊。
七師父韓小嬌溫柔關切的眼神,更是讓他心中一痛。
他煩躁地站起身,在院中來回踱步。最後,他目光落在院中石桌上幾個用來待客的、堅硬無比的鐵皮西瓜上。
“既然要感受‘碎裂’之觸……用這個代替,不行嗎?”一個念頭突然冒出。
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運起皮卷上的心法,將內力灌注五指,小心翼翼地向鐵皮西瓜抓去。初時毫無反應,但他不放棄,一遍又一遍地嘗試,調整內息運轉,感受指尖力量的凝聚與爆發。
數日之後,奇蹟發生了。他並未如陳玄風那般一指洞穿,但五指落下,那堅硬的鐵皮西瓜竟應手而裂,如同被無形氣勁震碎!更讓他驚異的是,施展此法時,心中並無戾氣滋生,反而需全神貫注,意念純一,對內力的控制要求極高,隱隱暗合某種玄門正宗的運勁法門。
他並不知道,梅超風給他的本就是篡改後、強調殺戮與戾氣的邪門練法。但他本性未泯,不忍殺生,誤打誤撞,以堅硬瓜果為靶,心無殺念,意念專注於“力”的凝聚與“物”的破解,反而陰差陽錯地,踏上了修煉正統《九陰真經》中“摧堅神爪”(即九陰神爪)的道路。只是他自己渾然不覺,只道是自己修煉不得法,威力遠不如陳玄風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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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白駝山。
莊嚴詭異的大殿中,一個身披白袍,身材高大,面容如同岩石雕刻般冷硬的中年人,緩緩放下了手中的信箋。他雙目開闔之間,精光四射,不怒自威,正是名震天下的西毒歐陽鋒。
信是歐陽克寫來的,詳細敘述了在中都如何與黑風雙煞衝突,如何發現《九陰真經》下落,以及靈智上人、梁子翁等人的介入。
他缓缓起身,高大身形在幽暗殿中投下森然长影。袍袖无风自动,周身气劲流转,恍若实质的压迫感瞬间充盈整座大殿。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寒光乍现,映出对武学巅峰近乎偏执的渴求。
“《九阴真经》……时隔多年,终再现世。”
他声如金铁交鸣,字字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指尖摩挲着蛇杖上冰冷的鳞纹,西域苦修数十载,等的便是这一刻。
“传令下去,山外诸事,暂由克儿定夺。” 他略一沉吟,目光已投向殿外中原方向。
“老夫静极思动,是时候亲自去中原了。”
蛇杖顿地,闷响如惊雷。随着西毒欧阳锋踏出白驼山,本就风起云涌的江湖,注定将被卷入更深的血雨腥风……
~第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