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接下来,只怕安州有不少人都睡不好了。
苏铃没说话,手紧紧搭在车门上。
陆星野礼貌询问之后没听到回答,微微蹙眉,又喊了一声,“姑娘?”
他刚刚分明听到车夫冲马车里说话,喊了姑娘。
陆星野想着,迈步朝马车的方向走了几步,声音也拔高了些,“姑娘……”
苏铃的心脏都快要蹦出来!
同时脑子在飞速转动,她在想要是陆星野真的看到她,那她要怎么解释?
“公子。”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刚才可是你们敲门吗?”
陆星野听到声音,转身看向庄子大门口刚刚走出来的男子,“是,我来此是想打听一些事。”
开门的是庄子里的管事,大家都称他庄头。
庄头问:“什么事?”
陆星野伸手指向不远处,遭到祸害的地,“昨晚那边地里遭了祸害,庄子在高处,又离得近,我来此是想问问,昨夜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庄头拧眉打量陆星野,问:“公子是衙门里的人?”
陆星野摇头,“不是,但我受人之托调查此事,还望老丈行个方便。”
庄头想了想,点头道:“公子稍等,我去庄子里问问。”
陆星野点头,“好。”
他就在这门口等着。
苏铃听到陆星野的脚步声停了,顿时长出一口气,可没听到陆星野离开的脚步,苏铃还是不敢下马车。
“凌姑娘。”车夫的声音再次响起,“到庄子了,可以下马车了。”
方才在来的路上不是还一直催吗?现在真到了又不下马车。
车夫一句话,包括陆星野在内的人,都看向了马车。
马车安安静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苏铃心里暗骂车夫不懂事,这个时候还喊她做什么?看不出她根本就是不想下马车吗?
“凌姑娘?”车夫又喊了一声,暗自嘟囔不会是睡着了吧?
“出了何事?”陆星野拧眉上前询问:“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车夫也还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情况,他犹豫了下,还是道:“刚刚凌姑娘还醒着,可现在……”
凌姑娘一向话都很多的,总是对他们挑三拣四,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鲜少这样安静。
陆星野皱起了眉,道:“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苏铃坐在马车内,听到有脚步声又靠近,她忙咳了两声,“咳,咳咳!”
陆星野停下脚步,又看了车夫一眼,道:“姑娘,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苏铃又一次觉得,陆星野可真的讨人嫌。
她都证明她没事了,还不够吗?
苏铃完全不知道,因为她的异常举动,陆星野现在怀疑上了车夫,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但苏铃真怕陆星野推开车门。
所以她被迫捏着嗓子道:“没事,不必,多谢,我只是脚麻了,想在马车里歇会儿。”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就希望陆星野赶紧离开。
听到里面的声音,陆星野才放心,不过他又忍不住看了马车一眼,总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但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起来,只得作罢。
好在没多久,庄子大门再次被打开,刚刚的庄头又走了出来,“公子,我刚刚问了庄子里的几个人,有几个是昨晚守夜的,请随我来。”
陆星野点头,“好。”
庄头很快带着陆星野离开。
听到脚步声远去的声音,苏铃长出了一口气,她撩起车帘朝陆星野离开的方向看去——
陆星野这几日忙于奔波,对他自身的形象自然也很不在意,一身衣裳沾染了灰尘,整个人也晒的更黑了。
苏铃十分不屑的撇了撇嘴,没出息的穷鬼!
陆星野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又转头往回看去,却只看到一抹粉色消失在视线中。
他又很快收回视线,继续前行。
陆星野很快就被带到了几个昨晚守夜的护院面前,许是因为在乡下庄子上,陆星野看到几个姿态懒散的护院时,微蹙了下眉。
但毕竟是旁人家的事,轮不到他管。
庄头道:“大家都过来一下,这位公子想问问昨儿夜里,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庄头这话问的笼统,几个护院对视一眼,“动静?什么动静啊?昨晚没听到什么动静啊。”
“就是就是。”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听的陆星野直皱眉,他伸手一指田地出事的方向,“昨晚那边的庄稼遭人祸害,动静应该不小,你们当真什么都没听见?”
“不管有什么线索和不对劲,都可以跟我说。”
调查嘛,就是要从这些蛛丝马迹里面寻找线索。
护院们立刻就纷纷摇头,“真没听到什么动静。”
“就是啊,有动静早就说了。”
几人纷纷否认,只说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
“公子,你要是没别的问题,我们还得巡逻呢。”为首的人出声,陆星野只得点头,“麻烦各位了。”
几个护院懒懒散散的转身离开了此地。
陆星野立在原地,看着几人的背影,眼眸微眯。他的视线着重落在了其中一个身形偏瘦,但是走路一瘸一拐的人身上。
这个人的身形……很熟悉。
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公子?”庄头的声音响起,“我送你出去。”
陆星野这才收回视线,询问了庄头一句,“他的腿怎么受伤的?”
庄头想了想,道:“好像是前几天晚上起夜,不小心摔伤的,这些人嘛,又粗心又大大咧咧的,磕着碰着是常有的事。”
陆星野点了点头,又说:“庄头,你也是种地的人,知道庄稼对百姓有多要紧。”
“昨晚的事麻烦你在庄子再问问,要是有什么线索,都可以去那边告诉我,麻烦了。”
陆星野的话说的周全客气。
他短短几日,整个人却成长了许多。
庄头听的也颇有些感慨,当即点头道:“好,公子放心,要是有什么消息,我就过去告诉公子。”
“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愿意。那边还是我们主家的地呢,种地的也是主家的佃户。”
“主家心善,想来会给他们一条活路。”
陆星野记得,他来之前问过,这庄子的主家姓陈,是安州城的富商。
他点头道:“遇上好心的主家,也是他们的幸事。”
另一边。
苏铃下了马车,气势汹汹的就迈步进了庄子,“陈……无双在哪里?我现在就要见她!”
她在心里骂了几日的陈无双,称呼一时都没改变过来。
这会儿深吸一口气,到底克制了愤怒,询问庄子里的人。
下人立刻回答,“凌姑娘,小姐在地里呢。”
苏铃一噎,心里忍不住暗骂陈无双真是不会享福,一个好好的千金大小姐,整日往地里跑什么?
跟苏镜一样!
她气呼呼的瞪了下人一眼,“愣着做什么?还不带路!”
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的东西。
下人连忙转身,带着苏铃朝着陈无双所在的方向而去。
苏铃到的时候,陈无双正看着地里的庄稼,微蹙着眉,看起来心情不佳。
苏铃是调整了心情的,所以倒没发脾气,反而努力扬起了一个笑容,“无双,这么大的太阳,你怎么还在地里啊?”
苏铃说着,自然的吩咐下人,“还不快去取把伞来,晒黑了怎么办?”
下人下意识看向陈无双。
陈无双微微颔首,下人方才离去。
陈无双则是含笑看向苏铃,“苏苏,你不是回安州了吗?怎么又来了?”
苏铃噘嘴,上前挽住陈无双的手臂,“还不是怪你,这么多天都不在家,你都不知道你家那些下人是怎么对我的。”
说起这件事,苏铃便没完没了,喋喋不休的说了一通陈家下人的过分之处,最后对陈无双道:“我不管,无双,你要帮我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他们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陈无双笑的温柔,脸上全是无奈,“苏苏,都是我御下不严,让你受委屈了。”
这话还算中听。
苏铃的表情好看了些,眸子一转,道:“好吧,无双,你也别自责。”
“你啊,就是太心软了,不过没关系,现在有我在。”
“我一定替你好好教训这些下人,让他们知道,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样!”
陈无双面露犹豫,“苏苏,这……不太好吧?”
苏铃道:“这件事你听我的!不过,你还要在这破地方待多久啊?”要不是她没钱了,她是绝对不会再踏足此地的。
陈无双笑着,“苏苏,你上次不是说,我能改良出耐旱的种子,拯救安州城的百姓吗?”
“我想着,能为百姓们多做一些事,所以在种子培育出来之前,我都住在这个庄子里了。”
“什么?!”苏铃面色变了,“你都住在庄子里,那……”她怎么办?
“都是为了百姓嘛,我付出一些也不算什么。”陈无双的视线落在苏铃身上,“不过……要是能早日改良出种子,我当然也能早些回陈家。”
“苏苏你说是不是?”
苏铃心情很沉重,她当然知道陈无双说的对。
可一想到陈无双改良出种子是秋天的事,她就烦躁,难道她也要跟着在这破地方待三个月吗?
她费尽千辛万苦到了陈家,可不是为了来庄子上吃苦的!
“无双,这件事……”
苏铃的话还没说出口,陈无双就道:“苏苏,你不必再劝了,我心意已决。”
“我最近一直在考虑,改良粮种,究竟是怎么改良。苏苏,你有什么看法吗?”
“我哪知道?”苏铃直接对陈无双道:“这一切都要看你自己的!”
陈无双脸上仍旧带着笑,可眼里的笑意却淡了几分,“好啊。”
苏铃见劝不动陈无双,最后也只能作罢,转而让陈无双给她安排一间房,她也要住在庄子里。
她想,陈无双好歹是陈家大小姐,就算住在庄子里,吃的也必然得是山珍海味!
苏铃走后,怜雪立刻上前回禀,“小姐,来调查的人都走了。”
“没怀疑什么吧?”陈无双问。
怜雪摇头,“小姐放心,那人随便问了几句就走了,并不曾怀疑什么。”
陈无双颔首,“让陈旺他们往后行事,务必更小心。”
“最好是离此地远些。”
她可不想惹麻烦上身。
与此同时,周家村。
苏镜在周家村跑了一圈,因为出钱再加上人缘不错,很快就买到了不少肥料。
当然,这些肥料她不会直接使用,还要再加工一番。
苏镜付了钱,又请周家村的人按照她的要求加工,加工之后的肥料也不能立即使用,需要静置三日。
苏镜忙完这一切,回到马车边的时候,长海已经忙着去转移周秀才了,只有长湖和沈策在。
沈策的视线正落在苏镜的庄稼上。
他许久没来,从前只知道苏镜的种地法子与安州附近的老方法不一样,如今看了长出来的庄稼才知道。
苏镜的法子是真管用。
这些庄稼长的比沿路以来他看到的其他庄稼都更高,更密,若不是大旱,想必定能丰收。
也难怪苏镜如此在意。
苏镜看到沈策的时候,速度下意识的放慢,下意识的害怕惊扰了这一幕。
因为沈策的存在,周围的山水庄稼都似变得高级了起来,如在画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