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胞妹重生要换命,我随母改嫁你哭啥》 第1章 重生被卖前 “腰细屁股大,保管好生养,母女三个打包一起便宜卖喽!” 苏镜猛然睁眼,呼吸急促,猩红的双眸警惕的左右张望,眼底全是防备和恨意。 人贩子吆喝的声音唤回苏镜的思绪,她下意识左右看了看,眸光微凝,年轻的母亲和……妹妹。 她,重生了? 还重生到了被卖现场! 苏镜呼吸稍缓,眼里的恨意敛下,顾不得多想,她只知道,决不能走前世的旧路! 算算时间,前世买下她和母亲的陈家就快来了,那才是真正的地狱! 但她不能随便求救,买人的钱不是谁都出得起。 她视线扫过街上众人,眼底暗藏打量,因为着急,鼻尖已经沁出汗珠。 苏镜很快便选定了人,直接扑出去,跪在男人面前,“老爷,求求您救救我们,求求您买下我们,我往后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中年男人是陆骁,他身材高大,肤色古铜,身穿玄色锦衣,眉宇之间尽是正气。 陆骁蹙眉,并不准备理会,他路过此地是听闻城外有红狐出没,受不了次子的闹腾去捕来给他,哪有空买人? “老爷,求您,求求您!”苏镜的小手揪着陆骁的衣角,跪着磕起头来。 苏镜又瘦又小,看起来的确可怜。 陆骁被迫停下脚步。 “小贱蹄子!” 人贩子反应过来,一声怒喝,伸手就要去抓苏镜。 “镜镜!”母亲苏玉兰见状急忙上前,整个人抱住苏镜,想要替她挨打。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是“哎哟”一声,人贩子的手被攥住。 陆骁冷声道:“纵是奴仆,也不必这样欺辱。”尤其是当着他的面。 人贩子挣扎无果,涨红着脸怒吼,“你又不买,少管闲事!老子的事……啊痛痛痛!” 陆骁的手指捏紧,人贩子痛的表情扭曲,掩去眼里的恨意,立刻低下脑袋应是。 “夏国律法,无故不得虐待奴仆。” 陆骁只警告一句,便放开人贩子,准备离开,可他收回视线时,余光瞥见苏玉兰脖颈悬着的因挣扎而从衣襟滑出的小木剑。 小木剑只小拇指大小,看着并不值钱,因而就算被卖也不曾被人抢走。 陆骁视线一扫,眼神定住,眸里闪过一道寒光,伸手欲拿…… 苏玉兰愣了下,连忙攥紧小木剑,身体向后缩,低声道:“老爷,这是亡夫留下的遗物。” 陆骁的声音自带威严,“可否让我看看。” 苏玉兰犹豫了下,还是缓缓松手。 小木剑入手,触之温润,可见是常年佩戴,陆骁翻了个面,小木剑剑身上用极小的字刻着一个小小的字。 “陆”。 陆骁微垂的眸里闪过一道寒芒,这材质,这刻字……这木剑是陆家之物。 “抬起头来。”他看向苏镜。 苏镜不明所以,但她没有违逆,扬起小脸。 陆骁的呼吸有瞬间的凝滞,纵使面前小女孩的脸上染着脏污,但眉眼间依稀可见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再加上这柄独属于陆家的小木剑…… 管家与他说过,十五年前他那处处留情的弟弟就在此地。若这母女几人与陆家有关,那自然不能流落在外。 陆骁抿唇,取下腰间的锦囊递给人贩子,人贩子大喜,立刻说起漂亮话。 苏镜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妹妹苏铃激动的声音响起,“不要,我不要被卖给他!” “我是要去陈家当小姐——” 苏镜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前世,她们母女三人一同被陈家人买下,在去陈家的路上,苏铃趁着混乱逃跑。 却没想到被卖五年后,她与苏铃意外再遇,彼时她是富甲天下的陈家养女,苏铃却被人打断手脚,在街边乞讨…… 苏铃会提及陈家,说明——她也重生了! 啪! 苏镜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苏铃的愤怒和叫嚣就被人贩子的一巴掌打断。 人贩子恶狠狠的瞪了苏铃一眼,这才喜滋滋的将卖身契交给了管家,“您收好。” 苏铃的反抗没什么用。 不过她在路上又逃了,但刚跑两步,就被管家直接抓了回来。 管家动作利索,下盘沉稳,赫然是身手不凡的练家子。 最后一行人在一座大宅院前停下,大门上的匾额上书“陆宅”二字。 路上管家已经介绍过,救她们的人姓陆,家里除了陆老爷便只有两位公子。 陆宅大门打开。 清朗而满是期待的少年声音先传了出来,“父亲,可是捕到了红狐?” 少年一身红衣,墨发高束,束发的红色锦带随着他的奔跑在空中扬起弧度。 陆骁道:“遇上些事,明日再去捕狐。” “啊……?”陆星野拉长了尾音,语气里尽是失落,但看到自家父亲那威严不可一世的表情,只能“哦”了一声。 陆星野眸子一转,发现了母女三人,“她们是?” “故友家眷。”陆骁随口解释,吩咐管家,“暂住府中,安排一下。” 苏镜母女三人身份存疑,未查证之前,不能直接让几人以主人身份入住府中。 可若真的是陆家人,他也不愿让人诟病陆家的千金当过侍女,客人自是最好的身份。 陆星野身形猛然顿住,迅速回头打量母女三人,眼里带着怀疑。 故友家眷?父亲战场失忆,连他与兄长都忘记了,还记得故友? 苏镜也有点诧异,下意识看向苏玉兰,只见母亲满脸茫然,看着陆骁的眼里带着欲言又止的期盼。 苏镜替她开口问:“敢问老爷,您认识我父亲吗?” 刚刚陆骁盯着她母亲脖颈上的小木剑,而那小木剑的确是父亲留给母亲的东西。 众人都看向陆骁。 他顿了顿,含糊道:“也许。”事关母女几人的名声,未查证之前不便多言。 管家应了声是,先吩咐管事婆子领着母女三人去梳洗,这才跟上陆骁的脚步。 侯府的婆子很快将母女三人领到住处,母女三人住一个院子。 婆子才一走,苏铃便发作了,“苏镜,你疯了吗?知不知道你害我错过了泼天的富贵!” 她以为一切都是不会被改变的,所以在苏镜求人的时候并没有站出去阻拦,谁知道…… 陈家,那可是富可敌国的陈家! 她明明可以去陈家当千金大小姐,就像苏镜前世那样。 苏镜冷眼瞧她,“什么泼天的富贵?” “那自然是——”苏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快步上前,挽着苏玉兰的手,“娘,你跟我走,我带你去过好日子……” 第2章 惨死 啪! 苏镜没有客气,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苏铃的脸上。 她早就想打了,毕竟前世要不是苏铃犯蠢她也不会被陈家再抓回去。 前世,苏铃逃跑,她与娘被卖到陈家,陈家家主看上娘亲的美色,将母亲强占。 那陈家主母不是个能容人的,表面和善,实则暗中百般磋磨她与娘亲,为自保,她竭尽所能,在大旱之年培育出能丰收的种子,挽救夏国无数百姓,让陈家一跃而上,成为皇商。 陈家长女顶替她的功劳,被天下人称颂,她却被关在暗中,被逼迫着不断开发农具,培育新种子。 陈家人告诉她,只要她乖,定会善待娘亲。 可后来她才偶然得知,她为陈家办事,陈家人却仍不曾放过娘亲,百般折磨凌虐欺辱。 更用她的性命威胁娘亲,为保她无虞,娘亲浑身长满了蛆,痛苦万分,也不敢自尽,最后死的极为痛苦! 娘亲过世,她没了掣肘,百般筹谋毁了陈家百年心血,并寻到机会逃出那魔窟准备灭掉所有陈家人,苏铃却为讨好陈家,以自身为诱饵故意设计引她上钩。 她被陈家抓回,看管的更严,陈家百般折磨却问不出她一个字,愤而将她沉塘而亡。 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她永不会忘! 陈家……她绝不会放过! “你敢打我?”苏铃炸了,抬手便要反击,却被苏镜紧紧攥住手腕。 “放开,苏镜,你凭什么打我?”苏铃挣扎,却无用。 在家都是苏镜干活比较多,苏铃的力气实在不够看。 “镜镜,铃铃,你们这是做什么?”苏玉兰反应过来,迅速上前制止。 她不是傻子,今天两个女儿都明显不对劲。 苏镜松开攥着苏铃的手,垂眸后退。 苏铃刚得到自由,抬手就要去打苏镜,被苏玉兰拦住,“铃铃,有什么话好好说……” “苏镜能打我,我还手就不行?你怎么能这么偏心!”苏铃双眼发红的控诉苏玉兰,“我讨厌你!” 苏铃说完,转身跑走,根本不听苏玉兰的解释。 苏玉兰满脸焦急,立刻就要去追,却被苏镜拦住,“娘,我去吧,你先沐浴更衣。” “可是……” “交给我。”苏镜道:“陆老爷收留了我们,待会儿我们总要去道谢。” 提及陆骁,苏玉兰就想到了两个女儿的父亲,表情顿时有些恍惚。 她当初未婚先孕,一直住在父亲家,但两个女儿跟着她还是受了许多委屈,因着寄人篱下,苏镜从小就格外早熟懂事。 幸而父亲在,苏家还算容得下她们。 可父亲刚一离世,她那狠心的兄长就将她们母女三人卖给人贩子…… 等苏玉兰回过神来,苏镜已经出了院子。 哄苏铃? 那是不可能的。 苏镜冷静下来,才思索另一件事。 今日陆老爷明显是瞧见了娘挂着的小木剑,才改变主意将她们买下带回来,且说她们是故交妻女。 那小木剑的来历娘曾说过,十五年前,娘在河边浣衣时,遇到一个中药的男子。那男子情急之下,与娘一夜春风,事后留下贴身小木剑,并允诺会来娶娘。 却自此一去不回。 她清楚知道,那小木剑上刻着的是个“陆”字。 如今又是陆宅。 莫非……她那素未谋面的父亲是陆家人? …… 苏铃捂着脸跑出了院子,心里恨意疯长。 苏镜前世过的锦衣玉食,却在她凑上去认亲时,拒不承认她的身份。 将她当叫花子打发时随手一扔都是十两银子,可想陈家有多富裕。 这一世,陈家小姐……她当定了! 苏铃下定决心,停下脚步这才发现一件事:她迷路了。 这陆家……还挺大的。 苏铃随意选了个方向前行,只听“喵~”的一声,苏铃察觉到有一团庞大的黑影朝她扑来! 她下意识要躲避。 却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月饼!” 苏铃迅速收回手,被黑影扑倒在地,她这才发现,扑倒她的是一只橘色的狸奴。 胖的跟小猪一般。 “月饼!”陆星野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他上前拎起月饼,“你跑什么!再跑揍你!” 月饼就算被陆星野拉开,仍旧不断挣扎,伸着前爪想要靠近苏铃。 苏铃顺着月饼的视线,看向她腰间挂着的粗麻布做的荷包。 是苏镜从前给她做的,里面装的是一些路边采集的草药。 “没受伤吧?是你?你怎么来这了?”陆星野的声音响起,苏铃收回思绪,一抬眼便瞧见眼前少年的脸。 剑眉星目,眸光灼灼……苏铃一时看呆了,她前世曾听说过,狸奴是富贵人家才会豢养的小宠…… 好像留在陆家,也不错。 她缓缓起身,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声音乖软,“我没事,谢谢哥哥。” “谁是你哥哥?!”陆星野一声冷笑,原本尚算温和的面上瞬间覆上寒霜,“你算什么东西?滚出去!” 这是他的院子,距离客院距离颇远。 他就知道这莫名奇妙冒出来的母女三人,没那么简单。 苏铃直接被赶出了院子。 她整个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少年……有病吗? 苏铃心里愤愤不平,亏的她还想为这人放弃陈家优渥的生活,这人竟如此羞辱她! 苏铃一边走,一边拽着路边草木的叶子,揉碎之后丢到地上。 该死! 全都该死! 就在这时,苏铃听到了“喵”的声音,她停下脚步,朝身后看去—— 只见月饼正快步朝着她奔来。 苏铃缓缓蹲下身,取下腰间的荷包,对这月饼晃动,声音温和,笑容扭曲,“月饼,过来。” …… 丹枫园。 苏镜在外转了一圈,请陆家的管事帮忙寻找苏铃之后,便回了客院。 她沐浴更衣,与苏玉兰一道清洗了身上的脏衣服。 苏铃进门时,两人正在晾衣服。 “铃铃!” 苏玉兰立刻迎上前,秀眉蹙起,满脸担忧,“你去哪了?刚刚你姐姐出去寻你都没寻到……” 苏铃的心情还似乎不错,都没计较先前巴掌的事了,唇角微勾道:“娘,我想先沐浴。” 苏玉兰自然连声应好,又说热水已经准备好。 苏铃从苏镜身边路过时,苏镜几不可查的拧了拧眉,眼神落在苏铃身上。 前世她被陈家百般折磨,是以对血腥味十分敏感熟悉。 苏铃身上……就有淡淡的血腥味。 第3章 滚下去领罚 苏铃进屋沐浴,苏玉兰主动拿了她的衣裳浣洗,苏铃眼底闪过一抹不屑,若是在陈家,她们母女哪里还用做这样的事? 这陆家还是比不上陈家! 苏镜正意与苏玉兰商议,稍后去拜谢陆老爷,并询问木剑之事。 就听“砰”地一声,丹枫园的门被一脚踹开。 陆星野手持长剑,满脸怒容,泛红的双眼里充斥着杀意声音传来,“说!是你们谁伤了月饼!” 苏镜和苏玉兰吓了一跳。 陆星野的愤怒似乎要将整个丹枫园点燃。 “什么?!”苏铃快速从屋内跑出来,一脸的关切着急,“月饼受伤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 陆星野紧盯苏铃,“这话该小爷问你们!” 发现月饼受伤的小厮曾瞧见过一个完全不熟悉的背影,陆宅全是旧仆,新来的就只苏家三人。 苏铃轻咬下唇,连忙委屈摇头,“我不是,我没有,月饼很喜欢我的……” 苏铃说到这,微怔了一瞬,转头看了苏镜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假装无事发生。 她动作很快,但这小动作逃不过陆星野的眼睛。 她道:“公子,我相信这件事跟我姐姐没有任何关系!” “的确不是我。”苏镜虽不知“月饼”的身份,但还是上前道:“公子,今日我们母女刚来陆家,我娘不曾离过丹枫园。” “妹妹离开丹枫园之后,我也短暂离开,见到了一位名叫兰微的姐姐,请她帮忙寻找妹妹之后,便回了丹枫园。” 苏镜年纪虽小,声音却沉稳利落。 苏铃表情微变,陆星野一声冷笑,一把攥住苏铃的脖颈,“那就是你!” 苏铃没想到陆星野完全不按她的计划行事,呼吸困难,脸颊涨红…… “公子,此事定有误会,您……”苏玉兰立刻上前想为女儿解释,却被陆星野单手一推,整个人踉跄跌倒。 “娘!”苏镜忙扶住她。 “住手!”就在这时,一道怒喝声传来,陆骁正阔步而来。 陆星野不肯松手,“父亲,她们……” “砰!”陆骁一脚踹在陆星野身上。 陆星野被踹倒在地,不可置信的看着陆骁,就听陆骁道:“道歉。” 陆星野炸了,“我向她们道歉?凭什么?您知不知道月饼被伤成什么样了?” 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他看着心都要疼死了! “你亲眼看见是她们做的?”陆骁反问:“陆星野,教导你一身武艺,不是让你对妇孺出手的。” “滚下去领罚。” 陆星野不可置信的看着陆骁,胸膛剧烈的起伏,双眼泛红,倔强又委屈。 管家生怕这父子俩闹的更不可开交,连忙上前劝说陆星野。 陆星野离开之前,恨恨的看了一眼苏家母女三人,这才一甩袖子,愤怒离开。 陆骁上前,“抱歉,是我教子无方,此事……” 陆星野没怎么用力,只是苏玉兰身子太弱,重心不稳,她没什么事。 她只是心疼苏铃,声音虽低,却透着坚定,“老爷救我们母女于水火,民妇心中万分感激,便是当牛做马也要报答老爷的救命之恩。” “但我的孩子我清楚……” “娘。”苏镜打断苏玉兰的话,“老爷明察秋毫,此事定会查明白的。” 娘了解是她十四岁前的女儿,不是重活了一世的女儿。 陆骁有些诧异的瞧了苏玉兰一眼,道:“不必说这些,你们母女三人便安心住下,今日之事,往后不会再发生。” 陆骁如此说了,再加上苏镜的插话,苏玉兰不便再说其他。 苏镜凝声道:“苏镜斗胆,多说几句。” 陆骁声音威严,意味不明,“但说无妨。” “宅中上下全是旧人,今日来了我们母女,月饼便受了伤,二公子怀疑我们情有可原。” “但二公子不曾伤到我们,请老爷看在二公子重情重义的份上,莫要怪罪二公子。” 方才那一脚,她看着都疼。 而且,她总觉得月饼受伤与苏铃脱不了干系! 苏玉兰从对女儿的心疼里回过神来,也连忙劝说。 母女俩轮番劝说,陆骁最后应了好。 苏家三人都是女子,陆骁不便多待,他很快准备离开。 “陆老爷。”苏镜又问,“请问月饼在何处?伤的如何?我可否去探望?” 她总觉得月饼受伤多半与苏铃脱不了干系。 陆骁道:“你有心了,月饼是那臭小子养的一只狸奴。” 陆骁离开后,苏镜的眼神立刻落在苏铃身上。 苏铃轻哼一声,翻了个白眼快步离开。 苏镜看向苏玉兰,“娘,此事只怕与苏铃有关。”所以她方才打断苏玉兰的话。 如今的苏铃早已变了,而往后她有自己的事要做,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娘。娘若再全心全意的相信苏铃,只怕迟早吃亏。 “您刚刚给她浣衣时,上面沾了狸奴的毛发,且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苏玉兰表情变换不定,不敢相信苏铃会做这样的事,可衣裳是她洗的,她原本没太在意,此刻仔细回想,这才觉得果然有些不对劲。 “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苏镜没过多解释,苏玉兰满心满眼的疼爱她们姐妹二人,不会轻易相信,看清苏铃的真面目需要循序渐进。 苏镜安抚了苏玉兰几句,便也离开了丹枫园。 她询问了陆骁的去向,顺着方向去了书房。 陆家将她们母女当做客人,她却不能心安理得的住在陆家。 安州去年干旱,已有不少百姓流离失所,卖儿女以求活路,她们母女便是例子。 更要命的是,接下来安州还有三年大旱,她培育出前世的种子已经刻不容缓。 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她没有好的诱饵,怎么钓陈家,怎么报仇? 这一次,她可是为陈家准备了一份大礼! 她是被陆骁买回来的,那她要做的第一步……是得到离开陆宅的准许。 …… 定山院。 陆星野臭着一张脸回到院子,大夫已经为月饼包扎好了伤。 圆圆的橘色狸奴躺在它的窝里喵喵叫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陆星野。 陆星野心都碎了。 砰! 他重重一拳砸在桌上。 这事儿必定是那个叫苏镜的坏丫头做的,但父亲却为此对他动手。 哼哼,他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第4章 别太过火 “二公子,大公子回府了。”小厮的声音传来,陆星野立刻吩咐下人照顾好月饼,快步朝外奔去。 大哥可要为他做主! 远远的,陆星野便看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并肩而行,他快步迎上前去。 “大哥,沈大哥。沈大哥,你怎么也来安州了?不是说你要成婚了吗?” 沈策脚步微顿,抬眸瞧陆星野一眼,“看这样子,方才陆伯父那一脚踹的并不重。” 陆星野瞬间黑脸,只觉丢脸极了,别过头不看沈策。 沈策这才道:“我先去拜会陆伯父。” 陆砚舟颔首,知道沈策一人足以,便看向陆星野,道:“听说月饼受伤了。” 陆星野立刻应是,领着陆砚舟往定山院的方向走,一边说今日之事。 最后道:“今日之事定与苏家的坏丫头有关系!” 陆砚舟亦沉了眸。 兄弟俩到了定山院,陆星野瞧见月饼身边多了一道身影,立刻炸了,“你怎么会在这?你还想对月饼做什么!” 苏铃正拿了月饼的玩具小球在月饼面前晃着,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抬眸看向兄弟俩。 她一脸的无辜,“二公子,我只是担心月饼的情况,所以想来看看它。” “我,我什么都没做的。” 陆星野瞧见月饼对她尚算亲近,心里的防备放下许多,“不用你假好心!” 苏铃拧着眉,“月饼伤成这样,也不知下手之人怎么如此狠心!” 陆星野冷哼一声。 苏铃又说:“若我是二公子,只怕会比二公子更生气,我知道今日之事不怪二公子,所以已经劝说陆老爷,不要怪你。” 苏铃笑的乖巧,整个人都十分的善解人意。 陆星野见状,心里反倒生出几分不好意思,“你倒还算明理。” 苏铃离开前,他还命人送了金疮药。 苏铃离开后,陆星野这才道:“看来,应该不是她干的。”毕竟刚刚月饼还愿意亲近苏铃。 就在这时,陆家的管家便来传达了陆骁的命令,说是看在客人求情的份儿上,不再惩罚,只吩咐他给苏家两个姑娘送份赔罪礼即可。 “赔罪礼?”陆星野冷笑,咬牙道:“送,我一定好、好、送!” 陆砚舟瞧了他一眼,道:“别太过火。” …… 主院,书房。 苏镜说明来意,看门的护卫传话之后,请她进门。 苏镜刚到门边,就听到陆骁吩咐陆管家,“安州去年大旱,今年至今也不曾下雨,你在安州境内寻些种地的好手,早做准备。” 苏镜猛然抬眸,眼睛瞬间亮了。 种地,她会啊! “是。”陆管家应了声是。 苏镜压下心里的激动,上前行礼道:“苏镜见过老爷。” 陆骁的视线落在小丫头身上。 小姑娘虽瘦,却白白净净的,眼神干净清亮,与往日见到的糙汉子都大不相同。 而且那张脸,越发肖似母亲。 陆骁的眼神都不自觉柔软,道:“苏丫头,你找我所为何事?” 苏镜能察觉到陆骁传递的善意,心里把握更大了点,抬眸直视陆骁,“苏镜刚刚听到陆老爷说,要寻善种地之人。” “苏镜斗胆自荐。” 陆骁的眼神瞬间变了,眼里多了打量与探究。 苏镜不闪不避,炯炯有神的眼神坚定极了。 陆骁随口问:“五谷之中,若如今让你种,苏丫头会种什么?” “粟(小米)与黍(黄米),皆是春种秋收的作物,粟种完便可中黍,黍二到三月便可成熟,收完正课收需三到四月方才成熟的粟。” 苏镜说的很详细,“而在冬日,还可播种小麦,冬种春收。” 最要紧的是,她说的都是耐旱的作物。 而她通过种植收获之后的培养改良,不仅会增加这些作物的耐旱性,还能增加产量。 都是她前世干过的事。 陆骁看苏镜的眼神也微微变了,这小丫头,看起来并非无的放矢。 “陆老爷看在亡父的面子上,救我们一命,收留照拂我们,苏镜心中十分感激,绝不敢诓骗陆老爷。” 亡父?! 陆骁眼皮跳了跳,很想说:孩子,你爹可能没死。 但消息又暂未确认,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道:“既如此,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家里仓库便有筛选好的粮种,不过陆家的田地今年已全部租出去了。” 去年大旱,百姓们都过的艰难,吃草根啃树皮再加上一些朝廷的赈灾粮扛着,一心想等今年多种些地,吃顿饱饭。 而陆家的田地比安州其他的地主员外都少收一成租子,遇到天灾年还会免租,所以租的人很多。 “陆老爷放心,我可以自己解决。”苏镜满口应下,“地我可以自己租,种子我也想自己去买。” “我要亲自挑,再做一些处理,所以……” “可。”陆骁虽然不解,但既信了苏镜,便不介意给她最大的自主权,“稍后管家会给你一笔钱,你全权处置。” 苏镜长出一口气,“多谢陆老爷。” 她满脸笑意,眉宇间养着自信的神采,陆骁看的愣了一瞬。 原先他还有几分怀疑,如今瞧着苏镜的眉眼,苏镜的志气,心里已有八成把握。 这么与众不同的小丫头,除了陆家,谁家还生的出来?! 苏镜大喜,离开书房。 陆骁看着苏镜离开,转而看向管家,“给老二的信可都寄出去了?” 他说的自然是他那个风流多情,满世界到处跑的不成器的弟弟。 “回老爷的话,已经寄出去了。只是二老爷素来居无定所,最近已月余不曾寄信回来,只怕不知这信究竟何时能送到。” 陆骁拧眉,冷哼道:“他留下的烂摊子,倒要我来收拾!” 管家想了想,又说:“老爷,十五年前老宅曾遣散过一批旧仆,可要询问这些人?或能知晓一二。” 陆骁点头,“问!” …… 苏镜离开书房,心情称得上美妙。 她前世做过的事,如今再做自然不必费什么气力,原本她唯一的问题就是没钱。 可如今领了陆老爷的活,解决了一大难题,她自是身心舒畅。 不过虽然现在陆家表现的一切都好,但有陈家的前车之鉴,苏镜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更不会暴露她自己的不寻常。 苏镜刚离开书房没几步,便见有小厮迎上前来,“苏姑娘,二公子说今日吓到了您,这是特给您送来的赔罪礼,希望您能收下,亲自打开。” 小厮加重了“亲自打开”几个字。 苏镜敏锐察觉其中的不对。 “请小哥帮我谢过二公子。”苏镜没戳穿,接过道谢,“待我回去,定会亲自打开。” 小厮将礼盒送到,迅速离开。 苏镜捧着立刻朝丹枫园而去,可刚走没几步,她便停下了脚步。 迎面走来的黑衣少年衣裳上似是绣着金丝银线,行走间流光闪动,剑眉星目,眸光灼灼。 让苏镜失态的不是他的长相,而是他的身份! 第5章 天生就该去陈家当小姐! 苏镜前世见过的。 前世娘在陈家被折磨,高热三日不退,她求遍陈家人都没用,从狗洞逃出陈家,想为娘求一条活路。 是路过的沈策帮了她。 后来,陈家凭借她的种子一跃而起,沈策也曾莅临过陈家。 那时陈家还想将陈家大小姐嫁给沈策! 沈策推说有婚约,没成。 再后来,她曾不着痕迹同陈家人打探过沈策,只得到他英年早逝的消息。 沈策瞧见苏镜的眼神,眸里闪过一抹晦色,这女子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苏镜思绪飘飞,心里尽是惋惜,一时不察,手中的锦盒歪了,摔倒在地。 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 一条蛇。 苏镜看去,眼皮一跳,下意识出声道:“公子别怕,是死的!” 沈策:“……” 她哪只眼睛看出他怕? 他淡漠的眼神从死蛇上扫过,一秒确定这是陆星野那小子的手段。 幼稚且没用。 苏镜上前就要收拾死蛇,沈策身后的长随却更快一步,连带着锦盒都捡了起来。 苏镜正要说话,就听沈策问:“你认识我?” 苏镜立刻摇头,“不认识。” 撒谎! 沈策眼神微冷。 苏镜心头有些紧张,她承认,她骤见故人,刚刚的确失态了,往后需注意才是。 书房的小厮迎上前来,“沈公子,老爷有请。” 沈策这才收回视线,正欲离开,却听苏镜道:“多谢公子相助,但可否将二公子赠我的‘礼物’给我?” 她不欲生事。 她在陆家只是暂住,陆星野的小手段……她并不在意。 沈策眉梢轻扬,给了长随一个眼神。 苏镜接过礼物,“多谢公子。” 沈策脚步未停,迈步朝书房而去。 苏镜走了几步,又回来看他的背影,唇角微勾,她素来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她的恩人还活着……真好。 苏镜回到丹枫园时,苏铃正在发脾气。 砰。 一柄朴素的匕首被丢了出来,正砸在苏镜脚边。 “送的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这,还赔礼?当真是穷酸破落户!”苏铃的埋怨声不断。 苏镜刚将匕首捡起来,就听苏铃道:“苏镜,你拿的是什么礼物?给我!” 她伸手便夺。 苏镜将锦盒挪开,“不给。” 她如此说话,苏铃便偏要,当场闹了起来,“我不管,我要跟你换!苏镜,这是你欠我的,你必须换!” 苏镜不换,里面肯定是好东西! 苏镜眼神冰冷,“我不欠你,不换。” 苏铃见闹没用,又换了策略,软下语气道:“姐姐,你不疼铃儿了吗?你从前是最疼我的!” 苏镜听到这话,有瞬间的恍惚。 十四岁之前的苏铃最喜与她撒娇,她们虽是双胎,但她素来很有长姐风范。 但如今……终究不一样。 “当真要换?”她眼神轻闪,询问苏铃,语气略带犹豫。 苏铃语气坚定,“换!” 她将匕首往苏镜怀里一塞,抢过锦盒。 “啊!啊啊啊!蛇蛇蛇!” 苏铃的尖叫划破长空,锦盒连带着里面的蛇被丢出去,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全然没注意到那是一条死蛇。 苏镜不紧不慢的上前,捡起死蛇,放入锦盒里,再递给苏铃,“你既然喜欢,就收好。” “啊……滚!”苏铃崩溃尖叫着挥向锦盒,驱赶苏镜,整个人快速后退,心里恨死了苏镜。 “苏镜!你故意的!你早知道是蛇,你想吓死我!” 苏镜平静回望,“是你非要换的。” 苏铃语噎,气恨的瞪了苏镜一眼,“你给我等着!” 她说完,快步转身回了她的屋子,什么都不要了。 苏镜拿起怀里的匕首看了看,匕首看起来平平无奇,但用料极为扎实,是柄好匕首。 她随手收好,又离开丹枫园,询问过仆从丢垃圾的位置之后,把死蛇丢了。 定山院。 陆星野一直让人盯着,听小厮禀报丹枫园那边有女子的尖叫声,应是被吓得不轻。 他立刻便笑了起来,“活该!让她欺负我的月饼!” 他伸手点了点月饼的鼻尖,道:“别怕,小爷给你报仇。” 陆砚舟坐在一边看书,听完小厮的禀报道,拧眉道:“鲁莽,若她告诉父亲……” “哼!”陆星野哼道:“有本事她就告诉父亲,我才不怕!” 大不了就是受罚。 但苏镜欺负月饼,他再被责罚也要出这口恶气! “她不会。”沈策幽幽出声。 今日在书房外,那女子可半分没有被吓到的意思,丹枫园那尖叫声是真是假……有待商榷。 陆砚舟拧眉,“阿策,你如何知道?” 沈策随口道:“猜的。” 陆星野说:“她最好不好,否则……哼哼!” 苏镜并不知道陆家人都还在议论她,她睡在陆家柔软的床榻之上,竟觉得格外安心。 她都记不清多久没睡过这样安稳的觉了。 苏镜睡得沉,苏铃却是彻夜难眠。 次日,苏镜起的格外早。 用过早饭,与苏玉兰交代一声,便要离开。苏铃听在耳中,眸子一转,二话不说便跟了上去! 苏镜都能出门,她也要出门,她要去陈家! 陆家虽然看起来宽敞,但对她们小气得很,她在这说好听点是客人,说难听点就是下人。 她天生就该是去陈家当小姐的! 苏镜行于安州城的街道之上,并未注意到苏铃跟在她身后。 昨晚陆管家已将陆骁吩咐是银钱送来,前世种子的改良培育事事都是她亲力亲为,她现在就用这笔钱去买种子,培育改良。 前世安州接连四年大旱,偶尔下雨连饮用都无法满足,地里长不出一颗粮食! 如今已经大旱一年,她必须尽快培育出种子,种出粮食以应对接下来的灾情。 当然,还要顺便送她的仇人一程。 “让开,让开!”就在这时,冲撞声传来,却是有人当街纵马。 苏镜拧眉,往路边退后,却瞥见路中间还有呆愣住的小孩。 苏镜反应迅速,立刻便要救人。 却有人更快一步。 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拉着小孩的手后退,却因速度过快,她摔倒在地,猛烈咳嗽起来。 “姑娘,你没事……”苏镜立刻上前扶人,却在看清此人的脸时瞬间僵住,伸出的手迅速收回,身体如坠冰窟。 这张脸……她永不会忘! 如果说苏铃的背叛害死了她,那此人……便是真真正正在她的骨血上长出来的花。 更是害死她和娘亲的元凶之一! 富商陈家的大小姐,陈无双。 第6章 你们根本不知道陈小姐有多伟大! “咳,咳咳。” 陈无双咳嗽出声,她的侍女连忙上前,挤开苏铃,取出随身带的药丸,声音不高却能清楚传入周围人耳中。 “小姐,您身子不好,怎能以身犯险?” “咳,无妨。”陈无双笑的温柔,关切的查看小孩的情况,“孩子没受伤便好,咳咳。” 小孩的父母匆匆跑过来,对着陈无双磕头道谢。 陈无双温声道:“不必客气,往后多注意便好。” 四周议论声四起。 “这就是陈家大小姐吧?当真是人美心善。” “那是,陈小姐可是安州城里出了名的大善人!宁肯自己旧疾发作都要救人,定是菩萨转世!” “……” 春日上午的暖阳金灿灿的,洒落下来,将陈无双衬的宛若神女。 苏镜却只觉心底发寒,她双手紧紧攥成拳,牙关咬的死紧,口腔有血腥味弥漫,才勉力克制住立刻上前掐死陈无双的冲动! 陈无双表面功夫做的好,实则因为先天咳疾,以凌虐他人为乐。 前世她刚到陈家,陈无双将她当成新玩具,非打即骂,百般磋磨。在知道她改良粮种之后,一碗药毁了她的嗓子,将她的成果据为己有…… 娘亲被折磨至死后,也是陈无双命人一直瞒着她,想榨干她所有价值。 人美心善?菩萨转世?陈无双也不怕被雷劈! “这位妹妹。” 陈无双服了侍女递过来的药丸,咳嗽缓和,但嗓音还是略带沙哑,她故作温柔的声音打断苏镜的思绪,“你没伤到吧?我瞧你眼生的紧,可是近日刚到安州吗?” 苏镜穿着陆家准备的衣裳,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我瞧你刚刚也想救人,可见我们的投缘之人。”陈无双说着,便自然而然的想褪下手腕上的镯子,想要递给苏镜,“初次见面,这镯子权当与妹妹的见面礼,妹妹莫要嫌弃。” 周围人夸赞陈小姐大方的声音此刻却不断传入苏镜耳中。 苏镜双拳紧攥,心中恨意翻涌,上次陈无双叫她妹妹时,可是笑眯眯的命人将她沉塘! 陈无双总是这样,惺惺作态,实在令人作呕。 苏镜压下心中恨意,避开陈无双的手,道:“无功不受禄,小姐美意我心领了。” 陈无双的虚伪与恶意,她自然会永远永远记在心里。 “我瞧妹妹合眼缘,妹妹何必推辞?”陈无双说着,要再次去握苏镜的手。 苏镜再次避开,目的明确。她清楚瞧见,陈无双眼底的阴郁与冰冷。 到底是还年轻,心性城府远不如几年后,这就装不下去了。 苏镜嗓音冷淡,“陈小姐,不必了。” 她虽然如今刚刚重生,势单力薄,陈无双这个仇人就在眼前,现在却无法报仇! 但她也实在做不到面对仇人虚与委蛇,太恶心。 “妹妹是嫌弃这镯子吗?”陈无双微微拔高了声音,她仿佛没发现四周的百姓都看了过来,连忙取下腰间的玉珏,“这是上好的昆山玉,是舅父赠我的十岁生辰礼物,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这小姑娘年纪小小的,倒是贪心的很。”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陈小姐给她送东西,那的瞧得起她。” “给脸不要脸……” 四周议论声渐起,异样的眼神都落在苏镜身上。 苏镜明白,陈无双是故意的。 陈无双最是佛口蛇心,喜欢笑眯眯的捅人刀子,此刻三言两语就将她推上风口浪尖。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她了! “好啊。”苏镜笑着应下,伸手接过陈无双递来的玉珏。 她将玉珏拿在手中端详,道:“虽然我不认识这些,但也看的出来,这定是块好玉。” “陈小姐果真如大家说的那样,人美心善,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与我只是初次见面,就能送我这样贵重的见面礼。” “陈小姐,你人真是太好了!”苏镜的好听话张口就来。 陈无双到底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此刻被苏镜的甜言蜜语夸的唇角微微上扬,眉眼里全满意,端着姿态,整个人看起来愈发神圣。 就在这时,苏镜话锋一转,单手举起手中玉珏,扬声道:“陈小姐心地善良,实有悲天悯人之心,我虽只是初见陈小姐,却被陈小姐影响感动。” “所以,我擅自做主,将这玉珏换成银钱百两,希望能供城中乞儿们饱餐一顿。” 苏镜的话同样说的大义凛然,还将陈无双高高捧起。 陈无双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深深的看了苏镜一眼。 小丫头,心眼子倒多。 句句都似在吹捧她,可她却半分不觉畅快,只觉得恶心。 用她的东西打她的脸,好样儿的。 她微垂下眼,眼神从身边侍女身上扫过,侍女立刻出声,“这位姑娘,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是我家小姐的贴身物件!我家小姐是想与你交个朋友这才赠与你,你此举,是瞧不起我家小姐吗?!” 再说那玉珏价值千金,这不识货的笨蛋说什么一百两,简直是笑掉人大牙。 四周变得沉默,原本已经欢呼雀跃的乞儿们,此刻也噤了声。 苏镜一脸诧异的看着侍女,“姐姐怎么会这样说?我初到安州,早就听闻陈小姐的善举,便是路边的蚂蚁都不忍踩死。” “我今日亲眼所见,方才知所言非虚,被陈小姐的所作所为感动,一时有感而发,这才如此行事。” “相信对陈小姐而言,一块玉珏能换这么多老人孩子们饱餐一顿,定是万分赞成的!” “难道在你眼里,陈小姐不是这样仁慈善良的人吗?” “你……”侍女语噎,想反驳又不能。 小姐的的确确是安州城出了名的大善人,难道要她反驳这话,打小姐的脸? 她不敢! 苏镜越过侍女,看向陈无双,“陈小姐,我说的对不对?在安州百姓们心里,你就是第一心善人呢!” 当然,她心里不是这么认为的。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陈无双身上,陈无双深深看了苏镜一眼,声音温和,笑的跟庙里的菩萨一般,“说的不错。” 她一句话定了音。 苏镜将玉珏交给为首的乞丐,“陈小姐心善,还不快谢谢陈小姐。” 四周的乞儿们立刻展颜,齐声道:“谢谢陈小姐,谢谢姑娘!” 陈无双笑的温柔和煦,意味深长的看着苏镜一眼,而后心安理得的接受所有乞丐们的道谢。 苏镜正要开口告辞,便听一道激动的声音响起,“你们根本不知道,陈小姐有多伟大!” 第7章 陈小姐!活菩萨! 苏镜被这声吓了一跳。 苏铃! 她竟然没发现苏铃跟着她出门了。 苏铃此刻连眼神都没给苏镜一个,她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陈无双,面上的激动,雀跃,欢喜……各种情绪,变幻不定。 陈无双都有些被苏铃的眼神吓到,她时常在安州城内做善事,城中认识她的百姓不计其数,但如眼前这人这样唐突的……还是第一个。 苏铃正站在人群前方,昂首挺胸,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神神秘秘的道:“再过半年,整个安州城的百姓,都会铭记陈小姐的恩德!” “陈小姐,就是整个安州城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安州城的大旱,将因陈小姐而终结!” 陈无双前半段还笑着,听到后半段,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住,她缓缓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苏铃。 这人刚刚……说了什么? 陈无双正欲出声澄清,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道沙哑高亢的声音,“陈小姐!活菩萨!” 周围方才安静的百姓沸腾了,纷纷跟着大喊:“陈小姐,活菩萨!” “陈小姐,你一定要救我们啊!” “陈小姐……” “……” 众人声音整齐,高亢有力,一时间,陈无双俨然成为了所有人的中心,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陈无双被围在人群中央,便是想出声解释都没人听。 苏镜见陈无双的注意力被转移,悄无声息的隐在人群中。 第一声自然是她故意带头起的哄,她现在倒觉得,苏铃也并非一无是处,毕竟她绞尽脑汁,也不如苏铃灵机一动。 前世的陈无双,的确被称为安州城的活菩萨,甚至有许多人为她立了长生排位,苏铃如今说这些,也不过是想博得陈无双的好感。 但苏铃不知道,那些功绩都是陈无双从她这里抢走的! 这一世,没有她,陈无双一个五谷不分的千金小姐,绝不可能成事! 她倒是要看看提前被称为“活菩萨”“救世主”的陈无双,将来要怎么下台。 苏镜看着这一幕,唇角微微勾起,转身离开了此地。 陈无双的确不好下台。 她被围在所有人中间,眼神飘忽,余光瞥见一道逆着人潮离开的青色背影。 她正想仔细看,那一抹青色已被人潮淹没。 情急之下,陈无双身子一软,便要摔倒。她的侍女怜雪立刻扶住她,趁此机会,陈无双低声在怜雪耳边吩咐,“跟上去查查,方才那姑娘是哪家小姐。” 陈无双被就近到了陈家的铺子,陈记粮铺。 刚一进了内室,陈无双便幽幽醒转,询问怜雪,“可跟上去了?” “小姐放心,奴婢已吩咐陈旺等人跟上去了。” 陈无双嗯了一声,又问:“百姓们都散了吗?” 怜雪忙道:“回小姐,都散了,但刚刚说话那人还在外面,说是等您醒来有要紧事与您说。” 陈无双垂眸,眼底闪过一抹冷色,那个人竟还不走? 她抬手撑着额头,声音虚弱,“我此刻还头晕的很,还要再歇会儿。” 既要等,那就等着吧。 另一边。 苏镜离开喧闹的人群,很快便抵达了她此行的目的地。 粮店。 她刚走到门口,便瞧见粮店外跪着一对兄妹,男孩尚算有力气,女孩却是脸色蜡黄,没力气的倚靠在男孩身上。 两人都包裹的严严实实,但裸露在外的手腕还是能隐约瞧见几粒红疹子。 男孩不住的对着店门口胖乎乎的中年人磕头,“大伯,求求你,求你救救妹妹,求求你!” “求你给我们一口米饭,或者馒头什么的都可以,馊掉的也可以。” “求求你,大伯。” “……” 男孩磕的很用力,额头很快磕破,鲜红的血滴在青石板上。 店老板看到这一幕,肥胖的身躯十分灵活的避开,就像兄妹俩身上有瘟疫一般。 苏镜迈步就要朝前走去,她认识眼前的小男孩。 卫盛,她前世改良粮食种子的得力助手。 “丫头丫头。”但她刚走几步,便被围观人群拉住,“可不兴靠近他们,他们身上的疹子,会传染!” 若非如此,兄妹俩也不至于什么都讨不到。 苏镜知道,百姓们是误会了。 兄妹俩的确生了病,但并无传染性,她正欲说话,就见店老板哭丧着脸道:“哎哟,你们可别为难我了哟,我也只是在这店里做活计的,帮扶了你们这么多年,如今你们也放过放过我行不行?” “算我求你们了,就算是死,你们也死的远一点,别脏了我店铺的风水门楣行不行?” 苏镜拧紧眉,只觉这店老板的话说的忒难听了,此人大腹便便,却卖惨至此,谁信? 苏镜眸子微转,从怀里取出钱袋子,在手中颠了颠,作势朝粮店的方向走了几步。 店老板见状,立刻笑着迎上前来,“姑娘,是来买粮?” “快快快,里边请。” 苏镜走了两步,在粮店门口时又停下,脚步一转,道:“算了,我掐指一算,你这家店的风水克我。” 不等店老板反应过来,她便走到卫盛兄妹俩面前,含笑问:“你们可知这附近哪里还有卖种子的?” “我初来乍到,不熟悉路,若你们能帮我这个忙,我就买个包子给你们。” “不过只有一个。” 苏镜话音刚落,卫盛便迅速站了起来,他额头还有血迹,眼神却明亮坚定,“我愿意!小姐,我带您去!” 他虽激动,却还是与苏镜保持了距离。 他抱起妹妹,低声道:“央央,我们走。” 身后肥胖的店老板想说什么,却没人听他的,他看着几人的背影,气的跺了跺脚,转身进了店。 “小姐。”卫盛很快就将苏镜带到了一家名为“沈记”的种子店前,他低声道:“我和妹妹在外面等您。” 苏镜颔首,迈步进店。 她要买些什么她心里早已有数,且都是一些安州百姓在种的粮食,不会耽误什么时间。 她很快就买好种子出来,兄妹俩还老老实实的呆在粮店外的角落处。 苏镜寻到路边的包子铺,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这才送到卫盛兄妹俩面前。 咕咚。 包子香味浓郁,卫盛和卫央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口水,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但兄妹俩谁也没先动手。 卫盛艰难道:“小姐,您刚刚说的是一个。” 他小心的接过一个,吹了吹,先送到妹妹面前,“央央,快吃。” 卫央很虚弱,她轻轻咬了一口,也就给包子破了个皮的程度,便道:“哥哥,你吃。” “哥哥不饿。”卫盛刚开口,嘴里便被塞了个包子。 苏镜道:“都有都有,吃吧,吃完了我还有事想问你们呢。” 第8章 脑袋给你当球踢 卫盛原本还在犹豫。 他不该接的,但包子已经被他的口水弄脏,不可能再还给小姐……听到苏镜还有问题,他这才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同时还不忘叮嘱卫央慢些吃。 苏镜看着兄妹俩谦让的模样,眼里闪过一抹怀念,其实……很早之前,她和苏铃也是这样的。 卫盛许是怕苏镜等急了,所以吃的很快,“小姐,您有什么话尽管问。” 他知道的都绝不会隐瞒。 “你可知安州附近可有出租的地?不需要多大,对位置要求也不高。”毕竟她要培育的是抗旱的种子。 而且前世她早已一一查看过安州附近的土地,土壤质地区别不大。 卫盛眼神茫然了一瞬,很快道:“小姐,我可以去打听!” 他认识了好几个乞丐朋友,消息最灵通了。 苏镜笑了,“好啊。” 她从钱袋子里掏出一些铜板,“那你帮我打听,三日后咱们还是在这个地方见。” 卫盛想推辞。 苏镜道:“收着吧,总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为我干活。” 卫盛嘴唇动了动,“谢谢小姐。” 沈记粮铺,二楼。 沈策坐在窗边,耳力颇好的他清楚听到了楼下几人的对话。 他端起茶盏浅啜一口。 这姑娘,说话办事极有章法,倒有意思得很。 不过,她了粟种和黍种,如今还要租地……是要种地? “主子。”就在这时,长随长海的声音响起,“属下发现有人在沈记周围鬼鬼祟祟的打听消息。” 沈策面上笑容迅速收敛,眼里闪过一道寒芒,“冲我来的?消息倒是灵通,都打发了吧。” 他才刚到安州,便有人寻上门来,当真是狗鼻子。 …… 苏镜与卫盛说定之后,便回了陆家。 今日一切顺利,她要做的事都做完了,如今只等几日后再出来询问租地的事。 但料想没什么问题。 安州大旱,许多百姓流离失所,不是不想种地,是实在种不起。 苏镜刚进陆家大门,便见一道身影如风一般朝着大门方向而来,她想避开,却没成功。 来人重重的撞到她身上,她被撞的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你长没长——”眼睛啊。 陆星野着急出门,素日在府中横冲直撞,却没想到苏镜连这都避不开。 女孩子就是娇气! 但他的埋怨还没能说完,便立刻噤声。 他看到伴随着苏镜摔倒,她怀里的袋子散落,粮食散落一地。 苏镜没空理会他的埋怨,正蹲在地上捡粮种。 陆星野也蹲下身,将散落的每一粒粮食都捡了起来,放在袋子里。 他不喜欢苏镜,但他尊重粮食。 陆家世代从军,他虽未上过战场,但自小便被教育过这些,知晓粮食的珍贵。 他捡着捡着,忽然发现不对。 他送给苏铃的匕首怎么在苏镜这?! 他捡起他的匕首,冷笑看着苏镜,“你要不要脸?这是你的东西吗你就抢?!” 他就知道,苏镜不是什么好人。 苏镜捡完粮食起身,看着陆星野微扬了下眉,“原来这匕首是二公子的?我在路边随手捡的,还以为没人要呢。” “胡说八道!”陆星野一声冷哼,他才不会相信苏镜的鬼话。他看那个苏铃还算不错,这才送给她的,怎么可能是路边捡的? “我警告你,不属于你的东西,不要动!”匕首是,月饼也是! 陆星野揣着匕首去了丹枫园,他陆星野送出去的东西,自是要物归原主。 但到了丹枫园才知,苏铃不在。 倒是苏镜忙的起劲儿。 苏镜正在处理她今日买回来的种子。 这些种子在种到地里之前,还需她先处理过。 沈记的种子质量都不错,她买的时候便没一一细选,回来之后又进行了一次挑选,将质量不好的种子剔除掉。 然后将种子用家什装着,放在院中晒。 她还需要配置一些草药,熬煮放凉之后浸泡种子,再将种子种下去。 这样能极大概率的增加种子的存活。 陆星野到的时候,苏镜正在晒种子,他看到满院的种子就皱了眉,“你这是干什么?粮食买回来不是叫你糟践的!” 想想也是,一个能虐待狸奴的人,难道会珍惜粮食? 苏镜冷静道:“二公子误会了,我奉陆老爷之令,栽种粮食这些种子都是要种下去的。” “就你?”陆星野听笑了,他上下打量苏镜,嘲讽道:“有粮食高吗你?还种地!你要是会种地,小爷的头拧下来给你当蹴鞠踢!” 苏镜平静回答,“二公子,我对你的脑袋不感兴趣。” 这么笨的脑袋,她要来也无用! 陆星野气笑了,“好好好,你有种,小爷等着!” 门外的动静引起了屋内苏玉兰的注意,待她匆匆出门时,陆星野已经离开。 但苏玉兰也看见了满院晒开的种子。 “镜镜,你这是做什么?哪里来的粮食?” 苏镜简单的将今天发生的事解释了一番,最后道:“娘,我如今也是在为陆老爷做事,是陆老爷给钱让我买了这些种子。我之前偶然听说,晒过的种子会更好,所以我想试试。” 有这个说法吗? 苏玉兰不确定,但她知道,两个女儿跟在她身边的日子并不好过。 虽是姑娘家,却自小就要下田干活儿,尤其是镜镜,小小年纪就是种地好手,真在哪听过也很有可能。 苏玉兰上前,“好,那我与你一起。” “娘。”苏镜忙拉住她,“我就试试,也未必很有把握,我一个人就够了。” 苏玉兰一想也是,况且苏镜买的种子并不算很多。 她道:“镜镜,娘一定支持你。” 苏镜心头一暖,“谢谢娘。” 苏玉兰展颜,女儿在忙,她自然也不能闲着。 “镜镜,我想去求管家,陆老爷好心救我们,收留我们,我不能心安理得的闲着,所以我想去问问,最好是给我安排些活儿干。” 她原是想为两个女儿也寻活计的,但苏镜已经有事了,她就提一句铃铃。 苏镜耐心听着,“我都听娘的,可要我陪着娘?” 苏玉兰看着苏镜还没忙完的种子,摇头道:“不用了,镜镜忙吧。” 苏玉兰则是问了侍女,寻到了管家跟前。 她将来意告知陆管家,陆管家面露犹豫之色,“苏娘子,此事我需得问过老爷。” 苏家母女是老爷故旧妻女,更可能是陆家的主子,他哪敢随意安排? 第9章 陈小姐是天命之人! 苏管家领着苏玉兰到了书房外,“劳苏娘子在此稍候。” 苏管家转身进了书房,恭敬将苏玉兰的话语转达,“请老爷示下。” 陆骁听的暗自点头,此举足以证明,这位苏娘子品性不俗。 他思索片刻,道:“请苏娘子进来。” 苏玉兰深吸一口气,迈步进门。 她从前一直在桃源村,近十年来除了此次被卖,也不曾出村。 但为母则刚,便是为了一双女儿,她也必须撑起来。 “见过陆老爷。”苏玉兰进门鞠了一躬。 “苏娘子不必客气。”陆骁嗓音低沉,“苏娘子来意,我已知道。” “我也正有事要找苏娘子。” 苏玉兰的心提了起来,陆老爷不会是发现他救错人了吧?毕竟她对孩子的父亲……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 但她还是勉强镇静道:“请陆老爷子吩咐。” “苏娘子脖颈上的小木剑,可否再借我一观?” 他的小木剑许是因战事遗落在战场上,所以今日他取来了星野的小木剑,用作比对,想再确定一番。 苏玉兰的手下意识握在胸前,面上有些犹豫不决。 “苏娘子放心,我只是想再确定一番,此物是否乃我那故人之物。” 苏玉兰这才点头。 她取下小木剑,双手递给陆骁。 小木剑不大,在苏玉兰掌中泛着温润的光,陆骁伸手接过,粗粝的指腹划过苏玉兰掌心。 苏玉兰猛然收回手,下意识瞧了陆骁一眼。 陆骁根本没察觉,他转身走到书桌边,拿起陆星野的小木剑做对比。 他昨日没看错。 这小木剑的确是陆家之物。 他心里暗骂那个在外逍遥风流的老二,这事儿做的忒不地道。 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家,为他连孩子都生了,这么多年含辛茹苦的带着两个孩子,他却连名分都不给一个! 再想到苏镜和苏铃,陆骁更气。 那可都是陆家的血脉,却流落在外多年,还险些被人卖了。 若不是他碰巧遇上,他陆家的血脉还不知在哪受苦呢! 待老二回来……看他怎么收拾那家伙。 此事毕竟与老二有关,他如今与苏家母女说,只怕她们也未必相信,可能被吓到。 索性他已传信老二,还是待老二回来,亲自解释更为妥当。 陆骁心里有了决断,转身将小木剑还给苏玉兰,道:“此物,的确是我一故人之物。” 苏玉兰的心提了起来,心里紧张忐忑又茫然。 当晚夜色深重,那个男人中药,却一时没有解药,两人才…… 说来可笑,她连那男人的长相模样都没看清楚。 只事前听他承诺,会去提亲,明媒正娶迎她为妻。 后来却再无音讯。 这么多年,她都开始怀疑,当初是不是听错了。 “他……”苏玉兰试探出声,“还,还活着吗?” 陆骁看到苏玉兰面上的脆弱,心里愈发觉得老二禽兽,不是个东西。 不免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多好的女人啊,老二怎就不知珍惜?! “他……”陆骁正思考如何作答,苏玉兰便猛地出声,“算了,陆老爷别说!” 她不敢知道。 “陆老爷心善,救我们母女于水火,还带我们回家,收留我们。” “陆老爷,您给我们安排些事做吧,我会做饭,会洗衣,或者别的我也可以学。” 许是因为心乱了,苏玉兰的声音有些急,“我女儿也不小了,都是自小干活,都能干活的。” 让她吃白食,她实在心里难安。 可陆骁听着,心里却不太舒服。 他陆家的姑娘要干什么活?陆家的男人在外征战沙场,就是为了保家卫国。 若自家丫头还要受委屈,那也太没用了! 陆骁道:“不用,照顾你们是我的责任。”陆家并未分家,他是家主,照顾家里的小辈自是理所当然。 “陆老爷是好心人,我心里感激,但我不能吃白饭。”苏玉兰也很坚定。 两人对视,陆骁只觉苏玉兰的眼神明亮的吓人。 陆骁妥协,略一思索,道:“苏娘子可会刺绣?” 苏玉兰点头,“会一些。” “那便刺绣吧,稍候我让人将针线布料和尺寸都送到丹枫园,你多做几套男装,荷包之类的东西。” “这我闲暇时也可以做,不影响干活……” “苏娘子。”陆骁态度坚决,“家里正缺一位绣娘,往后只怕缝补裁衣之类的事都要劳烦你。” 陆骁暗想,反正是权宜之计,待老二回来解释清楚,苏娘子自然也不必做这些。 苏玉兰这才应下,又道:“我知道老爷给苏镜机会,让她种地,那苏铃……” “花园正缺人。”都安排了两个,也不怕多安排一个,反正都是些轻省活计,当强身健体了。 苏玉兰道谢之后,退出了书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有了活计,她们在陆家算是定下来,暂时不必担心再被卖了。 陆骁看着苏玉兰的背影,忍不住嘟囔一句,“孩子她爹可真不是个东西!” 苏玉兰得了陆骁的准话,脚步都轻快许多。 她刚回到丹枫园,陆管家便带着人到了,将针线衣料以及陆二爷的尺寸都送了来。 又交代了苏镜和苏铃要做的事:就是给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浇水除草。 苏镜知道,这已是很轻松的活计,立刻应下道谢。 陆管家离开之后,苏玉兰问:“镜镜,铃儿还没回来吗?” 苏镜点头,“嗯。” 此刻,苏铃还等待陈记粮铺外面,她已经等了整整半日,心里忍不住暗骂陈无双,身体也太弱了,只是晕倒而已,居然晕这么久。 害她一直在外等着。 还有这陈记粮铺的掌柜伙计,一点儿都不懂事,也不知道给她送点吃的喝的……等她将来当了陈家小姐,第一时间就把这些人赶走! 一群没眼力见儿的东西。 陈记粮铺内。 陈无双看完了铺子里的账册,才问:“还在外等着?” 她问的自然是苏铃。 “是。”怜雪回答。 陈无双思量片刻,道:“让她进来。”今日此人当众说那些话,她原是很生气的,但此人等她整整一日,她倒是想听听。 此人能说出些什么。 苏铃很快跟在怜雪身后进了门。 陈无双扬起温柔和善的笑,“抱歉,姑娘,我身子不好,让你久等了。” “只是不知,姑娘非要见我,所为何事?” 苏铃单手背在背后,做出掐算的模样,最后看着陈无双道:“陈无双,我是为你而来。” “你,就是结束旱灾的天命之人!” 第10章 知道陈无双的秘密…… 陈无双沉默了。 她现在只觉得,她不该在眼前人身上浪费时间。 这人有病,还病得不轻。 她端起茶盏,浅饮一口,微笑看着苏铃,道:“此事我知道了,怜雪,送这位姑娘出去。” 苏铃愣了下,没想到陈无双是这样的反应,她忙道:“我说的是真的……”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陈无双已经转身离开。 苏铃被丢出了陈记粮铺。 怜雪居高临下的看着苏铃,“骗人骗到我家小姐头上来了,你好大的胆子!” “谁骗人了?”苏铃反驳,“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知道陈无双的秘密……” 她的话还没说完,怜雪已经转身进门,并吩咐陈记粮店的小二,“她再不走就打出去。” 苏铃被无情撵走,狼狈的丢在陈记粮铺外。 她气恼的跺了跺脚,满脸不甘的看着陈记粮铺,该死,她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赶了出来。 而且还将她当成骗子! 可苏铃再不甘,也不敢硬闯,毕竟陈记粮铺那两个伙计还站在门口,正防备的看着她。 苏铃气恼的跺了跺脚,转身离开。 她等了整整一日,早饿的前胸贴后背,她还是回陆家吧。 苏铃刚进陆家,门房便道:“苏姑娘,你回来了啊,二公子下午在寻你呢,许是有要紧事。” 寻她? 苏铃的心里咯噔一声,陆星野不会是知道她伤害那畜生的真相,要找她算账吧? 但转念一想,苏铃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若真是如此,陆星野应该亲自在门口等着她,对她动手才是。 苏铃稍稍放下了心,迈步朝定山院而去。 她到的时候,陆星野正陪月饼玩。 “二公子。”苏铃喊人,“你在寻我吗?” “看看。”陆星野手指向一边的桌子。 苏铃看去,只见桌上放着一柄匕首,她心思一转,立刻红了眼圈。 “二公子,对不起,都是我没用。这是你送给我的东西,我很喜欢的,昨日睡前明明还瞧见,今早起来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她声音哽咽,看起来委屈极了,伸手接过匕首,“二公子,这匕首怎么在你这?我,我……都是我没用。” 陆星野看的皱起了眉,心里确定,苏镜偷了他送给苏铃的匕首。 连月饼都虐待,能是什么好人?做出这样的事一点也不奇怪。 “别哭了。”他道:“下次注意,别什么人都相信。” 苏铃抽噎着点头,微红的双眼满目信赖的看着陆星野,“我都听二公子的。” 苏铃哭罢,这才准备回丹枫园。 。 沈策客居陆家,因处理鬼祟之人,回来的比苏镜稍晚些。 他刚到客院外,就见陆家大公子陆砚舟的随从正走来走去,满脸焦急,看到他眼睛霎时亮了。 “沈公子,我家公子说是昨日与您提了,向您借一本书,特命属下来取。” 沈策颔首,确有此事。 但他思忖片刻,道:“我正好有事与你家公子商议,我亲自送去吧。” 随从大喜,连声道谢,而后先行离开去回禀此事。 沈策进屋取了书,这才离开院子。 沈策路过丹枫园外,一眼便看到满院子的粮种,夕阳西下,苏镜正在收种子。 苏镜十分敏锐,循着视线抬眸看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沈策身上,为他周身染上辉光,晚风吹拂,他的发丝都在熠熠生辉。 苏镜看的怔了一瞬。 平心而论,沈策当真是她见过容貌最盛之人,且气质矜贵,气场强大,一看便知身份尊贵。 “公子。”苏镜出声招呼。 “沈策。”沈策嗓音冷淡,“我的名字。” 她知道。 苏镜道:“沈公子好,我叫苏镜。” 沈策立在门边,“苏姑娘,这些种子粒粒饱满,都是上好的粮种,姑娘再晒,可是有什么说法?” 苏镜摇头,“只是我老家那边都这样,我也习惯如此而已。” “此处虽只有粟与黍的粮种,但看种子的形状,或有差别,我看姑娘晒的时候也做了区分,这又是为何?” 苏镜沉默一瞬,纵然知道沈策上一世帮过她,但心里还是警铃大作,生出防备之意。 她自然是想要结合几种种子的长处,培育改良粮种。 上一世,她就是因为培育出耐旱的新种子,而被陈家圈禁,折磨…… 她深深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苏镜道:“公子当真细心,不过我只是在挑选种子的时候顺手选出而已。” “公子不觉得这样看起来更赏心悦目吗?” 是吗? 沈策觉得只怕没这么表面,不过他也就是好奇随口一问,人家既不愿说,那便罢了。 “原来如此。” 苏镜听到这话,微松了一口气。 两人谈话几句,夕阳已经落下,她必须加快速度,偏偏沈策竟没主动离开。 苏镜道:“公子,天色已晚,我便不请您进来了。” 沈策了然。 逐客令。 不过他的确有事,陆砚舟还在等他。 “苏姑娘,叨扰了。”沈策说着,转身离开。 “沈公子再见。”苏镜看着他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策离开丹枫园,朝着陆砚舟的院子而去,刚走没几步,便瞧见一道身影迎面而来。 沈策并未多看,却听“喵”地一声,他顺势扫去—— 月饼。 苏铃刚从定山院回来,看到沈策也吓了一跳,这人她可没见过。 不过…… 她一眼便将沈策从头到脚看了个清楚:衣裳绣着金丝银线,行走间熠熠生辉,腰间挂着的玉佩很大一个,似乎都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墨发飘逸,束起的高马尾竟也用玉做配……看起来比陆家人有钱多了啊! 陆家主子就三个,那这一定是陆家请来的贵客! 苏铃的眼睛霎时就亮了,她睁着大眼睛,模样无辜乖巧的冲沈策甜甜一笑,“公子好。” 沈策不欲多言,眼神淡漠扫过,迈步便走。 苏铃看着他的背影,她前世当了乞丐那么多年,最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忽的,她看到有什么东西自沈策身上落下。 苏铃直接将怀里的月饼一丢,快步跑上前捡起,却是一块玉佩。 “公子!”苏铃双手捧着玉佩,喊了一声快步上前,“您东西掉啦。” 第11章 等她将来当上陈家的小姐…… 沈策的视线落在苏铃掌中,的确是他的物件。 “多谢。”他伸手取过。 苏铃一脸的笑容,满含期待的看着眼前人,就连伸出的手都没收回。 她可是帮这个有钱人捡到了玉佩哦,也不知这公子哥儿会打赏她个什么物件儿。 不过不管是什么,应该都很值钱。 但苏铃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眼前人有什么表示。 不会吧? 苏铃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又忍不住瞧了沈策一眼,长的再好看有什么用?小气吧啦的抠门鬼! 早知如此,她就不还那玉佩了,反正这人好像也没发现,她自己去换钱还能换不少呢! 沈策自是知苏铃心里想法,他正欲迈步,却见眼前小姑娘站着没动。 还伸着手……也对,方才是抱着月饼的。 他指向月饼离开的方向,道:“月饼往那边跑的。” “陆星野很重视月饼,若它出事……” 苏铃猛然反应过来,二话不说,转身朝月饼离开的方向追去。 沈策并未多瞧,手中拎着玉佩,朝陆砚舟所在的思安院而去。 思安院,书房。 陆砚舟正提笔练字,一块玉佩被丢到书桌上,他抬眼看去,“送我的?” “嗯。”沈策随口回答,将手里的书递了过去。 陆砚舟伸手接过,“迷路了?” 一本书而已,送这么久。 沈策唇角牵了牵,“遇到点趣事。” “什么?”陆砚舟没太听清。 沈策不欲多言,道:“今日我在沈记,有人鬼鬼祟祟。” 他眼底闪过一道寒芒。 他此次来安州,行踪隐秘,知道的人并不多,他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你怀疑是你那个便宜弟弟?”陆砚舟问。 沈策摇头,想到下午长海说,那几人根本不会什么武功,轻而易举便被收拾了,又觉得有点不对。 “不太确定,不过那几个人已经被长海制服,如今正被关着,我不便出门,所以想请你审问一二。” 陆砚舟平日里总笑眯眯的,看似温和,但于审问一道上颇有手段。 交给陆砚舟,他放心。 “好。”陆砚舟答应下来,“此事交给我。” 为保万全,陆砚舟亲自审问,沈策则暗中跟随。 长海就将人安置在沈记后院,亲自看管。 瞧见陆砚舟和沈策,他忙上前,“公子,人一直没醒呢。” 陆砚舟没叫沈策和长海进门,他虽习文,但身为将门之子,武艺也不可小觑。 他举着蜡烛推门而入。 哗啦啦。 冰冷的水从天而降,几个布衣混混打了个激灵,一下醒了过来,几人张嘴就想说话,但嘴巴被堵住,身体被绳子捆的结结实实,只能呜咽着挣扎。 “安静。” 陆砚舟的嗓音响起,几个混混瞬间安静,“我问,你们答。” “若不老实回答,那就永远留在这里,明白吗?” 陆砚舟面上带笑,看起来就是个温柔书生,如果他手里没拿着带倒刺的鞭子就更好了。 鞭子一甩,破空声响起。 几个混混被吓的一愣一愣的,汗毛倒竖,生怕下一鞭就甩在他们身上,当即连连点头。 他们委屈啊。 他们就是调查一下那女子的来历,怎么就要赔上性命了? 陆砚舟这才取出其中一人嘴里的抹布,开始审问:“你们是何人,受何人指使,为何行踪鬼祟?” 混混根本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就将来历和目的说了。 陆砚舟看的出来。 此人说的是真话。 他拧紧了眉头,陈家小姐,调查一个女子的身份?这都什么跟什么? 而门外全程听着的沈策却是迅速猜到了那女子的身份,毕竟今日沈记那个时辰只来过一个女子。 苏镜。 却不知她又如何招惹了陈家小姐? 片刻后,屋内接连几声惨叫,却是陆砚舟将人又打晕了。 随后,陆砚舟才走了出来,“看来是误会。” 沈策轻咳一声,面上没半点不好意思,道:“那就放了吧。” 另一边。 苏铃好不容易找到月饼,将它送回定山院,这才回了丹枫园。 回去的时候,她手里还多了一柄匕首。 但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匕首不值钱,路过花园时随手一丢。 苏玉兰和苏镜正准备吃晚饭,旁边还单独给苏铃留了一小份。 两份荤菜,两份素菜,一个汤,一大碗米饭。 安州大旱一年,苏家人前些时日还在吃草根啃树皮,甚至连野草都抢不到。 这样的饭菜在整个安州,都只有富贵人家的主子才吃得上,但苏铃如今却很看不上。 又是这些! “铃铃。”苏玉兰看到苏铃连忙出声,“快过来吃饭,我也有些事要跟你说。” 苏玉兰要说的自然是在陆家寻了活计的事。 苏铃眼底闪过厌恶,没想到陆家还真要她们干活儿!但她在苏玉兰面前并未表现出来。 而是甜甜一笑,“娘,我知道啦,我都听娘的。” 苏镜看了苏铃一眼,没说话,低头吃饭。 苏铃显然不蠢,在娘亲面前知道藏事儿,娘亲对她们姐妹从来一视同仁,她上次的提醒作用只怕有限。 只能多上点心。 苏铃虽然心情不佳,也嫌弃这些饭菜不够华丽奢靡,但用饭的速度还是很快,将所有饭菜吃光。 苏玉兰起身收拾碗筷,苏镜也想帮忙,被她按下了。 苏玉兰一走。 苏铃的倾诉欲便忍不住了,道:“你都不知道,我今天遇到一个男人,穿金戴银的,一看就是有钱人。” “可我帮他捡了东西,他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抠门的要死!简直白瞎了那张脸!” 苏铃的声音里全是埋怨,这事儿都在她心里闷好久了,只有在苏镜面前她才敢说说。 长的帅,穿的好? 苏镜心头一突,苏铃说的不会是沈策吧? 苏铃还真是…… 苏铃见苏镜不语,说的越发起劲,“亏我还以为他是陆家的贵客呢,现在看来,都不过那样。” “还有这陆家,这么大一个宅子,里面却破破烂烂的,出手也小气。” “我这两天低声下气的伺候那死狸奴,都没说给我点好东西……我看呐,不管是陆家,还是陆家的客人,都不如陈家!” “等我将来……”苏铃的话说到这戛然而止,她瞧了苏镜一眼,轻哼一声,起身回了屋。 ‘等她将来当上陈家的小姐’,苏镜在心里为苏铃接上了这句话。 苏铃前世混迹街道,在交际之事上比她这个被圈禁的人厉害得多。 苏铃三言两语就得到了陆星野的信任,可她却不愿脚踏实地的过日子,只被“陈家”二字迷了眼。 可那陈家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火坑。 苏铃如此执拗,还不知将来要吃多少苦头! 第12章 等着,小爷给你出气! 陈家。 陈无双中午做过善事之后便回了家,今日的插曲她并未太放在心上。 但到了晚上,她觉得有些不对了。 招手询问侍女,“陈旺他们还没回来?” 侍女忙摇头,“回小姐,还没有。” 陈无双拧眉,她吩咐的事,陈旺等人是绝不敢耽误的,若有消息,应当早就回来禀报。 “加派些人手去找。”陈无双吩咐。 侍女应了声是,转身离开,不过片刻又匆匆进门,“小姐,陈旺他们回来了。” 陈无双道:“传他们进来。” 但看到三人的样子,陈无双几不可查的拧了拧眉,三人模样狼狈,形容憔悴,看起来就跟乞丐没两样。 看到陈无双便哭,“大小姐,您要为我们做主啊!昨日我们按照您的吩咐,跟着那女的。” “那女的去了一家粮店,又被另外两个小孩领着去了另外的粮店,好像是要买什么种子。” “可还没等我们查探清楚呢,就被人打晕了。” 陈无双拧起了眉,“你们是说,我让你们跟着那女子,你们却在粮店周围被打晕了?” 陈旺哭道:“是啊是啊大小姐,大半夜的又有人审问我们跟着那女子做什么,还要打杀了我们……大小姐,我们差点就见不到您了呀!” “大小姐,属下觉得那女子身份不一般!” 陈无双觉得陈旺说的在理。 安州大旱,看今年的形势依旧不容乐观,如今百姓们连果腹都难,佃户种地的粮种都是高价租借,到秋收再还。便是自家有地的,如今也多要拿地来抵押借粮种。 那女子却还能去粮店? 前些时日,父亲还提及今年陈家需要再购买些粮种…… 昨晚审问陈旺等人,只怕是那女子背后的人起了警惕之心。 昨日那女子故意在街上与她针锋相对,只怕来者不善! 次日一早。 苏镜起来后并没有急着晒种子,早晨雾气重,晒的太早反而会沾惹潮气。 苏铃也被苏玉兰早早叫起来,又叮嘱了一番去浇花的事。 苏铃乖乖答应,眼神却落在了苏镜身上,她眸子一转,道:“姐姐,我帮你晒种子,你去帮我浇花呗。” 她可是要当大小姐的,哪能做这些事? 当然,她没想好好晒种子,她就不信苏镜回来不做。 苏镜一口回绝,“不好。” 苏铃还要再说,苏镜抢先开口,“时辰不早了,你再不去,一会儿管事寻来,娘那边你不好交代。” 毕竟苏铃在娘面前还是会装样子的。 苏铃气恼的瞪了苏镜一眼,快步转身离开。 陆家的花园里种的植物并不多,往常是无需浇水的,也就近来干旱,有几种不太耐旱的需要浇水。 管事一一向苏铃说明,最后道:“近来天气炎热,这些花草需日日浇水,早晚各浇一次,不必浇太多。” “浇水从旁边的水井取水便可。”管事一一交代完,这才离开。 苏铃应了是,心里却骂骂咧咧。 水井装了井辘轳,辘轳上挂着一只水桶,只等装满水,转动手柄即可。待井中的水桶升上来,再拎着倒入自带的水桶之中。 苏铃从前没做过这样的事,再加上因为不耐烦而动作粗鲁。 水桶刚摇上来,她正要往外拎,桶底便撞到井沿,冰冷的井水洒了她一身。 苏铃猛然松手,水桶磕了几下,又落回京中。 扑通! 苏铃一脚踹在井口,瞬间面色扭曲。 痛! 她心里的委屈忍不住往外冒,凭什么苏镜只要在院子里晒种子,她就要来干这些苦力活儿? 她脚步一转,朝着陆星野的定山院去。 苏铃才刚到,就听“喵呜”一声,月饼先出了声,朝苏铃奔来。 陆星野紧随月饼之后而来。 瞧见苏铃的惨样,顿时拧紧了眉,“月饼,快下来!” 他快步揪住月饼,将小狸奴从苏铃怀里夺走,恨铁不成钢的点着月饼的鼻子,道:“她身上湿漉漉的,你身上还有药呢,乱蹭什么?” 他给月饼用了上好的药,但月饼身上的伤并非一两日可以痊愈的。 “喵~”月饼被困在陆星野怀里,却还忍不住冲苏铃叫。 陆星野按住月饼,这才看向苏铃,“你这是怎么了?不会又被你姐欺负了吧?” 苏铃轻咬下唇,“二公子,我觉得姐姐她应该不是故意的。” 陆星野皱起了眉,那坏丫头,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二公子,我来这,是想求您帮我一件事。”苏铃委屈道:“姐姐让我给花园里的花浇水,可那个水我实在打不起来,二公子您可不可以帮我啊?” “哼!”陆星野一声冷哼,“她让你一个人干活?她倒是在我家摆起架子了!” “等着。”陆星野道:“小爷这就给你出气去!” 那坏丫头伤了月饼的仇他还没报呢,他怕父亲怪罪不敢胡乱找茬,如今现成的把柄送到他手里。 他今儿就要好好给那坏丫头一个教训。 砰。 丹枫园关着的半扇门被一脚踹开,木门摇摇欲坠。 苏镜正在院中晒种子,闻声拧眉看去,只见陆星野气势汹汹的冲进了门,身后还跟着苏铃。 “苏镜,你好大的胆子,府里安排给你们的活,你居然偷懒,让苏铃一个人去干。” “小爷现在就命令你,立刻去给花浇水!” 苏镜有瞬间的无语。 陆老爷看起来那样运筹帷幄的一个人,怎么生了陆星野这么个笨蛋儿子? “二公子。”苏镜喊人,才道:“各司其职,我种地之事是陆老爷子亲自吩咐,若耽误了正事,只怕二公子也不好交代。” 她现在已经明白了,苏铃就是个由头。 陆星野就是想找她麻烦。 陆星野沉下脸,“威胁小爷?” “小爷还就告诉你了,这水,你……晒完种子也得去浇!”陆星野的后半句话显然弱了几分。 “你若不干,小爷有的是法子收拾你。”陆星野凑近苏镜,“你也不想被赶出去吧?” 苏镜不想。 即便她和苏铃可能是陆老爷的故旧之女,但如今她寄人篱下,又从陆老爷那接了种地的活,自是不会自取其辱去跟陆星野比分量。 所以她答应了下来。 陆星野这才满意。 小样儿,他还收拾不了一个小丫头了? 他就是要让苏镜知道,这就是欺负月饼的下场。 陆星野走后,苏铃嗤笑的看着苏镜,毫不客气的出声嘲笑道:“就你,也想种地?” 第13章 陈小姐?没什么可怕的 苏铃倒是知道,前世陈小姐改良出了耐旱高产的粮种,拯救安州于大旱之中。 苏镜现在也要种地,不会以为她自己是陈小姐吧? 可笑! “我为何不能种地?”苏镜反问苏铃,“我们都是庄户出身,我为什么不能种地?” “苏镜,这人和人可是不一样的,就你这样的……啧!”苏铃优越感十足的摇着头,“你啊,根本不懂!” 苏镜明白。 苏铃是嘲笑她自不量力,但苏铃不知道,真正能培育出耐旱种子的人,是她。 苏铃嘲讽完倒也没急着离开。 她且得监工呢。 她要看着苏镜浇完水才放心。 苏镜的种子还没晒完呢,定山院就来了人,说是奉陆星野之令,送了一堆东西给苏铃。 一个玉串,看起来值钱,一块墨,她虽然不懂,但应该也值钱…… 苏铃将能戴的都戴上,这才走到苏镜面前,晃动着手腕,手腕上的玉串叮当作响,“姐姐,怎么样?好不好看?” 苏镜可没有这样的玉串。 就算她动了陆星野的狸奴又怎样?陆星野那个笨蛋还不是被她耍的团团转。 “苏镜,你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吧?”苏铃一边炫耀,一边摸着玉串。 苏镜看着苏铃洋洋得意的样子,又想到了今日卫盛与卫央的相处。 看苏铃的样子,在陆家过的也是如鱼得水,若苏铃愿意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她也还认这个妹妹。 毕竟前世苏铃害她,也算是被陈无双利用了。 “的确没见过。” 陆星野倒是舍得,这玉串看似普通,实则玉质通透,一看便价值不菲。 她前世在陈家处境艰难,自是没见过这样的好物件儿。 但苏铃却轻嗤一声,撇了撇嘴,“你啊,真没见识,这些玩意儿,根本就不值钱!” “今日在街上见到的那个陈小姐,她身上的才值钱呢!等我将来……” 苏铃畅想的话戛然而止,满是防备的看了苏镜一眼。 她可不想说的太多,引起苏镜的好奇心,跟她抢去陈家的机会! 陈家大小姐,就该是她。 苏铃没说完,但苏镜已经听明白了, 哪怕如今她们母女是自由的,苏铃为了钱财,也要将娘亲陷入不堪的境地。 苏铃的心性已经彻底歪了。 她也不该再念着过去几年的记忆不放,毕竟从前也多是她迁就苏铃。 从此之后,她不会再管苏铃。 苏铃也没搭理苏镜,她在畅想陈家的富贵,她的手碰到手腕上的玉串,又意兴阑珊的放下。 陆家虽然也挺大的,但吃穿都是寻常食物,也就味道好一点,跟她想象的山珍海味,燕窝鱼翅根本就不一样。 跟陈家相比……陆家还是太穷了! 她撸下手上的玉串,眼里闪过不屑,这样的玉串在陈家,只怕都是打赏给下人的物件罢了。 她一定要去陈家当小姐! 苏镜瞧着苏铃的举动,便约莫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陆星野如此大方,只怕是错付了。 两日后。 到了苏镜与卫盛卫央兄妹俩约好的时间,她的种子晒了三日,也晒的差不多了。 她一早便出了门。 苏铃这几日都是让苏镜干活儿,她则去管事面前露脸说是她自己干的活儿。 这日到了花园,才发现苏镜今日一早竟没替她浇水! 她一打听,得知苏镜出了门。 苏铃二话不说,直接朝着陆家大门的方向走去。 苏镜不替她干活还一直往外跑,指不定瞒了她什么秘密。 不行,她得偷偷跟过去看看,要是因此能抓住苏镜的小辫子,还能让娘好好训斥她一顿! 况且,她三日前在陈小姐处吃了瘪,今日若有机会,她还是要再去试试的。 陈家小姐,她当定了。 苏镜离开陆家,直奔沈记粮铺。 安州城中的粮铺多在一条街上,往日都人烟稀少,今日却聚集了好多人。 苏镜越过人群,到了沈记粮铺外,这才看见卫盛卫央兄妹俩是坐在门外的墙角处。 两人仍旧穿着上次见面时的破旧衣裳,但精气神却好了不少。 “姑娘!” 看到苏镜,卫盛连忙起身迎上来,整个人透着明显的紧张和不安。 耳边尽是喧闹声,苏镜示意卫盛到一边安静处,这才问:“吃早饭了吗?怎么一大早愁眉苦脸的。” 卫盛忙答,“吃了吃了,多亏姑娘的善心。”姑娘给的钱足够他们兄妹两人果腹三日。 但他们还是吃的很少很少,想着多攒点钱,不至于在姑娘不需要他们之后饿死。 “姑娘,你交代我的事,我……”卫盛有些支吾,双手紧紧攥着衣摆。 苏镜了然,“找地找的不顺利?现在是什么情况?” 卫盛忙道:“我这几天问遍了安州城附近的地,是有出租的地,但价钱比往年要高三成!” 苏镜拧眉,“怎么会高这么多?” 安州大旱,普通百姓连饭都吃不上,哪里还有钱租地,有种子种地? 卫盛摇头,“我打听了,那些地都是陈家的,而且挺好出租的。” “陈记粮铺说了,在他们家租地的,陈家愿低价租借种子,待秋收后还。” “而且三日前忽然传开,陈家大小姐是安州城救世主什么的消息,城内外的百姓更相信陈小姐了。” 卫盛伸手指向一个方向,“就在那边呢。” 苏镜看去,正是这条街上最热闹的地方。 她想了想,决定去那边看看,看看陈家到底是在作什么妖。 人群熙攘,苏镜瞧见站在陈记粮铺外的陈无双时,陈无双也看到了她。 毕竟周围都是粗布麻衣的百姓,个个身体佝偻,肤色黝黑,瘦的皮包骨一般。 对比太惨烈,以至于苏镜淡青色的布衣在其中也显得格外出挑。 陈无双原本正温声细语的同租地的佃户确认契书的细节,此刻对苏镜一笑,侧身与管事交代了几句。 管事顺着陈无双的视线看了苏镜一眼,走入人群中,“姑娘,我家大小姐有请。” 跟来的苏铃看到这一幕,双眼立刻嫉妒的发红。 那陈记粮铺的人对她不客气,凭什么对苏镜这么客气?! 苏镜没动,道:“陈小姐在忙,我就不叨扰了。” 站在陈无双旁边,她都觉得背后发凉! 管事又请了一次,苏镜态度坚决,陈无双站在上首,自是将这一切落入眼中。 她思索片刻,将手中的笔和契书交给身侧人,这才迈步朝苏镜走去。 “又见面了。”陈无双一身浅黄色锦衣,笑的温柔极了,“上次匆匆一别,没来得及询问姑娘性命,是无双疏忽。” “不知姑娘贵姓?” 苏镜心头不解,她上次行事算得罪了陈无双,陈无双佛口蛇心的性子,竟还对她这般客气? 这简直就跟被毒蛇盯上一般,叫她背后发凉。 不过,她也并不怕就是。 就算是毒蛇,她也能一一踩死! 第14章 苏铃的第二次机会! 苏铃道:“陈小姐客气,我姓苏。” 苏? 陈无双脑子沉思片刻,脑中搜寻安州城中姓苏的富贵权势人家……一无所获。 她很确定,从前安州城没这号人物。 莫非,是京城来的?她听爹爹说,最近安州来了几个京城的大人物。 具体情况,就连爹爹都不知道。 “苏”这个姓,未必可信。 况且眼前女子年纪小,但气度不凡,沉稳干练,寻常人家怕是培养不出这样的姑娘。 再加上上次陈旺等人遇到的事,陈无双心里愈发觉得苏镜不一般。 这女子暂时不可交恶! 陈无双笑起来,“苏小姐一早怎来这了?可是也想租地?” 苏镜不想与陈无双多言,随口敷衍道:“是啊。” 陈无双笑了,“苏小姐来的正巧,我手里正有地要出租,苏小姐若想租,不如咱们换个清净地方说话?” 苏镜再次确定:陈无双真的不对劲。 陈无双虽然对外一直都是慈悲大小姐的身份,但更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今日对她着实太过客气了些。 不过……苏镜眼里闪过一道暗芒,她虽不知这客气从何而来,但她未必不能借此做点什么。 “好啊。”苏镜冲陈无双展颜一笑。 陈无双立刻吩咐怜雪去定安州城最大酒楼白云楼的包厢,随后才邀请苏镜同行。 但两人没发现的是,身后跟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两人到达包厢时,桌上已摆满了丰盛的酒菜。 “苏小姐,请坐。” 陈无双一边招呼,一边观察苏镜的反应。 瞧苏镜面对桌上的山珍海味都面不改色,心里愈发肯定了她的身份非比寻常。 她取出一块玉佩,推到苏镜面前,“上次苏小姐拒绝了我的见面礼,这次可不能再拒绝。” 苏镜推了回去,“君子之交淡如水,陈小姐若再送这些,那今日是谈不下去了。” 这话取悦了陈无双。 她收回玉佩,笑着道:“苏小姐如此说,那咱们便算朋友了。” 此时,门外。 苏铃正透过门缝看着这一幕,她看着苏镜拒绝了那上好的玉佩,看着那满桌的美味佳肴,一颗心嫉妒的都快要扭曲了! 凭什么? 凭什么前世这些好东西是苏镜的,这辈子还是苏镜的? 但她再嫉妒,也不敢真的做什么。 毕竟上次她的话还没说完,陈无双就打断了,但没关系,她晚点可以再亲自好好跟陈无双聊聊。 最要紧的是,她要说的事,苏镜不能知道。 而且她更不想与苏镜相认。 她的荣光,许久休想沾惹半分! 包厢内。 苏镜笑了笑,道:“陈小姐,我们谈谈租地的事吧。” “好。”陈无双笑,“不知苏小姐想租多少地?都有些什么要求?” 苏镜略一思索,道:“三十亩地。”她手里的种子也就够种这么多地,况且今年主要是培育改良,便是收成有所改善,也多要留种。 再多,她也忙不过来。 “苏小姐租这些地,是家中长辈的意思?”陈无双状似无意的问,就想等着苏镜漏了那么一两句。 “我自行做主。”苏镜说的理直气壮。 陆老爷的确是全权交给她自己做主。 三十亩地虽不多,却也不算少,大旱之年一个小姑娘能全权做主,可见这三十亩对她家来说微不足道。 甚至就只是个逗小孩子开心的玩具而已。 三十亩,虽不足以影响陈家大局,却也不能等闲视之。 陈无双越发觉得苏镜的身份非比寻常。 “令堂和令慈如此宠爱苏小姐,苏小姐却还亲力亲为,实在令我钦佩。”陈无双的态度愈发客气。 陈无双此言一出,苏镜迅速明白:陈无双误会她的身份了。 难怪对她如此客气。 她答非所问,道:“陈小姐别说了,我也不知如今这地租竟这样贵,我都快租不起了。” 陈无双自然不信。 千金大小姐,还能租不起?只怕是零花钱不够了而已。 苏镜道:“实在不行,我也只能再往偏处寻寻了,毕竟家里给的有限,我也难做啊。” “陈小姐,你是个好人,但我们只怕没这个缘分。” “苏小姐。”陈无双心头一紧,抢先开口,道:“我与你一见如故,引为知己,三十亩地,我便是送给你又何妨?” 话音落下,陈无双一阵肉疼,又很后悔,若三十亩地送出去,爹爹那边她只怕无法交差。 但很快又安慰自己,苏小姐这样的高门大户,八辈子都不会与陈家有什么交集。 如今她攀上了苏小姐这层关系,也是为陈家的将来铺路。 况且,苏小姐有千金小姐的底线,定然不会点头收地。 陈无双的念头还没落下,就听苏镜脆声答应,“送我?好啊,那就多谢陈小姐啦!” 陈无双脸上的笑容有瞬间的僵硬。 苏小姐她……同意了? 苏镜睁着大眼睛,继续道:“陈小姐既如此大方,说了送我,那可就不能后悔了哦。” “对了,是不是有地契什么的?还是说立个字据?” 苏镜问的特别真诚。 陈无双心里思绪千转。 以苏小姐的身份,想来收这些礼物都是日常,这才爽快答应。 可她原本没想真送啊,只想卖个好。 陈无双又很快展开笑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道:“苏小姐豪爽,但取地契这样的事何须劳动苏小姐?改日我让人给你送去。” 苏镜垂下眉眼,陈无双这话说的好听。 改日又是哪日? 今日一别,陈无双真会大大方方的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送地? 不过是当下骗骗她,维持体面的场面话罢了。 苏镜自认为十分了解陈无双,如若今日不能得到这三十亩地,那以后更没机会。 思及此,她莞尔笑道:“陈小姐,进来我手上事情繁多,改日我不见得有空。” “那苏小姐的意思是……” “择日不如撞日,陈小姐慈悲为怀,善良大度,安州有陈小姐,实乃安州百姓之福,我们现在立个字据?” 陈无双面上笑容微僵,她看向苏镜,小姑娘笑的云淡风轻,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 “取纸笔来。”陈无双深吸一口气,咬牙吩咐怜雪。 陈无双只觉后牙根发痒,心情郁闷,她完全被拿捏了却又没辙。 她这才对苏镜道:“苏小姐留个地址,明日我定亲自将地契送上门。” 第15章 她,是陈小姐的天助 三十亩地,她纵然心疼。 但若是能借此联络上苏小姐的家人,陈家也不是出不起这个代价。 相信就算是爹爹知道了,也不会责怪她,反而会夸奖她。 所以,送地可以,但必须要值得!待她与爹爹去了苏家,地契在他们手中,主动权亦在他们。 苏镜自然明白陈无双的意思。 送上门? 那不就露馅了嘛。 她当即笑了起来,道:“陈小姐,你当真啦?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白要你的地?” “陈小姐能降点租金,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三十亩地收了回来,陈无双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位苏小姐是个知礼数的。 不然这地真平白无故送出去,她回去还真不好交差。 陈无双转动眼眸,面露几分为难,“苏小姐,实不相瞒,我们陈家土地的租金向来都是我父亲掌管……” 苏镜心里冷笑。 陈无双的反应她并不意外,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既要又要,还不肯付出。 苏镜道:“让陈小姐为难,倒是我的不是。” “苏小姐说哪里话?你我之间,何来为难二字?”陈无双笑道:“我定会尽全力斡旋此事。” “陈小姐将我当做朋友,我怎可叫你难做?方才的话,便当我没说过。”苏镜说这话时,脸上的笑容也彻底淡了下去。 眼前人看穿她了。 陈无双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心里稍有些尴尬。 她一咬牙,道:“苏小姐,我今日与你一见如故,引为知己,往后亦要常来往,常走动。” “我愿自掏私房钱,助苏小姐成事。” 这点主她还能做的,本就是陈家的地,没什么成本,虽然不赚钱,但是能得苏小姐的人情。 也不亏。 “这……”苏镜略一沉吟。 陈无双道:“苏小姐已经拒绝我一次了,还要拒绝第二次吗?” 苏镜唇角扬起,“既然陈小姐这么说,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陈无双压下心头不悦,吩咐怜雪,“去请文书先生。” 陈记粮铺的文书先生很快进门,文书先生立了字据,按照陈无双的吩咐择了三十亩上等良田,最后将契书交给陈无双,“大小姐,请过目。” 契书一式三份,除各自保管一份之外,还要送到衙门登记。 陈无双递给苏镜,“苏小姐过目。” 苏镜接过,确定条款没任何问题。 而她一看三十亩两天的位置,便立刻清楚了在什么地方。她前世改良培育种子的时候,陈家的土地她都一一去查看过情况。 陈无双误以为她是哪家千金,为了扯上关系,也是下了本钱了。 “没问题。”苏镜说着,方才提笔。 陈无双顺势看去。 待“苏镜”二字落下,陈无双心里最后一丝怀疑也打消了。 苏镜字体隽秀,笔画中暗藏锋芒,细看指腹亦有薄茧,应是自小习字所致。 苏镜察觉到陈无双的视线,心中冷笑。说起来她这笔字,还是前世在陈家学的。 她的改良法子都是她写出来,陈无双再誊抄传开,而陈无双嫌她的字太难看,逼着她三日内写出一笔好字,她只能没日没夜的练。 写不好,落在她手上的就是燃烧的炭火…… 陈无双同样提笔,温和笑着落下她的名字。 契书落定。 苏镜拿起契书,心情大好。 “多谢陈小姐。”苏镜的道谢都格外真诚了点,这样的冤大头,最好下次还撞上来。 “苏小姐不必客气。”陈无双心里肉疼,她下了这样大本钱,却连苏镜出自哪家都不知道! 但事情已经落定,她只能安慰自己,苏家定是家教甚严,苏家小姐行走在外才如此谨慎。 事情办完,苏镜道:“陈小姐,今日我还有事,怕是要先行一步,陈小姐今日善举,改日我定登门道谢。” 陈无双道:“我送苏小姐。” 如今都联系上了,苏镜还租了她的地,往后有的是机会来往,何必急于一时? 陈无双这才起身,道:“好,那我送苏小姐。” 两人在白云楼门前告别,苏镜转身离开,陈无双朝陈记粮铺的方向走去,她今日来陈记,就是为了亲自给佃户们低价租种子。 自然要将此事忙完。 跟在两人身后的苏铃毫不犹豫,跟上了陈无双。 上次见过面,苏铃也就没多想,趁着此刻陈无双周围人少,直接挡在了陈无双面前。 “陈小姐,我知道你正在做的事。”苏铃微扬起下巴,神采飞扬。 陈无双看到苏铃,立刻便沉了脸。 绕过她就要继续往前。 “种子。”苏铃神神秘秘道:“陈小姐,你也不想你现在做的事,被大家知道吧?” 陈无双猛然停下脚步,心跳的速度加快,袖子底下的双手下意识攥紧,微垂的眸里闪过杀意! 眼前人……竟真的知道! 只一瞬,陈无双就收敛了所有情绪,温和看着苏铃,道:“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铃双手环胸,一脸自信的模样,“陈小姐,实话告诉你,我能掐会算。” “这些都是我算出来的。” “我上次说的事也是真的,你所做的事会成功,会很成功。”苏铃说到这,顿了顿,缓缓开口,“只是还需一些天助。” 陈无双听明白了。 眼前人看似在夸她,实则在自夸。 见陈无双不语,苏铃只能换了个姿势,双手背在身后,做出高人姿态,道:“而我,就是陈小姐的天助!” 陈无双温和的面上全是虚心,“哦?敢问姑娘,我若想得天助,该如何做呢?” 苏铃笑,却未道破,只神神秘秘道:“我与你陈家有缘。” “我知道陈小姐现在未必信我,但我们可以赌一赌,未来半月,一月,乃至三月……安州境内不会下一滴雨。” 陈无双眼眸微闪,未来三月内,都不会下一滴雨? 若此人所言为真,安州城内的旱情会更严重,于她正在做的事的确是天大的助力。 莫非此人,当真知道她在做什么? 想到父亲交代自己的事,陈无双心中思绪百转,在纠结该如何处理眼前人。 陈无双面上笑容愈发温和,“姑娘既与陈家有缘,不知无双是否有幸,请姑娘到陈家的客栈小住?” 既不知该怎么处置,不如请回去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看看三个月内,究竟会不会下雨。 客栈小住? 那可不是她的目的。 苏铃摇了摇头,神神秘秘道:“陈小姐,时机未到。” 苏铃很自信,她要等着陈无双,陈家人,风风光光的将她迎入陈家做千金小姐! 第16章 苏铃能掐会算?散播安州大旱! 苏铃自觉今日聊的颇好,“不过,陈小姐现在也是能报答我一二的。” 苏铃说话时,视线忍不住在陈无双身上打量:淡黄色的衣裙自然飘逸感,腰间玉佩有大又绿,手腕上带着手镯,还有头上的金簪,脖子上的项圈,耳环……不愧是陈家! 陈无双面上笑容淡了一瞬,取下腰间的玉佩,递过去,“姑娘收下。” 苏铃下意识接过,脚步一动不动。 陈无双见苏铃还是不动,又褪下手腕的玉镯套在苏铃手腕。 苏铃的手腕有点细,玉镯往外滑落,她下意识的按住玉镯,陈家果然有钱,陈小姐出手比前世的苏镜还大方! 而且这可是陈小姐贴身佩戴的物件,一定非常非常值钱。 不过,等她将来当了陈家的小姐,陈无双这样的性格还是必须要改的,可不能拿她的钱随手送人。 苏铃看着陈无双,道:“陈小姐,时机到时,我会再来陈记找你。” 说完,转身离开。 陈无双没有犹豫,立刻吩咐怜雪,“让人跟上去。” 怜雪吩咐之后,才低声道:“小姐,我看这人贪财极了,只怕是故意来讹人,才不是什么高人。” 陈无双想到“种子”二字,以及此人说的安州会继续大旱之事,道:“父亲请的相师说本月会有一场小雨,到时再看。” 不过长期干旱,倒是不错。 苏铃前世混迹于乞丐中,对旁人的视线十分敏锐,很快便察觉到有人跟踪。 但她并不想被陈无双知道,她如今在陆家做下人,还跟苏镜有关系。 所以苏铃很快便凭借对安州城的了解,摆脱了跟踪者。 很快,陈无双的人便回来禀报,“大小姐,那人似乎察觉了我们的跟踪,左拐右饶,便在城西城隍庙附近消失了。” “那边多是乞丐难民,属下等实在力不从心。” 陈无双没多说,只摆了摆手示意这些人退下,心里反而越发高看了那姑娘一些。 看来当真有些本事。 不过贪财之人,倒也能拿捏。 既如此,她等着月底见真章。 另一边。 苏镜从白云楼离开的时候,就看到了坐在白云楼对面街道边的卫盛兄妹俩。 她对着两人微微颔首,两人便立刻跟了上来。 待到了安静处,苏镜才停下脚步。 “姑娘。” 卫盛的小脸上全是忐忑和紧张,他不知道姑娘是不是还要用他,又不敢离开,怕姑娘需要他。 “等久了吧?”苏镜道:“租地的事,不必再帮我找了。” “是租好了吗?陈家的地真的很贵,往外可能有便宜的,姑娘我今天就去给你找!”卫盛的语气有点急。 他不是担心姑娘用不到他们了,是怕这么好的姑娘租了贵价的地。 花那么多钱,姑娘也很心痛的吧? 就像对他来说,除了妹妹,没什么比钱更重要! “不贵。”苏镜含笑看着卫盛,心里觉得小时候的他格外可爱,不像几年后,总是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卫盛愣了下,“姑娘好厉害。” 卫央也跟着脆声道:“姑娘好厉害。” 不过卫盛的心里也有点失落,看来姑娘是真的用不到他了呀。 苏镜看出卫盛的表情,心情微有些沉重,问:“卫盛,这次的事多谢你,往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我……”卫盛一时不知说什么。 苏镜道:“卫盛,你和卫央年纪尚小,又无一技之长。既没什么打算,那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往后你跟着我干,你可愿意?” 卫盛前世就是她的得力助手,于种地方面很有天赋,她很想将人纳入麾下。 只是她身上是还剩了点钱,却都是陆家所给,就算她看好卫盛的将来,想用他,那也不能用陆家的钱养卫盛兄妹俩。 况且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她指的这条路卫盛若做的好,她手里也能宽裕些。 “愿意!我愿意!”卫盛立刻回答,拉着卫央就跪下,冲苏镜喊:“小姐!” 小姐救了央央的命,他感激非常,本就要报恩,自然不可能拒绝。 苏镜吓了一大跳,连忙将兄妹俩扶起来,这才道“我从前在古籍上看到一个法子,可以让同样情况的粮种发更多的芽,我把这个法子告诉你,你拿去换钱换粮食。” “切记,不管换点什么,哪怕是一把野菜,都必须要收取报酬。” 卫盛在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已经呆住了。 他原本就是农户出身,是家里出了变故,遭了灾,爹娘都没了,他和妹妹这才流落街头。 他虽然才十岁,但已经下地干活,从小就知道,土地和粮食对他们的重要性。 能发更多的芽,那是不是就能种出更多的粮食…… 卫盛的眼圈红了。 “其实这个法子你说出去,不一定有人信。”苏镜道:“所以此事并不简单,你能做到吗?” “嗯!小姐放心!”卫盛重重点头,似乎还多了点使命感,他一定不会让小姐失望! 苏镜的法子很简单。 那就在播种之前,先用草木灰等洒入地里,再翻一遍地。 她说的,自然不是她最核心的秘密,只是辅助手段之一。 而且前世她的确在陈家的藏书中看到过,后来翻阅游记,也曾看到过有别的地方的人使用这样的法子,说出去也不会惹人怀疑。 卫盛认真听着,不错过一丝一毫,甚至还问了苏镜几个问题。 苏镜立刻对卫盛刮目相看。 不愧是她前世的左膀右臂,小小年纪就如此聪明,简直是为种地而生! 不过卫盛毕竟听的多,记的少,问的也很有限。 苏镜顿了顿,又道:“另外,这些时日你在安州城散播一个消息。” “安州接下来,将会干旱一整年。” 第17章 她的目标,是陈家! 苏镜的话还没说完,卫盛的脸色变得难看极了。 语气急切的询问:“小姐,这消息是真的吗?” 若安州真的大旱一年,那如今春耕种下去的粮食都将颗粒无收,那百姓们可就真的没一点活路了。 苏镜道:“这是内部消息,千真万确。但你传播的时候务必小心,不可让人知道此事与你有有关。” 这消息传开,安州必将人心浮动,事情闹大必会引来官府注意。 所以卫盛必须藏好自己。 卫盛脸色惨白,眼里全是震惊。 苏镜抬手拍了拍卫盛的肩膀,道:“安州百姓们早知道这样的消息,若有人信了,那便少一人上陈家的当,兴许还能多挽救一户家庭。” 当然,这对苏镜而言只是顺带的。 她真正的目的是陈家。 陈家想在这些已经走投无路的百姓们身上继续吸血,趁旱灾大捞一笔,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卫盛听到这话,心里才稍稍好受了些,他坚定的点头道:“请小姐放心!” 顿了顿,卫盛又问:“小姐,既然安州还要干旱,那您买种子种地……” 苏镜道:“做些小实验,你不必多问。” “是。”卫盛点头,“那我怎么再见小姐?还是到粮铺外面吗?” “可以。”苏镜说:“每三日,今日粮铺外见面的时辰,你等我一炷香时间。” 事情说定,卫盛带着卫央去赚钱,苏镜才迈步去了药铺。 她需要调配的草药熬煮之后浸泡种子,能让更多的种子长出更健康的芽。这对她而言,不算特别要紧,但如今大旱,百姓们都将种子视为救命稻草,自然不会因为她的几句话冒风险。 所以她虽有好几种提高发芽率的办法,但她没选择从种子出发,而是从土地动手。 苏镜买了草药,这才回了陆家。 苏铃正坐在丹枫园中,瞧见苏镜立刻迎上前来,脸上写了“炫耀”二字。 苏镜一眼便看出,苏铃腰间多了一块玉佩,衣袖高高挽起,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玉镯。 当然,都不合适。 玉镯过大,玉佩的系带过长,待在苏铃身上,有些不伦不类。 苏镜也认出这两样东西,她拧紧眉头,看着苏铃的视线瞬间变得锐利—— 这都是陈无双今日佩戴之物,她记得。 “你从哪来的?”苏镜一把攥住苏铃的手腕,嗓音微沉,语带质问。看样子,今日苏铃应当也离开陆家了,还遇到了陈无双。 甚至还从陈无双手里拿到了这些东西。 她一直都知道,苏铃想去陈家当小姐,从前她不觉得会成功,但现在看来……苏铃不得不防。 决不可影响她对陈家的报复! 苏铃被苏镜的态度吓了一跳,使劲甩开她的手,“跟你有什么关系?” 苏镜是嫉妒了吧?! 苏铃唇角上扬,骄傲又得意晃了晃手腕,“怎么样?姐姐,是不是特别好看?!还有这个玉佩,简直太漂亮了!” 苏镜冷笑:“……” 夸张了。 陈无双浑身上下,玉佩玉镯玉簪是最不值钱的,因为她经常往外送。 “不如你上次那个玉串。” 她说真的。 苏铃拿在手里炫耀的玉佩和玉镯,加起来都不如上次陆星野给的那个玉串。 苏铃翻了个白眼,“乡巴佬,不识货!这可是……”陈小姐身上的东西! 苏铃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是什么?”苏镜问。 “哼,不告诉你!”苏铃炫耀归炫耀,却不想苏镜对陈家上心。 毕竟陈无双对苏镜明显与对她不同,也不知苏镜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 苏铃眸子一转,露出温和的笑容,就像陈无双笑的那样,又软了语气,对苏镜道:“姐姐,你今天出府了吗?去做什么了呀?” 苏镜一抬眸,看到苏铃脸上的笑容,愣了一瞬,心里下意识生出厌恶。 这笑…… 学谁不好,非学陈无双! 但某种程度上来说,苏铃与陈无双的确有相似之处,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就像现在,苏铃心里明明讨厌她,脸上却还能笑出来。 “自然是有事。”苏镜道的眼神扫过苏铃身上的配饰,“倒是你这些东西究竟从何而来?若是过两日有人找上门来……” “才不会!”苏铃说的斩钉截铁,沾沾自喜道:“这可是孝敬我的。” 孝敬? 苏镜听到这个词,心头一跳,看着苏铃的眼神变得有些诡异。 苏铃背着她,又做了什么? 苏铃眸子一转,“姐姐,你跟我讲讲你今天都干什么了嘛。”最好是跟她多聊聊陈小姐。 苏铃,对她很好奇啊。 “我今日嘛,说来也巧,遇到了上次那个……”苏镜说话时,关注着苏铃的表情。 她再次确定,她一开口,苏铃就听的格外认真,而提到“上次那个”,苏铃的眼睛都亮了三分。 苏镜唇角微微上扬,话锋一转道:“诶,你怎么确定不会有人找你?” 苏铃的心被吊的高高提起,又只能悬在半空,差点没被苏镜的转折气死。 “这又不重要!”苏铃随口道:“姐姐你快说啊,你今天又遇到了谁?上次那个……” 她恨不能直接说出“陈小姐”三个字。 苏镜笑了笑,没说话。 苏铃气的跺了跺脚,只能转着眸子,道:“姐姐,我告诉你,我能掐会算。我帮人家算了些事,人家这才孝敬我的。” “该你说了。” “也没什么,就是又遇到了上次见过的陈小姐。”苏镜敷衍一句,起身道:“时辰不早,我该去浇花了。” 她大概知道了,苏铃今日在她与陈无双分别之后,遇到了陈无双,并在陈无双面前“掐算”,这才得了东西。 而了解苏铃的她大概猜到,苏铃的“掐算”大抵就是利用重生的本事,提前告诉陈无双一些以后会发生的事。 苏铃连“孝敬”二字都用上了,也不知究竟跟陈无双说了些什么。 “没了?”苏铃不可置信的质问:“明明……” 她迅速闭嘴。 但苏镜还是听出了未尽之言。 苏铃,好像知道些什么。 苏铃对苏镜的敷衍十分不甘心,但到了人多的地方,她还是闭了嘴没再追问。 只是看着苏镜的眼里全是不满。 苏镜,小气鬼,给她等着! 将来陈家接她去当大小姐的时候,她绝对不会给苏镜沾光的机会。 苏镜全没在意苏铃的视线,次日一早,她又出了府。 这次她要出城,所以苏镜换回了她被卖时的衣裳,衣裳稍有些破旧,但已经被洗的干干净净。 安州灾情严重,她一个女子,还是低调些好。 苏镜出门时,与门房聊了几句,很快便确定一件事:昨日她刚出府,苏铃便跟着出了门。 苏镜向门房道谢,这才离开。 她在街上走着走着,猛地停下脚步转身,虽然苏铃藏的很迅速,但她还是看到一闪而逝的粉色衣角。 跟踪她? 苏镜唇角上扬,那就好好跟吧。 第18章 这姑娘,别是被骗了吧? 苏镜今日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去她租的地,看看土壤的情况。且春耕在即,她的地也需要松土,对土壤做前期处理等。 要做的事还很多,她的时间甚至都稍显紧迫。 当然,她昨晚也没闲着。 在知道这些土地的位置之后,迅速就制定了黍和粟的种植范围。相比之下,黍更耐旱,所以可以种在较为干旱处的二十亩地。 而粟则种另十亩地。 苏镜一边走,一边盘算,苏铃不远不近的跟着,很快就沉下脸,心里生了怨气。 这苏镜怎么越走越偏啊? 与此同时,陆家。 沈策刚出客院,便瞧见一道月白色颀长身影缓缓而来,是陆砚舟。 “阿策又要出门?” 陆砚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昨日来寻你,你便不在府中。” 沈策敏锐察觉出陆砚舟的言外之意,但有些事他不便说,只道:“好不容易来一次安州,自然要到处转转。” “砚舟寻我有事?” 陆砚舟答非所问,道:“安州大旱一年,朝廷放了赈灾粮,可安州情况仍旧不容乐观。” “月前有一安州百姓求到京城,拦住了首辅车架,却被射杀当场,听闻此事传到陛下耳中,陛下震怒。” 陆砚舟来安州也才月余,但对安州百姓的境况已经了解。 他对沈策说这些,是在试探。 沈策眉梢轻扬,面色不变,“还有此事?” 陆砚舟温和的笑里多了几分无奈,道:“坐我的马车吧,在侧门。若有任何我能做的事,阿策只管开口。” 陆家出身安州,陆家虽人丁不丰,但亦有旁支,在安州也是不可小觑的一份势力。 沈策坐他的马车,行事更便宜。 “砚舟想好了?”沈策问。 他知道,陆砚舟猜出了他的来意,但有些事不可对外言。 陆砚舟表情温和,眼底却闪过一抹决绝,“战场上,若受了伤,伤口发溃腐烂,那便只有剔除腐肉,方可迎来新生。” 沈策坐上陆砚舟的马车,朝着安州城外去,长海亲自驾车。 马车疾驰在官道上。 “公子。”长海忽然出声,“好像是苏姑娘!” “公子,还有人跟踪苏姑娘!” 他身为沈策的贴身侍卫,自然有些本事,况且这可是第一个让他家公子“小心”的小姑娘。 他实在很难忘记。 沈策撩起车帘,顺着长海所指的方向看去—— 果见官道前方不远处,苏镜正往前走,她个头不矮,身形单薄削瘦,但步伐很稳。 她倒是胆子大,一个人敢来这些地方。 不过穿的破破烂烂的……倒是有些聪明。 而跟踪苏镜的人,他也曾见过。 陆家那个照顾月饼的姑娘。 “公子。”长海低声问:“咱们要不要帮忙?” 沈策凉凉的扫了他一眼,“我竟不知,你几时这样爱管闲事了。” 长海讪讪一笑,不敢再多言。 马车从苏镜身边疾驰而过,扬起一地烟尘,苏镜瞧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 陈无双租给她的地在陈家虽不算最好的,却也算上等,距离安州并不特别远。 苏镜又走没多久,便离开官道上了小路。 很快,苏镜就看到了她的地。 干旱让土地开了裂,土地被晒的泛白,她出门的早,此刻太阳才刚刚升起,周围的地里都还有翻土的百姓。 而土地周围的树林里,也有不少衣衫褴褛的百姓在挖野菜,扒树皮。 树林里一片狼藉,看起来光秃秃的。 苏镜吐出一口浊气,她迈步进入她的地,走一段,低头检查一下土壤的情况。 苏铃跟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走走停停的苏镜。 她想了想,走到苏镜停过的地方查看,却什么都没发现,到处都是土! 她左右张望,看到的都是穷苦百姓,很确定陈小姐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苏铃顿时觉得她被耍了。 亏得她跟着苏镜走了这么久,结果苏镜就是来看这些破地? 苏镜疯了吗? 苏镜不会真以为她能种出什么东西来吧?前世可只有陈小姐培育出了能在大旱之年丰收的作物! 她等着苏镜的忙活成一场空! 苏铃到底还是不甘心,又跟了苏镜一段,确定苏铃除了扒拉土就是扒拉土之后,她才恨恨的转身离开。 苏镜早就没在意苏铃是不是跟着了,她心里只有她的地。 待她一一查看完三十亩地的情况,已经临近午时,她被热的口干舌燥,心情稍有些沉重。 干旱的情况在她预料之中,但土地许是去年秋季之后便不曾耕过,土地十分紧实。 这样的土地别说种粮食了,便是野草都不长! 在她对土地进行改良之前,这地至少还要深耕三次,而别说她才十四岁,她就是二十四岁,一个人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耕出来。 如今已经到了播种的时间,地必须赶紧耕出来。 她要找人帮忙耕地! 苏镜隐约记得,这附近是有个村庄的,而今早她看到的挖野菜的那些百姓也多是那个村子的。 苏镜看了看情况,很快择定了方向。 果不其然,她刚走没多久,便看到村庄的轮廓,而村口……还停着一辆马车? 村口围满了木栅栏,几个手持木棍的年轻人正与马车对峙,个个都一脸防备。 “快走!我们周家村不欢迎你们!” 为首的青年皮肤黝黑,身材高大,表情凶神恶煞,凶巴巴的呵斥。 “兄弟,我们真没恶意。”一道无奈的男声响起,“我们就是想问几个问题而已。” “快走!”周家村的青年根本不听,仍旧怒斥,“再不走小心我们不客气!” 苏镜觉得这样的情况她似乎不太适合上前,便老老实实的退到一边,但周家村的年轻人却先一步发现了她,“走开走开,去别处乞讨,我们这什么都没有!” 这是将苏镜当成了乞丐。 苏镜无奈,毕竟她穿的破旧,又在地里忙了一上午,一身的泥混着汗水。 但她还是上前,不疾不徐道:“大哥,我不是来乞讨的。” “我姓苏,昨日刚租了附近那块地。”她伸手往来的方向一指,“没耕那三十亩都是我家的。” 她一个女子,周家村的人本就没太多防备,再听她这话,看苏镜的眼里都带上了怜悯。 这姑娘,别是被骗了吧? 第19章 他就是苏镜的哥哥 这都春耕了,那块地硬的跟什么似的,而且那可是陈家的地,贵的要死…… 苏镜继续道:“大哥们肯定也看到过,那块地还没耕过,所以我想来看看,村里的叔叔伯伯哥哥们愿不愿意干这活儿。” “哥哥们放心,我家里会给工钱的!我哥哥一会儿就来!” 苏镜一口一个家里,还提及“哥哥”,也是防人之心,免得有人起歹心,趁火打劫。 几个年轻人听到“工钱”,眼神瞬间变了。 如今安州处处都艰难,找个活计不容易,周围好几个村子的人都已经开始逃荒。 他们则是因为村子里有一口井,这才没走。 要是能在这个时候找个活儿,那他们愿意啊!况且耕地本就是他们吃饭的本事,那有什么难的。 那为首的青年上前一步,“你说真的?” “自然。”苏镜点头,“不过我要的急,要深耕三遍,所以活时间不长,但需要的人多。” “此事大哥你能做主吗?可否请村长与我说?” 为首青年表情变幻不定,眼前女子就跟个乞丐一样,但说话条理清晰,对土地的情况都很了解,确实像个种地的。 苏镜道:“只是见一面而已,又不耽误什么事,我一个人还能对你们这么多人做什么吗?” “要是你们不愿意的话,那我只能去周围的村子再看看了……” “好!”为首青年点头,安排身后一个少年去喊村长,这才凶巴巴对苏镜道:“你最好没骗人!你哥哥呢?什么时候来?” 笃、笃。 敲击声忽然响起。 苏镜下意识看去,只见车门被打开,一道人影缓缓下车,不是旁人,正是沈策。 “沈……”苏镜愣了下,下意识出声。 “妹妹。”沈策纠正苏镜的话,他走到苏镜身边,道:“我就是他哥哥。” 苏镜瞪大了眼,看着沈策欲言又止。 场面有瞬间的沉默。 因着周家村防备生人的缘故,苏镜沈策与周家村的青年们隔着一段距离。 苏镜垂眸,“沈公子身份尊贵,苏镜不敢高攀。” 沈策道:“苏姑娘,我受一故人之托,来周家村寻人。” “你需要哥哥,我需要进村,互惠而已。还是说,苏姑娘有别的哥哥?” 他可知道,帮苏镜做事那小男孩比她还小,再去找别人,只怕也很麻烦。 苏镜沉默了瞬,沈策这话有理。 就在这时,周家村的青年皱起了眉,一脸的怀疑,大声询问:“姑娘,他真是你哥?” 就这么巧?! 他怎么就不信呢。 “你别怕,他要不是你哥你大声说出来,我们这么多人在呢!”青年再次大喊。 苏镜心头有点好笑,这青年,人还挺热情。 她深深看了沈策一眼,道:“他是我哥哥。” 青年想了想,还是怀疑,又问:“既然你是她哥哥,那你们刚刚为什么不说明来意?” 长海的声音无奈里透着几分委屈,“大哥,我都说了我们来这是有要事,你们根本不听,就让我们走!” 委屈什么的,当然是他装的。 周家青年有些不好意思了,抬手挠了挠脑袋,低声问身边人,“刚才真是这样?” 旁边的青年想了想,不确定的说:“好像是。” 就在这时,周家村的村长被请了过来,村长已上了年纪,两鬓染了霜华。 来的路上那少年已向他说明了情况,待看到一个锦衣华服,一个衣衫褴褛的兄妹俩时,村长的表情有些诡异。 不给村长多问的机会,苏镜将刚刚的话又与村长重复了一遍。 最后道:“当然,我可以先预付一点工钱,放在村长您这,等事情做完,再算该付多少。” 村长一听,信了八成,果断道:“苏小姐,苏公子,里面请,咱们进村坐下详谈!” 虽然这女子穿的破破烂烂,但有个气质这样尊贵的兄长,村长十分上道的喊了“小姐”,以表尊敬。 村长一声令下,村里的青年立刻移开木栅栏,让出一条路,迎三人进村。 “请。”村长十分客气。 苏镜和沈策对视一眼,同时迈步朝村里走去。 周家村不算特别大,因着旱灾,家家户户几乎都在家,村口的消息传开,大家都围了过来。 看着三人议论纷纷。 当然,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瘦。 苏镜和沈策的视线扫过众人,心里各有想法。 苏镜敏锐注意到,跟在沈策身后的长海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很快就到了村长家,村长客气的请两人坐下,给苏镜和沈策倒了茶水,“家里只有些粗茶,还望贵客们不要嫌弃。” “村长客气了。”苏镜道:“我们说正事吧。” 她素来雷厉风行,直接道:“三十亩地不多,一个青壮年一天也就能深耕五分地到八分地左右(一亩地等于十分地),而我要深耕三遍,耕第二、三次的时候,还要加些东西在地里。” “而这些,我希望在五日内完成。所以,最好能有四五十人同时干活。” “村长,村里可有这么多人手?” 村长一听苏镜说的这么准确,就知道她真是干活儿的。村里春耕在即,大家的地倒是耕的差不多了,原本也忙不过来。 可去年本就没什么收成,今年的种子又贵,大家还真没那么忙。 要是能干几天活,多买二斤口粮,那也是好的。 村长点头,“苏小姐说的不错,苏小姐的活要的急,的确是要这么多人手。就是不知,这工钱如何算?” 这才是所有人最关心的重中之重。 苏镜道:“村长,其实我这是个长期的活,我如今请村里人耕地,过些时日或许还要请村里人耕种,除草等。” 村长一听,眼睛更亮了。 苏镜道:“一人一天三十文,村长以为如何。”这样算下来,她可能需要花费七两银子左右。 因着要租地,买种子,那日陆管家给了她一百两银子,可买种子就花费将近一半。 她买的药材又花去三十两。 幸而是租地的钱省了,不然真请不起人干活儿。 三十文,也就是如今安州城短工的价钱,的确不算高。 “这……”村长略一沉吟,片刻后一拍桌子,“好!小姐是爽快人,那我便做主应下此事。” “小姐放心,我亲自给您盯着,一定让村里人把活儿给您干好喽!” 第20章 哥哥,付钱!逃婚? 苏镜笑了。 很顺利! 她道:“既如此,立个契吧,我先给点押金在您这,剩下的等五日后再付,可行?” “当然,当然。”村长笑呵呵的。 沈策正专心听着苏镜和村长的对话,看着苏镜的眼底更多了几分探究诧异。 她懂的不少,谈起这些事来也一套一套的…… 倏地,苏镜转眸,冲沈策一笑,“哥哥,给钱吧。” 她单独出城,自然没带钱在身上。当然,她不会真要沈策的钱,等回了陆家,她就还钱。 现在就是让沈策垫付一下。 谁让他是“哥哥”呢? 沈策险些被苏镜气笑,她倒会顺杆爬,话说的这样理所当然。 但他还是道:“钱在长海身上,先签契吧。” 村长自是识字的,他寻来纸笔写契,沈策状似无意问:“如今正是春耕,我看村子不大,还能有这么多人有人接活?” 村长道“嗨,公子您有所不知,去年收成不好,自家留的种不少都进了肚子。” “种子又贵,实在没那么忙。” 沈策又说:“据我所知,去年朝廷有下发赈灾粮……” “写好了!”村长声音微微拔高,拿着手中的契书,“小姐,公子,可以签字了。” 苏镜瞧了沈策一眼,接过村长手里的契书,仔细瞧了瞧,确定没错,这才落笔。 而后,村长和苏镜的眼神都落在沈策身上。 两人的脸上都写着同样两个字:付钱。 好在长海很快是过来了,在沈策的吩咐下,付了定金三两银子给村长。 村长接过,连声道谢,又道:“小姐,公子,留下来吃个午饭吧。” 刚刚他老伴儿就去做饭了,如今正好。 苏镜和沈策都拒绝了。 村长劝说几次,最后只能亲自将几人送到村口,三十亩地的范围已经写在契书上。 第二三次深耕需要加入进去的东西,苏镜也与村长提了,请他们顺便准备,村长都很爽快的答应了。 不过苏镜肯定是要在旁看着的,所以明后日她还要来。 当着周家村众人的面。 长海请公子上了马车,又对苏镜道:“小姐,请。” 演戏自然要演到底。 苏镜从容上了马车,不过她就坐在马车门的位置,沈策瞧见这一幕,稍有些无语。 他很可怕吗? 坐那么远。 马车行驶在小路上,苏镜算着距离,主动开口道:“沈公子,可以停下放我下去了。” 沈策问:“你不回城?” 苏镜低头看了看脏兮兮的衣裳,又看了看外表低调,但内里用料极好,纤尘不染的马车,只觉格格不入。 她道:“回城,但我……” 沈策迅速领会她的未尽之言,道:“无妨。” “做兄长的,自然不能独自乘车,让妹妹走路。” 沈策的话说的理所当然,苏镜心里却有几分狐疑……这么好心?她刚刚可是想起来了,早上的时候就见过这马车。 那时沈策可没好心带她一程。 果然,苏镜正嘀咕,就听沈策道:“出城危险,明日妹妹再来周家村,我亦同行。” 沈策这样说,苏镜的心反而落了地。 今日长海的失踪,沈策对村长的询问,都证明一件事:沈策到周家村另有目的。 尤其是沈策询问的时机,是在村长最没防备心时。 “沈公子寻的人,今日没寻到?”苏镜随口问。 沈策没半点不好意思,“嗯。” 随后,便是一路沉默。 马车很快进城,回了陆家,苏镜从马车上一跃而下,道:“多谢沈公子,今日垫付的银钱我稍后也会送来。” “不必。”沈策道。 区区几两银子,他不放在心上。 况且苏镜今日行了他方便,便是再多给些也无妨。 苏镜却坚持,“要的,一码归一码。” 沈策愣了下,“随你。” 待苏镜走远,他方才看向长海,“如何?” 长海表情严肃,摇头,“公子,属下跟好几个人打听了,都避而不谈。” “最后属下还是问了几个玩耍的小孩,才得知周家村的确曾有个秀才,如今已不知所踪。” “还想再问时,那几个小孩被叫走了。” 沈策蹙眉,“越是如此,越证明周家村有问题,再查。” 月前在京城被当家射杀那人,乃是安州一举子,名唤徐畅,徐畅临死之前,曾大喊他有安州赈灾粮被贪污的证据。 但徐畅被杀后,京城几经调查都未发现所谓证据。 他此次奉陛下命令来安州调查,可到了安州才发现,这边所有的线索都已被处理的干干净净。 更骇人的是,早在徐畅身亡前,他的家人尽数死于一场火灾,挚友也因各种意外遇害。 沈策只能查那徐畅更边缘些的关系,看看能不能通过这些人更了解那徐畅,以找出徐畅藏起来的证据。 这才寻到了周家村。 便是找不到证据,也要借由徐畅之事引蛇出洞,将那些贪赃之人钓出来! 沈策最后道:“明日再去。” 若当真有问题,多去几次,总能发现。 况且如今有现成的理由。 …… 苏镜还是第一次从侧门回丹枫园,她走的时候没想到,走到一半才发现:她好像迷路了。 陆家太大,而她往常都只从正门的小门出入。 更要紧的是,陆家的下人不多。 她想找个人指路都难。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回去找沈策请他指路时,瞧见了远处路过的陆骁。 她一看去。 陆骁的眼神便迅速扫来,锐利如鹰隼,待看清苏镜时,眼神又迅速缓和。 纵然只是一眼,苏镜也背后发紧。 她忙上前行礼,“苏镜见过陆老爷。” 陆骁瞧她这样,顿时拧眉,“苏丫头,你这是?”陆家什么时候这么穷了?一个小丫头都养不起。 苏镜不好意思道:“回老爷,我今日下地去了。” 陆骁记得,前几日苏镜才在他跟前大言不惭的说会种地,看这样子,她倒上心的很。 他来了兴致,问:“哦?你的地种的如何了?” 苏镜立刻将种地的进展一一汇报,当然,具体的她对种子和地的改造,她没说的太详细。 陆骁见苏镜如此认真,心里对她更多了几分欣赏。 “不错。”他赞道:“若有什么难处,只管寻管家或我。” 苏镜又道谢,这才询问了一下回丹枫园的路,管家笑着指了路,苏镜才告辞退下。 陆骁看了一眼苏镜离开的方向,转而才问管家,“老二那边还没回信吗?” 这都几日了,事关老二妻女,老二也忒不上心了些。 管家低头,“是,二老爷还未回信。” 陆骁道:“再寄一封。” 苏镜回到丹枫园时,苏玉兰正在堂屋里做针线活,瞧见女儿一身狼狈的回来。 苏玉兰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迎出来,一脸的担心和关切,“镜镜,你这是怎么了?是在外面受欺负了?” 苏镜连忙解释。 苏玉兰才长出一口气,忙帮女儿准备热水沐浴。 苏镜将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换好衣服,这才取了银钱便准备去还给沈策。 她前几日已经听说,沈策身为沈家的客人,也住在客院这边,离丹枫园不远。 苏镜刚走到丹枫园外,就听里面一道温和的声音正说话,“阿策,我今日收到京城消息。” “你那未婚妻得知你逃婚的消息,发了好大的脾气,扬言要亲自抓你回京。” “你可做好准备了?” 一时间,苏镜不知该不该这个时候进门。 “谁在外面?!”沈策的声音忽然响起。 苏镜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才出现在几人的视线中,“沈公子,我来还钱。” 她手里还拿着钱袋子,一脸的坦然。 她可不是故意偷听,只是刚好听到,不过……她忍不住多看了沈策一眼。 逃婚? 没想到看起来情礼兼到的贵公子,还有这么叛逆的时候呢。 第21章 陆星野,小气鬼! 沈策淡漠抬眸,不甚在意的一扫而过。 长海连忙上前,客气道:“苏姑娘,请随我来。” 苏镜点头,跟着长海往外走,将今日垫付的银钱还给了长海。 客院内。 沈策的视线落在陆砚舟身上。 陆砚舟若无其事的掩去眼里的笑意,沈策才道:“京城那边,你帮我放些假消息。” “我不希望她以及那些尾巴太快找到我。” 沈策的“她”自然是他的未婚妻,那些尾巴则与他那个便宜弟弟有关。 “好。”陆砚舟点头应下,“此事交给我。” 他没追问沈策今日的调查结果,有些事他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 次日一早。 苏镜刚出丹枫园的门,就瞧见了不远处立着的身影。 长海上前,“苏姑娘,马车在侧门。” 苏镜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还有点担心苏铃要是跟踪会不会看到这一幕。 好在身后没人。 穿过陆家花园,待到了侧门,长海去赶马车。 苏镜则需在门边稍等片刻,她刚站定,身后便有脚步声传来。她回身看去,“沈公子。” 沈策微微颔首,嗓音淡漠,“苏姑娘。” 苏镜想了想,说:“沈公子,您能载我一程我已经很感谢了,我跟长海大哥一样在马车旁边跟着走就行。” 沈策扫她一眼,“长海驾车。” “那我坐长海大哥旁边。”苏镜立刻道,这马车外车夫坐的位置很宽敞,她个头小,坐在长海身边绰绰有余。 “此去周家村,途径半个安州城,这是陆家的马车,你是想让人指点陆家苛刻?到了周家村,那些村人看到,又当如何解释?” 沈策加重语气,提醒她,“妹妹。” 苏镜无法反驳,只能应了声是。 陆家于她有恩,她自然不想陆家被指责,更不能让周家村人怀疑。 但……她跟沈策坐一个马车,真的真的很不习惯啊! 很快,长海架着马车赶来。 苏镜上车就锁在车门边的角落,她挪了挪身体,扒着车门道:“沈公子,今日我要下地,您……” “你随意。”沈策道。 他是要借着苏镜兄长的身份去苏家村,但他不至于将苏镜栓在身边。 马车迅速朝城外而去。 苏镜刚出门,苏铃就注意到了,但她瞧着苏镜那一身穷酸打扮,便知道多半又是出城。 她昨日跟出了城,好不容易才走回来,现在双腿还在发软,便没再跟上去。 她又没疯,所以她只瞧了一眼,便翻了个身继续睡。 等她再醒来,已临近午时。 苏铃稍微收拾一下,就往定山院走。 她还没进院子,月饼就迎了出来,苏铃心中嗤笑:果然是没记性的畜生,打过它又怎样?还不是黏她。 不过瞧见跟在月饼身后走出来的陆星野,她还是弯腰抱起月饼。 陆星野看着在苏铃怀里扭来扭曲的月饼,嫌弃的拧了拧眉头,每次看到苏铃就这一副不值钱的样。 苏铃一边陪着月饼玩,一边跟陆星野说话,“二公子,听全安哥哥说安州城东市那边十分繁华热闹,是真的吗?” 全安,是定山院里专门负责照顾月饼的下人。 陆星野随口道:“就那样吧。” 反正他觉得不是很好玩。 苏铃一噎,她抛转引玉,希望陆星野上道点,岂料他是个木头! “姐姐最近天天出门,我还以为安州城很好玩呢。”苏铃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失落。 她一边顺毛摸月饼的背,一边道:“我从前住在村里,第一次来安州城就是被卖来……” “你想出去啊?”陆星野打断苏铃的话。 苏铃抿唇,满目期盼的看着陆星野,等着陆星野主动开口带她出门。 陆星野道:“你说话啊。” 苏铃:“……要是能出去就最好了。” “那你直说嘛。”陆星野道:“磨磨唧唧的,一点都不干脆。” 他站起身,“走啊,带你出去。” 苏铃将月饼一丢,立刻起身跟上。 陆星野听着声音不大对,转头,却见月饼正在蹭苏铃的脚,还想往她身上爬。 陆星野叫人将月饼拉走,这才带着苏铃出了门。 虽有旱情,但安州城内还是很热闹。 街道上人声鼎沸,来往商贩络绎不绝,苏铃刚走没几步,就指着路边的小吃,“二公子,我想吃这个。” 她现在懒得再让陆星野猜了,陆星野就是个蠢货! 陆星野大手一挥,给她买了,苏铃笑眯眯的接过零嘴,心里暗道陆星野蠢是蠢了点,但人还是挺大方的嘛。 接下来苏铃依样画葫芦,没几步又看中一个零嘴,陆星野仍旧买了。 买了三个之后,她再想要,被陆星野拒绝了。 陆星野看着苏铃手里都没吃两口的几种吃食,道:“买这么多,你吃的完吗?” 陆家是将门世家,战场上粮食珍贵,陆家子弟自小便被告知不能浪费一粒粮食。 他觉得苏铃也就能吃这么多,再买就是浪费。 苏铃愣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星野,心里甚至觉得委屈。 这几个零嘴能管几个钱? 陆家好歹住着那么大的宅子呢,陆星野堂堂一个二公子,就算不如陈家有钱,也不至于如此抠搜小气吧?! 苏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怨言,眸子一转,带着陆星野往前走。 不给她买零嘴,那别的总行吧? 苏铃顺手在街边的摊子上挑了一只簪子,她在头上比了比,问道:“这个多少钱?” 摊主笑道:“这只簪子十两银子。” 苏铃看向陆星野,“二公子,我想要这个。” 陆星野接过她手里的簪子,稍打量了下,道:“这个不好看!” 陆星野将簪子往柜台上一放,又扫视了一圈摊子上的物件,发现手艺都很粗糙,立刻道:“这家不行,咱们换一家看。” 苏铃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极了。 她自是不甘心,但陆星野已经离开,她又没钱,只能跺了跺脚,跟了上去。 苏铃离开时只觉得,摊主在嘲笑她。 陆星野就是个小气抠门的破落户! 第22章 苏铃,你要好东西不要? 堂堂一个陆家公子,住那么大的宅子,却十两银子的簪子都不舍得给她买!怎还好意思带她出门? “苏铃,你快点啊。”陆星野的声音传来,苏铃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苏铃,这个你要不要?”陆星野拿起另一个铺子上的银饰,问苏铃。 苏铃看去,只见陆星野正拿着一个手钏,手钏微黄,上面缀了一圈同色的铃铛。 陆星野拿着手钏在苏铃手边比划,“这个还不错,挺适合你。” 苏铃眼底闪过一抹嫌弃,下意识避开陆星野的手,心里很看不上陆星野手里的东西。 就这手钏,色泽暗淡,不像她刚刚看中的簪子,银光闪闪。 陆星野就知道送不值钱的东西给她! 小气鬼,吝啬鬼! “二公子。”苏铃压下心里的怨言,道:“二公子,我觉得这个跟我不是很合适。” 这种便宜东西,谁爱要谁要,反正她不要。 陆星野现在看不起她,不给她买好东西,等她将来去了陈家,当了陈家小姐。 陆星野可是别想再见到她! 更别指望她会帮忙提拔陆家。 陆星野看了看手里的缠金手钏,因为古法打造,金子做旧了些,金丝在手钏上缠成铃兰,手钏上还缀着金子做的铃铛。 这一个手钏二两金,但因为做旧又显得低调内敛,只有真正懂行的人才看的出价值。 他觉得挺适合苏铃的呀。 倒是刚刚苏铃看中的那个簪子,粗制滥造,看似是银簪,但他刚刚摸起来感觉却不对,只怕银质不纯,只在外面又刷了一层银粉,显得闪耀夺目。 且那工艺粗制滥造,还不如他打的。 他看了看手钏,再次询问:“这手钏你真不要?” 苏铃坚定回答,“不要!” 安州城外。 马车稳稳停在周家村口外昨日的位置。 苏镜率先跳下马车,跟看守木栅栏的村里青壮对话。 三言两语她便得知,天还没亮时,周家村的青壮便已一齐去了地里干活。 算算时辰,只怕地都耕了一半了。 而村长也说到做到,亲自去了地里监督。 苏镜看向身后的沈策,道:“沈公子,那我去地里了,回见。” 沈策颔首。 长海道:“苏姑娘,晚些时候咱们马车边见!” “好。”苏镜笑着应下。 沈策则带着长海进了周家村。 村长不在正好,有些事才好问。 苏镜到地里时,周家村的青壮们还在热火朝天的干,地也的确耕了将近一半。 瞧见苏镜来,这些人干的更起劲儿了,像在表现一般。 苏镜也看到,地的边缘堆满了干枯的草叶什么的,她很确定,昨日还没有。 很快,村长匆匆赶来,他年纪大了,人还离的远远的呢,就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大声道:“苏小姐,您来了,您放心,大家伙儿都干着呢。” 苏镜朝村长的方向快走几步,指着那几堆枯草问:“这些都是大家准备的?” “是啊。”村长笑,“马上就春耕了,这时间可错不得,大家闲着也是闲着,就都准备好了。” 她昨日是说了,深耕第二遍的时候需要加点草木灰,没想到这才一日时间,便都已准备齐全。 苏镜心里有些动容,“大家辛苦了。” 周村长笑,“苏小姐您给了工钱的,不辛苦,不辛苦。” 昨日他一说能挣钱,村里人个个都开心得不行。 周村长说完,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小心的问:“不过苏小姐,这地里掺草木灰,可是有什么说法?” 他昨日沉浸在接活儿的喜悦中,没仔细想这件事。 后面冷静下来才想到,这会儿才试探询问。 苏镜跟卫盛说的是都要收钱,但她想着周家村的人对她的地也算上心,便道:“是从书上看来的,这样能让地耕肥沃,作物长起来之后也少些虫害。” 周村长瞪大了眼,“当真?” “信和不信,村长自行斟酌吧。”苏镜没劝。 她现在也只能口头说说,实际案例都是前世的,总不能现在拿来吹。 村长应了声好,表情变幻不定。 苏镜没在一处久待,她在地里走走停停,查看各处的情况。 相信归相信,该检查还是要检查。 索性周家村的人没让她失望,干活儿都很认真。 而苏镜检查的时候还会与村人唠上几句,显得十分亲民。 一圈下来,周家村的人对苏镜这个姑娘都很有好感。 临近午时,周家村的青壮们都要回去歇歇,吃个饭,毕竟一早空着肚子来,又干了一上午的体力活,自是累得不行。 苏镜便也跟着回了周家村。 马车还在那边呢。 她到村口时,长海正懒懒靠在车厢,瞧见她下意识开口,“苏姑……”待反应过来村长等人也在,立刻改口,“小姐。” 苏镜懂了,沈策已在车上。 她对着长海微微颔首,这才与村长等人告别。 村长等人自是万般挽留,都想留她吃个午饭,苏镜好半晌都出不来。 长海瞧着这一幕,忍不住凑近马车,低声道:“公子,苏姑娘当真是本事了得。” 一个女子,不只在种地之事上头头是道,了解颇多。为人处世也很强,这才不过半日,周家村那些汉子都快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沈策撩起车帘,往那边扫了一眼。 “你比她,是差远了。” 在周家村探问了两日,什么都没问出来。 长海委屈,“属下今日还特意带了糖果,那几个小孩光吃,啥也不说,定是他们家里长辈交代了什么。” “公子,您要是让我刑讯逼供,那我手到擒来,可他们都是无辜百姓……属下真是没招了。” 沈策不可置否。 他在查探那告状举子徐畅的人际关系时,查到徐畅曾有一个死对头,是周家村的一个秀才。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问题,但他去徐家旧宅搜查时,在那被烧成的废墟里捡到一枚明显有烧焦痕迹的私印。 刻的是“死对头”的小字。 在安国,能以私印相赠的,只有至交。 若私印非周秀才所赠,而是周秀才不慎掉落,那便证明周秀才在徐家人被大火烧死之前到过徐家。 所以无论“死对头”周秀才与徐畅究竟是何关系,周秀才与此事必有联系! 周家村越是警惕,便越是证明其中问题很大。 而他和长海今日的打探,只怕周家村会更防备,或许,他该想想别的法子。 第23章 居然打女人? 苏镜好不容易拒绝了周家村人的盛情邀请,回到马车边,“沈公子,长海大哥,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没事没事。”长海问:“苏姑娘忙完了?” “嗯。”苏镜点头,“今日没事了。” 周家村的人干活都很认真,她明日再来监督混入草木灰的数量便可。 长海笑,“那苏姑娘上车吧,咱们这就回城了!” 苏镜爬上马车,跟沈策打了个招呼,便又坐在了老位置。 沈策的眼神从她身上扫过。 她跟周家村那么多人都能侃侃而谈,与他同乘却拘谨沉默。 他,很可怕吗?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逝,沈策自然没有多问。 马车疾驰,进了安州城,速度放缓。 城中有百姓,规定不准纵马。 就在这时,长海耳朵动了动,敏锐听出熟悉的声音,他顺着声音看去—— 只见一身红衣的陆星野正左顾右盼,嘴里还在喊人,“苏铃,苏铃?” “公子。”长海低声对马车内道:“是陆二公子。” 陆星野? 苏镜撩起车帘看了一眼,沈策的视线也往那边扫去—— 比起陆星野,苏镜更先看到的离他们更近的苏铃,苏铃正在一小摊前,双手叉腰与小贩对峙,“就说就说怎么了?就这破荷包,还不让人说了?” 小贩愤怒,“你又不买,你凭什么说?” 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争执中,苏铃听到陆星野的声音,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而后拿起摊贩上的手绢荷包便往脚边一丢,她更是还当着小贩的面,挑衅似的踩了几脚。 这一幕,苏镜,沈策乃至于长海都瞧见了。 而那小贩也瞬间暴怒,直接越过摊子,想对苏铃动手。 “二公子,救命!他要杀了我!”苏铃态度立刻变了,大喊一声,躲到了赶来的陆星野身后。 陆星野下意识的将苏铃护在身后,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拳风时,想也不想的反击回去。 他出身将门世家,自幼习武。 一拳砸在来人腹部,小贩便重重飞了出去,吐出一口鲜血来! 周围的摊贩都很团结,见状立刻将苏铃和陆星野围在中间,有人去扶起吐血的小贩,个个虎视眈眈。 气氛看起来剑拔弩张! 而陆星野在瞬间的愣怔之后,也很快做出了防备姿态,将苏铃护在身后,道:“以多欺少,想打架是吧?” “小爷奉陪!” 沈策拧了下眉,他是懒得理会这些闲事,可想到好友陆砚舟,到底是出声道:“长海。” 长海了然,应了声是,立刻将马车停好,快步朝那边走去。 长海人高马大,极有威慑感,他拨开人群。 陆星野眼睛一亮,“长海大哥!” 长海微微颔首,“陆二公子。” 他走到被打吐血的小贩跟前,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这些钱足够赔偿你的损失以及看伤治疗,做生意的,和气生财,如何?” 小贩捂着肚子,恨恨的瞪了苏铃与陆星野的方向一眼。 长海又道:“虽是我家公子伤了人,但也是你动手在先,他只为自保。若要计较,医药费只怕……” 小贩接过银子,周围围住陆星野和苏铃的人也随之散开。 陆星野放下防备姿态,快步走到长海身边,“长海大哥,是他先动手的,他们居然打女人,当真是没王法了!” 长海瞧了苏铃一眼,这女子可不无辜。 所以长海没说话,只道:“二公子,事情已经解决,我先行一步。” 陆星野顺着长海的视线,一眼便认出自家大哥的马车。 “大哥!” 他喊了一声,快步朝马车走去。 陆星野打开车门,看到沈策时微睁大了眼睛,改口道:“沈大哥。” 下一瞬,他就瞧见坐在车门边的苏镜,眼眸眯起,少年坦诚的脸上立刻满是防备。 苏镜这坏丫头凭什么能坐他大哥的马车? 再看到苏镜裤摆,袖口和脚底的泥,他眼里满是嫌弃!他大哥平时出入都要纤尘不染的,这坏丫头不会是故意的吧? 沈大哥不会是被坏丫头蒙蔽了吧?不仅跟她同乘,还一点都不嫌弃她。 要不是沈大哥在这,他高低立刻让这坏丫头滚下去! 沈策对着陆星野微微颔首,正要说话,苏铃娇憨天真的声音率先响起,“二公子。” 苏铃也到了车门边,眼神精准的落在沈策身上,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是上次在陆家见过的那个小气鬼! 上次她帮他捡了东西,他却一点表示都没有,亏她上次还以为他就是个借住在陆家的穷酸破落户,没什么钱呢! 没想到他竟有一辆马车! 她在整个安州都没见过几辆马车的,看来他很有钱,就是死抠门! 沈策淡声问:“还有事吗?” 没事就让开,别挡路。 陆星野眸子一转,道:“沈大哥,我也逛累了,带我们一起回去嘛。” 他要看着苏镜,免得苏镜迷惑了沈大哥! 沈大哥是大哥的至交好友,与他也是自小相识,他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大哥被人算计。 “上来。”沈策颔首。 这是陆砚舟的马车,他自然不会拒绝陆星野。 陆星野上来,就姿态强势的坐在了沈策和苏镜中间。 苏铃心里蠢蠢欲动,想上去又不敢,想离开又不舍得,便一直挡在马车门的位置,眼神看了沈策又看陆星野。 陆星野原本一门心思防备着苏镜哄骗沈策什么,好一会儿才发现苏铃,问:“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上又不上来,让又不让开,马车都只能停着不动。 苏铃双手捏着衣摆,犹犹豫豫道:“二公子,我就不上来了吧?这可是马车也,我,我不敢……” 她说这话时,眼神忍不住往沈策身上看,心里暗骂他小气鬼。 陆星野一听苏铃这话,再瞧坐在一边的苏镜,心里顿生不愉。 “你有什么不敢的?上来!”陆星野道:“这是陆家的马车,我让你坐你就坐!” 苏铃一听,立刻爬上马车,“谢谢二公子!” 她在苏镜对面坐好,眼神忍不住在马车内打量,同时心头巨震:这是陆家的马车? 陆家竟然有钱买马车?! 第24章 漂亮的女人最会骗人 苏铃此刻看沈策的眼神已经变了。 看来是她刚刚误会了,这人就是穷!连出入的马车都借的陆家的。 而陆家……平日的吃穿根本看不出来能买得起马车啊!莫非,陆家还有什么大秘密? 不过这马车嘛,也就将将就就。 比起陈家的差远了,但也勉强配得上她。 在她去陈家之前,便给陆家一点面子,先暂时坐这个马车吧。 虽然她还没再去找陈无双,但苏铃心里俨然已经将她自己当成了陈家小姐。 就在这时,陆星野开口了,“沈大哥,你怎么会跟坏丫头……她一起啊?” 沈策道:“有事。” 事关他来安州的任务,他自然不能随意宣之于口。 “哦。”陆星野点了点头,余光警惕的看着苏镜,意有所指道:“沈大哥,我跟你说,这人呐,知人知面不知心!” “有些人表面上看着乖巧无害,实际上心思深沉歹毒得很!我听书上说了,越漂亮的姑娘越会骗人!” “沈大哥,你可千万要有防人之心!” 沈策有些诧异的看了陆星野一眼,他还有这样的觉悟? 沈策看着陆星野,深以为然的点头,“你知道便好。” 长点心吧。 跟傻子一样被身边那姑娘骗的一愣一愣的。 陆星野听到沈策的话,长出一口气,听沈大哥的回答,应该是将他的提醒放在心里了吧? 马车内安静下来,缓缓朝陆家驶去。 “二公子。”苏铃的声音响起,“原来这是陆家的马车呀?”她加重了“陆家”二字,语气故作天真。 “是啊。”陆星野随口回答,“这是我大哥的马车。” 不是陆家的,是陆大公子的!连陆大公子都有,那陆老爷肯定也有吧?也就是说,陆家不只一辆马车! 苏铃心思一转,看来,陆家真的没表面上这么简单。 “那我们今天出门怎么不坐马车呀?”苏铃又问:“今天走这么久,我腿都酸了。” 她昨日才跟着苏镜出了城,今日若不是想着能出来买东西,她是绝对不会出来的。 可没想到陆星野那么小气! 陆星野看她一眼,道:“那你体力不行啊,得多练。” 苏铃:“……” 陆星野这个蠢货,回答的是重点吗?! 她深吸一口气,还要再开口,就听一道淡漠威严的嗓音响起,“安静。” 是沈策! 沈策闭眼假寐,稳稳坐在马车的主位。 苏铃本想反驳,又不是他的马车,他狂什么?!但瞧见沈策那通身的气派,下意识的闭了嘴。 恼怒之下,苏铃忍不住瞪了对面的苏镜一眼。 苏镜险些被气笑。 她全程可是一个字都没说,此刻倒成软柿子了。 她别开眼,懒得再看苏铃。 在这样的沉默中,马车很快抵达陆家,苏镜坐在车门的位置,率先下了马车。 紧接着是苏铃,陆星野,沈策。 待沈策下车时,三人都等在此处,陆星野横在苏镜和沈策中间,阻隔之意十分明显。 苏铃则是等着陆星野。 苏镜往侧边挪了一步,道:“沈公子,我先回了。” 她的地今日已经耕了第二遍,明日便能耕第三遍,她今天便要熬煮药材,浸泡种子,便于两日后播种。 “嗯。”沈策颔首,同样迈步离开。 苏镜刚走没多久,便听身后传来陆星野的声音,“坏丫头,站住!” 苏镜没停。 陆星野气急败坏,一路跑过苏镜,将她拦住。 他速度太快,苏铃都没跟上。 陆星野双手叉腰,指着苏镜道:“小爷叫你,你怎么不停?连小爷的话都不听?好大的派头!” 苏镜抬眸,冷静道:“二公子叫的是坏丫头,我叫苏镜。” 陆星野冷哼,“你就是坏丫头!”他没将苏镜乱棍打出陆家,是他仁慈! “我警告你,离沈大哥远一点,他不是你可以高攀得起的身份!要是让我知道你敢算计他什么……”陆星野威胁,“就算是我爹,也保不住你!” 苏镜无语,她,算计沈策? 那她也太有本事了点吧。 “二公子放心,苏镜不敢。” 苏镜如此顺从,陆星野只觉得拳头都似砸在了棉花上,恶狠狠道:“最好如此!” “苏镜,我会盯着你的!” “好。”苏镜应了一声,“二公子还有别的吩咐吗?若没有,苏镜先行告退。” 陆星野沉默,苏镜转身离开。 气喘吁吁的苏铃这才跟上前来,“二公子,你怎么都不等等我。” 陆星野嫌弃道:“你这身体真不行,明日起跟着我晨练吧。” “啊?”苏铃眸子一转,道:“二公子,毕竟男女有别,我一大早去你院里不太好吧?” 晨练?她才不要! 她只想每日多睡一会儿,才不想跟陆星野一样,练成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笨蛋! 男女有别? 陆星野看了看苏铃的个头,他根本没想到这! 但他一想也是,道:“那,稍后我让人送些东西过来,你每日自己练,我午后去检查吧。” 说话间,陆星野与苏铃走远了。 不远处的假山后,沈策和长海缓缓走出,他们本来走的是另一条路,但沈策又想去一趟思安院,这才折返回来。 恰好听到了陆星野与苏家两姐妹的对话。 长海想着刚刚陆二公子对苏家两姐妹截然不同的态度,忍不住嘴角微抽,低声问:“公子,可要提醒一下陆二公子?” 他们看不出苏镜姑娘哪里坏,倒是那苏铃姑娘……小心思颇多。 沈策道:“不必。” “你说他也不信。”他迈步朝着思安院而去。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陆星野自大得很,还要提醒他。只怕长海说了,陆二也会反以为他和长海受了苏镜蒙蔽。 不过他可以跟陆砚舟招呼一声,让陆砚舟盯着些。 吃些小教训便罢了。 苏镜根本没将陆星野的威胁放在心上,她回到丹枫园沐浴更衣之后,便准备去客院的小厨房熬煮药材。 因着要熬煮的药材多,所以她直接用了小厨房的大锅。 生火什么的,苏镜也十分熟练。 药材一股脑的丢进锅里,掺满水,接下来便是熬煮,待药性都煮至水里,便可停火。 苏镜前世就干过这样的活儿,如今便是闭着眼睛也能做好。 半个时辰后,苏镜就停了火,将药水舀出,放在桶里放凉,然后又掺了一锅水继续熬煮。 苏铃回来时,便嗅到一院子的药味,她嫌弃的拧紧了眉,捂住鼻子到了小厨房。 对苏镜发脾气道:“苏镜,你是要熏死我和娘吗?!” 第25章 妹妹,记住你的身份 苏镜正在生火,灶上盖着锅盖,能听到汤药咕噜咕噜沸腾的声音。 一进门,苏铃差点没吐了。 她都顾不上生气,又匆匆退出了门,颐指气使道:“苏镜,你赶紧把这些东西处理了!” “臭死人了。” 苏镜头也不回,敷衍道:“嗯,好,一会儿就处理。” 等她熬好,自然就处理了。 苏铃气得跺脚,“不是一会儿,是现在、马上、立刻!” 她们从前住在村里,苏铃便是牛粪也捡过。这草药的味道的确大了些,但要说特别难以忍受,那绝不至于。 苏铃就是故意找麻烦,苏镜索性懒得回她。 苏铃气的跺了跺脚,憋着一口气进门就要搞破坏,看她不一瓢水给火浇灭! 哗啦啦。 苏铃举着水瓢往灶门倒,可水瓢刚倾泻,苏镜便按住水瓢,往苏铃的方向一推。 水瓢里的水洒落出来,倒淋了苏铃一身。 “啊!” 苏铃浑身湿透,尖叫出声,“苏镜,你疯了吗?!你信不信我让陆星野把你赶出去!” 当然,她就是威胁一下。 要是真把苏镜赶出去,苏镜去陈家当千金小姐了怎么办? “今天的事我看到了。”苏镜看着苏铃道:“是你先挑衅那小贩,还利用二公子。” 苏铃瞳孔微缩,眼里闪过一抹慌张,“胡说,你……” “你说二公子要是知道你利用他,会怎么对你?”苏镜打断苏铃的话。 苏铃瞬间的慌张之后,很快稳定了心神,“有本事你去说,他才不会信你!” “我一个人说他不信,那三个人呢?”苏镜反问。 苏铃呆了。 都,都看见了? 当时苏镜在马车上,和那两个男人一起,要是他们都跟二公子说…… 苏铃眼里闪过一抹惧意。 很快又想到另一件事,那人虽是陆家的客人,但又抠门又没钱,另一个只是他的下人,就算看见又怎样? 苏镜清楚看到苏铃的表情变化,再次出声,“还是说,你想与今日那小贩当着二公子的面对峙?” “不想的话,就出去。” 苏铃紧咬下唇,表情变幻不定,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转身离开。 在陈家来接她之前,她还是需要落脚之处的。 若是她流落街头,便是说的再多,陈家也不会太重视她,她心里有数。 她如今暂时让苏镜三分。 等她去了陈家……她要让苏镜跪下求她!哼! 苏镜熬了三锅汤药,药材的药性几乎都被熬了出来,她才等着放凉,之后将晒过的种子浸泡进去。 明日一早再捞出来,便可播种了。 与此同时,沈策与陆砚舟已经到了陆宅的藏书楼。 陆家爱念书的人不多,但陆宅的藏书楼仍旧不小,近来更因陆砚舟的到来而清扫过一番,书籍都已分门别类的摆好。 陆砚舟带着沈策轻车熟路的走到关于种植的农学类别书籍区域,随口问:“阿策何时对种地感兴趣了?” 感兴趣? 他也没有,只是今日在周家村打探时,听周家村的人都在议论苏镜的所作所为。 这才知道其他人种地,并不似苏镜那般,对种子和地都有不少讲究。 心生好奇而已。 他随口道:“公事需要。” 陆砚舟了然,没再追问,只道:“关于哪方面?我与你一同找,也能快些。” 毕竟书可不少。 沈策颔首,道:“查一下是否有关于播种之前,对土地做其他处理的内容或例子。” 陆砚舟陷入沉思,片刻后道:“阿策你说这个,我许是在什么地方听过或见过,有些印象。” 沈策看向陆砚舟。 陆砚舟想了一会儿,没想到具体在何处看过,只能道:“先找吧,我一边找一边想。” 藏书楼变得安静,只有两人安静翻阅书籍的声音。 许久,沈策翻书的动作变缓。 他看着书籍上的内容,眸光微凝。 书上明确说了,的确有这样的处理之法,而这本书的作者也是在南方游历时所见。 “阿策?” 陆砚舟久没听到沈策的动静,喊了一声,“有发现?” 沈策将书递过去。 陆砚舟接过,思忖片刻,道:“若这法子当真管用,或可推广开来。” “安州城附近,都不知此法?”沈策问。 陆砚舟点头,“应是不知,从前我也没管这些,是安州大旱,老爷子操心多,设法增产,询问了安州城附近不少种地好手。” “老爷子这几日不在府中,我便出面听了些。” 沈策垂眸。 他原本只以为周家村的人不知道,可听陆砚舟说来,整个安州城附近都没这样的说法做法。 苏镜却知道…… 次日一早。 苏镜到侧门的时间比长海更早。 待沈策与长海抵达侧门时,苏镜已和三袋种子一起蹲在门边了。 “沈公子。”苏镜连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今天我要准备播种,所以这些种子需要带出去……” “嗯。”沈策颔首,没有意见。 “多谢沈公子。”苏镜长出一口气。 长海照例去赶车,沈策的视线则落在苏镜身边的种子袋子上,他鼻尖微动,十分敏锐的嗅到草药的味道。 看来,苏镜对种子还做了其他处理。 马车很快赶到。 长海一手一袋就将种子拎上了车,放在马车后方的置物架上绑好。 “谢谢长海大哥。”苏镜道谢,瞧着长海干完,这才上了马车。有昨日的前车之鉴,她今天自是老老实实的,只是仍坐在门口,与沈策保持最远距离。 马车还未抵达周家村,苏镜便道:“长海大哥,不知道可不可以在前面停一下?” 长海没听到自家公子的声音,便明白主子的意思,爽快答应,“可以啊,不过苏姑娘,你要做什么?” “从这里去地里也近,我去撒种子。”她算过了,三十亩地,她自己一个人的话,四到五天就能干完。 这时间很合理,还能省下请人的钱。 苏镜道:“长海大哥,待会儿回去你和沈公子就不必等我了,我可能回的很晚。” 播种还是早晚更好,她自然要多干一会儿。 沈策睁开假寐的眼,视线落在苏镜身上,“你,亲自播种?” “嗯!”苏镜点头,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她就是农户出身,自小干活,能忙得过来的事她首先想的就是自己干。 她前世能改良粮种,也并非是纸上谈兵,而是真真切切的下地干活,实践做出的成果。 沈策抿唇,道:“妹妹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 他加重“妹妹”二字,提醒意味十分明显,“还是说,妹妹希望周家村的人,都来指责我苛待妹妹?” 第26章 陆星野:咱聪明着呢 苏镜呆了一下。 她、真忘了。 沈策身份尊贵,气质出尘,她哪敢时时刻刻真以“妹妹”的身份自居? 苏镜心里进退两难。 如果她不能自己干活儿,那就要请人,请人就要花钱,而她的钱本就所剩不多。 “没带钱?”沈策了然,道:“这笔钱我出。” 他虽未调查苏家母女,却也听陆二提过,她们是陆伯父在街边买来的。 他和长海的调查想必已经引起周家村人的怀疑,再任由苏镜一个人去干活,那就是把“有问题”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是他隐藏身份要求苏镜请人播种,这钱他出很合理。 “沈公子,钱还是我自己出吧。”苏镜道。 她毕竟蹭了沈公子的马车往返。 沈策道:“我不缺钱。” 说话间,马车停下,沈策给了长海一个眼神,后者便立刻卸下种子,拎着往周家村口的方向去。 沈策道:“有什么要求,你自去说。” 沈策显然不想再提这点工钱的事,苏镜道了声谢,连忙跟上前去。 今日就是第三次耕地,耕地之后就能将种子撒进去,再盖上一层泥土,便算播种完成。 周家村的人都是干活儿的老手,几乎不需要苏镜额外交代什么。 不过苏镜也没闲着,亲自到了地里,跟着一块播种,毕竟她这不同的种子划分了不同的地界。 她自当做到心里有数。 前两日苏镜在地里,沈策和长海都在村里,但今日他们也去了地旁。 周家村不少无事的百姓也在,一边挖些野菜,一边低声议论。 “这耕地加草木灰,我可是第一次听说,当真有用吗?” “这可是贵人们的法子,应该有用吧。” “我可是看见了,周大树家的昨天就加了草木灰重新翻地。” “……” 随着沈策到来,妇人们议论的声音都不自觉小了许多。 他站在树荫下,仿佛与周围环境分割成两个世界。 沈策扫了一眼,视线在地里认真播种的苏镜身上停顿片刻,而后落在另一侧周家村的村长身上,迈步走了过去。 村长是来监工的,他听到动静,连忙迎上前去,“苏公子。” 沈策微微颔首,道:“舍妹对土地另做了些处理,能使更多的种子发芽。” “此事,村长可知?” 他在问,心里却早有答案。 周村长是老种地的,不可能不知道,甚至苏镜那些做过处理的种子,周家村的人一看便知与他们种的种子不同。 周村长坦诚道:“苏小姐大方,确实和老朽说过。”他一问,苏小姐就说了。 “村长可以试试,此法的确有用。”沈策说完,瞧周村长面上的迟疑,便知他想试,又不敢。 安州大旱,大家都不好过,能得些种子已十分不易,大家都等着秋收了吃口饱饭。 要是这一试,出了问题……那他们全村便没了活路。 沈策道:“只要按照舍妹的方式,若因此坏了种子,少了收成,苏某愿负全责。” 周村长微瞪大眼,诧异的看着眼前的贵公子。 但很快,周村长就猜到了缘由,毕竟这两天苏公子和随从在周家村打听询问,明显是冲着村子来。 可这个条件…… “苏公子。”周村长深吸一口气,刚开口就被沈策打断,“村长不必现在回答。” “明日再回答吧。” 与此同时,陆家。 陆星野昨日就让人将强身健体需要的东西送到了丹枫园,并且让人指点了下苏铃,该怎么练习。 今天中午便到了丹枫园,检查苏铃的练习情况。 待看到苏铃时,陆星野皱起了眉,“你身体都这么弱了,你怎么没练?” 苏铃眸子一转,咳嗽起来,接连的咳嗽让她脸色泛起潮红,她用沙哑的声音道:“二公子,我想练的,但我昨天被泼了水,染了风寒……” “我就说你身子弱。”陆星野嘟囔,然后问:“什么泼水?谁泼你水了?你姐姐?” 苏铃垂下眼,眼睫轻闪,“姐姐她,应该不是故意的。” 她心里冷笑,苏镜啊苏镜,这可是你自找的。 她昨日本来是想让苏镜替她早上训练,应付陆星野的,但苏镜偏要惹她,这可不能怪她。 “她怎么不是故意的?”陆星野怒,“她就是坏!” “她人呢?让她马上出来!”他对着苏铃道:“小爷给你做主,你今天就给我泼回去。” 苏铃说:“姐姐不在,她这几日都是一早就出门了。” 一早就出门? 陆星野冷笑,“好好好,今天我就等着她回来,这水,你必须泼回去。” 陆星野吩咐陆家的门房看好各处,苏镜回来了立刻告诉他。 等他收到消息,匆匆赶到侧门时,就看到苏镜从沈策的马车上下来,他立刻就怒了! 好个苏镜,根本没把他昨日的警告放在眼里。 他都说了,不准苏镜靠近沈大哥,苏镜是什么人?一个连月饼都能下手的恶毒坏丫头,也配靠近沈大哥? 而且他现在看着,沈大哥高贵出尘,苏镜浑身又是脏兮兮的,就跟在乞丐窝里打过滚一样…… 简直就是玷污沈大哥! 陆星野恨恨的瞪了苏镜一眼,凑到沈策身边,他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大哥被这样的人欺骗,必须好好说说。 “沈大哥,苏镜生性恶毒,你可别被她骗了!”陆星野当着苏镜的面开口道。 沈策一时陷入沉默。 陆星野倒是操心起他来了。 他脚步微顿,道:“你才需注意,别谁人都信。” 他不喜背后说人坏话,但陆星野如此热心,他不介意多提点一句,权当投桃报李。 “我知道。”陆星野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沈大哥,你放心,我聪明着呢,没人能骗我!” 第27章 苏铃受伤! 陆星野十分自信。 周围人却都安静了,气氛变得有些诡异,长海抬眼看天,苏镜低头看地。 都怕当场笑出声。 沈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就冲陆星野这份自信,他觉得说再多也没用。 他越过陆星野,就要往宅子里走。 “沈大哥。”陆星野快步跟上,“我没骗你,我跟你说真的,你都不知道她干了什么事……” 沈策脚步未停,他对苏镜的所作所为并不很感兴趣,与苏镜之间除了公事,更没别的交集,自是神色淡漠,态度敷衍。 陆星野很执着,将苏镜虐待月饼的事细细分析,然后笃定道:“所以,一定是她!” 沈策一针见血,“你不曾亲眼所见。” “除了她还能有谁?”陆星野反驳,“而且苏镜还老是欺负苏铃,昨天泼了苏铃一身冷水,害她染了风寒,那可是她亲妹妹啊!” 陆星野长篇大论之后总结道:“沈大哥,我就从来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人!你一定要离她远一点!” 沈策听的头大,到底是说了一句公道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陆星野从未亲眼所见,倒是对那苏铃深信不疑。 眼看陆星野还要再说,沈策打断他,“我会注意。” 说罢,他快步离开。 陆星野留在原地,表情仍旧很凝重,想了想,他转身离开,朝丹枫园的方向而去。 苏镜回了丹枫园,刚洗完澡换了衣服,搓完衣服之后晾在院中。 陆星野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的,他双手叉腰,站在院门边,指着苏镜道:“你,出来!” 态度极不客气。 苏镜想了想,还是迈步出了丹枫园,倒不是她听话,而是她怕陆星野闹腾起来,惊动了娘,让娘担心。 陆星野很生气。 他这一路上越想越觉得,沈大哥根本就没相信他的话,还说什么“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必定是在点他。 定然是苏镜迷惑了沈大哥! “二公子。”苏镜行礼。 陆星野双手环胸,满脸警惕的看着苏镜,围着她转圈圈,“我昨天是让你离沈大哥远一点。” “你当着我的面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又缠着沈大哥,你耍小爷是吧?!” 陆星野看起来凶的像要吃人,但苏镜心里却并不怕他。 这些时日,她也大概知道了陆星野的性子,凶归凶,但有基本的善良和底线。 就算坚定的误以为她是伤害月饼的人,也不曾对她下狠手。 她看着陆星野,道:“二公子有所不知,我远离沈公子了,是沈公子非要让我同行。” 苏镜稍有心虚,但想到沈公子应当也听不到这话,又理直气壮了点。 本来她与沈策相互合作,互惠共赢,到陆星野这里却成了她恬不知耻缠着沈公子。 她就算解释,陆星野也不会听。 她索性拉大旗了。 “敢问二公子,若沈公子非要寻我,我当如何拒绝?”苏镜看着陆星野,眼里全是求知欲,整个人看起来真诚极了。 “就凭你,也配拒绝沈大哥?”陆星野下意识的出言维护沈策。 苏镜点头,立刻附和,“二公子说的是,我的确不配拒绝沈公子。” 所以她没拒绝,很合理。 陆星野这才反应过来,他被苏镜绕进去了,他就知道,这坏丫头心眼多,不老实。 “你,现在立刻去给我打扫马车。”陆星野颐指气使道。 “是。”苏镜没拒绝。 马车的确是她弄脏的,尽管她很竭力的避免,可泥土灰尘还是常伴她身。 苏镜答应下来,转身回丹枫园去拎水桶和抹布。苏铃刚刚就听到动静,凑在院门位置听,此刻看两人要离开,没忍住露了面,跟在陆星野身后。 陆星野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监工的姿态十分明显。 苏镜擦拭的很认真,顺手将其他位置也都擦了一遍。 陆星野拧眉看着,没想到这坏丫头干起活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在他眼皮子底下,倒是一点都没偷奸耍滑。 “喵呜~” 狸奴的叫声响起,一道笨重的橘色身影几个跳跃,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正是月饼。 照顾月饼的全安小跑赶来,道:“二公子,月饼在花园遛弯,许是嗅到您的气息,直奔这边就来了。” 陆星野伸手接月饼。 可月饼却越过他,直往苏铃扑去—— 苏铃早已习惯月饼对她的热情,伸手便要去接月饼。 “喵!” 伴随着月饼凄厉的叫声,苏铃也尖叫出声,“啊!救命!” 却是月饼的爪子直接抓到了苏铃身上,尖锐的指甲自她的脖颈划过,连带着伸出的手也被抓伤! 月饼被苏铃猛的推开,摔了出去。 “月饼!”陆星野一声呵斥,动作敏锐的抓住再次朝苏铃袭去的月饼,将它紧紧抱在怀里。 月饼在陆星野怀里,浑身的毛都竖着,金色的瞳仁紧盯苏铃。脖颈高耸,喉咙不断发出低鸣,是很明显的攻击姿态。 陆星野将月饼抱在怀中,大掌摩挲着月饼的背,安抚它。他的眼神落到了苏铃身上,眼底带着探究与诧异。 苏铃察觉到陆星野的眼神,下意识的往苏镜的方向挪了挪。 如此在陆星野看来,月饼敌视的就是她和苏镜两人。苏铃定了定心神,道:“二公子,看月饼的样子,应该是受了刺激。” 她意有所指的扫了一眼苏镜的方向。 陆星野深以为然,月饼以前从不伤人,之前也很喜欢苏铃,今日却忽然动手…… 肯定是被苏镜这个虐狸奴的凶手刺激到了! “二公子。”苏铃双眼泛红,满脸委屈,“我还染着风寒,又受了伤,今日就不陪月饼玩了。” 陆星野不疑有他,安抚道:“好,你回去休息,一会儿我让人请大夫送伤药过来。” 苏铃快速离开。 苏镜将苏铃的小动作尽数看在眼中,她在想,看月饼的反应,明显记得苏铃才是真正伤害它的人。 可从前,月饼怎么会对苏铃那般亲近呢? 苏镜又看了月饼一眼。 许是因为苏铃离开了的缘故,原本还炸毛的月饼此刻已经安静下来,乖巧的窝在陆星野怀里,缓慢的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因着这一出闹剧,陆星野更厌恶苏镜。 待瞧见她还敢看自家月饼,陆星野生怕她刺激到月饼,怒斥,“还不快滚!” 只是见一面,就害的他家月饼伤了人,多看几眼那还了得? 他就知道,苏镜不怀好意! 第28章 苏铃的秘密 苏镜道:“二公子,您吩咐我打扫马车,还没收拾干净。” 陆星野抱着月饼离开,临走之前放话道:“你给我好好打扫,晚些时候我亲自过来检查,你休想偷奸耍滑!” 苏镜将马车收拾的干干净净才回到丹枫园。 苏铃正在哭,苏玉兰拉着女儿受伤的手,心疼极了,小心的上着陆星野的人送来的金疮药,“好端端的,怎么就伤成这样?” 苏铃抽抽噎噎,“不知道怎么回事,娘,好疼……” 丹枫园的正屋里,多了不少玩意儿,苏镜猜测,应是陆星野让人送来的。 为苏铃受伤之事。 苏镜打眼一扫,只觉陆星野对苏铃的确舍得,每次送的都是些好东西。 除了玉石摆件,此次还送来一个狐裘,银色的毛发哪怕只是微风也轻轻拂动,看起来平平无奇,但穿戴起来定是柔软温暖。 这样的成色,她唯一一次见过,是前世陈小姐得了陛下的赏赐。 可苏铃瞧了一眼,便兴致怏怏的收回了视线,心里暗骂陆星野小气,陆家买得起马车,背地里不定多有钱呢。 却只舍得用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打发她,瞧那狐裘,又灰又暗,只怕是不值钱的兔毛鼠毛吧! 苏镜也没怎么安慰,眼看着时辰不早,便要去收她晾晒的衣裳,这才发现院中晾晒衣服的绳索上,还挂着一枚香囊。 是苏铃的香囊。 苏镜很有印象,苏铃从前日日不离身,想来是因为昨日那一瓢水连带着浇湿了香囊,今日才没佩戴。 苏镜的眼神微微变了。 月饼对苏铃的态度,会不会与这枚香囊有关系? 苏镜缓缓伸出手…… 苏铃擦完了药,却仍觉得伤口疼痛,她心里一边骂月饼小畜生,一边起身想着回房去休息。 刚出正屋,余光就瞥见苏镜正握着她的香囊,苏铃一声怒喝,“你干什么?那是我的东西!” 苏镜道:“天黑了,我顺手帮你收了而已。” “不需要。”苏铃劈手夺过,气呼呼的瞪了苏镜一眼,“少动我的东西。” 苏镜看着苏铃的背影,将刚刚碰过香囊的手放到鼻尖嗅了嗅。 会与这些气味有关吗? 次日一早。 苏镜刚出门,苏铃也出了门。 苏铃这几日都在明里暗里的试探陆星野陆家的情况,不过她问的很小心。 而她如今因为月饼受了伤,正是陆星野对她心存亏欠的时候,她必须借这件事跟陆星野拉近关系。 才不算白受伤。 苏铃刚出丹枫园的门,就看到了跟在苏镜身后的陆星野,“二公子。” 她刚出声,陆星野就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安静。 苏铃了然,眨了下眼,“二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沈大哥不是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吗?那我就让他亲眼看看,苏镜恶毒的真面目。” 他倒是要看看,苏镜一天天的拉着他沈大哥做什么。 “怎么看?”苏铃有点好奇。 陆星野一边往侧门走,一边道:“自然是跟着他们,苏镜在人前能装,可背着沈大哥的时候必定会暴露真面目,到时候……哼哼!” 只要苏镜一暴露真面目,他就立刻去找沈大哥。 苏铃心中一动,跟在陆星野身后,好奇询问:“那咱们也坐马车跟吗?” “哪有那么多马车?”陆星野随口道,家里除了大哥,他和父亲都不喜欢乘坐马车。 老宅又没有女眷,且多年没住正经的主子,自然没有置办马车。 苏铃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连脚步也停了下来。 陆家,就只有一辆马车? 难怪她总觉得陆家的吃穿用度不像买得起马车的富贵人家,原本还以为有隐情,可现在看来,根本就没有。 陆家买那一辆马车,也只是为了充门面吧! 其实根本就没什么钱。 苏铃思绪百转,失望极了,甚至都没注意到陆星野已经走出好远一段,所以也没听清陆星野说他骑马的后半句话。 “苏铃?” 陆星野好半晌没听到声音,才回头看她,“要不你回去吧。”毕竟苏铃身上还有伤,他骑马带她也不方便,风一吹,染到伤口就不好了。 “好,我听二公子的。”苏铃勉强挤出一个笑,不是马车,她才不想去。 骑马比马车快,所以陆星野并不着急。 他一路跟在陆砚舟的马车后面,很快就出了城。 长海赶着马车,往后看了看,低声与马车内的沈策道:“公子,有尾巴。” 他的敏锐度自是一流。 不过陆星野到底出身将门,也有真本事,所以出了城,长海才确定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沈策撩起车帘,往后扫了一眼,道:“不必理会。” 马车很快到了周家村。 苏镜刚下马车,就发现周家村的村长今日早早就等在村口,瞧见马车,立时就迎上前来。 “苏公子,苏小姐。” 沈策从容不迫的下了马车,矜贵的微微颔首,周村长此刻出现在村口,他心里便有了答案。 苏镜见状,也知道这事与她没什么关系,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去了地里。 周村长则是对着沈策伸出手,“苏公子,老朽准备了薄茶,还望公子不要嫌弃,浅尝一杯。” 沈策自然不会拒绝,迈步朝周家村内走去。 跟在两人身后的陆星野没想到,到了这苏镜和沈大哥就分开了,他只犹豫了一瞬,就跟上了苏镜。 他没发现的是,沈策往他的方向扫了一眼,又不甚在意的收回视线。 沈策随着周村长一路到了村长家。 村长家很安静,家里人许是都被支出去了。 村长请沈策坐下,又亲自为沈策倒了一杯茶,这才道:“苏公子,您是敞亮人,老朽也不会拐弯抹角。” “老朽斗胆问您一句,您想知道什么?” 沈策道:“周家村前些年出了个秀才,村长可知他如今在何处?” 他和长海倒是问出了周秀才的住处,但早已人去屋空,连带着家里的一应器具,都不剩下,只有空荡荡的屋子。 村长轻轻叹息一声,倒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意思,“原来苏公子是为他的事而来啊。” “老朽不敢隐瞒苏公子,周秀才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回村子了。” 第29章 不巧,公子在等您 周村长说完,才小心问道:“苏公子,可是周秀才他在外惹了什么祸事?” 他忙道:“周秀才虽是我们村子的人,但自小就没了母亲,早几年父亲也出了事,他的事……我们村子的人实在不清楚。” 周村长话说的小心翼翼,但撇清关系的意图却很明显。 沈策的视线全程未从周村长身上挪开,自是将他的小心忐忑都尽收眼底。 他道:“我不是来找他麻烦的。” “哦,哦好好。”周村长愣了一下,连忙拍着胸脯道:“那就好,那就好。” 沈策继续道:“我是受故人之托,来寻他的。” “徐畅,村长可有听说过此人?” 周村长拧眉思忖片刻,坚定摇头,“公子,老朽没听说过此人,公子是受他之托来的?” “可惜周秀才已经一个多月没回村了,老朽也实在不知。” “无妨。”沈策不甚在意道:“我也就是听说他与周家村有关,这才打听一二。” 周村长笑道:“请公子放心,若往后周秀才回来了,老朽一定将此事告知公子。” 沈策嗯了一声。 “昨日与村长所说之事,村长可以安排下去。”沈策直接转移了话题,提及改良土地之事,“具体情况,村长与我的随从交涉便是。” 长海闻言,从门外探进半个身子,咧嘴一笑,“是,村长你跟我说。” 周村长脸上带着笑容,连声道谢。 另一边,陆星野跟上了苏镜。 苏镜个子小,速度并不快,他跟的轻轻松松,很快便瞧见,苏镜顶着早晨的阳光,进了地里。 有周家村的人播种,所有种子昨日便已种下。 但苏镜昨日并未检查完,她今日是来检查并查缺补漏的,所以速度很快。 陆星野看蒙了。 苏镜来城外,就为了在地里晒太阳? 苏镜有病吧?! 陆星野心中思绪百转,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穿梭在树林中,视线一直盯着苏镜。 这一看,就跟着苏镜将昨日没看完的十多亩地都转了个遍。 陆星野都热的不行。 但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苏镜每天都跟乞丐一样,浑身脏兮兮的了。 不过苏镜比他想象中的更能装,手段更高超,就是来地里转一圈,竟哄的他沈大哥日日亲自接送。 苏镜可不知道有人在暗中盯着她,她一一检查完之后,对周家村人干的活很满意。 她回到周家村口,远远的就看到周家村的人排起了长队,最前方摆了一张桌子,长海正在做记录。 沈策则是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阖眼假寐。 村民们说,长海写,然后村民们按手印,然后下一位。 还不等苏镜询问,便有村民凑上来道谢,周家村的人看着苏镜的眼里都是感激。 三言两语中,苏镜也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沈公子让周家村的人都学她的方式对土地进行改造,若有损失,沈公子一力承担。 如今长海便是在与周家村的村民确定改造的面积,村民的身份,然后签订契约。 苏镜的眼神不由的落在沈策身上,沈公子……如此心善? 倏地,沈策睁眼,两人四目相对。 苏镜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扯开一个笑,沈策却已再次闭上了眼。苏镜稍有些尴尬,思忖片刻,迈步朝长海走去。 “长海大哥,可要我帮忙吗?”苏镜问。 长海瞧了瞧排的长长的队伍,又看了一眼自家公子,笑道:“多谢小姐。” 苏镜很快有样学样,有她帮忙,速度快了许多。 待所有人都签完,周村长再次上前道谢,与周家村的村民一道千恩万谢的送着三人上了马车。 马车内。 长海将今日签的契书都呈给了沈策。 沈策翻看着手中的契书,眼神不自觉的落在了苏镜身上,她仍坐在车门一角,尽可能的占据最少的位置。 这笔字,尚可。 “沈公子。”苏镜道:“明天我不需要来周家村。” 如今种子已经播种,她现在就等种子发芽,到时候再来看看发芽的情况…… 沈策道:“你随意。” 顿了顿,他又说:“下次你来,提前告知一声。” 毕竟苏镜在周家村人面前,是他妹妹的身份,而他在周家村这边的调查尚未结束,自然不能让周家村人看到苏镜步行出城。 “好。”苏镜点头答应。 马车内陷入沉默,只有沈策翻阅契书的声音,一直回到陆家,苏镜下马车之后长出一口气,道谢之后快步离开。 “出来。”沈策看向身后的院墙,嗓音冷淡。 院墙后的陆星野愣了一下,应该……不是在说他吧? 下一瞬,陆星野就看到面前多了一个人,却是长海,长海眉眼弯弯的看着他。 陆星野:“……好巧。” “陆二公子,不巧,公子在等您。” 陆星野今日跟了一整日,原本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此刻模样也甚是狼狈,头顶和衣裳上还沾惹着树叶。 沈策拧了下眉,“还没跟够?” “沈大哥,我不是故意想跟踪你,我就是……我错了。”陆星野低下头,认错速度很快。 沈策语带警告,“没有下次。” “是。”陆星野立刻答应,然后才在沈策的示意下,转身离开。 人都离开之后,长海才看向沈策,低声问:“公子,那周秀才已经离开一个多月了,咱们上哪找他去?” “自入春以来,安州滴雨未下,安州已有许多百姓都开始逃荒。” “若周秀才混在这些队伍里,那想找到他,只怕难如登天!” 在燕国境内,出入城池关卡都需要路引,但逃荒队伍进不了城,都是行于荒野,周秀才往里一藏,想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沈策瞧他一眼,“他说,你就信?” 长海愣了一下,“公子是说,周村长骗您?”他家公子今日之举,对周家村怎么说也是有恩吧? 那老头儿还骗人! 沈策不置可否,只道:“今晚你去一趟周家村。” 他没证据,只是直觉而已。 第30章 苏镜你啊,注定颗粒无收! 苏镜回到丹枫园,苏玉兰不在,只有苏铃悠闲自在的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 瞧见苏镜风尘仆仆的模样,苏铃的眼里闪过一抹嫌弃。 “苏镜。” 她道:“看在姐妹一场的份儿上,我劝你一句,别这么拼。” “这能不能种出东西啊,不看你努不努力,看命。”苏铃道:“你啊,再拼也没用。” 安州只有一个陈小姐。 今年大旱,除了陈小姐能种出粮食,其他百姓忙活一年,虽不至于颗粒无收,但收成还没撒的种子多。 像她这样在陆家混混日子,图谋着去陈家当个千金小姐,将来一辈子不愁吃穿,多好。 苏镜自然听得出苏铃话语里的讥讽。 她沉默片刻,道:“那我也劝你一句,自己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最要紧,靠别人是靠不住的。” 那陈家,更是个魔窟! 苏铃嗤笑一声,“你根本不懂。” 她看苏镜惨兮兮的模样可怜,才多提点一句,苏镜倒是教她做事了? 真有意思! 苏铃背过身去,不再理会苏镜。 但仍觉得不解气,忍不住坐了起来,看着苏镜道:“老实告诉你吧,我近来听到消息,安州接下来将会一直大旱。” “你啊,就算种再多种子,也会颗粒无收。” 苏镜抿唇,瞧了苏铃一眼。 这么说来,苏铃在陈无双面前说的,很可能也是这样的消息。想到这些,苏镜也不知她让卫盛散步的消息传播的如何了。 算算时间,明日便是第六日,她明日不出城,正好去见见卫盛,也看看陈家近来的情况。 苏镜没再与苏铃争执,只问了一句,“娘呢?” 苏铃道:“娘她说活儿干完了,去找管家了。” 苏镜哦了一声,转身去烧水沐浴。 苏玉兰上次接了陆管家的吩咐,就开始按照陆管家给她的尺寸制作衣裳。 她手脚利索,又片刻不敢耽误,几日时间就做好了从里到外的一套全新衣裳。 苏玉兰寻到陆管家时,陆管家都愣了一下。 他很清楚,老爷就是想给苏娘子找点事做,苏娘子根本不必急于一时,慢慢做针线活打发时间等二老爷回来。 “管家?” 苏玉兰喊了一声。 管家这才连忙接过,想着既送来了,他索性就瞧一眼。 毕竟二老爷风流无双,素来对这些要求很高,若苏娘子做的不好,那他可提点一二。 便是不能讨二老爷欢喜,也不能让二老爷生厌不是? 毕竟这几日他瞧着,苏娘子母女安分客气,性格也好,苏娘子一人带大一双女儿不容易,合该有个好前程。 入了二老爷的眼,那自是再好不过的前程,二老爷至今尚未娶妻,他如今多帮一句,将来于他也未必没有好处。 可一打开,管家就惊呆了。 苏娘子的针线活,比他预料中好得多! 针线细密,外袍上绣着展翅的雄鹰,活灵活现,尤其是那一对眼睛,炯炯有神,竟跟活了一般。 老爷最喜绣鹰。 若这外袍不是二老爷常穿的月白,陆管家几乎要以为这是为老爷做的衣裳。 苏玉兰有点不好意思,“管家,我笨手笨脚,只做得成这样……” “苏娘子不必妄自菲薄。”陆管家真心实意道:“这已经做的很好了。” 顿了顿,他又道:“只是二老爷更喜梅兰竹菊这等风雅之物。” 苏玉兰微垂着眸,耳尖微微发热。 十五年前那个晚上,她没看清那个男人的长相,只触到他衣裳上绣着振翅的雄鹰。 自那以后,她便时常绣鹰。 不知道绣什么的时候,便下意识绣鹰,这次也是。 她这些年总以为那男人出了意外,大概率是死了,还狠狠哭过一场,心里越发笃信此事。 可到如今,却不那么确定了。 “是。”苏玉兰定了定心神,“我下次一定注意,那这衣裳……” “无妨。” 陆管家道:“苏娘子做的很好,先放着便是。” 苏玉兰这才松了一口气,展颜一笑,“管家,那我现在做什么?” 陆管家顿了顿,道:“这里有几套衣裳,苏娘子拿去修补一下。另外,我再给娘子几个尺寸,娘子按尺寸做些夏装,可行?” 苏玉兰自没意见,“都听管家安排。” 陆管家给苏玉兰的,自然是陆骁以及陆家两位公子的身材尺寸,如今已经到了给府中主子做夏装的时候。 他想着苏娘子针线不错,又实在想干活儿,那不如就做此事,也不必他再去外头找绣坊。 陆管家让苏玉兰领了布料,针线,尺寸离开。 这才捧着苏玉兰做好的衣裳,转身去了书房,他在外恭敬出声,“老爷。” 陆骁沉声道:“进来。” 陆管家进门,将衣裳奉上,“老爷,您吩咐苏娘子做的衣裳做好了。” 陆骁抬眼一扫,便瞧见振翅的雄鹰。 他怔了一瞬,只觉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这鹰……我好像在哪见过。” 但他失去了全部记忆,自是想不起来的。 陆管家道:“老爷喜鹰,许是看见过如此姿态的雄鹰。” 陆骁点了点头,没再多想,只道:“手艺不错。” 他自然是看不出什么手艺不手艺的,但看着针脚细密,定很紧实。在战场上,能蔽体驱寒的,那就是好衣裳! 陆管家又将他安排苏玉兰做的活都说了出来,陆骁点头,“你看着安排便是。” 虽然他算是苏娘子的大伯哥,但行伍之人,不拘小节,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陆管家应了是。 次日一早,苏镜算着时间出了门。 粮店都在一条街上,苏镜去沈记粮店自然会从陈记粮店路过。 比起几日前陈记粮店前的盛况,如今称得上凄惨,周围倒是有不少人,但排队的只有寥寥几个。 陈记粮铺前,店小二还在吆喝,“我们陈家大小姐心善,心怀百姓,这才做主低价给大家租种子。” “错过这几日,再想租种子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第31章 给陈家教训?不!是捧杀 周围排着队的看穿着倒也是安州城的百姓,但面上仍有踟蹰和犹豫。 “最近安州城内有传言,说今年会继续大旱,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了听说了!我们也是因为这个,才犹豫的啊。” “今年开年以来,可是一次雨都没下啊。” “……” 苏镜听到这些议论,唇角微微上扬,从人群后低调的走到了沈记粮铺前。 她现在放心了。 因为今年就是不会下雨,所以这些持怀疑态度的人,不会改变主意。 苏镜刚越过人群,就看到了守在六日前老地方的卫盛兄妹。 比起六日前,卫盛兄妹俩的状况看起来好了不少,尤其是妹妹卫央。 原本尖细的脸蛋看着圆润饱满了些,圆溜溜的大眼睛黑乎乎的,看起来也有几分可爱。 “小姐。” 看到苏镜,兄妹俩的眼睛瞬间亮了,立刻上前行礼招呼。 苏镜颔首,对两人满意点头,“看来还不错。” 卫盛立刻道:“一切多亏了小姐,是小姐您……” “嘘。” 苏镜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卫盛安静,然后才领着两人到了更安静一点的地方说话。 确定周围没人。 苏镜才道:“看起来,你做的不错。” 卫盛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道:“您给我的方子,原本信的人不是很多,前两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城外好几个村子都信了,给了我们不少吃的。” 卫盛说着,忙从怀里摸出一个简陋粗糙的小小荷包,他双手递给苏镜,“小姐,这是赚到的钱。” 他和妹妹能有一口吃的,他就感激涕零了。 苏镜接过,打开荷包。 只见里面正装着几十个铜板。 卫盛有点脸红,正要解释,苏镜却取出铜板,一分为二之后将其中一份又放回荷包里,递给卫盛。 “我出主意,你出力气,一人一半。”苏镜语气笃定。 这铜板不多,但规矩不能坏。 “小姐!”卫盛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和央央还有些吃的……” “收着。”苏镜不容拒绝道:“我的话,你不听了?” 卫盛这才犹犹豫豫的伸出手,接过苏镜递来的铜板,感动的眼里泛起泪花,“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苏镜示意卫盛看陈记粮铺的方向,道:“做得不错。” 卫盛板着脸道:“小姐放心,我一切按照您的吩咐,做的绝对小心。” “我认识安州城里不少难民乞丐,我买了一些馒头,在里面塞了字条,放在这些人的必经之路。” “这些人吃馒头就会吃出来,消息是这样传开的。” 卫盛觉得,这样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到他头上。 苏镜立刻对卫盛刮目相看,“你还会写字?” 她倒是知道前世的卫盛会写字,却不知这个时候的他就会写了。 卫盛低下头,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小时候在私塾外悄悄学过一点。” “不错。”苏镜很是赞赏,“有上进心,继续好好干,陈记粮铺这几天租种子的人少些了吗?” 卫盛点头,“有的,,来陈记粮铺买种子的人一天比一天少。” 这不,陈记的小二前几日可是不需要吆喝的,如今都吆喝起来了。 苏镜很满意。 但陈无双却被气得半死。 陈记粮铺,账房。 陈无双看过粮铺这几日租出去的土地和种子的账册,眼底阴鸷一闪而过! 粮铺掌柜低着头恭敬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可有查出安州灾情更严重的消息从何处传出?”陈无双翻动着账册,声音温柔,却莫名叫人不寒而栗。 陈掌柜低着头,“大小姐,属下让人查过,似是从难民乞丐堆里传开的。” “属下也找了几个人审问,那些难民乞丐所说,都是从馒头里吃出来的,究竟是谁主导……实在查不出!” 因为安州如今的难民与乞丐,实在太多了。 难民,乞丐? 陈无双听到这两个词,拧起了眉,她看向怜雪,道:“若我没记错,上次那姑娘,也是在乞丐堆里跟丢的?” 怜雪立刻称是。 陈无双微眯起眸,眼中神色变幻不定。 那姑娘是故意的? 对她上次的“表现”不满,所以才故意散播此事,给陈家一些教训?! 若是如此,那人倒是触及她的逆鳞了! 陈家从相师口中得知,安州旱灾仍将继续,这才定下这样的计谋。陈家租出去的种子都是收了百姓们的地做抵押。 如今种子租出去,秋日里便能收获这些地。 她在父亲面前立下军令状,从庶弟手中抢过此事,如今局面闹成这样。 陈家无法如预料一般,从中大赚一笔,还不知庶弟会如何笑话她! 父亲更会对她失望。 陈无双深吸一口气,当务之急,还是该先解决眼前的事。 她当机立断道:“立刻传出消息,陈记粮铺种子所剩不多,低价租种子的时间只剩最后三日。” “先到先得。” 陈无双吩咐的事,陈掌柜和怜雪等人都不敢质疑,立刻便去前面安排。 苏镜这边正夸卫盛呢。 就听陈记粮铺那边传来动静。 随着陈掌柜亲自将“低价租借种子只剩最后三日”的消息广而告之,整个陈记店铺外瞬间变得喧闹。 有原本还在犹豫的人,立刻就开始排队。 有一就有二。 陈记店铺外排队的队伍立刻变得很长,颇有前几日的盛况。 苏镜看到这一幕,抿唇皱眉,心里猜测这只怕是陈无双的主意。 通过时间的紧迫感,来逼迫这些摇摆不定的百姓们赶紧做出决定,并且因为“先到先得”几个字,让百姓们的决定都更偏向于租借种子。 都怕后悔。 虽然有“旱灾”预警在前,百姓们只怕不会押上全部,但签字画押有效,这些人抵上土地之后,最后都会血本无归。 就算陈家会付出代价,但这些人的失去都是真实的。 不过,苏镜能做的已经做了,如今也再做不了别的。 她如今尚弱,可用之人就卫盛一个,只能做些小动作。她侧身看向卫盛,道:“在城中为陈家大小姐造势。” “要让安州城内外所有百姓都知道,陈家大小姐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陈家大小姐会拯救所有人。” 既然阻止不了,那她就再推一把。 有六日前的事在先,希望如今这把火,能燃的更烈一些! 第32章 陈小姐,我给你跪下了 陆家。 陆星野兴冲冲的跑到了思安院。 “大哥!”陆星野声音跳脱,但看向和陆砚舟对弈的沈策时,声音瞬间变得乖巧,“沈大哥。” 陆砚舟捻着白子,漫不经心的扫了陆星野一眼,被他这差别对待气笑。 没见这小子在他面前这般乖过。 陆砚舟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与沈策对弈。 陆星野见状,凑到陆砚舟身边,道:“大哥,我来帮你!” 他不是说说而已,还真就当起了狗头军师,帮陆砚舟出谋划策。 不过只说了三两句,陆砚舟就不想再听他聒噪,问:“你过来就只为了帮你沈大哥?” 他要真按陆星野的指点下棋,沈策早赢八百回了! “不是不是。”陆星野摆手,义正辞严道:“大哥,我肯定是帮你啊!” “说人话。”陆砚舟放下棋子,直接道。 陆星野这才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凑近陆砚舟,“大哥,你……借我点钱呗。” 陆砚舟蹙眉,“你要钱做什么?” 陆星野扭捏了下,还是说:“苏铃啊,她跟我说明日就是她十五岁的生辰,及笄对女孩子来说是个大日子嘛。” “我想着送她一份贵重点的东西,但是我钱不够了所以……” 陆砚舟盯着陆星野,温和的眸底带着几分探究,“你待她如此好?她只是父亲买回来的人而已。” 到底陆骁说过“故旧妻女”几个字,陆砚舟没说“下人”这样的称谓。 陆星野理所当然道:“可是月饼喜欢她,她对月饼也好啊。” “哼,不像苏镜那个坏东西,我是绝对不会给她送什么东西的!像她那么坏的,这辈子也收不到及笄礼!” 陆砚舟原本心里有其他怀疑,可瞧着陆星野坦然的模样,心底那一丝怀疑烟消云散。 这就是个傻小子,哪会多想什么? “侍书。”他喊了随从的名字,原本侍奉在书房门口的侍书立刻进门,按照陆砚舟的吩咐,给陆星野取了钱。 陆星野拿着钱,高高兴兴的转身离开了。 “砚舟,你输了。”沈策落下最后一子。 陆砚舟脸上的笑容都带了点无奈,道:“都是那小子害的,再来。” 沈策没反对,只聊起其他事,“最近安州城内有传闻,说旱灾将会继续,安州大旱一年。” “砚舟你怎么看?” 陆砚舟答非所问,道:“近日安州城内,不少粮商都低价租借粮种给百姓,我看过契书。” “契书约定这些租借的粮种可秋收后还,利也不高,但若还不上,便需以卖身契或家宅田地抵押。” 沈策下棋的动作微顿,“此事当真?” 他这些时日天天往城外跑,更多的重心放在了周家村那边,倒不知城中出了这么大的事。 这两件事都不算什么,但结合在一起,便很耐人寻味。 陆砚舟点头,从一旁取出一份契书递到沈策面前,“你看看。” “此事我已禀明父亲,他会出面与安州刺史提及此事,但只怕收效甚微。” 他们都能想到的事,那些官员会想不到吗? 但至今没有动作,足见态度。 沈策道:“我会暗中书信一封,上达天听。” 顿了顿,他语气甚笃,“此事,不能再如此发展下去。” 话音刚落,侍书又走了进来,低声与陆砚舟说了些什么。陆砚舟听得眉梢轻扬,脸上全是看好戏的神色,“阿策,又发生了一些趣事。” 陆砚舟说的不是别的,正是今日发生在陈记粮铺的事。 沈策听完,很快便有了主意,“砚舟,我需要你的人帮我做一件事。” 陆砚舟眉梢轻扬,“吹捧陈家?” 沈策颔首,“知我者,砚舟也。” “那位陈小姐?”陆砚舟再次确认。 沈策指着契书角的私印,道:“陈小姐亲自参与此事,并不无辜。”所以他做起来,也没有任何负罪感。 次日,一早。 苏铃早早的便将所有的首饰都戴在身上,衣裳也挑了她最喜欢的一件,美滋滋的去了定山院。 二公子今天可是说,会给她一个难忘的及笄礼。 她很期待! 苏镜对苏铃不着家的行径见怪不怪,她今日还要去安州城,去看看昨日的事有没有进展。 粟发芽快则七日,慢则半月,她提前浸泡过,也需差不多七日时间,所以她并不很急着去周家村看。 苏镜今日就是上街听听风声,其实没必要这么快,但她在家等着也是等着。 且卫盛的效率很高,万一呢? 但苏镜没想到的是,消息比她想的更火爆! 大街小巷,几乎人人都在夸赞陈家大小姐,尤其以想在陈家低价租借种子的百姓们为最。 苏镜到的时候,陈记粮铺外围着许多百姓,但排队租借粮种的几乎没有。 “陈大小姐,活菩萨,我家实在没地,你就发发善心,借我点种子吧!” “我家就我一个,我愿意签卖身契,等秋收之后,我一定加倍还您!” “我租的不多,租个十石(一石约等于现代13.5斤)种子便够!” “陈大小姐,我家也是……我给您跪下了!” “陈大小姐……” “……” 整个陈记粮铺外热闹极了,但传入苏镜耳中最响亮的,莫过于“活菩萨”这个词。 而这些人说着说着,纷纷跪在了陈记粮铺的前面。 若是当真能白得一些种子,跪下又算什么? 陈无双瞬间被架在了道德的高地。 且她从前在安州百姓心目中就是仁慈善良的形象,这些时日更是于租借种子之事上亲力亲为。 推起这样的形象,轻而易举。 陈记粮铺的小二维持着秩序,阻挡着拥挤的人潮,没让人直接挤进去。但除此之外,陈记粮铺安静极了。 苏镜退后,藏入人群中,这样的情况看起来不是很对劲,很显然有人在推波助澜。 卫盛办事,的确靠谱。 不过凭借她对陈无双的了解,陈无双怕是不会出面,只会冷处理此事。 但不怕。 有她在! 第33章 哥哥的礼物 苏镜走到人群后方,往陈记粮铺的后门方向走去。 很快,苏镜就看到了停在后门的属于陈无双的马车。 陈记粮铺的后门已经被打开,苏镜稍等了一会儿,看着陈无双带着怜雪出了门。 怜雪扶着陈无双上马车时。 苏镜压低了声音大喊,“陈小姐在这!” “陈小姐”三个字就足够吸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陈无双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周围人团团围住,铺天盖地的喊声响起,“陈小姐,活菩萨,您发发善心吧!” “陈小姐,你救救我们吧!” “……” 而在这样的呼喊声中,又有不同的声音响起,“陈小姐,你这是要去哪?是不管我们了吗?” “陈小姐,你不能不管我们啊!” “陈小姐……” 陈无双原本就停在中间,进退两难,此刻又被众人团团围住,连马车四周都站满了人。 无数双眼睛落在她身上。 陈无双一时竟觉得压力颇大,她缓缓站直身体,立在马车上方,面容慈悲,一脸不忍。 她声音温柔,“我知道,安州大旱,大家都很不容易,我也很希望能帮到大家。” 她一开口,四周的喧闹便逐渐归于平静,众人的眼睛里都写满渴望。看着陈无双如溺水之人看着救命的浮木。 陈无双的眼神一一扫过众人,看向陈记粮店后门方向时,眼神微顿,带着暗示。 待看到陈掌柜点头后退,她才挪开视线,继续道:“但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实在没有大家传言的那样,我能做的也有限。实不相瞒,此次陈家低价租粮,已掏空了粮仓。” “诸位的诉求,我实在……”陈无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陈小姐,你就是能救我们的人!” “就是,陈小姐,你就是活菩萨!” 经过几日的传播,再加上人群中有心之人的挑唆,现在安州城内许多人对陈无双“活菩萨”的身份已经十分相信。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信。 但若是能得到好处,信一信又何妨? 陈无双便是表面功夫再好,此刻都有些维系不住了,她现在也看穿了,不管她说什么,这些人都不会听。 这些愚民,只能听到他们想听到的! 陈无双算了算时间,又很快扬起悲天悯人的笑,耐着性子周旋。 苏镜藏在陈无双看不到的死角,听到陈无双的反应,心里都不由的升起敬佩。 有陈无双这样的反应和心态,不管做什么都能成功。 但陈无双偏偏选择用来做坏事! 苏镜没等多久,便看到不远处有官府的捕快们赶来,她便知道,今日这场闹剧要落幕了。 她率先一步离开。 对于今天的结果,她已经很满意。 此次闹一场,陈家通过粮种侵吞安州附近田地的计谋不说彻底失败,至少也失败了将近三成。 果不其然,捕快们一来,立刻就将拥堵的人群驱赶开! 而陈无双在这样的“惊吓”之下,又因为维护百姓,而被吓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沈记粮铺,二楼。 沈策正临窗而立,看着陈记粮铺那边的闹剧。 长海立在沈策身后,道:“公子,属下刚刚好像看到苏姑娘了。” “看错了。”沈策转身离开,“走吧。” “是。”长海虽然自觉他应该没有看错,但还是答应下来,跟在沈策身后离开。 沈策又问:“昨夜情况如何?” 长海忙道:“公子,属下蹲了一夜,什么都没发生。” 苏镜回到陆家时,沈策和长海也正好到家。 “沈公子。”苏镜礼貌招呼。 沈策颔首,眼看着苏镜要转身离开,还是出声道:“苏姑娘,留步。” 苏镜心里虽有些诧异,却还是连忙停下脚步,转身询问:“沈公子有什么事吗?” 话音落下,一个锦盒出现在苏镜视线中。 她愣了一下,“沈公子,这是?” “拿着。”沈策道。 苏镜下意识接过,双手捧着锦盒一动不动,半点都没有收礼物的自觉,真就是“拿着”。 “赠你的。”沈策道:“及笄礼。” 好歹是他“妹妹”。 及笄? 苏镜愣了一下,才道:“多谢沈公子,但沈公子可能误会了,今日不是我生辰。” 她一双大眼睛坦诚纯澈。 沈策:不是……吗? 他是听昨日陆星野提及,心生不忍,这才准备了一份礼物。 “沈公子,这个……” “收着。”沈策抿唇道:“提前送的,权当感谢苏姑娘在周家村之事上行的便宜。” 苏镜还有些犹豫。 沈策又道:“送出的东西,我不会收回来。” “多谢沈公子。”沈策的话都说到这份上,苏镜便没再拒绝,连忙诚恳道谢。 “不必。”沈策颔首,转身进了门。 苏镜一边往回走,一边打开锦盒,锦盒里放着一支笔。 苏镜对笔不甚了解,却也能一眼看出,这笔应当很值钱。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客院的方向,在心里再次道了一声谢。 及笄礼啊。 她还是第一次收到。 苏镜回到丹枫园时,苏铃已经回来了。 比起早晨出门时的欢欣雀跃,此时的她就跟被霜打了一样,整个人都没精神。 她躺在屋檐下的躺椅上,长吁短叹的。 她快气死了。 她满心期待今天二公子会看在她过生辰的份儿上,送一份贵重的礼物。 结果呢? 送她一把木梳子! 她看到的时候差点气笑了,谁家没有木梳子啊?就是她在路边看到都懒得捡。 陆星野,小气鬼。 她在陆家的日子,真的一点盼头都没有,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看来她需要再出现在陈无双面前一次,早日去陈家当她的千金小姐。 苏镜一眼就看到被苏铃随手放在一边的木梳子,她微微愣了愣。 陆星野一出手,就是紫檀木的梳子。 前世她曾在陈无双的妆奁中看到过这个材质的木梳,可比苏铃这个小许多,却也被陈无双视若珍宝。 陆星野,的确舍得。 不过送给苏铃……算是明珠暗投了。 苏铃察觉到苏镜的视线,上下打量了下,道:“你又出去了?” 苏镜脚步微顿,看着苏铃道:“是啊,今日恰好去了陈记粮店那边,看到一场热闹。” 第34章 苏镜,你对陈家一无所知 听到“陈记”,苏铃一下来了精神,原本懒懒坐着的她瞬间直起了身体,一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苏镜,“热闹?什么热闹?!” 苏镜也不隐瞒,“是关于陈家小姐的……”她将今日的事,告知苏铃。 最后总结道:“陈小姐如今活菩萨的名声,可是在安州出了名。” “如今这局面,也不知陈家应不应付得了。” 苏铃听着,忍不住嗤笑,“苏镜,你对陈家一无所知。” 那可是陈家,这些对陈家而言,都是小事。 苏铃唇角高高扬起,心里骄傲极了。 陈无双能提早一年有这样响亮的名头,可全部都是靠她。陈无双心里此刻不定怎么感激她呢。 她刚刚还在考虑早点去陈家,这不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吗? 苏镜无语,到底是谁对陈家一无所知? 但苏铃根本不考虑这些,她喜形于色,开心的不行,直接起身越过苏镜就往外走。 她决定,现在就去找陈无双。 苏镜看着苏铃的背影,也能猜到苏铃想去做什么,但她没阻拦。 如今的陈家尚没有前世占了她功劳之后的规模庞大,但家里的勾心斗角半点不少。 陈无双是嫡女,却并无一母同胞的兄弟。 陈无双纵使做的再多,陈家主还是更倚重庶子。前世陈无双在庶子处吃了瘪,便没少拿她撒气。 后来是陈无双占了她的功劳,这才稳稳将庶子压下。 如今嘛,陈家且有的斗。 凭她对陈家和陈无双的了解,苏铃现在能找到陈无双……才怪。 …… 围在陈家周围的百姓被官府的捕快们驱赶走之后,“昏迷”的陈无双也被放在马车上,朝陈家主宅而去。 马车门刚关上,陈无双便坐了起来。 马车内略显昏暗,在这样的光线环境下,陈无双的表情看起来有几分森然。 “人抓住了?”陈无双问怜雪,语气哪有半分的虚弱? 怜雪立刻在马车中跪下,“小姐恕罪,那几个起哄最厉害的敏锐得很,咱们的人还没到,他们就跑的连影子都没了。” 啪。 陈无双抬手一巴掌,甩在怜雪脸颊,但脸上的表情却没变,仍旧温和。 仿佛是戴了面具一般,就连声音也温柔的与往日无异,“废物。” 怜雪跪着,一动都不敢动。 陈无双收回视线,她很清楚,今日的事绝对有人推波助澜,在暗中算计她。 这几日,安州城中一直都有各种夸她的流言,但她从未当一回事。 如今想想,是早落入陷阱了。 马车抵达陈家。 陈无双刚下马车,便有下人迎上前来,“大小姐,老爷让您去一趟书房。” 陈无双脚步微顿,一颗心沉了下去,不过片刻,她就迈步沉稳的往里走去。 陈无双独自一人进了书房,身后的门瞬间被关上。 “跪下。” 森冷的声音响起,陈无双垂眸,跪在了书房中央,“无双办事不力,请父亲责罚。” 清脆的破空声响起,书房内的中年人,陈家家主甩着手中的鞭子,缓缓走到陈无双身后。 鞭子被重重打在陈无双背上。 陈无双的身体被打的一颤,险些趴下,又很快笔直的跪好。 鞭子一鞭接着一鞭,足足十鞭之后,陈家主才随手将鞭子丢了出去,“此事……” “父亲。”陈无双出声,“此事无双已有解决之法,请父亲再给无双一次机会。” 陈家主答非所问,道:“前两日,陆家那位去见过刺史大人。” 陈无双立刻道:“今日之事,女儿也觉背后有人推波助澜,算计陈家。父亲,此事可与陆家有关?” 陈家主睨了陈无双一眼,道:“无论是否有关,低调些总没错。” “种子之事,你不必再出面,这些时日就在府中好好养伤吧。” …… 正如苏镜所预料的那样,苏铃在安州城内转了几圈,又询问了不少难民乞丐,都没找到陈无双。 她只能垂头丧气的回了陆家。 接下来几日都是如此。 而苏镜也趁机出了一趟门,探寻城中的情况。 许是因为那日在陈记粮铺前的闹剧,这几日安州巡防更多,一旦聚集的人多,衙门的人便会驱赶。 而陈家低价租借种子的事也没了消息,连带着周围的粮铺都恢复了从前的情况。 整个安州看起来恢复了平静。 可苏镜心知,这些平静下面,还藏着无数暗涌。 只要一日不下雨,百姓们便一日不能放心。 一直到苏镜种下种子的第六日,她傍晚时分提前去了一趟沈策居住的客院,打过招呼说明日要出城之后,才回了丹枫园。 苏铃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院中,这几日她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苏铃现在很怀疑,陈无双是不是故意在躲她! 从她这得了好处之后,就直接避而不见,根本不想给她报酬。 就在这时,院中紧闭的房间门被打开,苏玉兰从中走了出来。 苏玉兰显然是刚沐浴完,再加上院中没有外人,穿的较为单薄。 头发滴落的水珠侵湿衣裳,衣裳贴在她的身体上,衬得玲珑有致。 苏玉兰虽出身乡野,但天生肤色白,长的又好。 苏铃看着这一幕,原本无精打采的眼神瞬间有了光亮,她盯着苏玉兰,表情变幻不定。 是啊。 她怎么忘了,她不只知道未来,她还有娘啊! 她娘前世可是进了陈家当姨娘的,陈无双那边走不通,她还有这条路可走! “铃铃?”苏玉兰察觉到女儿一直盯着她,下意识的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喊道:“怎么一直看着我?” 苏铃起身走到苏玉兰身边,挽着她的手臂道:“娘,我和姐姐都这么大了,你就没考虑再找一个?” 苏玉兰瞬间红了脸,没想到小女儿会跟她说这样的话,当即嗔道:“瞎说什么!你个姑娘家说这些,也不怕羞。” 苏铃才不怕羞,她前世见得多了。 她道:“这有什么好羞的?娘,我也是心疼您。” “您放心,女儿一定给您重新寻一个知冷知热的夫君……” 第35章 亲娘?卖的就是亲娘! 苏镜刚回到丹枫园外,就听到苏铃和苏玉兰的对话。 她脚步一顿,瞬间明白了苏铃的意思,瞬间怒火翻涌。她上次故意提及陈无双,让苏铃扑空。 原本是希望能将苏铃择出来。 可苏铃竟想将娘也拉入此事,将娘送去陈家做妾! 苏镜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她快步上前,道:“苏铃,你的做女儿的,这种事,无需你操心。” 苏玉兰正窘迫的不行,心里觉得不合适,又怕说的太过伤了苏铃的心。 听到苏镜的话,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附和道:“铃铃,镜镜说的是,你不必为娘操心。” “娘有你们姐妹俩,已经心满意足。” 苏铃心里还想再劝,看到苏镜又闭了嘴,还是等苏镜不在的时候她在跟娘说吧。 苏铃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苏镜挽着苏玉兰进屋,这才道:“娘,最近苏铃再跟您提这件事,您别理她。” 苏玉兰点头,“我真没想再找……” 这些年,她虽带着一双女儿,却也不是没人上门提亲。但一则她不愿意,二则她爹都给拒了,只说养得起她们。 苏镜笑,“娘,其实若有合适的,真心待您好的,我也只是您再找。” “镜镜!”苏玉兰的脸红的不行。 苏镜道:“但苏铃的话,您不能听。” 顿了顿,苏镜道:“我之前听到,她要给您介绍的人,似乎已有妻室。” 苏玉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瞬间白了脸。 有妻室,那她能是个什么身份? 左不过是外室,小妾……苏玉兰不信,铃铃怎么会这样对她? “镜镜,你是何时听说的?铃铃是不是被人骗了?”苏玉兰有点着急。 “娘,这件事我也正在查。”苏镜安抚苏玉兰,“我跟您说这些,您可不要直接问苏铃,您侧面打听一下便知,您也别说这些是我告诉您的。” 苏镜原本不想说这么多,又怕苏玉兰受了苏铃的蒙蔽,被无知无觉的“卖”到了陈家。 如今的她,可没有从陈家救人的能力。 苏玉兰心神不定,但看着苏镜沉稳的模样,稍稍安定了些,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她决定按照镜镜说的,从侧面试探一下铃铃。 次日,一早。 苏镜刚出门,苏铃便起了身。 她昨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思考该怎么让苏玉兰顺利去到陈家的事,一晚上都没睡好。 听到苏镜出门的动静,苏铃便立刻去了苏玉兰的屋。 苏玉兰也没睡好。 看到苏铃上了她的床,苏玉兰心情十分复杂。 “娘。”苏铃道:“我昨日跟你说的都是认真的。” “你养育我和姐姐这么多年,真的辛苦了,我希望娘以后都能过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苏铃说的真情实感,当然,得带上她一块儿享福。 苏玉兰笑了笑,道:“说什么傻话,有你和镜镜,我就很幸福了。再说,我都一把年纪了,我们这个年纪的,大多有妻有子。” 她说这话时,紧盯着苏铃的脸。 苏铃顺口接话道:“娘,您是不知道,那些大户人家,家里除了妻子,还有平妻,姨娘什么的……” 苏玉兰的心沉了下去,她的女儿……竟真的要一个自由身的她,却贱卖自身,做个劳什子的妾室? 苏铃察觉到苏玉兰的脸色不好看,她瞬间反应过来,展颜道:“当然啦,我肯定不会这么对我娘!” 苏玉兰勉强笑了笑,但心里已经不太相信这话。 苏铃继续道:“娘,我这几日在安州城逛了逛,安州城热闹繁华,改日我带你一起去逛,好不好?” “不了。”苏玉兰有点难受,“我手里的针线活还没做完,铃铃你再睡会儿吧。” 苏玉兰起身,屋内安静下来。 苏铃躺在苏玉兰的被窝里,嗅到熟悉的有安全感的味道,倒是很快真睡着了。 早饭送来时,苏玉兰进屋叫人。 看到苏铃正窝在她的床上睡的香甜,睡着的模样一如从前一般,看的她一颗心都软乎乎的。 苏玉兰走到床边,为苏铃掖了掖被子,面上带着温和的笑。 她不信铃铃会这么对她,铃铃定是被人哄骗蒙蔽了! 另一边。 苏镜早早便到了侧门,长海赶着马车,笑道:“苏姑娘,咱们走吧!” 今日沈策不在,苏镜整个人都放松好多。 马车没行到周家村,提前上了小路,到了地里,苏镜意料之中的看到了已经发芽的种子。 虽才冒出一点点嫩绿,但洒下的种子基本都发芽了,情况十分可观,苏镜长出一口气。 她看了一圈,确定了解了地里的情况之后,便准备回城。 “苏小姐!”激动的声音响起。 苏镜看去,只见周村长一脸笑容的迎上前来。 “村长。”苏镜打招呼,“您怎么在这?” 周村长笑着道:“您不住附近,我便想着每日都来地里看看情况,您这些种子发芽发的可真好啊!而且发芽的很快,今年少有七日便冒芽的。” 苏镜道:“多谢村长。” 她明白,周村长这是在替她照看地里的情况。 大旱之年,百姓们饿急了的时候什么都能做出来,比如去地里扒拉种子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不管周村长是不是还想再在她这接点活,这份心意她都领受了。 周村长笑着摆了摆手,“苏小姐不必客气。” 顿了顿,周村长又道:“苏小姐,老朽听闻安州城内如今已经传开,安州境内的干旱还要继续……” 周村长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的瞧苏镜的表情,“苏小姐您怎么看?” 安州城的消息传的有声有色的,如今只怕整个安州境内都传开了。 他们这些百姓心里都没底。 周村长已经忐忑了几日,他觉得苏家公子看着气势不凡,苏家小姐又擅长种地,这才多问一句。 苏镜当然知道,安州还会持续大旱三年。 但有些话她不能说,更何况长海还在呢。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苏镜斟酌着开口,“这些我不太懂。” “不过,我倒是觉得今年的天气与去年很像。”去年,安州大旱。 第36章 报复第一步! 苏镜的态度很明显。 周村长听懂了,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 到底还是不甘心,他们就是靠种地为生,若安州持续大旱,那没了活路便只能逃难。 背井离乡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去了外地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周村长的眼神扫过脚下的广袤土地,道:“可我看苏小姐的这些种子,发的芽都很好,很多。” 苏镜道:“只是一种感觉。” 周村长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到底没再说什么。 周家村的种子都已经种了下去,如今也没别的退路。 周村长深吸一口气,转移了话题,问:“苏公子今日没来?” “是。”长海笑着答道:“公子在忙别的事。” 苏镜同周村长寒暄几句,便各自分别,苏镜和长海回了城。 马车进了安州城之后,便放缓了速度。 “长海大哥。”苏镜道:“我想在城内走走,待会儿自己回陆家,可以吗?” 苏镜态度十分客气,长海自然不会拒绝,按照苏镜的要求将她放在路边,这才离开。 苏镜在安州城闹市区下了马车。 她自是想打听一下安州城内如今的情况,毕竟连周家村都听闻了消息,只怕安州今年大旱的消息已传遍安州境内。 安州城比起前些时日都清冷了许多,颇有些人人自危的感觉。 苏镜绕到粮店那条街,往日热闹繁华的街道如今人烟稀少,门可罗雀。 各家店铺都开着门,但陈记粮铺外明显多了些小二,看起来像是防人闹事。 苏镜看到这一幕,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前世这个时候,陈无双正春风得意,在她娘被陈家家主强占之后,便向陈家家主要了她。 为保她,娘忍着屈辱向陈家家主低头,求陈家家主让她留在娘身边。 陈家家主对娘的低头很受用,他享受了娘的做小伏低,事后才道陈无双的事办得好,他已经应允。 后来她才知道,陈无双办的事,便是低价租出种子,夏末秋初便收获了无数卖身契和田地。 如今她虽不能亲眼看到陈无双的惨状,但这只是开始。 陈无双、陈家,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苏镜没急着回陆家,她很快就到了上次买药材的药铺。 她前些时日忙着针对陈无双,又接连几日没出门,倒是将苏铃和月饼的事暂抛在了脑后。 可昨日苏铃的举动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这几日她也发现了,苏铃每日去定山院,都与月饼玩得极好。 当然,苏铃每次都带着香囊。 苏镜进了药铺的门,到了大夫跟前询问:“敢问大夫,是否有些味道会让狸奴不受控制的着迷?且那味道对人应是没什么作用。” 她那日闻了香囊的味道,对此却没什么反应,可见那味道应是只针对狸奴。 苏镜又具体形容了一下那香囊的味道。 大夫拧眉思索片刻,才道:“按姑娘的说法,我的确想起一味草药。” “荆芥。”大夫道:“但寻常的荆芥却没姑娘所说的那种效果,但有一种与荆芥长的极为类似的小荆芥,特别受狸奴喜爱。” 苏镜一听这话,心里便基本确定这事,桃源村里就长着不少荆芥,或许里面还混杂了小荆芥。 “敢问大夫,这小荆芥对狸奴可有什么害处?”苏镜客气询问。 大夫笑着摇头,“目前倒是没听说有什么害处,首先,并非所有的狸奴都喜爱小荆芥的气味。再则狸奴接触小荆芥的时间长了之后,小荆芥的效果会逐渐减弱。” “直至最后没有效果。” 苏镜听说对狸奴无害,心便放松了些,她向大夫道谢之后付了诊金,方才离开药铺。 另一边。 长海回到陆家。 将马车还给陆家的车夫之后,便快步回了书房,向沈策回禀此事,“公子,今日还没到周家村,便遇上了周村长……” 七日前,他趁夜去周家村,蹲守了一整夜,却什么都没发现。 他回来将此事禀报给公子,公子却让他别急,直到昨日,公子吩咐他今日送苏姑娘去周家村,并在周村长面前露个脸。 他今日回答的周村长关于公子的提问,也全在公子预料之中,所以他才回答的那样流利。 长海将今日的情况一一说明,连带着周村长询问苏镜的话也都一一说了。 末了道:“一切都在公子预料之中。” 沈策点头,“你即刻再去一趟周家村,看着周村长。” “是。”长海应下,转身离开。 长海离开之后,沈策思忖片刻,出了客院,迈步往思安院去。 思安院。 沈策到的时候,陆砚舟却不在。 思安院的小厮道:“沈公子,今日府中来了客人,我家大公子去陪客了。” 沈策颔首表示理解。 毕竟陆骁如今失了记忆,虽然一直在看从前的案卷,但难免有细节错漏,总有不周全的地方。 陆砚舟出身将门,却心细如发,陪在陆骁身边能做补充。 沈策自顾迈步进了陆砚舟的书房。 陆砚舟的书房里很多书,他今年十九,两年前已中了举人,因为年岁太小所以没去参加春闱。 只待明年再参加春闱,期盼能一举得中,帮上有名。 沈策没等多久,陆砚舟便回了来,屏退下人才温声道:“阿策,你寻我有事?” 沈策放下手里的书卷,端起茶盏浅饮一口,“如今安州城内有传言,今年安州仍将大旱,你可听闻?” 陆砚舟脸上笑意微顿,“听说了。” “方才来的便是安州刺史,话里话外都在试探。前几日的事,我看他们那样子,倒像是疑上了老头。” 陆砚舟说的自然是六日前陈记粮铺外的热闹。 原本安州城各家粮铺都在有样学样,但那日一闹,此事再没了声息。 “你觉得呢?”沈策问:“今年安州,可会继续大旱?” 第37章 陆家的血脉,决不能流落在外 陆砚舟答非所问,道:“前几日阿策提醒之后,我着人查了查。” “陈家年初高价聘请了一位相师,据说于天象一道极有研究。” 陆砚舟此言一出,再结合陈家的所作所为,沈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陈家不仅知道,还准备在此事上大赚一笔,其心可诛! 陆砚舟见沈策所有所思,笑着问:“阿策,你素来不好多管闲事,如今怎么关心起这事了?这可不是你的行事风格。” 沈策垂眸,“这并非闲事。” 陈家能提前寻来相师,又在安州如此猖狂,只怕去岁安州赈灾粮之事也并不无辜。 自然不算闲事。 聪慧如陆砚舟也是很快明白过来,但因两人之间并未说透沈策此行的目的,便只笑了笑,很快转移话题。 “进门时,不曾看见长海。”陆砚舟的话带着明显的试探。 长海是沈策的贴身随从,轻易不会离开沈策身边。 沈策也没瞒陆砚舟,“去办事了。” 次日,沈策换了一身朴素的墨色衣裳,少了往常的金丝银线,看起来低调极了。 昨日长海奉命,去了周家村跟着周村长,听从他的吩咐,只是跟着,并未打草惊蛇。 果然有了收获。 他此刻,便是去验收成果。 沈策和长海悄悄离开陆家,在安州城门关闭前出了城,前往周家村。 夜晚的周家村也有青壮巡逻,但这些人自然防不住沈策与长海。 沈策和长海提前下马,将马屁栓在林中,潜入周家村后,直往周家村后山去! 走了三四里路,便隐约能瞧见月色掩映下,周家村后山里的一座小木屋。 长海道:“公子,昨夜村长便拎着些干粮,到了这小木屋。” “我凑近听了,里面住的人正是周秀才周全。” 沈策颔首,主仆两人走到小木屋前,敲响了小木屋的门。 屋内没有响动。 若非沈策能清楚听到薄薄的木门内的呼吸声,只怕也真会以为里面没人。 “周全。”沈策道:“我为徐畅之事来寻你。” 屋内呼吸一滞,几下急促的呼吸之后,直接没了,显然是周全屏住了呼吸。 沈策也不急。 夜色中,他的听力反而更好,能清楚听到屋内的响动。 许久,木门被缓缓打开。 一道单薄削瘦,佝偻着背的身影出现在沈策视线中,周全头发有些乱,胡子拉揸,身上还带着一股怪味。 周全目视前方,两眼无神,“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沈策看着他,“不想为你的挚友讨个公道吗?” 周全的眼睛闪了闪,却仍是低着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要命,周家村的人呢?”三十六计,沈策选择攻心为上,他知道他再解释,周全也未必会信。 还不如直戳软肋。 周全猛地抬头,眼神第一次有了变化,“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此事与他们无关,你……” 周全对上了沈策的眼睛,在那双漆黑深沉的眸里看到的只有沉静。 沈策取下腰间令牌,“我奉陛下之命,彻查此事。” “周全,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 …… 陆家,正院。 陆骁这些时日已经将从前的记录看的差不多,他只是失忆,并不是失智。 他对从前的自己性格有所了解之后,许多事都能分析出来。 “老爷。”正在这时,门外响起陆管家的声音,“十五年前,曾在老宅伺候过的旧仆都到了。” 苏镜等人刚到陆家第二日,陆管家便奉命寻这些旧仆。 但毕竟年岁久远,许多仆从又已告老还乡,派人去接也需要时日,直至今日方才集其。 “宣。”陆骁一声令下。 这都过去半个多月了,他接连寄给陆老二的几封信,无一回信。 能气死人。 很快,陆管家便领着一众年迈的老仆进了书房的门,见到陆管家众人纷纷行礼,“给老爷请安。” 陆骁颔首,示意众人免礼。 陆管家这才代为询问:“十五年前,二老爷住在老宅时,可曾去过桃源村?” 这……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连声说不知。 “回老爷的话,二老爷当年确在老宅住了半年,也时常出门,但二老爷的行踪,小的们实在不知。” 另一人道:“二老爷当时出门,都只带心腹随从。” 他们哪敢窥探主子的行踪? 陆管家道:“大家都想想,若能提供线索,老爷必有重赏!” 众人都没说话。 好一会儿,才有人出声,“小的,好像在通往桃源村的路上看到过二老爷的车。” “小的是桃源村隔壁村子里的,那时家里老娘病重,主子开恩,准我回乡探望。” “在回村的路上好似看到过陆家的马车,小的不敢多想,也不曾对任何人提及。现在想想,许是二老爷。” 此人前因后果都说的很清楚,陆骁点了点头,又询问其他人是否还有线索。 得到的只有沉默。 随后,陆骁吩咐陆管家带着这些老仆下去,该送走的送走,该赏赐的赏赐。 很快,陆管家处理好一切回了书房。 陆骁道:“老二一向随性,风流不羁的名声在外也从不在意。此次却如此小心,必有猫腻。” “况且他还正好出现在桃源村附近,看来我的怀疑没错。”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如今陆老二虽还没寄信回来确定此事,但陆骁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陆管家不敢置喙。 陆骁道:“他盘桓半年就离开,只怕不知苏镜苏铃的存在。再书信一封寄给他,让他务必尽快回信。” “苏娘子他认不认,随他。但陆家的血脉,决不能流落在外!” …… 丹枫园。 接连两日,苏铃都没再去定山院找陆星野,而是在丹枫园陪着苏玉兰。 她嘴甜会哄人,三言两语便哄的苏玉兰眉开眼笑,院子里的气氛融洽和睦,十分温馨。 就连对苏镜,苏铃都甜甜的喊“姐姐”。 只是苏镜听着看着,心里直发凉,她很确定苏铃的种种行为并非是想好好过日子。 苏铃的讨好示弱,都是为了降低娘亲的防备,哄娘亲去陈家做妾。 苏铃想去陈家,她不在意。 但伤及娘亲,她绝不会坐视不理! 苏铃心里也很生气。 她都哄了娘两日了,好话说尽,只想带娘去安州城转一圈,可无论她怎么说,娘都不同意。 她心里清楚多半是苏镜在娘面前说了什么。 前世,娘就带着苏镜吃香的喝辣的,享受荣华富贵,如今到了她,娘却说什么都不愿意,还说如今的生活就很好…… 凭什么??? 她苏铃就不配过好日子吗? 第38章 不念姐妹情分! 早饭后,苏镜自然的前往花园浇花,苏铃立刻跟了上去。 刚出丹枫园,她就将苏镜拦下了。 苏铃压下心里的愤怒,勉强扯开一个笑,道:“姐姐,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承认我有些事可能做的不好,但我们是姐妹,姐姐直接跟我说就是了,何必在娘面前说我坏话。” 苏镜无语,都这时候了,苏铃还想倒打一耙。 “你误会了,我没说什么。”苏镜自然不会承认,她还要在苏铃面前隐瞒她重生的事。 “姐姐。”苏铃道:“不管姐姐怎么想我,怎么误会我,我总不会害娘。” “娘不仅是你一个人的,也是我的。所以我希望姐姐以后不要再在娘面前编排我。” 苏镜仍是否认,“我没说过。” “那是最好!”苏铃才不信,但苏镜死不承认,她也没办法。 苏镜不想跟苏铃多说,苏铃如今已经迷了心智,她说干口水都没用。 苏镜直接绕过苏铃离开,她没将苏铃假装的示弱放在心上,有这点时间,还不如去浇花。 看着苏镜淡漠疏离的态度,苏铃心里的怒火不断翻涌累积。 前世苏镜不肯认她这个妹妹,不肯接她一起享受荣华富贵,只用区区十两银子打发了她,她可从没对苏镜做过什么。 如今她想过好日子,苏镜却故意阻碍她。 她该说的都说了,可苏镜却油盐不进,既然如此……可就别怪她不念姐妹情分! 苏铃眸光轻闪,转身朝着定山院的方向走去。 在这陆家,她收拾不了苏镜,有的是人收拾苏镜! 当天傍晚,陆家就炸了。 苏镜正在丹枫园里晾衣裳,院门被一脚踹开,一道风风火火的红色身影冲了进来。 来人正是陆星野,他视线一扫,迅速确定苏镜的位置,快步冲过来紧紧攥着她的手腕。 他动作之快,苏镜都没反应过来,手里的衣裳掉在地上,手腕被攥的生疼。 陆星野双目泛红,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厉声质问:“苏镜,你把月饼带到哪里去了?” 苏镜还没回答,陆星野便再次道:“你若是现在把月饼交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否则……” 陆星野的胸口剧烈起伏,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咬牙一字一顿道:“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 陆星野力气很大,苏镜只觉得手腕快要捏断,她深吸一口气,道:“二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今日没见过月饼。” “说谎!”陆星野道:“有人亲眼看到你在花园带走月饼。” 瞬间,苏镜便确定,此事与苏铃脱不了干系。 她直视陆星野的双眼,冷静道:“若是二公子想寻回月饼,请先松开我的手。” 苏镜很冷静。 但看着她这波澜不惊的模样,陆星野更气,他恨不能直接掐死这个毒妇。 “你竟然承认了!” 陆星野的铁手几乎将苏镜的手腕捏断。 苏镜挣扎不开,索性不再挣扎,“我没有承认,这件事不是我干的。” “但我可以帮你找到月饼。” 苏镜盯着陆星野的眼睛,说的极其认真。 她想,苏铃应该没那么大胆子,直接弄死月饼。 陆星野不信苏镜的前半句话,牙齿磨的咯吱作响,恨不能将眼前人生吞活剥。 可到底理智还在,担忧月饼的心占据上风。 陆星野紧盯着苏镜,“最好能找到!” 他说完,这才缓缓松开手。 苏玉兰方才在沐浴,听到动静就吓了一跳,慌忙穿好衣裳出门,见此情形连忙上前询问:“镜镜,这是怎么了?” 苏镜原本想说没事,可念头一转,觉得这也是个让娘看清苏铃真面目的机会。 “有些误会。”苏镜对苏玉兰解释了一句,这才看向满脸焦急的陆星野,“苏铃在哪?” “你找苏铃做什么?!”陆星野立刻质问,满目防备。 “想找到月饼,就听我的。”苏镜此刻的态度十分强硬,陆星野竟有那么瞬间被震住。 “在,外面。”陆星野一指身后。 苏镜越过他,直接出了丹枫园的门,苏铃脸上的笑容才刚刚收敛,对上苏镜的眼神下意识想后退。 又很快强撑起精神与苏镜对视。 苏镜一步步靠近。 苏铃终究心虚,求助的眼神越过苏镜,落在了陆星野身上,“二公子……” 陆星野拧眉,“苏镜,你——” “二公子。”苏镜看向他,“请你离开,我要单独和苏铃聊几句。” 陆星野犹豫了。 “二公子不想早点看到月饼了吗?”苏镜这句话是绝杀。 陆星野犹豫片刻,还是无视苏铃求救的眼神,对苏镜道:“你最好没骗我!” 说完,他才气愤的转身离开。 此处只剩姐妹二人,苏镜伸手一把攥下苏铃腰间的香囊。 苏铃面色一变,立刻就要抢,“还给我!” 苏镜没理。 她确定苏铃此刻身上的衣裳与早上出门时穿的是同一件,凑近在苏铃身上嗅了嗅。 没有血腥味,苏镜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苏铃没对月饼做什么,顶多是将月饼关起来了。 “月饼在哪?”苏镜把玩着手里的香囊,盯着苏铃的眼睛。 苏铃眼神轻闪,矢口否认,“姐姐在说什么?月饼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 “你应该知道,我让二公子离开是给你留了余地。”苏镜扬了扬手中的香囊。 苏铃瞳孔微缩,苏镜她……真的知道? 只是一瞬,苏铃就再次选择否认,“我不知道……” 苏镜道:“月饼还在陆宅吧。” “就算你不说,只要将陆宅翻个底朝天,也定能找到月饼。没有香囊,你说月饼会怎么对你?” 苏铃的脸色彻底变了。 苏镜真的知道香囊的秘密! 而苏镜看着苏铃的表情变幻,心里也有了底:月饼的确还在陆宅。 “不想说便算了。”苏镜转身,“我现在就去找二公子,想必为了月饼,二公子会愿意将陆宅掘地三尺。” 眼看苏镜真的要转身离开,苏铃脸色变幻不定,最后视线落在苏镜手中的香囊上。 眼里闪过一抹决绝! 第39章 他保护苏铃? 苏镜走了几步,没听到苏铃的求饶服软声,她略一思索,心里便很快明白了什么,一颗心微微下沉。 她没走几步,便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陆星野。 此刻的他不是一个人。 陆家其他主子都来了,连陆骁都在。 “月饼呢?!”陆星野立刻质问。 苏镜道:“月饼还在陆宅,但具体在什么地方,可能还需要找……” “你耍我?!”陆星野气炸了,他恨不能一脚踹死苏镜,又顾虑她终究是个姑娘,手抬起又放下。 再加上还有陆骁在旁边虎视眈眈,陆星野气的来回走动。 陆砚舟深深看了苏镜一眼,道:“找吧。” 他知道,陆星野十分在意月饼。 陆砚舟一声令下,陆管家立刻吩咐下去,整个陆家都动了起来。 “二公子。”苏铃终于跟了上来,“我也去找月饼。” 陆星野深吸一口气,道:“好。” 他临走之前,还恶狠狠的看了苏镜一眼,“你给我等着!” 等他找到月饼,看他怎么收拾这毒妇! 待两人离开,苏镜走到沈策面前,“沈公子,不知可否请长海大哥帮我一个忙?” 沈策扬眉,“何事。” “跟上苏铃。”苏镜道。 苏铃刚刚没有选择认错,也没有从她手里抢走香囊,反而是主动去寻找月饼。 苏镜第一反应就是,苏铃要再次对月饼下手。 就算不是要月饼的命,也至少要让月饼失去行动力,这才能保证苏铃的安全。 “去。”沈策一声令下,长海立刻跟上苏铃和陆星野两人。 陆砚舟看着苏镜,面上温和的笑稍有收敛,眼底神色不明,“苏姑娘确定是你妹妹所为?” 据他所知,苏铃与陆星野和月饼的关系都很好。 苏镜道:“大公子若不信,可以跟上去看看。” 陆砚舟深深看了苏镜一眼,转身跟了上去,沈策乃至于陆骁等人,都跟了上去。 当然,众人都保持着距离。 很快,众人就看到苏铃和陆星野刚走没几步,苏铃就停下脚步与陆星野说了什么。 随后两人便分开了。 在两人之间,众人选择了苏铃。 却见苏铃绕了路之后,回到了丹枫园。 丹枫园不小,但住的只有母女三人,所以有许多空屋子,苏铃轻车熟路的走到了后座的一间杂物间。 苏铃进门之前,还左右看了看。 陆家人以及沈策都是擅武艺之人,瞒过苏铃轻而易举。 苏铃推开门进了去,还不忘将门关上。长海速度最快,已经到了门外,他从窗户看进去。 苏铃进门,直奔房间角落,很快从里面拎出一个笼子。 月饼赫然在内,但此刻的月饼还昏迷着。 苏铃蹲在笼子边,盯着昏迷的月饼,她喃喃道:“月饼,你可不要怪我。” “要怪就怪苏镜,都是她逼的!” 她只是想赶走苏镜,可没想弄死这个小畜生,毕竟凭借着这小畜生,她可以跟陆星野拉近距离。 但这该死的畜生太记仇! 苏镜知道了她的秘密就能拿捏她,她没办法,她也是被逼的。 苏铃朝着笼子里的月饼伸出手—— 砰! 房门被一脚踹开,苏铃吓了一跳,伸出的双手立刻缩回。 “你在做什么?!”陆管家的怒喝响起。 在陆管家身后,陆骁,陆砚舟,沈策,苏镜的身影接连出现。 苏铃看着这一幕,双腿一软,脸色瞬间煞白。 “我,我……”苏铃嗫嚅着,最后道:“我找到了月饼,我找到了月饼。” 苏铃说着,对众人展露一个笑,“我今天看到姐姐抱走了月饼,姐姐又在丹枫园里没出去,所以我猜测月饼可能在丹枫园。” 没人说话。 就算他们没听到苏铃刚刚的话语,没有看到苏铃伸出的罪恶的手。 但苏铃直奔这个屋子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场面安静的有些尴尬。 “侍书。”陆砚舟一声令下,侍书立刻上前,从苏铃面前带走笼子,解开将月饼抱了出来,“月饼只是昏过去了。” 陆砚舟颔首,“传令下去,不必再找了。” 侍书很快带着月饼离开。 陆砚舟的眼神则是不着痕迹的落在了陆骁身上。 方才长海透过窗户看屋内的情况,长海还没说话,可见月饼情况并不紧急。 陆管家却上前直接撞破此事。 不似担心月饼,倒似在阻止苏铃犯错。 而陆管家沉稳干练,素来唯父亲的命是从。很明显方才的行径是父亲的意思。 就在陆砚舟怀疑之时,陆骁一语为今日之事定音,“今日之事是一场误会。” 陆砚舟迅速确定:父亲,在保护苏铃。 为什么? 没人说话,苏铃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接连道:“对,误会,就是误会!” 话音未落,苏铃便察觉到陆骁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眼神不怒自威,似乎没带什么情绪,却叫苏铃背后发凉,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住,整个人都动弹不得,就像灵魂都被看穿了一样。 好在陆骁只是扫了一眼,便带着陆管家转身离开。 陆砚舟与沈策见状,也转身离开了此地。 苏铃这才看向苏镜,脸上全是得意,“苏镜,你看到了?没有人相信你。” 陆砚舟想到的,苏镜也想到了,陆老爷方才的行为分明是在偏袒苏铃。 苏镜没理苏铃,转身离开。 苏铃看着苏镜的背影,表情变幻不定,虽然这一关过了,但月饼醒来之后……她要怎么办? 陆星野很快就听说月饼没找到的消息,顿时开心得不行,再看月饼昏迷着,心里又很生气。 大夫说月饼没事,只是吸了迷药昏迷了,他才彻底放心。 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一般,将月饼抱在怀里好一阵稀罕,最后道:“月饼放心,我一定给你报仇!” 苏镜可不知道陆星野心里还记恨着她,她刚出门,便瞧见站在不远处的身影。 男子身形颀长,视线准确的落在她身上,正是沈策。 苏镜上前道谢,“今日多谢沈公子。” “不必。”沈策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瓷瓶送到她面前,“你的手肿了。” 第40章 喜欢苏镜? 苏镜愣了下。 顺着沈策的视线垂眸看向她刚刚被陆星野攥过的手腕,果然,又红又肿。 她原本没什么感觉,此刻被提醒之后倒觉得红肿处火辣辣的疼。 “多谢沈公子。”苏镜伸出完好的那只手,接过沈策递来的药,再次道谢。 “无妨。”沈策说完,从容转身离开。 长海跟在沈策身后,一脸的若有所思,他家公子方才可是专程吩咐他,立刻去取药来。 倒是很关心苏姑娘啊…… 长海忍不住快走两步,凑到沈策身边道:“公子,陆二公子也太冲动了,瞧把苏姑娘伤成什么样了,这件事分明不是苏姑娘做的!” 沈策瞧了长海一眼,“你倒关心她。” 苏镜那小丫头果然厉害,这才与长海接触几次,就让长海这样信任,还为她说话。 沈策心想,他这不是为自家公子考虑吗? 自家公子看中的姑娘,能是什么坏人? “苏姑娘心地善良,踏实能干,长的也好看。”长海夸着,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就是出身差了点。 沈策听到长海的话,脚步微顿,侧眸深深看了长海一眼。 莫非,长海红鸾星动了? 思忖片刻,沈策道:“她非池中之物。” 苏镜看着年纪不大,但极有主见,有能力,只怕长海拿捏不住。所以他这话,也是在委婉的劝说长海放弃。 但听在长海耳中,却是截然不同的意思,公子这是相当看好苏姑娘啊! 想到这,长海又陷入了纠结:自家公子可是有婚约的啊。 那苏姑娘怎么办? 苏镜完全不知道长海在为她担心,她回到前院,给手腕上的伤抹了药。 药膏冰凉,瞬间舒缓了她的疼痛。 沈策送的药,药效很好。 她刚擦完药,苏铃也走到了前院,苏铃正要说话,苏玉兰恰从丹枫园外走进来。 “娘。”苏铃笑着喊人,却只看到苏玉兰一脸的严肃。 苏玉兰转身,将丹枫园摇摇欲坠的门关上,这才对苏铃道:“跟我进来。” “镜镜,你也来。” 母女三人进了屋,苏玉兰沉着脸看苏铃的眼睛,“月饼是不是你藏起来的。” 今日苏镜和苏铃单独聊天时,陆星野离开,苏玉兰却没有。 因为当时她在丹枫园的大门后面,所以清楚的听到了姐妹俩的对话。 苏铃的表情立刻变得委屈,下意识的看了苏镜一眼,哭道:“娘,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我和月饼关系最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还是说,有人在娘面前说了什么?娘,我也是你的女儿,你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吧?” 苏铃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忍不住往苏镜身上看,暗示意味十分明显。 苏玉兰见状,脸色愈发难看,“够了。” 她打断苏铃,“没有人说你坏话,但是不要把你娘当成傻子!” 今日苏镜和苏铃对峙的时候,苏铃虽然否认了,但凭借着对两个女儿的了解,苏玉兰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苏铃一颗心不断下沉,心里的怒火在不断积聚。 前世,娘和苏镜两个人过好日子,就算见到她也无视。可她还是不计前嫌,甚至想带娘去陈家过好日子。 她对娘还不好吗? 可娘呢?娘心里相信的始终只有苏镜,为了苏镜来这样为难她! 前世是这样,这辈子也是这样。 “所以我不管是说什么,娘都不相信我,对吧!”苏铃怒声质问,眼里愤怒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娘,你心里就只有苏镜,可我也是你的女儿啊!”苏铃越说越气,当场起身跑了出去。 “铃铃——!”苏玉兰下意识想追,但苏铃已没了踪迹。 她拧紧眉头,轻轻叹息一声,转头看向苏镜道:“铃铃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苏镜安抚的拍了拍苏玉兰的肩膀。 她本可以不让苏玉兰看到这一切,但她没有,娘也有了解一切的权利。 更何况,苏铃已经将罪恶的手伸向了娘! 苏铃是带着满腔怒火跑出的丹枫园,她根本没想那么多,就是跑。 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她已到了定山院。 苏铃脚步一顿,正要准备离开,却被定山院里的侍从发现,“铃姑娘,你来了!” 苏铃刚刚是真气到了,眼睛红红的,嗓音也有些哽咽,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陆星野听到动静出门时,看到的就是苏铃这样的形象。 他顿时皱了眉,“怎么哭了?” 今日若不是苏铃告诉他,苏镜抱走了月饼,他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月饼呢。 虽然爹含糊其辞,说今日之事只是一个误会,月饼失踪是月饼贪玩,不是苏镜所为。 但他不信! 他迟早要报仇。 陆星野这话一出,苏铃只觉得陆星野是在关心她,心里的委屈再也控制不住。 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直接往陆星野怀里一扑,“二公子,呜呜呜……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相信我?”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苏铃哽咽的声音伴着哭诉,听起来更是可怜极了。 陆星野整个人僵住了。 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僵在原地,呆呆的听着苏铃哭诉。 许久,苏铃终于哭够了,眼泪却是沾了陆星野一身。她与苏镜是双生,两人的眉眼本就有几分相似,原也长的乖巧可爱。 此刻双眼红红的,抽抽噎噎的吸着鼻子,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陆星野的心都动了动,生出几分怜悯之心,他问:“没事,他们都不相信你,我相信你。” “是不是苏镜又欺负你了?”陆星野问:“你别怕,我帮你教训她!” 苏铃双眼红红的看着陆星野,用哭的嘶哑的声音问:“二公子,你真的相信我吗?”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别人说什么,你都相信我吗?” 第41章 她跟陆家是什么关系 “自然!”陆星野没有丝毫犹豫,坚定点头。 苏铃这才破涕为笑,“二公子,你真好。”她这话说的真心实意,但心里还是稍微有些失落。 陆星野什么都好,人也好拿捏。 就是家里太穷了。 要不然,她觉得就留在陆家留在陆星野身边也不错…… “这次的事,还多亏你。”陆星野道:“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月饼。” “以后苏镜要是再欺负你,只管告诉我,我给你撑腰!”大不了就是被老头揍一顿。 “谢谢二公子。”苏铃道谢之后才问:“二公子,月饼现在怎么样了?” 提到月饼,陆星野一脸的愤怒,道:“月饼现在还昏迷着呢,那个毒妇,不知道给月饼灌了多少药!” 苏铃眼神轻闪,面上却没一点心虚,而是一脸关切道:“月饼这次是真的受苦了。” “二公子,我代我姐姐向你道歉,对不起……” “此事与你有什么关系?”陆星野打断苏铃的话,冷笑道:“该道歉的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陆星野越说越气,他们陆家好心收留苏家母女,可苏镜那个毒妇伤了他的月饼,还有脸留在他家。 真是够不要脸的! 陆家,书房。 陆砚舟一直跟着陆骁到了书房,父子俩也正在说今天的事。 陆砚舟道:“父亲,敢问苏家母女是父亲哪位故旧家眷?”父亲向来公正严明,明察秋毫。 今日在明知苏铃的小手段之时,竟选择了包庇。 这可不是父亲的行事风格。 陆骁薄唇抿紧,这话……叫他如何回答?到底老二那边还没传回消息,就算他心里已经差不多确定苏家母女的身份。 可这话也不该他来说。 陆骁沉默片刻。 陆砚舟继续道:“想来这位故友对父亲而言,身份定非比寻常。”他说话时,注意着陆骁的表情。 “嗯。”陆骁点头,认可了陆砚舟的话,“确实非比寻常。” 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的确不寻常。 但陆砚舟听到这话,心却沉了下去,脸上温和的笑容也微微僵硬。 陆骁近来在看他从前的生平,陆砚舟在旁也看到了大部分。他很确定,父亲在安州没有关系亲近的旧友。 陆砚舟继续问:“不知父亲这位故友,我是否认识?” 陆骁道:“认识。” 不只认识,还很熟。 陆骁的问题回答的很快,却显然没有详细说明的意思。 陆砚舟知道,父亲这是不想告诉他。 “所以,父亲今日选择了维护苏铃。”陆砚舟这次不是在询问,语气十分肯定。 陆骁轻轻叹息一声,“看出来了。”他倒不是很意外,毕竟陆砚舟一向聪明,且此刻试探这几句,足以证明许多事。 “是。”陆砚舟点头。 除了陆星野,只怕在场人都看出来了。 陆骁看着陆砚舟,斟酌片刻,道:“苏家丫头从小没父亲在身边,没人教导,偶尔行差踏错也属正常。” “这件事……等过段时日,你就明白了。” 等老二回来解释清楚,砚舟就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了。 陆砚舟应了声是,心里十分不理解。自幼父亲对他和陆星野十分严厉,陆星野因为顽皮从小没少挨揍。 如今父亲却对苏铃如此大度,甚至还给苏铃找好了理由。 这还是他父亲吗? 陆砚舟离开书房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怀疑人生。如果不是父亲出了问题,那问题就出在苏家母女的身上。 陆砚舟刚走。 陆管家便上前,低声禀报道:“老爷,苏二姑娘又去定山院了。” 陆骁蹙眉,抬手捏了捏眉心。 作为大伯,他的确可以代为教导,但如今苏家姐妹的身份尚未验明,没有认祖归宗。 他是不便出面的。 都是陆老二那个混账惹出来的祸事! “此事你让人盯着些,今日这样的事不要再发生。”陆骁交代后,又没好气道:“再去十封信催老二。” 陆老二自己惹的事,如今却要他来擦屁股,等回头老二那个混账回了安州,他定要亲自抽老二一顿! 陆管家应了是,才缓缓的退了出去。 丹枫园。 苏铃一气之下跑了出去,苏玉兰在冷静下来之后,到底还是对女儿的担心占据了上风。 当然,苏玉兰也没忽略苏镜。 她很快就发现苏镜红肿的手,待确定苏镜已经擦了药才放心。 然后苏玉兰就守在丹枫园门口。 苏铃倒是很快回来了。 “铃铃。”苏玉兰迎上前去,正要说话,苏铃别过头不看苏玉兰,快步进门回了房。 苏玉兰叹息一声,她跟着到苏铃门前敲门,“铃铃,我想跟你聊聊。” 苏铃趴在床上,此刻扯着被子将自己整个盖住,闷闷的对外道:“反正你也不相信我,没什么好聊的!” 她现在觉得,娘甚至还不如陆星野。 娘就是偏心!所以前世娘才能那么干脆的舍弃她,而这辈子,她对娘那么好,可仍旧比不过苏镜! 苏玉兰还想说什么,丹枫园外门外传来声响,“铃姑娘,你在吗?” 苏铃起身,打开房门迎上前去。 来的正是定山院负责照料月饼的全安,他脸上带着笑,双手捧着一个盒子进门,朗声道:“铃姑娘,二公子说,今日多亏了你,月饼方才能安然无恙。” “所以特意命我送来谢礼。” “谢谢二公子,谢谢全安哥。”苏铃上前道谢,接过盒子。 全安道:“铃姑娘,你心地善良,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全安高调的送完谢礼,方才离开丹枫园。 苏铃捧着盒子,到了苏玉兰面前,双眼泛红道:“娘现在相信我了吗?” 反正她很确定,她从始至终都没承认是她带走了月饼。 苏玉兰心情复杂。 她心里的想法和眼前的情况发生了冲突,但出于对女儿的信任,她还是道:“铃铃,你没做就好。” 这话苏铃可不爱听,但她想到她的计划还需要苏玉兰的参与,只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愤怒,“当然不是我。” 苏铃说完,看向同样站在院子里的苏镜,唇角高高扬起,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 就算苏镜针对她又怎样? 反正陆星野相信她。 苏镜沉默着看苏铃得意的模样,她拿走了苏铃的香囊,没了小荆芥的味道,她倒是要看看,苏铃还能得意几日。 此次苏铃利用月饼和陆星野算计她,分明是将她往死里整。 那苏铃也别怪她不讲情面! 苏铃不是在她这里试探,如何进入陈家吗? 那她就给苏铃这个机会。 只希望苏铃日后,不要后悔才是! 第42章 苏镜,毒妇! 不过苏镜的计划还没开始实施,陆星野的报复就来了。 不知苏铃究竟在陆星野面前说了些什么,陆骁和陆管家等人的话陆星野都没信。 一心认定此事是苏镜所为。 全安刚走没多久,便又回了丹枫园,看着苏镜道:“苏镜,二公子传你过去!” 全安表情严肃,微扬着下巴,看着苏镜的眼里全是不屑,态度也很差。 他照顾月饼许久了,任何伤害月饼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而这“传召”显然也容不得苏镜拒绝。 苏镜起身,便要跟着,苏玉兰有些担心的出声,“镜镜,要不我陪你一起。” “苏娘子,二公子只传了苏镜一人。”全安的态度稍好了些,虽然苏娘子刚到陆家没多久,但为人和善热情。 便是陆家仆从的衣裳需要修补什么的,苏娘子也都热心帮忙,是以口碑不错。 但全安觉得,苏娘子多少有点偏心了。 “娘放心。”苏镜给了苏玉兰一个放心的眼神,这才跟在全安身后离开丹枫园。 苏铃双手环胸,站在丹枫园门口看着这一幕,眼里全是得意:苏镜啊苏镜,想跟她斗,还嫩了点! 她可是重生而来的天选之人! 不过,苏镜此刻不在丹枫园,正方便她找东西。苏铃眸子一转,转身朝着苏镜的屋子而去。 她可不是偷,只是拿回属于她自己的东西而已。 苏镜跟在全安身后,很快就到了定山院。 她刚一进门,似在喷火的眼神便落在她身上,苏镜不用看都知道,这眼神来自陆星野。 陆星野的怀里还抱着月饼。 许是吃了太多昏迷的药的缘故,此刻月饼在陆星野怀里懒洋洋的,柔顺又乖巧。 “二公子。”苏镜平静行礼。 陆星野本就生气,看苏镜这样……更生气。 伤了他的月饼,如今面对“受害者”,竟然还能如此坦然?! “你。”陆星野指着苏镜,恶劣道:“过来伺候月饼。” 他家月饼可记仇了,上次因为讨厌苏镜,误伤苏铃。这次,他就是要苏镜直面这一切。 陆星野眼里全是看好戏的神色,仿佛已经看到了苏镜被月饼吓的吱哇乱叫的场面!这一切都是这坏女人应该付出的代价! 胆敢对月饼下手,他就要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 最好能吓死这毒妇! 等苏镜被吓哭之后,他再嘲笑,然后告诉她,月饼的爪子已经修剪过…… 陆星野想到即将发生的事,险些笑出声。 但是……什么都没发生。 苏镜答了声是,从容迈步上前从陆星野怀里接过月饼。 陆星野愣住了。 他看到月饼乖巧极了,安静的呆在苏镜怀里。 他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看到的是真的。偏偏苏镜还伸手抚摸了下月饼,触感柔软顺滑,她看向陆星野,“二公子,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陆星野沉下脸,面色十分难看。 他上前一把夺过月饼,看着苏镜的眼里全是怀疑,“你对月饼做了什么?!” 好端端的,月饼怎么连报仇都不敢了? 可一点儿都没有上次的风范。 苏镜平静回答,“二公子,我白天就说过了,我没对月饼做过什么。月饼是个恩怨分明的好狸奴,我不曾伤害过月饼,月饼自然不会对我如何。” 陆星野那点儿小心思,她已经看穿了。 但她问心无愧,自然不怕抱月饼。 “哼!”陆星野一声冷笑。 他才不信,他怀疑是苏镜对月饼做了很过分的事,吓到了月饼,害的月饼连报复都不敢。 陆星野抱着月饼,恨铁不成钢道:“月饼,别怕,想做什么就去做,有我在呢。” 有他撑腰,怕什么?! 月饼仍是懒懒的呆在陆星野怀里,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陆星野抱着月饼,眼带审视的看着苏镜,苏镜丝毫不惧,平静回望。 陆管家匆匆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没有冲突,他微微松了一口气,连忙快步上前道:“二公子,苏姑娘。” “苏姑娘,老爷请你过去。”陆管家对苏镜道。 陆管家来的如此及时,又寻到了定山院,苏镜看出其中的解围之意。不由的想到了今天在丹枫园时陆管家踹门的那一脚。 异曲同工。 白天为苏铃解围,此刻为她解围。 这应当是陆老爷子的意思……苏镜想到了娘身上那个刻着“陆”字的小木剑。 “是。”苏镜颔首。 “管家,她……”陆星野还想再说,陆管家态度客气却坚决,“二公子,您许是误会了,今日月饼失踪之事,的确是一场意外。” “此事与苏镜姑娘绝无关系!” 他可只说了苏镜,没说苏铃。 不算骗二公子。 陆管家带着苏镜离开定山院,陆星野看着两人的背影,面上神色变幻不定。 他想了想,抱着月饼往思安院而去。 陆砚舟和沈策都在,他直接进了门,开口便道:“大哥,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 陆砚舟和沈策听到声响,便停止了谈话。此刻看向陆星野,“什么奇怪?” 陆星野盘腿坐下,道:“父亲很相信苏镜。” “刚刚我把苏镜叫到定山院,还没做什么呢,陆管家就来了,还信誓旦旦的跟我说月饼的事和苏镜绝对没有关系。” “大哥,你们究竟在什么地方找到月饼的?” 陆砚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眼睑微垂若有所思。 陆管家出现的那么及时,必定不是偶然,毕竟苏家母女的身份非比寻常。 陆砚舟答非所问,道:“管家说的不错,此事的确与苏镜无关。” 陆砚舟瞪大了眼,“真不是苏镜?” 从陆管家这么说时,陆砚舟就信了七分,因为陆管家听命于陆骁,陆骁绝不会说谎。此刻再听陆砚舟确认,陆砚舟便信了九成。 再加上月饼今日的确没对苏镜做什么……不是苏镜,那还能是谁? 第43章 苏镜,做乞丐的命 苏镜原本还以为陆管家只是托词,没想到真的将她带到了书房,陆骁跟前。 陆管家停在书房门外,面带笑容道:“苏姑娘,老爷在里面等你。” 苏镜从容迈步进门,行礼道:“苏镜见过老爷。” “免礼,坐。”陆骁威严的声音带着些许难以察觉的慈爱,“镜丫头,不必紧张,找你来是想问问你,种地的事。” 苏镜心里迅速明白。 不管陆老爷为何对她与苏铃多了维护之情,但显然陆老爷不准备提,她自然也当不知。 “是。”苏镜恭敬回答,随后才在陆骁的示意下,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 当然,她只坐了凳子三分之一的位置。 苏镜没有犹豫,直接禀报道:“我前日才去地里看过,种下的种子基本都已经出芽,等长出还需要些时日,过几天我再去看。” 陆骁听得都有点诧异,“出芽了?我记得才种下去没几日。” 他不事农桑,对这些不甚清楚,但苏镜的话还是让他有点意外。 苏镜点头,“是,距今日已种下九日。” 陆骁点了点头,道:“近来城内有流言,说是安州今年也有大旱,今年开春还没下过雨,这是天灾,与你无关。” 陆骁的话有点绕,但到最后苏镜听明白了,心里稍有点诧异。 陆老爷是在……给她找理由? 前世,不管是天灾人祸,只要她伺候的地出点问题,哪怕是风吹断几根粟杆,陈无双都会教训她一顿。 陆老爷这样的主家,她还是第一次碰到。 苏镜心里有些动容,“多谢陆老爷,苏镜明白。”但她有信心,她不会让陆老爷失望,更不会辜负自己! 只是有前车之鉴,这话苏镜自然没说出口。 陆骁颔首,看苏镜的面上没丝毫退缩,反而充满了斗志和勇气,陆骁心里暗自点头,就这份儿一往无前的勇气,的确有陆家的风范。 “好好干。”陆骁对苏镜道:“尽人事,听天命。” “是。”苏镜立刻应是。 陆骁顿了顿,道:“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 苏镜这才退下。 远远的,她就看到立在丹枫园门边的两道人影。 “镜镜!”苏玉兰快步迎上前来,上下仔细打量苏镜,确定女儿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怎么样?二公子没有为难你吧?” 苏铃跟在苏玉兰身后,此刻双手环胸,俨然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苏镜道:“娘,二公子人很好,怎么会为难我?” 苏铃无声嗤笑,一脸的不相信,二公子很生气,又那么在意月饼,不可能不为难苏镜。 在她看来,苏镜现在的话就是在逞强而已。 苏镜挽着苏玉兰的手臂,继续道:“只是我又去见了老爷而已,您也知道,我如今在为老爷种地。所以老爷传我去问问情况。” 苏镜无视苏铃,继续道:“老爷还说,安州都传遍了,今年干旱,只怕收成不会很好。” “但只要尽人事,听天命就好,毕竟谁能在大旱之年丰收呢?” 苏镜唇角微微上扬,她这话就是说给苏铃听的。 她已经明示了,希望苏铃可不要傻到听不出来才好。 苏玉兰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觉得在陆家的日子已经比桃源村的村长家里过的还好,陆家的主子们也都是好人,所以苏镜这话她毫不犹豫的就信了。 苏镜道:“娘,我有点累了,就先休息了。” “好。”苏玉兰不疑有他,“早点休息。” 趁此机会,苏镜扫了一眼苏铃。 苏铃还停在门边,此刻一脸的若有所思,看起来是将她方才的话听进去了。 苏镜唇角微勾,转身回了房。 房间明显被翻动过,不用多想,苏镜都知道是苏铃干的。 大概是为了找香囊。 但做的也太肆无忌惮了,满屋凌乱。 还好,她并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她的东西,都装在脑子里。 她连忙翻找收到的紫毫笔,却见它正被随手丢在地上,许是因为苏铃不识货,倒还是完好的。 她上前捡起紫毫笔,拂去灰尘,放入盒子里装好。 这才转身,走到门边,看向院子里正在发呆的苏铃。 苏铃在思考,方才苏镜的无心之言提醒了她。 旁人不能在大旱之年丰收,但陈小姐可以啊!她何必盯着自家娘亲呢?陈小姐一时不出门,兴许就是在培育改良粮种。 她可以……让陈小姐来找她啊! 苏铃的大脑迅速运转,在心里制定计划。 “苏铃。” 苏镜的声音打乱她的思绪,她没好气的抬眼,“干什么?” 她还没找苏镜的麻烦呢,苏镜倒先来找她。 “去把你弄乱的东西收好。”苏镜指着她的屋子道。 她们刚在陆家没住多久,所以东西并不多,一些陈设也多是陆家客院从前的布置,收拾起来并不算困难。 但她才不惯着苏铃! “凭什么。”苏铃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苏镜,我劝你最好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否则……” “否则怎样?”苏镜毫不客气的打断苏镜的话,上前一步直视着她的眼睛,“你能怎样?” “我!”苏铃气,想放狠话,但说什么都显得杀伤力不足,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弱了几分。 但她很快就又挺起腰背,道:“苏镜,以后迟早有你求我的时候!” 等她成为陈家小姐,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苏镜就是跪在她脚边磕头认错,她都不会施舍一个眼神。 苏镜听着苏铃意味深长的态度,差点气笑。 她现在都有点好奇了。 苏铃这么迫不及待的奔赴陈家,等看清陈家的真面目,不知表情会有多精彩。 “还想要你的香囊,就去收拾。”苏镜懒得再跟苏铃多说。 也就是她问过,小荆芥对狸奴没有伤害,否则她早揭穿苏铃了。 苏铃刚刚在屋内翻找过,什么都没找到。 被苏镜一威胁,气的直跺脚,“你威胁我?” “去。”苏镜觉得,她没给苏铃一巴掌,已算脾气很好。 苏铃哼了一声,“你最好还给我!” 她说着,到底还是进了苏镜的屋子,去收拾残局。 她心里虽然已经有了想法,但不是一两日就能成的,她忍。 她忍不住回头看苏镜,眼里满是冰冷与恶意:等她去了陈家,一定要让苏镜跟她上辈子一样,去做个手脚都被打断的臭乞丐! 第44章 赚大了赚大了 苏镜监督着,苏铃心里再不甘不愿,却也只能将苏镜的屋子收拾齐整。 待她忙完一切,快步走到苏镜面前,伸出手,“还给我!” 还给苏铃? 门都没有。 苏镜道:“不还。” “你耍我?!”苏铃变了脸色,气愤的看着苏镜,“苏镜,你信不信……” “你尽管闹。”苏镜平静打断苏铃的话,“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为什么闹。” “你说陆星野看到月饼对香囊的反应,会不会猜出什么?” 苏镜一句话,掐住了苏铃的七寸。 苏铃瞬间失声。 苏镜越过她,进了房间,而后重重将房门关上。 苏铃气得抬脚踹了一下房门泄气,却是她自己疼的龇牙咧嘴,想到苏镜刚刚的威胁,她到底没敢再闹。 转身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次日。 苏镜没出门,向陆家的下人借了纸和墨,又寻来了炭笔,她虽然脑子里清楚记得不少东西,但凭借她自己做出来,却是不可能。 安州等地较为偏远,多山地丘陵。 如今广泛使用的直辕犁较为笨重,需二牛及以上方可牵引使用。但耕牛贵重稀少,所以安州境内多用人力。 相比之下,曲辕犁更为适合安州等地,轻巧灵活,且只需一牛牵引。 当然,苏镜也只是现在先准备着,现在推广自是不现实,至少要等解决粮食问题之后。 苏镜前世就研究过,但当时她已经知道了娘亲出事的消息,所以此事她并未告诉陈家。 苏镜呆在陆家,苏铃却是一早就出了门。 她要再去看看,能不能见到陈小姐。 苏铃在街道上,自然也听到了城中关于旱情的议论,待听到大部分的言论都是说今年安州还要大旱的消息,苏铃稍微有点诧异,这件事整个安州城都知道了? 不过,一切都是她的功劳吧! 必定是她告诉陈家之后,陈家相信了这件事,并将此事广而告之,宣传开来。 也是希望安州境内的百姓们能早做应对。 陈家还是太心善了。 苏铃一边听热闹,一边寻当铺。 陆家虽然管她吃穿,但她手里拮据,陆星野对她又小气,她喜欢的首饰都不舍得给她买。 苏铃今日出门便将陆星野给她的东西都带了出来,想着找个当铺换成钱。 虽然陆星野送的东西看起来就不值钱,但能换多少是多少。 苏铃很快就看到了当铺,刚一进门便将包袱里的东西都放在了柜台上,“死当!” 当铺老板上前,打开包袱看到里面的东西,眼皮直跳,忍不住瞧了苏铃一眼。 将这些值钱的东西打包破烂一般的打包在一起,如果不是家境优渥,司空见惯,那就是不识货。 “老板。”苏铃心里忐忑,面上却不动声色,询问:“这些值多少钱?” 当铺老板思忖片刻,一一查看之后,对着苏铃伸出一只手。 他先出五百两,看这位姑娘怎么换嫁…… “五十?”苏铃试探询问。 当铺老板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苏铃眸子一转,斩钉截铁道:“一百!” “一百全给你!”苏铃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一把木梳子,“爽快点,这个也搭给你。” 当铺老板的视线瞬间被木梳子吸引。 这是、小紫檀木的梳子!!! 只这一个梳子,便价值三百两,给他做添头?! 当铺老板强忍立刻拿起梳子鉴赏的冲动,强迫自己挪开眼,心里却是乐疯了。 他很确定,眼前的姑娘根本不识货。 见当铺老板不语,苏铃犹豫了下,说:“那九十两。” “就一百!”当铺老板道:“姑娘爽快,我吃点亏也无妨,添头就不必了,还是白纸黑字的落在纸上为好。” 苏铃觉得有点怪怪的,没有立刻回答。 当铺老板道:“姑娘,你若是不愿意……” “行。”苏铃怕当铺老板反悔,当即答应下来,“就一百两。” 白纸黑字,契约签订,当铺老板眉眼带笑,迫不及待的将所有东西都收拢到了柜台后面。 赚大了赚大了! 苏铃此刻心里也这么想,觉得赚大了。 她是真没想到,陆星野送她的一堆破烂,竟然还价值一百两!看来陆星野对她还是挺大方的。 不过比起陈家来,还是差太多了。 苏铃揣着热乎的银票,欢欢喜喜的出了当铺的大门,朝着陈记粮铺的方向走去。 她还是要去看看,能不能碰到陈小姐。 不过苏铃很快就失望了,因为陈记粮铺乃至于那一条街,都人烟稀少,十分安静。 苏铃转了一圈,才不甘心的离开,准备去买她上次看中的簪子…… 苏铃不知道的是,她刚出现在陈记粮铺周围,就有人发现了她的身影。 陈记粮铺的掌柜迅速命人将这消息送去了陈家老宅。 陈无双正坐在她的屋内看书,听完下人的禀报,这才吩咐人退下。 屋内安静下来。 陈无双抬眸,看了看窗外的万里晴空,面上若有所思。 相师说,这月有雨。那姑娘说,半年内都不会下雨,今天已经二十,这个月还不曾下雨。 这些时日那姑娘去陈记粮铺周围转了几次,可见她更在意此事。 所以,陈无双不急。 再等等。 “怜雪。”陈无双出声,守在门外的怜雪立刻进门,姿态恭敬,“小姐。” “让你去问的事,问的如何了?”陈无双坐姿优雅,声音温和,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 怜雪低着头,恭敬回答,“回小姐的话,安州境内大部分的种子都已经种下去了,有些种的早的,都已经发芽。” “奴婢也按照您交代的打听了,如今再下种子虽有点迟,但也还来得及。” “好。”陈无双微微颔首,侧眸看向怜雪,“让陈旺他们来见我,我有事吩咐。” 第45章 他家公子……吃醋了? 苏镜在屋内图纸还没画完呢,定山院就来了人,说的二公子传她去定山院。 苏镜只能放下手里的活,朝定山院去。 她到的时候,陆星野正抱着月饼等她,她一出现,陆星野便关注着月饼。 月饼仍旧很安静,此刻甚至还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在他怀里翻了翻身子,困倦里满是放松。 “二公子。”苏镜出声行礼。 陆星野又看月饼,听到苏镜的声音也没什么反应。 他对苏镜道:“过来,抱月饼。” 虽然他相信了大哥和陆管家的话,但还是决定要再试探一下,万一昨日只是月饼因为中药还没完全清醒,所以没认出“凶手”呢? 苏镜接过月饼,又趁机撸了一把狸奴。 狸奴在苏镜的怀里翻了个身,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极为享受的声音。 陆星野再次确定了。 对月饼动手的人,真不是苏镜。 再看到苏镜趁机撸月饼时,他还黑了脸,快步上前从苏镜怀里接过月饼,警告道:“不许动手动脚!” 这可是他的狸奴,才不准苏镜摸。 顿了顿,陆星野道:“昨日之事,是我误会你了,那个……抱歉。” 说完,不等苏镜说话,陆星野又急促道:“好了好了,没你事了,你回去吧。” 就算苏镜不是对狸奴下手的毒妇,那也是个欺负亲妹妹的坏姐姐,可别给他家月饼教坏了。 陆星野的反应完全在苏镜意料之外,她一直都知道,陆星野这人虽然笨了点,但还算能讲道理。 至于道歉什么的,她根本没想,毕竟人家是主子。 可没想到,陆星野会跟她道歉,虽然稍显敷衍。 “是。”苏镜答应了声,转身离开定山院。 她想了想,还是去了一趟沈策所在的客院,她明日想去一趟周家村,看看她的种子。 又不知沈公子那边是否还需要再去,决定还是去问问沈公子。 苏镜到客院的时候,沈策与长海才刚从外面回来。 “苏姑娘。”长海率先出声,朗声问:“你怎么来啦?” 沈策扫了长海一眼,将他的热情看在眼中,看来他昨日委婉的劝退,长海并不曾领会。 “沈公子,长海大哥。”苏镜先行了礼,才道:“我是想问问周家村之事。” “我明日想去一趟周家村,沈公子和长海大哥可还要去吗?” 长海下意识看向沈策,等着自家主子回答。 沈策心里几乎瞬间就有了答案。 去自然要去。 毕竟他虽寻到了周秀才,但周秀才知道的也有限,他该调查的事还要继续调查。 周家村那边对他有天然的信任,是个很好的突破点。再加上周秀才也在那边,需时常看顾着,免得出事。 现在还不是周秀才出场的时候,与其被他保护起来,不如就呆在熟悉的地方。 所以“苏镜兄长”这个身份,他还需要继续伪装。 “去。”沈策道:“我另给你安排一人,往后再去周家村带上她便是。” 长海还是别去了,免得越陷越深。 “好。”苏镜点头,“劳烦沈公子了。” 说定此事,苏镜便先行离开了客院。 长海忍不住问:“公子,怎么不让属下去送?” 沈策瞧他一眼,道:“你另有要事,让长湖去。” “是。”长海立刻答应,然后去传令长湖,长湖与他,都是公子的暗卫。 不过他是最优秀的,所以能一直跟在公子身边,而长湖是几个暗卫里唯一的女子。 等等! 长海似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神色微有些复杂。 公子是故意让长湖去的,因为她是女子。 所以……公子是不愿他单独送苏姑娘?长海脑子转的极快,最后暗忖:公子莫不是吃醋了吧? 他先前就觉得公子对苏姑娘有些不一般。 毕竟公子对谁都淡淡的,便是公子的未婚妻,公子都不曾如此关心,又送紫毫送伤药的。 公子不会真动了凡心吧?! 虽然公子原本就是逃婚来的安州,苏姑娘也长的好看,办事利落,但出身实在不堪匹配。 这条路,很难走啊。 沈策自然不知长海此刻已经在为他操心,他瞧着长海一整个走神的样子,全当成了长海的黯然失落。 他忍不住暗忖,那苏姑娘、就那么好? 苏镜回到丹枫园时,苏铃已经回来了,苏铃的头上别着银簪,耳朵上挂着夸张的耳坠,刻意在苏镜的面前晃了晃。 虽然她不喜欢苏镜,但不妨碍她在苏镜面前炫耀。 苏镜一眼就看出苏铃的意图。 瞧见苏铃将那几个廉价的银饰当宝,苏镜只觉无语。索性无视了苏铃的炫耀,进门继续画她的图。 苏铃见状,十分得意。 苏镜就羡慕嫉妒恨吧! 次日,一早。 苏镜刚出丹枫园的门,就被站在路边的人影吸引了注意力。 女子身姿挺拔,气质飒爽利落,黑色头发高束成马尾,看起来极有力量感。 “苏姑娘。” 女子走到苏镜面前,“我叫长湖,今日是我送你出城。” 长湖说话时,落在苏镜身上的眼里带着几分好奇。 长海找她吩咐这件事的时候可以特意叮嘱过:苏姑娘身份非比寻常,她需得小心对待。 “多谢长湖姑娘。”苏镜展颜一笑,声音温和,“今天要麻烦你了。” 长湖颔首,倒暂时没察觉苏姑娘的不寻常,只道:“苏姑娘叫我长湖便好。” 长湖姑娘……听起来怪怪的。 苏镜也道:“好,那长湖你叫我苏镜就行。” 两人说话间,一齐往侧门方向去。 长湖赶车很稳。 许是因为沈策不在,苏镜格外自在,路上探出半个脑袋与长湖闲话。 马车一路稳稳到了周家村,苏镜租的地外,将马车栓好,长湖按照长海的要求,寸步不离的跟着苏镜。 几日不见,种子发出的嫩芽已经钻出了土壤,一眼望去,一片浅绿。 是希望的颜色! 苏镜看着,只觉心情舒畅。 苏镜一路看着,往周家村的方向去,刚走没多久,便看到溜溜达达过来的周村长。 “周村长。”苏镜率先打招呼。 周村长也快步走了过来,“苏小姐,您来啦!”他心里很感慨,像苏小姐这样身份尊贵,却又常来地里的小姐,可真是……从没见过! “苏小姐,您这地我每日都来看着呢。”周村长说:“您放心,我一定给您看的好好的。” 苏镜笑,“周村长,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件事。” “村里的大哥们每日都要巡逻,不知大哥们是否可以巡到我的地附近来,当然,我不会让大家白干活。” 毕竟是灾年,如今安州境内人心浮动,前世便有粮食被恶意祸害的消息,她自然要未雨绸缪。 第46章 助力苏铃去陈家当千金小姐 周村长一听到这样的话,自然是大喜! 他每日都来苏镜的地里转转,一是想着与人为善,毕竟苏小姐雇佣他们,他们赚了钱,又有苏公子托底撑腰,改良了种地的法子。 二是想来看看苏镜这法子到底效果如何。 再就是这些地离周家村近,苏小姐上次也说将来还要找他们帮忙,到时候又能帮村里赚钱。 百利而无一害。 但周村长稍微犹豫了下,还是道:“苏小姐不必这样客气!若是需要,我每日让人来巡逻便是,不必再费什么钱。” 苏镜坚持,“村长好意,我心领了,但一码归一码,巡逻之事非一日之功,接下来两三个月都要劳烦大哥们,岂能让大哥们白白出力?” 苏镜说的有道理。 且毕竟巡逻的是村里青壮,周村长虽能做主安排,但什么都不给难保那些人心里不会有想法。 苏镜笑道:“村长,不过我话说在前头,价钱可能要比先前低一点。” 周村长立刻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比起从前干活儿,只是巡逻的时候转一圈,那简直轻松太多。 苏镜和周村长迅速敲定此事,并约定下次过来给钱。 周村长自无意见,当即拍着胸脯道:“苏小姐,您放心,这地咱们一定给您看的好好的!” 苏镜点头,“多谢。” 顿了顿,她又道:“我过几日会来一次,期间若有十分紧急的事,村长可让人去安州城陆宅的侧门寻我。” “好。”周村长点头,虽然奇怪为什么去陆宅找苏小姐,但识趣的没有多问。 贵人们的事,不该他多打听。 说完这些,苏镜又关心起了周家村的情况,“周村长,不知村里的种子情况如何?” 毕竟周家村的村民因有沈公子兜底,许多人都用了她的法子,算算时间,如今也该发芽了。 周村长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道:“托苏小姐苏公子的福,咱们村里的种子芽都发的比往年更好!” 苏镜虽然心里早有这样的猜测,但听到周村长的话还是很开心,“那就好。” 周村长脸上也全是笑容。 他之所以每日来苏小姐的地里看情况,也有因为学了苏小姐的办法真的有用的缘故。 万一将来苏小姐还有什么奇思妙想呢?那他们帮苏小姐干活,总能学到一二。 苏镜与周村长聊完,这才和长湖回城。 刚回到丹枫园,苏镜便得知,苏铃染了风寒,连门都没出,饭菜都是苏玉兰送到门口。 苏镜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苏铃的意思。 月饼性子活泼,又受宠,整个陆宅都是它的后花园。苏铃如今没了小荆芥味道的香囊,不敢再随便出门,怕撞上月饼,被记仇的月饼认出来。 毕竟自从上次月饼在陆宅受伤之后,照顾月饼的全安几乎是十二个时辰跟着月饼。 苏铃是怕露馅。 苏镜没去打扰苏铃,但从昨日苏铃出门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没联系上陈无双。 算算时间……陈无双的“惩罚”应该已经结束了才是。 陈无双是个对机会很敏锐的人,所以前世才能第一时间发现她对种子的改良,并在陈家人反应过来之前闹开此事,将所有功劳据为己有。 否则就陈家家主那偏爱儿子的性子,还真未必轮得到陈无双。 所以,在苏铃预测了今年旱灾的情况下,陈无双不该放弃这样的机会。 除非是陈无双另有打算。 苏镜暂时没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便没再思考,但她心里已经决定,要帮助苏铃一臂之力。 早些将苏铃送走,苏铃也能早些放弃打娘的主意。 如今种子刚种下去,她尚有时间处理这些。 等种子长起来,开始开花拨穗,那她就没时间看顾苏玉兰了,在此之前将苏铃处理好,很重要。 不过明日才是她与卫盛约好的时间,这件事还需卫盛帮助,所以要等明天。 “镜镜。”苏镜刚换了衣裳,苏玉兰便捧着锦盒从屋内走了出来,道:“我要出门一趟,晚些时候回来。” “好。”苏镜没多问,目送苏玉兰离开了丹枫园。 苏玉兰是去书房复命的,她给陆骁的衣裳做好了。 苏玉兰刚到,陆管家便立刻通禀,请苏玉兰进了书房,“陆老爷。”苏玉兰行礼,“您的衣裳我已经做好了。” 陆管家从苏玉兰手中接过锦盒,双手捧着送到陆骁面前。 陆骁打开锦盒。 入目便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 雄鹰双目炯炯,好似要从衣裳上飞出来一般,陆骁有些诧异的看了苏玉兰一眼,没想到她的手艺这样好。 而且那种熟悉感又来了。 他的手落在衣裳上,手指摩挲过雄鹰的翅羽,这衣裳与雄鹰……似曾相识。 陆骁看的入神,一时没有说话。 苏玉兰在旁等着,心情有些忐忑,好一会儿才忍不住询问:“陆老爷,这衣裳若您不满意,或有不合适的地方,我都可以改。” “不必。”陆骁道:“这雄鹰活灵活现,苏娘子可是见过真正的鹰隼?” 苏玉兰忙摇头,“我从前连桃源村都没出过,从不曾见过的。” 是吗? 陆骁有点怀疑。 若是不曾见过,如何能绣出这样生动的鹰? 苏玉兰嘴唇动了动,还想再说点什么,终究是没开口。 这鹰对她而言,意义非凡,她这些年终究是费了心思研究,但在陆老爷面前解释,总是怪怪的。 陆骁主动开口询问:“那苏娘子很喜欢鹰?” 苏玉兰抿唇。 喜欢吗? 也不见得。 她只记得那夜浮浮沉沉间,她颤抖的手指只能描摹到那鹰隼。那男人离开前,用那件衣裳裹住了她。 那是除了小木剑之外,那人仅有的留给她的东西。 当然,衣裳早已不见了。 没几日便被家里人卖了换钱,但她日日看着,等着那人来提亲,便是这十多年过去,都不曾忘记。 见苏玉兰不语,陆骁瞧她一眼,略过此事,“这衣裳很好,辛苦苏娘子了。” 苏玉兰收回思绪,微松一口气,“陆老爷您满意就好。” 苏玉兰看陆骁并没有现在就要试穿的意思,很快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苏玉兰刚离开,陆骁便看向陆管家,斟酌片刻道:“去查一下,苏家母女这些年的情况。” 从前因为苏玉兰的小木剑,苏镜苏铃肖似他母亲的容貌,陆骁心里的怀疑并不多。 再则,毕竟是老二家眷,若他去查,也总显得有些越矩。 原是想等老二回来再去调查的。 可这两次苏娘子绣了如此灵动的鹰隼,却还说不曾见过……刚刚他问起时又神色复杂,不曾解释。 他很难不怀疑。 身为军中的一军主帅,陆骁自然不是什么没脑子的莽夫。 陆管家立刻应是,转身去安排。 次日,苏镜出了门。 她很快到了老位置,沈记粮铺外面。 卫盛与卫央已在等她,这次都不需要苏镜多说,打了招呼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寻安静的地方。 卫盛将这些时日又得到的铜钱给苏镜。 许是播种期已经过去,所以这次的铜钱要少一些,苏镜索性没要,“你先拿着,这些时日我有件事要你去做。” 卫盛连忙应是,“请小姐吩咐。” 苏镜对着卫盛招了招手,凑近他,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卫盛表情变幻不定,但他很有自觉,并不多问,在苏镜吩咐完之后道:“请小姐放心!” 卫盛虽然年纪不大,但上次的事就做的很好。 苏镜抬手拍了拍卫盛的肩,“阿盛,交给你,我放心。” 苏镜的眼里全是信任,卫盛只觉与有荣焉,连背脊都挺直了几分。 小姐吩咐的事,他一定办的妥妥当当。 苏镜离开之前,又吩咐了卫盛一句,“这件事比上次的事,更需要谨慎小心。” “一旦被人发现……” “我一定不会连累小姐!”卫盛斩钉截铁道。 苏镜被逗笑,“我是想说,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会很严重,所以上次的方式也不能再用。” 毕竟时间太短,她担心会有人盯着。 “是。”卫盛一一记下,脑子已在飞速转动,该怎么完成小姐的吩咐。 “我有一个想法。”苏镜跟卫盛交代完,才回了陆家。 苏铃倒是如昨日一样,在房间里称病,连陆星野亲自过来找她,都避而不见。 倒是苏镜又被她牵连,得了陆星野好几个警告的眼神,看那样子倒像是怀疑,是苏镜欺负了苏铃。 苏镜趁着苏铃见不到陈无双,这几日又装病,整个人都忙得飞起。 不是在安州城内打听情况,便是去地里看情况。 几日过去。 她地里的种子已经长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绿色,成长的速度极快,如今已到了脚踝的高度。 同样的,她让卫盛做的事,也已经有了进展。 一夜之间,一条消息在安州城传开:安州的旱灾将由陈家以及陈家大小姐陈无双结束。 事情传的沸沸扬扬,整个安州城都沸腾了! 前些时日,陈家大小姐陈无双便在安州城狠狠出了一波风头,尤其是还牵扯到租地和粮种的事。 后来又虎头蛇尾的结束,安州城内对于此事也是议论纷纷,热度尚未消减。 如今又传出这样的消息,先前的事又被翻出来,比如有人当街大喊,陈无双是救世之人的消息之类的。 陈家大小姐、陈无双、陈家。 这几个词一夕之间风靡安州城,安州城无处不在讨论陈家。 陈家。 “整个安州都传遍了?”陈无双罕见的有些克制不住脸上的怒容,她声音低沉的可怕。 怜雪早已匍匐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身体还轻轻颤抖着,声音也在发颤,“是,是的……小姐。” “自昨日开始,便陆陆续续有人在各处发现,‘陈家大小姐结束旱灾’的字样。” “并非一个地方,而是城内各处。” 怜雪说着,心里也忍不住在怀疑:旱灾当真会因大小姐结束吗? 陈无双脸色难看,很快就想到了上次在她面前自荐的那人。 是不是那个女人?! 因为不满她拖延时间,所以现在这样,是给她警告? 但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去寻找那个女人,而是这件事传遍了安州,那……父亲也知道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下人的声音,“大小姐,老爷请您去书房。” 来了。 陈无双看向怜雪,道:“让陈旺他们都回来,立刻去找那个女人,一旦发现,立刻控制住!” 说罢,她才出了房门,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她已经做好准备了。 与此同时,苏镜在得知事情已经传开之后,也回了陆家,万事俱备,只差苏铃。 苏铃这几日又出了一次门,不过因为卫盛的消息还没传开,所以陈无双依旧没见苏铃。 不过没关系,这次只要苏铃出现,陈无双必会见她。 而且她很确定,苏铃不会提及她。 苏铃现在恨她,恨不能与她撇清干系,绝对不会让她“沾光”。正是确定这些,她才敢做这件事。 苏镜回了丹枫园,这几日陆星野和月饼很少过来,苏铃的胆子倒是大了许多,也出门在院子里溜达了。 苏镜无视苏铃,直接对苏玉兰道:“娘,今日我出门,听到了一个大消息!” 第47章 陈无双接受苏铃 苏铃直接跑出了陆家,到了安州城。 果然,苏铃到了安州城,便听到了城内关于此事的议论,沸沸扬扬,所到之处,尽可听到关于陈家,陈无双,陈大小姐的议论。 苏铃这才确定,苏镜刚刚的话都是真的! 这件事真的已经在安州传开了。 苏铃脸色变幻不定,难道……还有人也重生了?也想要向她一样,去陈家享受荣华富贵。 不,绝不可以! 这条路是她的,只能她来走。 苏铃直接就朝着陈记粮铺的方向走去,但苏铃还没走到陈记粮铺,就被人拦住。 为首之人正是怜雪,怜雪身后还跟着两个大汉。苏铃一眼认出怜雪,当即停下脚步。 怜雪看到苏铃,只一示意,她身后的大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苏铃的退路拦住。 苏铃心跳如雷鼓,这才发现她冲动了! 她都还不清楚究竟是谁散步这些消息,跟陈家的联系和沟通是不是比她进展更快…… 怜雪看着苏铃,道:“我家小姐有请。” 安州城传的沸沸扬扬,怜雪的心里也对这样的传言生出了怀疑,所以待苏铃的态度还算客气。 苏铃整个人都有点紧张,但如今已经没了退路,她只能点头,“带路。” 不过很快,苏铃就多了底气。 她前世乞讨为生,最会察言观色,所以敏锐察觉到怜雪对她态度里隐含的客气。 她的腰板逐渐挺直。 很快,苏铃就被带到了陈记粮铺。 苏铃到陈记粮铺外时,心里生出几分不满,“陈无双就在这里见我?” 上次陈无双见苏镜的时候,又是在大酒楼设宴,又是送地送钱的。见她却只在这破地方。 根本就没什么诚意。 怜雪听出苏铃话里的不满,正在不知该怎么说话的时候,身后传来陈无双温和的声音,“这里更方便。” 在外面难免隔墙有耳,尤其此刻要谈的还是至关重要的事。 “姑娘若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怜雪。”她脸上戴着面纱,眉眼扬着笑意,气质温柔。 看起来便如九天之上救苦救难的神女。 苏铃眸子一转,道:“既然陈小姐这么说了,那不如咱们边吃边说。” 她在陆家吃那些普通饭菜,吃的嘴里都没味儿了,她现在想吃点好的,不过分吧? 她的要求也不过分,就跟陈无双那日招待苏镜的宴席一样就成。 她不能比苏镜差。 “怜雪。”陈无双喊了一声,“去吧。” “陈小姐。”苏铃笑的一脸体恤,“也不用准备的太好,在白云楼随便定一桌就行。” 陈无双眼眸微眯,再次对怜雪点头。 怜雪很快离开,陈掌柜又送上热茶,这才退了下去。 室内只剩陈无双和苏铃两人。 “姑娘贵姓。”陈无双示意苏铃喝茶,同时出声询问,态度客气。 苏铃眸子一转,道:“凌。” “凌姑娘。”陈无双看着苏铃,道:“想遇即是缘,不知我可有什么能为姑娘分忧之事。” 苏铃眉梢轻扬,只觉得陈无双很懂事。 “陈小姐。”苏铃一脸的神秘莫测,道:“我上次便说过,我就是为你而来。” 苏铃说完,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便不再说话,一副时机未到不便多言的意思。 陈无双是人精,迅速就明白了“凌姑娘”的意思。 她将茶盏往“凌姑娘”的面前推了推,道:“凌姑娘,请喝茶。” 苏铃端起茶盏,学着陈无双矜持的样子喝了一小口便就放下了,她一会儿还要吃大餐呢,现在喝这么多茶水一会儿吃不下。 “凌姑娘,前几日我家中有事,所以未能出门,不知有没有耽误凌姑娘的事。” “若有耽误,倒是我的不是。” 陈无双声音温柔,态度十分客气。 她尚且不知这位凌姑娘的底细,暂时客气一些总是没错,若真有人敢骗她……那也要看看能不能承受得起需要付出的代价。 苏铃对陈无双的态度很满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陈家大小姐就是这样的性子。 “倒也不算耽误。”苏铃摆了摆手。 陈无双笑了笑,又说:“既然如此,不知凌姑娘可否收了这些神通?” 陈无双说这话时,紧盯着苏铃的表情,想从些许微小的表情变化看出些什么。 苏铃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陈无双在说什么。 苏铃很快反应过来,笑了笑,大大方方道:“陈小姐,外面的那些赞誉不算什么。” “都是你应得的。” 赞誉?! 陈无双的表情僵在脸上,原本她从“凌姑娘”的反应里看出,此事只怕非“凌姑娘”所为。 但这会儿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又多了点不确定。 就在此事,外面传来响动,却是怜雪让人送来了席面。 苏铃看着满桌丰盛的美食,眼睛瞬间变得明亮,她咽了咽口水,待所有人离开之后,才看向陈无双。 “陈小姐,你我有缘,有些事我也不瞒你!” “你如今所做之事想要成功,还需要一部分气运的加持。”她的脸上扬起得意的笑,“而我,正是你等待的人。” 苏铃怕陈无双听不明白,又说:“你我一体,我方能护佑你。” 所以,快点求她去陈家当千金小姐吧! 见陈无双脸上温和的笑容微微僵硬着,没再说其他话,苏铃也不着急,道:“不急,陈小姐可以慢慢想。” 说着,苏铃便提起筷子,伸向她盯了许久的羊肉。 她馋了好久了! 陈无双大概懂了苏铃的意会,但她也将眼前人的粗鲁都看在眼中,此刻瞧着“凌姑娘”两眼放光的大吃。 她心里只有不可置信:这样的人,能护佑她? 苏铃此刻只顾着吃,全然没在意陈无双的表情,因为在她心里,这件事已经注定。 陈无双心地善良,又心怀天下,听了她的话肯定会相信她! 不过她接连吃了几个菜之后,有些意兴阑珊。 这菜看着倒是豪华丰盛,色香味俱全,怎么吃起来……还不如陆家的家常菜好吃啊? 怜雪不会是随便找了一家酒楼敷衍她吧? “凌姑娘。”就在此时,陈无双出声,“凌姑娘上次曾说,知道我在做的事,不知凌姑娘能帮我些什么。” 她能做什么? 苏铃有瞬间的茫然,她……还需要做什么吗? 她都告诉陈无双这么要紧的事了,陈无双不应该马上将她供起来吗?这个问题完全在苏铃的意料之外。 但很快,苏铃就露出神秘的微笑,“陈小姐,你想要得到的,我都可以帮你。” “有我在,你将会成为安州的活菩萨,安州无数百姓都会为你立长生牌位!陈家将来会成为皇商,你会成为御赐郡主……” 苏铃直接就是一个畅想美好未来! 苏铃前世是真的听说过这些消息的,所以此刻说话的语气十分真挚,落在陈无双眼中,就像“凌姑娘”亲眼所见一般。 但激动之余,陈无双很冷静,甚至还带着点不确定。待种子之事曝光,陈家只怕要被骂死。 百姓还会立长生牌位? 至于皇商,郡主什么的她更是想都不敢想。 她做的事,前景当真这么美好?陈无双这般想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凌姑娘。”陈无双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道:“这些话可不能乱说。” 苏铃脸上又露出那种陈无双熟悉的神秘的微笑,“陈小姐,我有没有乱说,年底你就知道了。” 年底??? “不知凌姑娘怎么帮我。”陈无双想到方才“凌姑娘”说的与她一体,但又不确定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苏铃见状,也不再卖关子,直接道:“迎我入陈家,做陈家的千金小姐。” “一切自会迎刃而解。” 苏铃话音落下,整个屋内都瞬间安静。 陈无双面上温柔的笑容僵住,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表情。 苏铃很自信,她等着陈无双求她。 但她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声音,“不够。” 苏铃一怔,看向陈无双,“什么?” 方才还在跟着苏铃的节奏走的陈无双,此刻的气势完全变了,虽然还是温和笑着,苏铃却莫名觉得,像是变了一个人。 陈无双端起手边的茶盏,道:“就凭凌姑娘刚刚说的那些,入主陈家,还不够。” 谈判,最重要的就是洞悉对手的目的。 陈无双步步引导,让苏铃说出目的,她便立刻掌握主动权,“凌姑娘刚刚的话看似说的对,于我而言却都只是镜花水月。” 到了现在,“凌姑娘”说的最有用的消息,就是接下来半年安州将持续干旱。但安州早已传开,今年还是灾年。 唯一有用的价值也没了用。 “凌姑娘,你需要说点更准确,更实际的东西。”陈无双觉得眼前的姑娘不是特别有心计,至少在她如今看来。 所以她很好奇,凌姑娘的消息都从何而来。 她更好奇,刚刚凌姑娘说的那一切,该如何实现。 苏铃有点被陈无双的态度气到,“耐旱的粮种,便是在旱情严重的情况下亦能成熟丰收。” 陈无双微怔,眼中异彩连连。 “凌姑娘”会这些? 若当真有这样的能耐,在她面前摆这些姿态,甚至提出这些要求,那也是合情合理。 再想到“凌姑娘”刚才说的,能让陈家鱼跃龙门,能让她成为郡主……所以,凌姑娘是准备将这些功劳,都给她?! 而她,只要成为陈家的千金小姐? “凌姑娘此话当真?”陈无双心中思绪是百转,实则也不过瞬间,便是她刻意保持姿态,此刻的语气也稍透出几分急切。 “当然!”苏铃笃定极了。 这一切都是前世真正发生过的事,她有什么好不确定的?只是她觉得还是要强调她在其中的重要性。 她便道:“有我在,你一定能做成!” 至于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陈无双将信将疑,但一是面前人说将会大旱之事为真,二是眼前人的态度,信誓旦旦的。 陈无双思忖片刻,道:“凌姑娘,如今陈家是我父亲做主,你的提议,我无法做主应允。” 苏铃沉了脸,当即便要离开。 看来陈无双这条路走不通,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去找她娘…… “凌姑娘且慢。”陈无双起身,拦住苏铃,微笑道:“不如凌姑娘先随我回陈家,表面充作我的贴身侍女,实则在我院中享受与我同等待遇。” “待此事做出了成果,我们有足够的话语权,再说服父亲,顺理成章让凌姑娘成为陈家千金。” “凌姑娘,你还年轻,往后……还长着呢。” 苏铃原本很生气,可听到陈无双慢条斯理的劝告之后,倒是意动了。 尤其是最后一句。 陈无双说的对,她还年轻,还能再活几十年。 反正等年底陈无双就会培育成功,算算时间也就大半年的时间,况且现在还能享受陈无双的待遇。 她怕什么? 见苏铃被说动,陈无双唇角上扬,“凌姑娘,我只能做到这一步,若你还是不满意的话……” 陈无双的语速渐慢,看着苏铃的眼底满是志在必得。 若是“凌姑娘”实在不同意,那她就只能使出非常规手段了。 “咳。”苏铃轻咳一声,故作姿态道:“既然陈小姐都这么说了,那我便给陈小姐这个面子。” 很好。 陈无双嘴角上扬,“既如此,凌姑娘今日便随我回陈家吧。” 第48章 成了,耍苏铃,又能怎 陈无双声音温柔,面上带着温和的笑,说出来的话字字句句都在为苏铃考虑。 苏铃听着,心里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竟也萌生出了几分感动。 陈无双什么都好,就是太单纯善良了点,明明是她做出来的成就,前世却便宜了苏镜一通享受。 而且从现在看来,陈无双对她,可比娘和苏镜对她好多了! 处处都在为她考虑。 “麻烦事”几个字一出来,苏铃的心里便有了明确的倾向。 “好。”她眸子微转,心里暗暗对陈无双说了声可惜。 陈无双对她这么好,她却要欺骗陈无双,毕竟她一会儿要在卖身契上签的,可不是真名字。 陈无双一声令下,陈记粮铺的人很快便写好了卖身契。 苏铃编了个“凌苏”的名字。 待苏铃按下指印,卖身契便生了效。 陈无双拿起卖身契,看了看唇角微微上扬,道:“苏苏,既然你还有事要处理,那卖身契先放在我这里,正好我拿去过了我父亲的眼。” “待你忙完事,随我到了陈家,我再还给你,到时随你处置。” 苏铃没有意见。 “对了,苏苏,不知你的麻烦事要处理几日?”若凌苏所言为真,算算现在的时间,已经该马上开始了。 再拖延,只会耽误正事。 苏铃想了想,道:“三日内,三日内我来找你。” “好。”陈无双点头应允。 两人聊完事,本该离开,但苏铃没急着走,而是看向陈无双,“无双,我现在手头紧……” “怜雪。”陈无双一声令下,怜雪立刻上前,从袖子里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送到苏铃面前。 “苏苏。”陈无双解释,“今日出门匆忙,没带太多钱,剩下的待你去了陈家在再补给你。” “好。”苏铃倒没意见。 反正等她去了陈家,陈家的一切都是她的,她着什么急? 况且她要钱也是想着方便打发陆星野和娘,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她从前还想着给苏铃十两银子,现在连一文钱都不想给。 苏铃拿了钱,欢欢喜喜的离开了陈记粮铺。 陈无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唇角上扬,心情极佳。 “小姐。”怜雪凑到陈无双身边低声问:“要不要让人跟上去?” “不必。”陈无双的声音很自信,“她会回来的。” 退一步讲,她手里还有卖身契,有这个在,凌苏就跑不了。 “吩咐下去,一旦凌姑娘来了,立刻传信于我。”陈无双说着,出门上了马车,离开了陈记粮铺。 苏铃跑出陆家时,苏玉兰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不确定这是个什么情况,但苏铃跑的速度太快,她实在没追上。 况且她手里还有给陆家两位公子做夏裳的活儿,只能在丹枫园里等着,坐在屋檐下做衣裳,视线却一直盯着门口,整个的心不在焉。 苏铃出现时,脚下带风,步履轻快,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苏镜一看就知道:成了! “铃铃!”苏玉兰长出一口气,忙放下手里的活起身迎上前去,“你刚刚去哪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苏铃推开苏玉兰的手,脸上笑意收敛,“娘,我有要紧事才出门嘛,下次一定告诉你。” 她得意的眼神扫过苏镜,眼里闪过一抹轻蔑,而是对苏玉兰道:“娘,我累了,我先回房休息了啊。” 苏玉兰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好,累了就歇着。” 苏铃的表情在苏镜的预料之外。 苏镜原本还以为,苏铃会一去不回,或者回来便大张旗鼓的宣布,她要离开陆家去陈家。 苏镜的眼里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苏铃回屋,在床上躺下,她回来的路上已经想过了。 她不能一去不回,娘和陆星野可能会找她。她也不能直接提,娘肯定不愿意,陆星野说不定也会追问。 若是惊扰到陈无双,那对她来说就太麻烦了。 前世娘享福,可没带着她。这辈子她本来想带着娘享福,却被苏镜破坏!如今她靠的都是自己,凭什么便宜旁人? 所以她必须想一个好办法,让她顺理成章的离开陆家,至于这个人选……她已经选好了。 苏铃想到未来的美好,越想脸上的笑容越灿烂。 终于,好日子要轮到她了! 苏镜不知道苏铃究竟意欲何为,但猜到定没什么好事,可如今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次日,又是苏镜去地里的日子,她刚开门,苏铃也跟着开了门,嗓音清甜的朗声大喊,“姐姐,等等我。” 苏铃穿着一身新做的粉色衣裙,先前买的银簪子银手镯自己陈无双之前给的玉手镯和腰间的玉佩全戴在了身上。 搭配的有些不伦不类。 但苏铃不觉得,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察觉到苏镜的眼神,苏铃的唇角微微勾起,整个人骄傲得意极了。 苏镜一定是羡慕她吧。 “有事?”苏镜只扫了一眼便淡漠的收回了视线。 “姐姐。”苏铃上前两步,挽住苏镜的手臂,“你是不是要出城去地里呀?我跟你一起去嘛。” 偷师! 这是苏镜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苏铃根本不知道她才是培育改良出新种子的人,所以才一门心思的找陈无双。 那就是有别的目的。 “不用。”苏镜一口回绝,十分冷酷的看着苏铃,“别跟着我。” “姐姐……”苏铃撒娇,苏镜更觉得她图谋不轨。 苏铃现在应该急着去陈家“享福”才是,怎么可能想跟她去地里? 除非,是想利用这件事做文章。 苏镜脑中灵光一闪,好像明白了什么。 “好啊。”苏镜改口,“你既然想去,就跟着呗。” “姐姐真好!”苏铃展颜一笑,然后大声对屋内的苏玉兰道:“娘,我跟姐姐一起去地里了哦。” 苏铃不只跟苏玉兰说,她一路上边走边说,看到一个陆家人便说一次。 整个人热情又亢奋。 苏镜看到她如此作态,几乎敢确定她先前的猜测为真。 苏铃就是想算计她。 利用她离开陆家,悄悄去陈家,还能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好算计! 经过几次的接触,苏镜和长湖已经很熟悉,往常两人都会唠嗑,今日却有着沉默。 下了马车,苏铃就停在原地不动。 她上次来过地里,这里到处都是泥巴,脏乱得不行,她穿的这么好看,才不要去地里。 “姐姐,你自己去忙吧,我就在这附近转转。”苏铃道:“你放心,我就在马车里等你。” 苏镜放心才怪。 “不行。”苏镜否决道:“这里是城外,鱼龙混杂,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如果你不能在我的视线范围内的话,我就让长湖姐送你回去。” 长湖闻言,看向苏铃,“可以。” 苏铃咬唇,权衡片刻道:“好吧,我跟着就是了。” 她就不信,苏镜会一直看着她。 苏镜的注意力一旦转移,她立刻就跑,然后藏起来。 在苏镜的要求下,三人一齐往地里走去。 苏镜走在前面,苏铃走在中间,长湖最后。 这个站位让苏铃有点不开心,下意识的想往后缩,可无论她走的多慢,长湖始终在她后面。 而且苏镜还会催促她,“苏铃,你要是走不动,我就让长湖送你回去。” 苏铃只得加速。 她心里烦躁得很,周围的环境也根本没看在眼里。 看到苏镜地里长出来的绿色也全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她从小看到大,看了这么多年。 天气炎热,走了一会儿后,苏铃忍不住发牢骚,“到底还要走多久啊?” 她都快要累死了! 苏镜脸不红气不喘,还在催促苏铃走快点。 长湖就更不用说了,那优雅的模样简直就跟走在康庄大道上一样。 “快了。”苏镜看了苏铃一眼,出声鼓励道。 苏铃快疯了,她眉眼全是不耐。 她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苏镜第五次说“快了”。 可实际上呢? 根本遥遥无期。 有那么瞬间,苏铃甚至都怀疑苏镜是不是知道了她的打算,故意耍她! 苏铃是真的累,她出了一身的汗,还因为走不动摔了一跤,原本干净的裙子被弄的全是泥巴。 整个人狼狈极了。 苏铃自暴自弃的坐在地上,耍赖道:“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 她再走真的要累死了。 “真走不动了?”苏镜看向苏铃,确认询问。 苏铃坚定极了,“真的走不动了!” “那好吧。”苏镜说:“那我们现在就走回去,坐马车回城吧。” 苏铃懵了。 她不可置信的抬眸,瞪大眼睛看着苏镜,“走,走回去?” 她刚刚辛辛苦苦的走过来,人都要累死了,现在又走回去??? “对啊。”苏镜回答的理所当然,脸上带着鼓励的笑容,对着苏铃伸出手,“来,我拉你起来。” 苏铃觉得她现在不是不想走了,是不想活了。 尤其是她此刻模样狼狈,苏镜脸上却连汗水都没有,只沾染了些许泥巴。 对比太过惨烈。 苏铃眸子一转,可怜兮兮的看着苏镜,“姐姐,我真的走不动了。你……” “没事。”苏镜鼓励的看着苏铃,“走不动了我们可以歇会儿。” 说着,苏镜和长湖对视一眼,两人就站在一边的树荫下,视线都落在苏铃身上。 苏镜绝对是故意的! 苏铃快气死了。 她也往树荫的方向挪了挪,直接对苏镜道:“姐姐,你背我好不好?” “不好。”苏镜回答的很快,“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苏铃下意识看向长湖,喉咙动了动,到底没敢出声。 这个女的看起来就不好惹。 苏铃破罐子破摔的坐了好久,原本是想着等苏镜着急,她才好拿乔让苏镜背她。 可苏镜根本不着急。 甚至还蹲下拔起了地里的草,一边道:“苏铃,你休息好了跟我说。” 就算是这样,苏铃也跑不掉,因为长湖正看着她。 最后还是苏铃先扛不住,太阳越来越大,这地里还有蚊虫,她已经觉得身上发痒了。 她勉强起身,“姐姐,我休息好了,我们走吧。” 想到要走一大圈回去,她就笑不出来。 回去的速度比来的时候更慢,苏铃就算再休息,可腿脚的酸软是没办法的。 等她走到马车旁边的时候,双腿又是一软,整个人都在轻颤。 “我要喝水!”苏铃觉得嗓子都要冒烟了。 可马车里根本没准备水。 第49章 荣华富贵,我苏铃来啦! 场面瞬间安静,周围只有苏铃委屈抽噎的声音。 陆星野僵在原地,面上的表情有些尴尬,没想到居然是他误会了苏镜. 他下意识的看了苏镜一眼,正对上苏镜的眼睛,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陆星野莫名看出些许控诉。 他别开眼,语气有些不自在,“那苏铃怎么哭成这样?” “二公子该问苏铃自己。”苏镜声音淡漠,没什么耐心跟陆星野说话。 陆星野看向苏铃,“你哭什么?” 他误会了,苏铃也不解释。 苏铃红着眼委屈的看着陆星野,道:“二公子,我太累了。”她在地里走那一大圈,原本就累的不轻。 睡了一觉之后,更是浑身酸软乏力。 陆星野:“……” 他想说点什么,可想到长湖说苏铃是自己闹着非要去地里的,他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这不是自找的嘛。 不过毕竟面对的是善良的苏铃,陆星野就没有说的太难听,只道:“下次别去了。” 苏铃也委屈。 平时谁要跟苏镜去啊,她这次也是没办法了。 苏镜一定是故意整她,她下次是绝对不会再去了,她得另外想个办法! 苏铃眸子一转,视线落在眼前的人身上…… 此时,苏镜和长湖正站在不远处看这一幕。 苏镜今日虽算是折腾了苏铃一番,但她自己也累的不轻,又平安将苏铃送回了陆家,有陆星野这个“人证”。 今天就算苏铃再出什么事也赖不到她头上。 “长湖姐。”苏镜再次道谢,“今天真的多谢你了。” 她今日的表现和往日全然不同,长湖定能察觉不对,但她什么都没说,默默陪着折腾。 而且刚刚在陆星野面前的那一番话,长湖原本是可以不说的。 长湖笑了笑,“苏姑娘客气。” 这几日长海总是在她耳边叮嘱,让她好好照顾苏姑娘,她虽然不明白,但能帮的肯定帮。 两人说话间,便也要准备离开这里。 就在此时,一道尖锐的“喵呜”声响起,一道肥胖但是敏锐矫捷的身影冲出来,直奔苏铃所在的方向而去—— 是月饼! 月饼的尾巴以及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一双金色的竖瞳直勾勾的盯着苏铃。 “二公子,救我!” 苏铃尖叫一声,下意识的往陆星野的身后躲。 陆星野也没多想,下意识的将苏铃护在身后,伸手抓住冲来的月饼,语带不解,“月饼,你干什么?” 月饼就算被陆星野捉住,整个狸奴也有些不甘心,不断挣扎着想要冲向苏铃,喉咙里发出嘶吼的声音。 看起来受到的刺激颇大。 苏铃看到月饼,脸色都吓的苍白了,二话不说,起身就跑,连招呼都顾不上跟陆星野打。 刚刚还疲惫的不行的身体瞬间有了力气。 而她离开之后,陆星野怀里的月饼也逐渐安静下来,又变得有些懒懒的。 陆星野抱着月饼,眉头皱起,看着苏铃离开的方向,眼里闪过不解。 “月饼。”他低头抚摸着月饼的背,不解道:“你从前不是很喜欢苏铃吗?” 现在怎么变了? “喵呜~”月饼懒懒的窝在陆星野怀里,用叫声回答他的疑问。 陆星野抚摸着月饼的动作微顿,他想起上次,月饼也是对苏铃出手,伤了苏铃。 上次苏铃说月饼是冲着苏镜去的,他相信了,可现在再想想……真的是冲着苏镜去的吗? 月饼见苏镜几次,可都没有攻击性。 不过,从前月饼见到苏铃就蹭过去了,连他这个主人都要抛在脑后,为什么? 苏镜在旁边看了全程,心里暗道:好戏开场! 就算是迟钝如陆星野,这次也该察觉不对了吧?不过月饼一个小小狸奴,倒是记仇得很。 长湖赞道:“跑的还挺快。” 苏镜险些笑出声,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看来今天还是不够累。” 两人对视一眼,并肩转身离开此地。 苏镜回到丹枫园的时候,苏铃已经先一步回来了,此时房门紧闭,苏镜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苏铃发疯的声音。 “镜镜。”苏玉兰被关在门外,看到苏镜回来连忙看过去,“铃铃这是怎么了?可是你们出门发生了什么事?” 苏玉兰眉头拧紧,眼里盛满担心。 她真是被吓坏了。 尤其是刚刚看到苏铃形容狼狈,衣衫不整的跑回来,她便想到了十五年前的她,害怕女儿步上她的后尘。 苏镜握住苏玉兰冰凉的手,心里对苏铃的不喜更多了几分,低声解释,“娘,您放心吧,没出什么事,苏铃今日非要下地里帮我干活,这才累到了。” 苏玉兰这才放心,苍白的脸上多了血色,心有余悸的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苏铃自然有也听到了门外苏镜的声音,心里忍不住冷笑,苏镜真不要脸,这么颠倒黑白的话都说的出来。 但她现在实在没力气出声反驳,更不想这会儿出门。 谁知道那小畜生有没有来? 那该死的小畜生!竟然如此记仇,她从前这些时日真是白对它好了。 这个仇……她必报。 苏镜还以为按照苏铃的性子,会在屋内躲两日,可没想到她当天傍晚就出了房门,出了丹枫园。 苏镜大概能猜到苏铃的目的,却对苏铃的去向并不感兴趣,便没打听。 苏铃是算着时间出门的,这个点是月饼睡觉的点,所以她才大着胆子出门。 她到了定山院外,请下人帮她通禀陆星野。 陆星野很快出了来,看着苏铃道:“怎么不进去?”陆星野的话里带着明显的怀疑。 显然下午的事让他心里多了别的想法。 苏铃笑的有些虚弱,低声黯然说:二公子,我不敢进去,我怕月饼它凶我。” 竟然主动提了? 陆星野没想到苏铃会主动提及这件事,顺势询问:“那你倒是说说,月饼为什么要这样。” 他双手环胸,看着苏铃的眼里带着审视和怀疑。 苏铃委屈又茫然的看着陆星野,“二公子,我也不知道。” “从前月饼明明超级喜欢我……” 陆星野当然知道。 正因如此,他才觉得奇怪。 “你找我有事?”陆星野想不明白,索性直接问。 “嗯。”苏铃点头,“二公子,我今天出城,把你送给我的匕首不小心弄丢了,你能陪我去找吗?” “二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喜欢你送我的匕首了,所以才走到哪带到哪。” 陆星野听到苏铃的话,皱起了眉头,“你怎么总丢三落四的?” 苏铃表情微僵,顺着陆星野的话可怜兮兮的说:“二公子说的是,都是我没用。” “我要是有姐姐那么厉害,肯定就不用麻烦二公子了……” 陆星野心里暗想,苏镜虽然坏了点,但看起来确实比苏铃能干。 他问:“你真的那么喜欢那个匕首?” “嗯!”苏铃重重点头,“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 陆星野的唇角微微勾了勾,心里还是有点满意。 “行了行了,去就去。不过这会儿城门已经关了,明天一早再去。”陆星野没好气的答应下来。 苏铃瞬间展颜,“谢谢二公子,就知道二公子你最好了。” 苏铃心里还是担心月饼,所以在跟陆星野聊完之后,很快就离开了定山院。 陆星野看着苏铃的背影,眉头皱的更紧。 苏铃……问都没问一句月饼。 从前她可很喜欢月饼,当然,月饼也很喜欢她。 次日,一早。 苏铃拖着疲惫的身体和苏玉兰打了招呼才出门。 她今天装扮的和昨天一模一样,只是换了件嫩黄色的衣裳。 昨天苏铃回来累成那样,苏玉兰是担心且心疼的。 今天再听苏铃还要出门,顿时更加担心。 可她还没开口劝说呢,苏铃已经不见了人影。 陆星野和苏铃在侧门见,为了方便苏铃,陆星野借了自家大哥的马车,一路出了城门直奔周家村方向而去。 路上,两人倒没怎么说话,毕竟从前说话也多是说关于月饼的事。 马车很快到了。 陆星野看着茫茫山野,问:“你还记得大概掉在什么地方吗?” 他来都来了,还是陪着吧,一个小姑娘在荒郊野外……总归不太好。 苏铃左右看了看,一脸的茫然,“对不起,二公子,昨天姐姐带我走的地方太多了,我确实不记得丢在什么地方了。” 陆星野黑了脸,真是没用! 苏铃低下头,“没关系的二公子,您能陪我来我已经很开心了。劳烦您就此处等我,我自己去找就是,等我找到……” “你一个人?”陆星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那你要找到什么时候?” 简直就是浪费他的时间! “废话少说!我跟你一起找。”陆星野不由分说,拉着苏铃就朝一个方向走去。 苏铃的表情变了,连忙按住陆星野,“二公子,这里太大了,要不我们还是分开找吧。” “这样更快。” 苏铃很清楚,匕首绝不在这荒郊野外。 她昨日跟着苏铃走了那么一大圈,人都要死掉了,今天绝不会再跟着陆星野走一圈。 陆星野有些怀疑的看着苏铃,丢三落四成这样,她单独去找真的不会把自己弄丢吗? “二公子。”苏铃继续说:“匕首已经掉了一整天了,这附近经常有难民来,我是担心万一被人捡走……” 陆星野皱起眉,苏铃只得道:“二公子,我真的真的很喜欢那个匕首。” “你确定昨天掉在这附近了?”陆星野看苏铃这样,只觉得头痛。 苏铃重重点头,“确定,我确定!” “行。”陆星野点头,“那就分头找,一个时辰后马车边见。” “不管找没找到,都要回来。” “好。”苏铃长出一口气,立刻答应下来,“二公子,你先选方向吧。” 事情真多。 陆星野随意选了个方向,快步离开,一边走一边后悔,他真是昏了头了,居然答应这样的事。 这漫山遍野的树丛,找一个匕首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不过……苏铃好歹也是珍视他送的礼物,陆星野觉得他还是可以稍微容忍一下。 陆星野认真的找了起来。 而苏铃看着陆星野离开的方向,眼神微闪,眼看着看不见陆星野的背影之后,苏铃毫不犹豫的转身朝着反方向走去。 马车边还有车夫等着呢。 所以她必须从另外的路上官道,然后进城。 虽然浑身酸软无力,但苏铃此刻浑身却像是充满了力量,健步如飞,跑的飞快。 她找不到路,又怕走的太远迷失,所以一直穿梭在丛林里,眼看着路过了陆家的马车,苏铃才从林中钻出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马车正稳稳停着,车夫也根本没有回头,没有人看到她。 苏铃的衣裳上沾满了树叶枯枝,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但她没有丝毫停顿,快步的朝安州城的方向跑去。 荣华富贵,她苏铃来了!!! 陆星野越找越无力,甚至还小发了雷霆。 第50章 沈公子他超爱的 苏铃使用了。 消息传回陆家,苏玉兰听到消息的一瞬间,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陆星野是亲自过来与苏家人说的,他倒是想立刻上前扶住苏玉兰,又觉得有点不合适。 幸好苏镜眼疾手快,扶住了苏玉兰。 苏镜身体单薄,但力气不小,稳稳扶住苏玉兰。 “对不起。”陆星野歉疚极了,“我已经让家里的下人都出城去找了……” 陆星野说着,看到了苏镜一脸的淡然。 他说了一半的话瞬间卡住,为苏镜的冷漠心惊! 苏铃可是她亲妹妹啊,就这么丢了,她竟然一点担心都没有,别说是家人了,便是这些时日和苏铃相熟的下人们都很担心苏铃。 陆星野的视线太直白,苏镜想当没看到都不行。 但苏镜什么都没说,扶着苏玉兰便进了屋,她要是说点什么劝陆星野的话,只怕还要被陆星野认为是嫉妒欺负苏铃。 她索性就不出声了。 这个消息很快在陆家传开,陆砚舟与身侧立刻就听闻了此事,陆管家也是连忙将这件事告知陆骁。 陆砚舟一脸从容,道:“他也该长长教训了。”他虽然与苏家母女几人的接触都不多,但凭借直觉就能认定,苏铃不是省油的灯。 苏家母女三人里,最单纯无害的只怕是那位最年长的苏娘子。 沈策自然是没有打听这件事,但长海看够了热闹之后将此事一五一十的禀报。 苏铃人虽然不太好,但毕竟也是苏姑娘的亲妹妹,万一公子爱屋及乌想知道呢? 先公子之忧而忧,就是他打败其他暗卫,留在公子身边近身伺候的原因! 将此事陈述清楚,长海才道:“公子,咱们的人说当时有看到一个黄衣姑娘,但她进了城……此事可要告知陆二公子?” 长海的话没的太确定,但能说出来,就代表这件事十拿九稳。 沈策能调动的人不多,但正好在周家村那个方向,连带着苏镜的地都在关照范围内。 苏铃进城了。 沈策抬眸瞧了长海一眼,“你很闲吗?” 长海缩瑟了下,顾不上多想,连忙道:“忙的忙的,属下很忙……” 但是晚了。 沈策直接宣布,“既然闲的没事,就亲自去周家村盯着吧。” 别整日在他跟前碍眼。 当然,主要是长海老是在他面前提及苏镜,甚至还从长湖那打听苏镜的言行举止,然后来告诉他。 比如昨日,苏镜的小心思,他就通过长海的多话看出来了。 而他此刻的回答,态度也很明显。 他对此事不感兴趣,没事少烦他。 少说几件关于苏镜的事就行。 至于长海的心思,沈策已经不管了。甚至此刻还主动“创造机会”。 毕竟苏镜时常前往周家村,让长海过去周家村,有助于他们见面。 长海表面哀嚎,心里却在疯狂叫嚣:公子他太在意苏姑娘了! 一定是怕苏姑娘出事,所以长湖跟着苏姑娘还不够,还要他也去周家村守卫着苏姑娘。 公子当真用心良苦。 长海只觉得使命感极重,立刻抱拳郑重道:“公子放心,属下一定不会让苏姑娘出任何问题!” 沈策:??? 他总觉得长海的话说的有点不对,但还没等他询问,长海已经转身离开。 沈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索性任由长海去了。 虽然长海这次在苏镜的事上私心是有些过重,但长海从前的事做的都很好,等长海回来,他再说这事。 陆管家将此事告知陆骁,陆骁拧眉,“是跟老二一起出门丢的?” “是。”陆管家点头,“此刻二公子已经让人去城外失踪的地方找了。” “找吧。”陆骁有些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多安排些人找。” 苏铃的身份虽然还没得到确认,但他心里觉得已经是十拿九稳。 这可能是他陆家姑娘,在他眼皮子底下弄丢了,回头老二回来,他怎么跟老二解释? “老二呢?”陆骁发沉的声音里压抑着怒气。 陆管家忙道:“二公子在丹枫园……苏娘子听闻此事,晕过去了。” 提及苏娘子,陆骁想到了上次让陆管家调查的事,又问:“桃源村的调查还没出结果?” 他上次看到苏玉兰绣的鹰,心里生出怀疑,这才吩咐陆管家去查。 陆管家连忙回答,“回老爷,桃源村的村民们此次都逃难离开了安州,属下已经在尽力寻找桃源村村民。” 但逃难大军许多都已经离开了安州境内,这么短时间只怕不好找。 陆骁点头,“吩咐陆星野,找不到人,他也不必回来。” 陆骁语气决绝,便是陆管家也不敢多说,只能低头应是。 陆骁的命令传达到陆星野耳中时,他正在丹枫园犹豫,他既想赶紧去找苏铃,又觉得苏玉兰都昏过去了,他就这么走似乎不太好。 “我,我也去。” 苏玉兰虚弱的声音响起,她从昏迷中醒来,脸色惨白的看着陆星野和陆管家的方向。 “二公子,管家,求你们准我也去找苏铃……”苏玉兰声音卑微,眼看着她就要跪下相求,陆星野忙道:“苏娘子想去就去。” 苏镜看到苏玉兰这样,心里虽然很心疼,但还是保持了沉默。 她便也陪着一起到了城外。 陆星野亲自将苏玉兰带到了苏铃失踪的地方,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听的众人都沉默了。 苏镜的心里都升起了对陆星野的怜爱之情。 傻大个是真无辜啊! 被苏铃卖了还要帮苏铃数钱。 苏玉兰听完也沉默了,她原本心里还觉得,此事陆星野多少有些责任,可听完前因后果,她实在说不出这样的话。 她只觉得脑子乱乱的,不敢想苏铃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失踪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跟着陆星野寻找过的路线一路找到了官道。 陆星野心里其实还有疑惑,比如他最开始跟着这条路找的时候,发现只留下了一个人的痕迹。 但现在被这么多人走过,痕迹已经变得十分明显,陆星野便是再说也没人信了。 苏玉兰站在官道,左右看了看,最后带着期盼的询问:“铃铃会不会是回城了?” 陆管家道:“苏娘子,我已经着人询问过今日看守城门的守卫,守卫们说,并不曾看到铃姑娘进城。” 苏玉兰面色一白,表情难看极了。 苏玉兰想了想,转身往另外的方向走去,身形瘦弱但步履坚定,她带大两个女儿不容易,两个女儿都是她的心头肉,她必须要将女儿找回来。 苏镜迈步跟了上去。 陆管家一挥手,他带来的人也纷纷跟上前去。 “二公子。”陆管家走到陆星野身边询问:“二公子当时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陆星野仔细想了想,摇头,“没有。” 陆管家一脸的若有所思,又去询问了陆家的车夫同样的问题。 陆家是将门世家,家里的小厮车夫即便不是高手,也都会些拳脚功夫,感官敏锐。 而苏铃从树林里出来的地方离马车并不远,若真有什么动静,车夫也不该完全不知。 可陆管家很快就在车夫处听到了同样否定的答案。 陆管家又看了看苏铃在林中穿梭的那条路,面上带着沉思之色。 如今的情况……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苏玉兰等人寻人直接寻到了城门关闭。 苏玉兰不肯回城。 陆星野也是,陆管家便吩咐所有人都留下来一起找。 这一天,陆家的人已经找遍了苏铃失踪地方的方圆十里。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失踪的姑娘只怕是真找不着了。但陆星野和陆管家都吩咐了,众人也只能继续找。 苏镜什么也没说,跟着苏玉兰找。 次日一早,天渐渐亮了,寻人队伍里的火把逐渐熄灭,苏玉兰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苏镜看着心里都有些不忍。 娘刚被一个女儿骗,又要被另一个女儿骗。 但她知道,现在还没到时间。 苏铃找上的陈家是一艘注定沉没的船,为了让苏玉兰对苏铃彻底死心,她一定会让苏玉兰知道苏铃的行踪。 当然,前提是避开陈家的耳目。 她相信苏铃会安排好一切,苏铃比她们更希望与她们撇清干系。 一晚上过去,所有人都很累,但看着苏玉兰与苏镜狼狈的模样,又说不出别的话。 陆星野垂头丧气,整个人都跟没家了的小狗一样,看着苏玉兰道:“苏娘子,对不住,此事都怪我……” 其实不怪,这一点苏玉兰心里很清楚,但她就是不想看陆星野,也不想说话。 她只是对陆星野摇了摇头,还要继续向前,继续找人。 “娘。”苏镜终于出声,拉住苏玉兰,道:“已经一晚上过去了。” 苏铃一个年轻女子,又是丢在城外,城外多难民流民,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 苏玉兰也清楚,但她不能接受,她的表情难看极了,“镜镜,我,我要去找铃铃……” 她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陆管家等人立刻上前,帮着苏镜扶着苏玉兰,随后才返回安州城,至于陆星野,却是拒绝了陆管家发提议,道:“管家,你先回吧。” “我再找找。”此刻的陆星野再没了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就连说起话来,都沉稳从容得多。 陆管家劝说不动,只得回了安州城。 他还有事向老爷禀报。 陆管家回到陆家,立刻就到了陆老爷跟前,“见过老爷。” 陆骁抬眸看了一眼,问:“情况如何?” 陆管家连忙回禀,“老爷,二公子与属下顺着失踪之地向城外方向寻了二十里,没找到任何留下的痕迹。” 官道齐整,别说没什么脚印了,便是有脚印,也分辨不清。 “城内呢?”陆骁敏锐听出陆管家的言外之意,询问道。 陆管家立刻将当时陆家马车听的位置,车夫的回答,以及城门守卫的话都一一禀报。 陆骁拧起了眉,敏锐听出其中的不对劲。 据车夫说,当时的一个时辰里,没有马车出城。 人倒是有不少,牛车也有,但车夫没有发现苏铃的身影。 几个情况一综合,陆骁的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陆管家继续道:“属下昨日特意吩咐了门房,但一晚上都不曾有人来。” 陆骁拧眉,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好端端的一个人,总不能不翼而飞了吧。 可是……解释不通。 如果苏铃真的回了安州城,那为什么不回陆家? 顿了顿,陆骁道:“安州城内也让人找找。”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头痛。 “是。”陆管家答应,然后问:“老爷,那二公子那边……” “让他找。”陆骁道:“他的性子,也该吃个教训。” 这样的对话同样发生在思安院,陆砚舟自然也敏锐察觉出其中的问题。 他的想法此刻与陆骁出奇的一致,道:“不必管他。” …… 苏玉兰再次醒来,已是下午,她的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起身想去找人。 “镜镜,找到你妹妹了吗?她……” “娘。”苏镜拦住苏玉兰,“你需要休息。” “可是……”苏玉兰哪里能安心休息?她一想到苏铃失踪,就无法静心。 第51章 苏镜,冷血无情 “嗯。”苏铃挺直了背脊,端着姿态颔首,示意怜雪带路,“走吧。” 苏铃跟在怜雪身后进门,陈无双正在煮茶。 她抬眸看向苏铃,笑容温柔,“苏苏,过来坐。” 苏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 她走到陈无双对面坐下。 “苏苏,怎么样?昨晚休息的还好吗?” 苏铃点头,“休息的很好。” 陈家不愧是陈家,床褥被子睡起来比陆家舒服多了,还特意给她准备了熏香。 她一夜好眠。 陈无双笑,将怜雪倒好的茶推到苏铃面前,“那就好。” 苏铃端起茶盏,学着陈无双的模样小口的喝着。 但比起陈无双的从容自如,苏铃的行为动作总带着点不适应的拘谨。 有点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 “苏苏,不必客气。”陈无双道:“往后你将陈家当做自己家便行。” 说着,陈无双给了怜雪一个眼神。 怜雪转身进屋,很快取来了一张纸,奉到苏铃面前。 “苏苏,这就是上次签的卖身契,原就是走个过场,如今物归原主了。”陈无双声音温柔,含笑看着苏铃。 苏铃看了一眼,拿起卖身契放进自己的袖子里。 陈无双见状,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 “小姐,席面准备好了。”侍女进门禀报。 陈无双看向苏铃,道:“苏苏,为你准备的欢迎宴,请。” 苏铃很满意。 觉得陈无双也太上道了。 “走吧。”她率先起身,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尝到属于她的山珍海味! 但看到陈无双准备的饭菜时,苏铃很失望。 而她也丝毫没有掩饰这一点。 当然,陈无双准备的饭菜比苏铃在陆家吃的要好一点,只是很不符合她对陈家的想象,所以苏铃才特别失望。 这可是富可敌国的陈家,就给她吃这些? 这根本就是看不起她,不够重视她! 她可是才刚到陈家,就被这样对待,那将来还不定陈家要怎么欺负她呢。 苏铃觉得她现在就是要立威,所以沉下了脸,连筷子都没拿。 陈无双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知道,这些是委屈苏苏了。” “但如今安州大旱,陈家也想尽一份力,尤其是上次苏苏你还跟我说今年安州会继续大旱。” “所以……我也希望能做点什么,帮助安州百姓们早日度过旱灾。” 苏铃撇嘴,心里对陈无双的行为很不屑,那些百姓们的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 如今陈无双这些大义凛然的话,对她来说,侵占的都是她的利益。 心里虽然不满,但话不能这么说。 苏铃道:“无双,你最重要的是照顾好你自己,只有你好好的,才能带给灾民们更多的希望。” 陈无双看着苏铃,问:“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苏铃没有任何犹豫,笃定回答,“除了你,没有人可以!” 前世就是陈无双培育改良出来的,这辈子也一定能做到。 陈无双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那上次苏苏说,你会帮助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苏铃愣了下,没想到陈无双会这么问,但只一瞬,就道:“已经开始了。” 反正她也就起个吉祥物的作用,那她说她进入陈家之后就已经开始帮助陈无双,没问题吧? “当真?”陈无双有些不解,“不知,在什么地方?” 既然是培育改良粮种,那定然需要种地,将来这名声的归属是她,那她自然需要了解一些情况,才不至于将来在关键时刻会一问三不知。 苏铃被问的有点懵了,什么在什么地方。 她人就在这,陈无双看不见吗? 苏铃顿了顿,意味深长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陈无双:??? 她都听得懂,但竟没明白“凌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近在眼前? 在哪? 陈家吗? 陈无双看向苏铃,对上的只有一双坚定的十分相信的看着她的眼睛。 陈无双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凌姑娘是现在还不想告诉她…… 这让她心里有些不快。 她答应凌苏的都已经做到,凌苏现在却跟她玩起心眼子,当初可是眼前人主动提及要帮她。 “苏苏。”陈无双含笑看着苏铃,“如今你已经到了陈家,你可以完全相信我。” “或是需要我准备些什么,苏苏只管开口。”若是种子的培育改良还没开始,现在开始也不晚。 她亲自安排下去,自是有人干活。 苏铃听陈无双这样说,倒也没客气,张口就道:“无双,你怎么这么客气呀!不过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哦。” “那我想要再多几套新衣裳,最好是粉色的,轻薄款,阳光下能闪烁光芒的种。还有首饰镯子什么的,我觉得有点太少了……” 陈无双原本认真听着,听到这,整个人直接被气笑。 看她笑了,苏铃的要求更多了,“还有饭菜,我觉得今天这个有点太简单了——” “凌姑娘。”陈无双的声音响起。 她声音温柔,脸上的笑容都没变化,但苏铃却下意识的闭了嘴,有些紧张的看向陈无双。 陈无双声音温柔,道:“凌姑娘要的这些,都不是问题。但在此之前,凌姑娘是不是该让我知道,耐旱的粮种如何改良?” 苏铃听着,缓慢的,不可置信的看向陈无双,“无双你不知道吗?” 她哪知道是怎么改良的? 她只知道,是陈无双改良的? 陈无双面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眼眸微眯看着苏铃,“凌姑娘此言何意?” 被陈无双看着,苏铃后背却微微发凉,莫名有点紧张,她的第六感让她没有说实话,而是道:“改良培育粮种,需要无双你亲自动手。” 陈无双皱眉,她亲自动手?她从出生到现在就没下过地。 苏铃道:“无双,相信你自己,这件事除了你,没人能做成!而我,我会护佑你,有我在,你会一切顺利的。” 苏铃觉得,就算陈无双现在还什么都不会,但只要陈无双一开始种地,就能自然而然的改良粮种。 而她,只需要享福就行。 陈无双很怀疑,可对上苏铃的眼神,她又问:“一定是我亲力亲为吗?” “凌姑娘”是在考验她? “对!”苏铃重重点头,她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就等着陈无双自己开窍! 陈无双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道:“好,我知道了。” 她都大费周折将人请了回来,既然“凌姑娘”这样笃定,那她也不妨试试,况且……她说是她做的,难道凌苏还能亲眼看着她做不成? 一晃,三日之间过去。 苏铃在陈家过的乐不思蜀,只觉得世界都美好极了,陆家那边的状况却是截然不同。 苏玉兰几乎死心。 三天都没找到人,再想找到人的可能性已经几近于零,她毕竟是陆家的绣娘,就算苏铃不见了,她和苏镜也还需要干活,需要活着。 三天下来,苏玉兰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整个人都失了精气神。时不时的便要走神垂泪,只有苏镜在的时候会好一点。 一旦苏镜离开她视线的时间太长,苏玉兰就会不安,若不是身份问题,就连苏镜出城去地里,她都想亲自跟着。 当真是被苏铃这次的失踪吓的不轻,生怕另一个女儿也出事。 苏镜只能尽量多陪在苏玉兰身边,毕竟她如今的任务是种地,而她计算着地里的种子生长的时期,这几日倒不是非要去看。 再说有周家村的村民巡逻,她也不必太担心。 倒是陆星野,一直都没回陆家,似乎是还在找苏铃。 五日后。 苏镜不放心地里的情况,找了长湖之后,又请长湖陪她到苏玉兰跟前说明此事。 苏镜着重介绍了长湖会武功之事。 苏镜刚说完,苏玉兰便一把抓住了长湖的手,态度诚恳道:“长湖姑娘,求你,请你,看顾我家镜镜。” 这几日,苏玉兰原本还有些肉的手已经瘦的骨节分明,温暖又不失力道的握住长湖的手。 长湖有瞬间的不适应,愣了一瞬之后才道:“苏娘子放心,我一定会看顾好苏姑娘,绝不会让她出什么事。” 苏玉兰长出一口气,连连点头,“好,好,多谢长湖姑娘,多谢长湖姑娘……” 离开丹枫园。 长湖忍不住看向苏镜,“镜镜,看的出来,苏娘子很在意你。” “嗯。”苏镜的唇角勾了勾,道:“长湖姐是想问,我为什么不说苏铃的事吗?” 就算长湖不一定能想通其中的关窍,苏镜觉得沈策定能察觉,毕竟那日苏铃的反常行为,长湖都是一一见证了的。 若没后续的事,长湖不一定会多想。 但第二日的事一发生,苏铃那日的很多动机便能被理解了。苏铃最大的问题就是,将其他人都当成了傻子。 长湖不置可否。 苏镜道:“我不知道苏铃去了什么地方,说出来只会让娘更担心,一直抱有希望。” “可是……” “长痛不如短痛。”苏镜说:“况且,不是我让她跑的。” 真正伤害苏玉兰的,一直都是苏铃。 长湖迅速了然,点了下头道:“镜镜说的是,是我着相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离开了陆家,直奔城外而去。 马车还没到从前常常停车的位置,就远远看到了一个帐篷。长湖道:“是陆二公子的帐篷。” 陆星野还在找苏铃。 不仅在找,甚至还在苏铃“失踪”的地方安营扎寨,看样子不找到是不死心了。 苏镜见状,心里都有点怜爱陆星野了,这真是被苏铃坑的不轻。 陆星野正坐在帐篷外啃饼子,从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整个人都粗糙很多,但是精气神比从前更甚,多了点野蛮生长的味道。 人也黑了一圈。 但很快,苏镜心里的这点儿不忍就没了。 因为陆星野看到了她,并且快步走了过来。 “苏镜。”他道:“我跟你说,我这几日已经找遍了方圆五十里,都没线索,你来的正好,我们继续找。” 陆星野说着,直接转身就往外走。 但走了几步才发现,苏镜和长湖都没跟上,他转身看向苏镜,皱起了眉,“还杵着做什么?走啊!” 苏镜沉默片刻,道:“二公子,我不是来找人的。” “那你来……”陆星野刚要反问,就想起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看着苏镜,“你别告诉我,你是来看你这些破地的?” 陆星野简直快被气炸了。 五天时间。 苏娘子就不必说了,她身体不好,需要多休息。 可苏镜却是一面都没露,如今好不容易出现,居然是为了这些破地? 苏镜还没说话,陆星野就道:“你觉得你这些破地比你妹妹更重要?” “二公子不眠不休的找了五日,找到人了吗?”苏镜反问陆星野,“还是说二公子觉得多我一个,就能找到她?” 陆星野一噎,“你别强词夺理!” 这根本不是重点。 “苏铃可是你亲妹妹!她失踪了这么多天,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身为一个人,你怎么能如此冷血?!” 第52章 陆星野:给苏镜一个教训! 苏镜正专心查看地里的情况。 粟的植株并不会长很高,所以此刻也就是到小腿的位置,但放眼望去,一片绿油油的,长势喜人。 长湖都忍不住道:“小镜,你种的庄稼长的真不错!” 她从前自是不懂这些,但最近时常陪着苏镜来地里,沿途也能看到不少别人的地,自然就有了对比。 “而且我发现别人的远没有你种的长的密实。” 苏镜笑了笑,“长湖姐,我去里面看看。”她不能只在外面走,地中间的情况也要做到心里有数。 长湖道:“你走就行,我跟着你。” 两人走着,很快就离陆星野远远的,陆星野看着苏镜看起庄稼时认真专注的模样,心里更忍不住为苏铃抱不平。 苏镜,真的有病! 对于陆星野的想法,苏镜全不在意,她当然知道,只要她伪装一下痛苦,伪装一下难受,陆星野说不定还会可怜她。 但她懒得装。 陆星野……真没那么重要。 陆星野看着苏镜毫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反而更觉得苏铃可怜,甚至生出一股子的豪情壮志。 所有人都放弃苏铃,可他不能放弃,他一定要找到苏铃! 苏镜穿过庄稼地,刚走出没多远,就碰到了前来巡逻的周村长。周村长这几日来的比先前更勤,因为苏小姐的地附近每日都有人来。 他不多来看看,不放心。 “苏小姐,您可算来了!”周村长快步迎上前,脸上盛着灿烂的笑容,道:“您放心,这庄稼我每日都来看,全都好好的呢。” 苏镜每次来都能碰到周村长,且地里的庄稼长势极好,她自然相信周村长的话,“多谢周村长。” 周村长呵呵笑着,“苏小姐不用客气。” 他看向满目的葱翠,面上也有感慨之色,看到苏小姐这些庄稼长的这样好,他仿佛看见了丰收的希望。 周村长想了想,又说:“苏小姐,就是如今有人在您的地旁边扎了帐篷……” “不必理会。”苏镜看的清清楚楚,陆星野都快气死了也没对庄稼动手,陆家人来来往往穿梭数日寻找苏铃也没伤到庄稼,所以不必担心这些人。 “好,好嘞。”周村长连忙点头。 想了想,又说:“苏小姐,这几日我听说隔壁有些村子的庄稼遭了害……不过苏小姐您放心,我已经叮嘱巡逻队的,多来这边转几圈。” “竟有此事?”苏镜有些诧异,她不记得前世发生过这样的事。她决定回城了让卫盛打听一下这件事,“劳烦诸位大哥们了。” “只要我的庄稼好好的,我不会让大哥们白白辛苦的。”不管是真是假,苏镜这话都说的认真。 周家村离的近,若对她的地多照看几分,对她来讲绝对是好消息。 周村长连忙说:“苏小姐实在不必如此,你给的已经够多了,村里的大伙儿都记着恩情,都会看顾好这些庄稼的。” 苏镜再次道谢。 她将三十亩地都走完,已到了下午。 烈日炎炎,苏镜出了一身的汗,整个人看起来又累又狼狈,但她却没丝毫怨言,看向长湖道:“长湖姐,我们回去吧。” 但两人走到停马车的位置时,人却傻眼了。 马车不见了。 长湖瞬间沉下脸,好大的胆子,竟有人连陆家的马车都敢偷! 就在这时,帐篷外原本在休息的小厮道:“马车二公子带走了,二公子说,他找人才是正经事,更需要马车。” 苏镜很确定:陆星野是故意的。 但她原就寄人篱下,马车的所有权使用权都不是她的,她也不能说什么。 长湖同样如此。 苏镜见长湖沉默,主动道:“长湖姐,既然如此,我们走回去吧。” 她今天在地里走了一大圈,虽然人已经很累,但如今没别的办法,只能走回城,不行也得行。 “好。”长湖点头。 虽然那马车是陆大公子让给自家公子乘坐的,但陆二公子非要用,她一个下属也不能去抢回来。 跟长湖比起来,苏镜的速度真的很慢。 她自小便被苏家要求下地干活儿,但毕竟年纪也不大,与训练多年的长湖比起来,体力还是相差甚远。 “小镜,走不动我可以背你。” 苏镜连忙摇头,“谢谢长湖姐,但是不用,我走得动。” 原本今日苏镜在地里待的时间就长,等她和长湖走回陆家,天边已经擦黑。 远远的,苏镜就看到一道单薄瘦弱的身体在门口走来走去,似在张望。 苏镜一眼认出那是苏玉兰,立刻加快脚步赶了过去,人还没到跟前,声音先传了过去,“娘!” 苏玉兰听到声音,立刻朝着苏镜的方向快走几步,二话不说将一身脏兮兮的苏镜拥入怀里! 她语气有些急,“镜镜,你怎么才回来?!” 当真是要吓死她了。 她差点以为,镜镜也失踪了! 苏镜被苏玉兰抱在怀里,轻声道:“娘,对不起,我有事耽搁,回来晚了。” 苏玉兰紧紧抱着苏镜,最后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娘。”苏镜心里一暖,轻声说:“我身上脏得很,你先放开我……” “说什么胡话?”苏玉兰嗔道:“你是我女儿,我还能嫌弃你不成?”她平复了情绪,才看到苏镜说的脏是有多脏。 也才后知后觉的嗅到一股子的汗臭味。 连忙道:“镜镜,我准备了热水,你先洗澡。”说着,她才看到了长湖,忙说:“长湖姑娘,你也一块吧。” 长湖愣了下,才说:“多谢苏娘子,但我还有要紧事。” 她要先去向公子禀报。 苏玉兰想了想,说:“那我准备着热水,长湖姑娘你忙完了再来洗澡,本来热水就有多的……” 她习惯了为两个女儿准备这些。 长湖犹豫了瞬,还是答应下来,“好。” 长海不在陆家。 客院只怕没人准备热水,都是要洗澡的,去丹枫园洗……应该也一样吧。 长湖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她快步到了沈策面前汇报今日的事。 沈策听到马车被陆星野赶走时,眉头微蹙。 陆星野怎么折腾,他都无所谓。但为了一个不值得的苏铃,折腾到他头上来……就过了。 他道:“知道了,此事我会处理。” 此事他不便出面,但自然有人收拾陆星野。 长湖退下之后,快步去了丹枫园,她一路走的很快。 她从小是孤女,被捡回去培养成暗卫,与苏镜走的近了,瞧见苏娘子待苏镜苏铃的慈母之心,心里有些触动,忍不住想靠近。 但真到了丹枫园外时,又有些犹豫的停下了脚步。 “长湖姑娘。”苏玉兰的声音响起,“你来啦,就在等你呢,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苏玉兰下意识的,在门口等消息。 盼着她失踪的女儿能被寻回来,或者能自己回来,却先等到了长湖。 长湖被拉进门。 热水和干净的衣裳都准备好,苏玉兰道:“长湖姑娘放心,这是洗干净的没穿过的衣裳,若是不合适只管跟我说,马上就能改。” 长湖垂眸,感受着掌心的温度,答应下来,“好。” 苏镜洗完,出来的时候,苏玉兰立刻过来嘘寒问暖。 苏镜又觉得,陆星野今日的举动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现在她娘的注意力很明显收回不少。 少想到苏铃,心情也能好不少。 长湖洗完出来时,苏玉兰又让两人赶紧吃点热饭热菜,然后好好休息。 苏玉兰的关心无微不至又不会给人太大压力,所以长湖离开丹枫园的时候,整个人还有点晕乎乎的。 她觉得,她告状的时候应该多说几句。 毕竟长海不是说,苏姑娘对公子而言很特别。 次日,苏镜没出城,但是出了门去见卫盛。 已经过了春耕期,卫盛能赚到的显然不如以前多,但他和卫央都是很节俭的人,两人看起来精神倒也还行。 “卫盛。”苏镜问:“你消息灵通,可有听说附近的庄稼遭人祸害的事?” 卫盛连忙道:“小姐,您不来找我,我也要为这件事去找您,没想到您已经听说了。” 看来,确有其事。 卫盛道:“小姐,我打听过这件事,安州城东城门外那边,原本地里已经种了庄稼,且长势不错。” “但不知被谁给祸害了,死了好多庄稼。” “而且那些人不只是在东城外那边作乱,昨日西城外也糟了毒手。这些坏人就是故意的,他们下手都是挑的长的最好的庄稼下手。” 卫盛义愤填膺。 他现在也很担心苏镜的地,毕竟自家小姐这么厉害,种的庄稼也必定是长的最好的。 就很危险。 “此事官府知道了吗?”苏镜拧紧眉。 “最开始遭毒手那几家已经报官了。”卫盛连忙说:“官府亲自去地里看过,但人手有限,在地里守了一晚上,也没抓到贼。” 苏镜了然,毕竟按照卫盛说的,贼都换了个大方向了。 能抓到才怪。 而且安州城外实在太大了,就衙门那些捕快,想抓住人实在太难,因为根本不知道这些贼人下次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这消息一经传开,只怕那些百姓们都要住到地里去亲自盯着自家庄稼了。 只是安州地势并不算平坦,农户们的土地多是分开的,一个人能做看顾的范围也有限。 这些贼人可做的文章还很大。 苏镜现在很担心她那三十亩地。 “小姐。”卫盛道:“如今大家该种的种子都已经种下去了,我留在城中也没其他事,不如我去地里给您守着。”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但卫盛毕竟年纪太小,不可能一个人能看顾好三十亩地,就算真看见了贼人,她怕卫盛反倒出什么事。 “可以。”苏镜说:“我会另外找人帮忙,你在那边看着也行。” 卫盛立刻点头,“是,小姐。” 与此同时,陆星野回了陆家,他不是主动回的,而是被陆砚舟的人喊回来的。 时隔六日,陆砚舟再看到陆星野,整个人都有点被吓到。 这是哪来的难民?! 十几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陆星野如此……狼狈。 “大哥,你找我?。”陆星野整个人都有点垂头丧气的,他说完,又才像想到什么,快步走到陆砚舟身边,“大哥,你聪明,你能不能帮我分析分析,苏铃现在在什么地方啊?” 陆砚舟看了陆星野一眼。 他还没说话,陆星野就道:“苏铃都失踪六天了,大哥你不知道我昨天看到苏镜,她竟然跟个没事人一样,那可是她亲妹妹……” “所以你把马车驾走了?”陆砚舟打断陆星野的话。 “对啊。”陆星野点头,“我就是要给她一个教训!” 他就是故意的。 陆星野说完,才发现陆砚舟正盯着他,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陆星野却莫名背后发凉,有点紧张不安。 陆砚舟声音平静的陈述,“马车是阿策在用。” 此次也就是沈策不在,但陆星野这样的行为……实在有些任性。若是耽误了沈策的大事,他便不只这样轻飘飘的三言两语了。 “大哥,我知道昨日沈大哥不在……” “长湖是阿策的人。”陆砚舟道:“马车怎么用,是他的事。”若无沈策的允准,长湖怎么会赶着马车送苏镜? 陆星野抿唇低头,“大哥,我知道错了,我一会儿就去跟沈大哥道歉。” 顿了顿,他又忍不住低声说:“可我就是看不惯苏镜!” 要是换成他,他大哥不见了的话,他一定是上天入地都要找到大哥的。 陆砚舟看了陆星野一眼,整个人都有点无语,他还以为这几日过去,陆星野多少会想明白一些事。 可现在看来,他是一点脑子都不舍得动。 “随你。”陆砚舟道:“出去吧。” 陆星野哦了一声,又去找沈策道了歉,将马车归还,这才骑着他的马出了城。 他还要继续找苏铃。 第53章 陆星野哈哈哈哈哈 苏镜的心咯噔一声,有不好的预感,若无急事,周家村的人不会来找她才是。 她小跑上前,“周林大哥!” “苏小姐。”周林看到苏镜,人也很激动,他一早便进了城,此刻满头满脸的汗。看着苏镜的眼里全是为难之色,他还没开口,苏镜便道:“是地里出事了?!” 周林忙点头,“是流窜的贼人!不过苏小姐您放心,那贼人咱们按住了一个。” 苏镜立刻来了精神,“人现在在何处?” “捆在地旁边的树上了,只等苏小姐您过去看了之后再决定怎么处置。”周林道:“幸而咱们巡逻的人发现的及时,您的庄稼倒是没怎么被祸害。” 苏镜稍稍放下了心,但她必须要立刻去地里看看情况。 苏镜二话不说,直接就要往城外跑,但刚迈步,手腕就被拉住,整个人没跑出去,反而因为力度过大,又转了回来。 反而撞到了拉她的沈策。 “沈……”苏镜下意识出声,刚说一个字,就被沈策打断,“妹妹,我与你一道。” 苏镜这才想起来,她跟沈公子在周家村人的面前,是兄妹关系。 她轻轻挣了下手腕,“谢谢哥哥,但会不会耽误哥哥的事?” 沈策的力气并不大,掌心带着薄茧,手掌宽厚温暖。这才放开苏镜的手腕,“无妨,我听说有人找你,才过来的。” 这里毕竟是陆家,所以他提前与侧门的人吩咐过,若有人来找“苏小姐”,记得通知他。 免得陆家下人说漏了嘴,将苏镜的身份给戳破了。 沈策率先迈步上了马车,苏镜便也只能跟上。 一行人乘坐马车,前往周家村。 因周林也在,所以苏镜不能跟长湖一起坐外面,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马车内,还不敢乱讲话。 怕周林听到会露馅儿。 许是知道苏镜很急,所以马车一出了城门,便猛然加速。 原本稳稳坐着的苏镜猝不及防之下,身体东倒西歪,向一边摔去! 沈策犹豫一秒,还是伸手扶住了她。 苏镜直接摔到了沈策怀里,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苏镜迅速反应过来,忙从沈策怀里爬起来,“谢谢沈、谢谢哥哥。” 她这次学乖了,牢牢扒着窗户,就算身体在马车内东摇西晃,也绝对不会再摔倒,更不会碰到沈公子。 沈策倒是坐的稳如泰山,闻言颔首道:“没事。” 马车很快就到了周家村附近,苏镜下了马车,“周林大哥,那贼人在何处?我的地又是哪块遭了毒手?” 周林拍着胸脯道:“苏小姐,请跟我来。” 听他这样说,苏镜便知道,庄稼应该是没被祸害多少,她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很快,苏镜和沈策一行人就到了遭毒手的地。 因为离官道不远。 苏镜最关心的还是她的地,至于贼人什么的,有的是时间收拾。所以她第一时间奔向她的庄稼,看着东倒西歪的庄稼地,她整个人都心疼的不行。 就在这时,长湖诧异震惊的声音响起,“陆二公子?!” 谁? 苏镜听到这声音下意识朝那边看去—— 然后也呆住了。 被严严实实的捆在树上的人虽然模样狼狈,浑身脏污,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还能很明显的看到蚊虫叮咬留下的痕迹,看起来就跟个小乞丐一样。 但的的确确是陆星野。 陆星野的嘴都被堵住了,此刻一张脸涨红,又羞又气,不断挣扎,一整个无能狂怒。 周林没懂长湖的意思,瞧见几人都看向那边,还道:“苏小姐,苏公子,这人实在太吵了,所以我们才把他的嘴堵起来。” 苏镜:“……” 一时间,没人有动作。 陆星野本来就很生气,看到讨厌的苏镜时,更是恼怒生气,只觉得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再看到几个人都认出他,却没人解释,没人为他松绑时,陆星野气到面目扭曲快要原地爆炸。 看看看,看什么看?傻子吗?! 三个人里,陆星野瞪的是苏镜。 苏镜这才反应过来,别过头道:“哎呀,我忽然看不见了。”她在看到陆星野的一瞬间就知道,周家村的村民抓错人了。 陆星野不会伤害庄稼。 因为上次她买了种子回陆家时,陆星野匆匆跑出门的时候撞翻了种子,当时没有言语嘲讽,没有不屑一顾,而是蹲下身陪她一起捡。 哪怕陆星野很不喜欢她。 苏镜不再看陆星野,直接看地里的庄稼。 陆星野被苏镜的反应气得半死,好在沈策没有无动于衷,给了长湖一个眼神。 长湖立刻上前,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给陆星野松了绑。 沈策则是看向周林,道:“他不是破坏庄稼的人,是我们的熟人,最近在这附近是为寻人。” 周林瞪大了眼睛,看看沈策,又看看陆星野,抬手挠了挠后脑勺,一整个的无措茫然。 抓,抓错人了? “可是、当时我们过来的时候,的确看到……” 周林的话还没说完,陆星野暴怒的声音就响起,“我都跟你们说了,我是看到有人在破坏庄稼,所以过来帮忙!” “你们根本就不听,不仅不听,还帮着拿下人拦我。要不小爷早就拿下那些人了!” 陆星野越说越气,“你们真以为小爷那么好对付?要不是怕伤到你们,我早就把你们全打趴下了。” 说到这的时候,陆星野很一脸骄傲的挺了挺胸膛,显然是要证明他自己。 分明不是这样的……周林嘴唇动了动,到了嘴边的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他们当时那么多人一拥而上,这小伙子很快就被拿下了。 尤其是陆星野恶狠狠的瞪了周林一眼。 周林立刻识趣闭嘴。 陆星野一跃起身,抬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着沈策正要说话,沈策的声音却是率先响起,“我是陪妹妹苏镜来的。” 他在提醒陆星野,别喊错。 陆星野虽然被气得不轻,但反应还是很迅速的,很快领会到沈策的意思,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喊,“苏……大哥?” 沈策颔首,“昨日怎么回事?” 陆星野的表情顿时更难看了,就跟吃了死苍蝇一般,看了看眼前光风霁月的沈大哥,又侧头去看心疼的扶正庄稼的苏镜。 不是……周家村的这些人,是瞎了吗? 他沈大哥是天上的云,苏镜是地下的泥!这样的两个人说是兄妹,周家村的人也信??? 陆星野现在觉得,昨晚周家村的人将他错认成贼人,也不是那么不可原谅。 毕竟早就瞎了。 陆星野心里暗暗骂了周家村的人一顿,这才回答沈策的话,“就是我刚刚说的那样,我昨晚刚回来,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了。” “是有几个人在故意破坏庄稼,我当时就过来帮忙,可我刚对那些人动手,周家村的这些笨蛋就来了。” “我都跟他们说了,那些人才是贼人,可他们就拦我!” “要不我肯定能抓住那些贼人。” 陆星野说的信誓旦旦,一边说还一边忍不住瞪周林和周围几个看着他的周家村村民。 几个村民对视,没想到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顿时面面相觑,只觉尴尬极了。 周林想了想,还是上前道:“小哥儿,实在对不住。” 周林一道歉,陆星野心里虽然还生气,但是也不好再骂。当即双手环胸,轻哼一声,别过了头。 沈策又问:“你昨日与那些人交了手,可记得有什么特征?” 苏镜原本还在救庄稼,听到这样的话也连忙看向沈策和陆星野的方向。她猜测那些动手之人就是最近在安州境内流窜的贼人。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只有早日将这些贼人抓住,她才能彻底放心。 “昨日那些人……”陆星野正要说话,余光瞥见苏镜的动作,轻哼一声又将话都咽了回去,“苏大哥,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他说着,快步走到苏镜面前,冷笑道:“不是说瞎了吗?” 苏镜无辜抬眸,竖起三根手指,十分认真的看着陆星野道:“二公子,我发誓,我刚刚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她都这么明显的告诉陆星野,她没看到他出丑了,陆星野还不满意吗? 陆星野一开始没懂。 但此刻看着苏镜的样子,懂了。 他的表情一下变得更加难看,想跟苏镜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恶狠狠道:“你最好什么都没看见,否则——哼!” 他现在就是后悔。 他昨日当真是多管闲事,就让那些贼人祸害了苏镜的庄稼又怎样?他也不会出这么大的丑,受这么大的罪! 苏镜连连点头。 陆星野盯着苏镜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终于收回视线。 他这才走到沈策身边,低声说:“一共有三个人,不算练家子但也是有些拳脚工夫,看他们逃跑的样子,对这周围的是地形应该很熟悉。” 陆星野好歹出了手,当然不会一无所获。 此刻说起来,语气十分笃定,“至于他们的身形……我过来的时候他们在庄稼地里,倒是没看的太清楚。” “只记得打头的那个高高壮壮的。” 他说这些可不是为了帮苏镜,就是单纯的给沈大哥面子。毕竟昨日他才对不住沈大哥,现在沈大哥都亲自问起,他还是愿意说的。 他说完,又看向苏镜,“你还是好好想想,你都得罪了些什么人吧!不过像你这样的人,得罪的人应该数不清才是。” 苏镜道谢,“多谢二公子。” “但这些人应该不是专程冲我来的。”苏镜说:“近日在安州境内,出现了一伙专门祸害庄稼的贼人,从城东流窜到城西,已经祸害了许多庄稼。” “什么?!”陆星野立刻皱起眉,“还有这样的事?” 要是他早知道昨晚那些人如此可恶,他就不留手了,说不准还真能抓住一二个。 沈策颔首,“确实如此。” 他也有所耳闻。 陆星野道:“那官府那边呢?可有什么动作?这样的贼人就该抓起来千刀万剐!” 他从小便听父亲说战场上吃不饱穿不暖,饿极了的时候什么都能做出来之类的事,自幼便十分珍惜粮食。 对于这样的贼人自是厌恶至极。 沈策道:“已经有人报官,但尚未有进展。” “一群饭桶。”陆星野很是不屑,“要不是我还要找人,小爷我一定亲自去抓这些人!” “二公子。”苏镜忽然出声。 陆星野看向她,语气带着几分不耐,“干什么?” 苏镜诚恳建议,“二公子便是找人,也可以去抓这些人啊,这些人都是在安州境内,二公子正好在安州境内找人……岂不是一举两得?” 苏镜建议的很认真,“二公子武功高强,待抓到这些贼人,安州境内的百姓必定会交口称赞,赞颂二公子您的英明。” 陆星野执着,有身份,又有身手,要真的想抓这些贼人,说不得比官府那边效率更高。 早日将这些人抓到,她早日放心,这些人也能少祸害点庄稼,一举数得。 陆星野不乐意听苏镜说话,但此刻却是十分认真的思考起来。他不得不承认,苏镜说的……也有那么点道理。 沈策瞧了苏镜一眼,道:“确实。” 苏镜这提议,只怕是提到陆星野心坎上了,陆星野从小便有一个英雄梦。 果不其然,原就蠢蠢欲动的陆星野听沈策也觉得可行,立刻就来了精神,道:“我现在就回去跟大哥说!” “沈,苏大哥,回见。”陆星野说完,风风火火的转身离开。 陆星野的行动之迅速,周林等人都没反应过来,但听出陆星野是想抓贼人,几人的心里都有点动容。 这是个好人啊。 而他们抓错了好人。 苏镜则是在收拾那些被拔起来的庄稼。 昨日那些人就是故意搞破坏的,拔起来不少,还有些因为打斗而被压的东倒西歪,这些倒是还能救一救。 但已经被拔起来的却是救不了了。 原就没有下雨,天气干旱,这些庄稼扎根不易,如今就算埋回去,也只能落得一个枯萎的下场。 还好,陆星野和周家村巡逻队的人来的及时,被祸害的庄稼没多少。 苏镜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些贼人去而复返,再祸害她的庄稼。 第54章 苏铃:那是陆星野? 苏镜动作麻利,很快就把遭了祸害的庄稼收捡了出来,丢到一边的树丛里,再看明显和周围有区别的这一块,忍不住叹了口气。 “苏小姐。”周林上前道:“我爷交代了,以后我们往这边巡逻更勤,一定看好你的庄稼。” “谢谢周林大哥。”苏镜道谢,她其实在思考,她要不要住来地里,亲自看着她的庄稼。 周林等人很快就各自散开,回了家。 沈策这才上前道:“陆星野应该很快就能抓到贼人。” 别的不说,这点他还是挺相信陆星野的。 “嗯。”苏镜点了点头,“谢谢沈公子,今日还劳烦您一道出来……” “无妨。”沈策并不在意。 其实长海就在周家村附近,但长海主要是在周家村后山盯着周秀才。前些时日他已经暗中放出不少风声,周秀才那边也该有动作了才是。 所以他也在想,昨晚的那些贼人,当真是奔着祸害庄稼来的吗? 这才跟了过来。 与此同时,陆星野骑着马一路匆匆赶回了陆家,他澡都没洗,直接冲进陆砚舟的思安院时,陆砚舟一向沉稳从容的表情都变了。 他抬眸扫了陆星野一眼,拧紧眉头,整个人呈防御姿态的下意识往后退。 上下打量陆星野,“你这是?” 陆星野丝毫没在意陆砚舟的嫌弃,朗声道:“大哥,我要抓贼!” 陆砚舟面色不变,“先洗澡。” 他一点也不想和臭烘烘的人说话。 “大哥,十万火急,我晚一点去抓贼,兴许就多一户庄稼受害!”陆星野义正辞严,义愤填膺。 陆砚舟对安州境内的各种消息了若指掌,自然也知道有贼人祸害庄稼之事。 但他没想到,陆星野会关注这件事,并且主动要求去抓贼。 “想好了?”他问:“苏铃你不找了?” 陆星野理所当然的回答,“苏铃当然要找,但我抓贼人也能顺便找她,都是在安州境内。” “也说不定,苏铃就是撞上了这些人祸害庄稼,被绑走了呢?” 陆砚舟沉默片刻,道:“先去洗澡。” 陆星野还要再说,侍书已经进门,对着他做了“请”的手势。陆星野只得哦了一声,老老实实的出了门。 陆骁在外征战十余年,陆星野可以说是跟在陆砚舟身边长大的,所以即便如今陆骁回来了,陆星野有事还是下意识的找陆砚舟。 陆星野离开之后,陆砚舟吩咐侍书,“你安排一下。” 陆星野既然想做这件事,他当然不会阻止,这毕竟是一件好事。 况且……陆星野的野蛮入局,正好搅乱安州这一池水。 他甚至还有点期待。 “等等。”陆砚舟又叫住侍书,“查一下,陆星野回城之前发生了什么。” 侍书应了声是,随后退了出去,陆砚舟想了想,也起身往外走去,这件事他还是要与父亲知会一声。 陆砚舟刚与陆骁说好,陆星野便匆匆赶来。 待看到他,父子两个都有点震惊,陆星野黑了,壮实了,脸上还有被蚊虫叮咬出来的包,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一如从前。 震惊之余,陆骁的心里还有点欣慰。 尤其是听陆砚舟说了陆星野要做的事,心里更加满意,这小子,也是终于长大懂事了。 “不错。”陆骁看着陆星野道:“想做就去做,别怕事。” “父亲放心!”陆星野挺直胸膛,“我一定不会给父亲丢人。” 陆星野说干就干,与陆骁和陆砚舟说了一声之后,转身就往外跑,这件事刻不容缓,他也不需要休息什么的,直接开始抓人。 他说他武功好可不是吹,他昨日也是伤到了那三个人里的其中一个,他现在觉得抓到那些人……易如反掌! 陆骁看着陆星野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星野长大了。” 陆砚舟顿了顿,没拆穿陆星野,反而附和道:“父亲说的是。” “父亲。”陆砚舟道:“此事可要知会府衙那边?” 陆骁道:“自然,此事我亲自去说。星野此举也是为衙门分忧,那边自然要配合。” 陆砚舟唇角微勾,“父亲说的是。” 虽然沈策没说他来安州的目的,但两人的交谈中,陆砚舟已经凭借他的聪明才智猜出了许多。 他对安州官场的这些人,早就不抱任何期待。 他现在很期待,安州官场这些人在知道陆星野加入此事之后的反应,正好,打破如今安州城这表面的平静。 陆砚舟离开陆骁的书房,便听侍书说了今日在地里的事,得知此事有沈策的参与,陆砚舟倒也不意外。 看来阿策也觉得,安州该热闹起来了。 与此同时,陈家。 苏铃在陈无双享受了一段时间大小姐待遇之后,也终于被陈无双拉到了地里。 陈无双“亲自”种地,那选的自然是陈家最好的地,且距离安州城很近。 苏铃喜欢粉色,所以这些时日的衣裳都是粉色,但她毕竟从前养在村里,肤色略黑。 穿着粉色的衣裳便显得格外怪异。 且她仍旧是从前那副暴发户的心里,将得到的所有好东西都戴在了身上,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行走的首饰架子。 但她的姿态却摆的极高,甚至比陈无双这个真小姐的要求还高。 她在庄子外下了马车便是一脸嫌弃,“无双,好端端的你带我来这个地方做什么呀?全是泥巴,会弄脏我的新衣裳的。” “哎呀,虫子!” “臭死了!” “无双,晒死我了,到底还要走多久啊。” “……” 苏铃的抱怨声一句接着一句,陈无双越听,脸色就越难看。她心里的怒火在翻涌,要不是“凌苏”对她还有用处,她现在就要翻脸。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别急,马上就到了。” “就在前面。” 很快,苏铃就被带到了一块地的面前,地里已经冒出了绿色的庄稼,长势喜人。 “凌姑娘。”陈无双道:“这些就是我亲自种的庄稼,如今已经长了出来,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她想,种子不会无缘无故的能耐旱吧?必定是要做点什么其他措施之类的…… 当然,这些庄稼也都不是她种的,而是陈家的佃户种的。 现在已经过了播种的时间,再种下去长的会很慢,她实在没耐心等,便直接在陈家的田地里找了一块地。 这是她在自家的地里找到的长势最好,离安州城最近的庄稼。 苏铃懵了。 她就那么呆呆站在原地,看着眼前一片绿油油的庄稼,一时连头顶的灼灼烈日都忽略了。 她是听错了吗? 陈无双在问什么?问她该怎么办? 她怎么知道?前世又不是她改良培育出来的粮种。 一切都不该陈无双自己研究吗? 这些念头迅速在苏铃脑中转动,苏铃敏锐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就、跟她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难道是她提前将这些告知陈无双,所以陈无双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陈无双最后应该是能做出来的……吧? “凌姑娘?”陈无双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苏铃的思绪。 苏铃立刻收回思绪,定了定心神对陈无双道:“对,没错,就是这样。” 陈无双脸上的笑容稍收敛了些,凌姑娘的回答完全跟她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 怜雪察觉到自家小姐的心情不太好,忙又重复了一遍方才陈无双的问题。 苏铃看向陈无双,眼神坚定道:“看你。” 陈无双不解。 苏铃道:“无双,你随心而行就好了,你想做的,一定是对的!” 这叫什么话? 陈无双听着苏铃笃定的话,心里忍不住产生了怀疑,眼前这人……真的靠谱吗? 苏铃也觉得这样的话似乎说的有点过于虚无缥缈,轻咳了一声,仍是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你只管去做,其他的一切都交给我。” 陈无双:“……” 这样的话凌姑娘已经说过好多次,但凌姑娘就是没说她该做什么,怎么做。 “凌姑娘……”陈无双还想再问,苏铃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前,意味深长的对陈无双道:“无双,不能说的太多的。” “我能提前告诉你这件事,已经是泄露了天机,若是我再说下去,那代价你我未必承受得起。” “我只能说,一切都还要靠你摸索,跟着你的感觉,放手去做。” 苏铃方才的疑惑只是一瞬间,她很快就变得坚定且务必信任陈无双。 虽然陈无双现在似乎不知道怎么做,但她相信陈无双一定会成功。 苏铃说的神神道道,陈无双看着她,脸上温柔的笑容无懈可击。 “好。”陈无双出声,“苏苏说的,我都知道了。” “此地炎热,苏苏去马车上等我吧。” “好,无双,我相信你,我去马车上等你!”苏铃如释重负,立刻起身往外走去,脚步轻快的转身离开。 “怜雪。”苏铃人才刚走,陈无双便对身边侍女吩咐,“我这些时日要住在此处看着庄稼,稍后让人送凌姑娘回去。” “是。”怜雪立刻答应,但没急着动。 小姐没说什么时候送,那就是不急。 陈无双也并没有一直待在炎热的地里,她回到了这个庄子的别院。 因是在山里,所以温度凉爽,她看了许久的账本,又小憩了一会儿,小口小口的喝着怜雪送来的冰镇绿豆沙。 与此同时,庄子外面的马车上。 苏铃早就到了马车里,百无聊赖的欣赏了她身上的饰品之后,又睡了一觉。 此刻睡醒,闷在马车里出了一身的汗,衣裳都黏在身上,整个人狼狈极了。 苏铃热出了一肚子火气,尤其是在确定马车里就她一个人时,更是没有掩饰她的脾气。 “怎么回事?怎么还在这里?是要热死我吗?” 苏铃怒道:“无双不在,你们就如此轻视我?!” 车夫道:“凌姑娘,小姐还没来呢。” 苏铃皱眉,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埋怨,“无双怎么还没来?” 她虽然知道,无双能改良种子做出成绩,但这也太拼了吧? 陈无双自己拼自己吃苦也就算了,还非要拉上她做什么?她对这些可没有兴趣。 苏铃心里不满,却只能道:“那你还不赶紧去催,这么热的天,热坏了无双你负得起责任吗?” 苏铃说着,还揉了揉肚子,陈无双怎么还不来啊?她都要饿死了! 车夫应了声是,连忙转身去催。 怜雪将这些话转告给陈无双时,庄子里准备的丰盛的晚餐刚刚送上。 陈无双温柔的脸上满是诧异,“苏苏还在等我,还没回城吗?” “小姐,许是底下人懈怠,疏忽了此事,想着要等您一起回城……” “那岂不是让苏苏等了很久?”陈无双蹙起眉,脸上全是不忍。 “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这就去告诉凌姑娘一声,送凌姑娘回城。”怜雪立刻回答,态度极好。 “好。”陈无双点头,道:“已经过了这么久,你先问问苏苏,是否要过来一块用饭。” 怜雪应了声是,这才出门,亲自赶到马车边跟苏铃解释。 听到怜雪的话,苏铃简直快要气炸,“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办事的?这样的事也能忘记!” “吃吃吃,吃什么吃?!走!”苏铃愤怒的瞪了车夫一眼。 车夫看了怜雪一眼,答了声是,这才驾驶马车,朝着安州城的方向而去。 怜雪看着马车消失在视线中,这才转身回了庄子向陈无双回禀此事。 苏铃今天下午睡多了,此刻有点睡不着,坐在回城的马车上,忍不住撩起车帘往外看。 风一吹,她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愉悦。这种坐在马车上享受风吹的感觉……很美妙! 从前她坐的马车都是陆家的,车上总还有其他人。 而现在,这个马车是属于她的。 苏铃吹了会儿风,整个人往后一倒,懒懒的靠在柔软的沙发里。陈家一切都好,好吃好喝好玩儿,就是陈无双老问这问那的,有点烦人。 第55章 苏铃是自己跑的? 可一群策马之人扬起烟尘,苏铃看去,只看到正缓缓闭合的城门。她微蹙的眉舒展开,迅速将脑子里的念头甩出去,那怎么可能是陆星野? 陆家就是一破落户,能有一辆马车已经是举全家之力装点门面,哪里还买得起马匹? 定是声音相似,她才听错了。 陆星野完全不知道他与找了好几日的苏铃擦肩而过,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有找到那些祸害庄稼的凶手。 因为他今天按照陆砚舟的要求,先去了一趟衙门,和衙门那些捕快询问如今抓贼的进展。 却碰了一鼻子灰,此刻整个人都快被气死了。 裹挟着一肚子的怒气,就想赶紧找到几个凶手,将怒火发泄出去。那些个酒囊饭袋,一点用都没有,关键时刻还是得靠他。 陆星野让陆家找了几个好手,骑上马便直奔城外,抓不到这贼人,他就不回城了! 与此同时,陆家。 沈策今日回来的有点晚,刚进院子,就听到陆砚舟温和的声音,“‘苏’公子回来了。” 陆砚舟正坐在客院的廊下煮茶,茶香四溢,他正给沈策倒了一杯,推到沈策所在的方向。 沈策迈步过去。 侍书奉上热毛巾,沈策擦了手,这才坐在陆砚舟对面,端起茶盏浅饮一口,温和茶香都正好。 显然,陆砚舟是得知他回府的消息之后,算着时间煮的茶。 那“苏公子”三个字,更是意有所指。 沈策懒懒掀起眼帘,“都知道了?” 陆砚舟点头,有些好奇的问:“她,有什么特别的吗?”他没有指名道姓,但说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陆砚舟是真的对苏镜有点好奇,因此除了沈策之外,他也早已察觉到了父亲对苏家人的另眼相待。 尤其欣赏苏镜。 特别? 沈策微微蹙眉,疑惑陆砚舟怎么会这么问。 “算了。”陆砚舟再次出声,“当我没问。”他对苏镜也没那么有兴趣。 陆砚舟转移了话题,道:“你上次让我拦的人,没拦住。你的未婚妻,正在来安州的路上。” 沈策蹙眉,“太快了。” 这才多久。 陆砚舟无奈,“你也不想想你未婚妻的身份,而且你那个便宜弟弟还在其中掺和。” 沈策道:“无妨。” 来就来吧,水浑了,才好摸鱼。 送走陆砚舟,沈策的脑中又不由的闪过陆砚舟今日的问题:苏镜有什么特别之处。 苏镜………还真挺特别的,甚至有些地方,完全说不通。 一个农女,却有一手好字,关于种地之事更比那些种地的老把式知道的更多,说起来头头是道。 而且他能看的出来,苏镜是真的很喜欢种地。 就、和他印象里这个年纪的其他小姑娘,都完全不同。 不过这些也只是在沈策脑中一闪而逝,他并未深思。就算苏镜有她自己的秘密有如何? 他不在意旁人的秘密,更无意探究。 与此同时,苏镜刚刚洗完澡,正在吃饭。苏玉兰早早倚门望女儿,为她留好了晚饭。 此刻含笑看着苏镜,温声道:“慢点吃,不急,都热着呢。” 她生了火放在灶上温着的。 “谢谢娘。”苏镜道谢,吃了几口放下筷子道:“娘,我接下来可能会很忙,所以回来的很晚,你不用等我。” “没事。”苏玉兰托腮看着苏镜,“我每日的绣活都是做完了的,反正也没事。” 她被苏铃的事吓到,只有看着苏镜平安回来,她才放心。 苏玉兰一边说话,一边收拾碗筷。 苏镜跟在她身边,问:“娘,您这几日收拾苏铃的房间了吗?” 苏玉兰愣了一下,摇头,“没有,铃铃不在,我就没动她的东西。” “不如收拾一下吧?苏铃的东西也好为她收好。”苏铃主动提议。 苏玉兰犹豫了下,问:“镜镜,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是不是铃铃她……出了什么事?” 苏镜没想到苏玉兰这么敏锐,摇头道:“没有,娘,要是有消息,二公子肯定早就来告诉你了。” 苏玉兰一想也是,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母女俩推开苏铃的房门,房门几日没被打开,一推门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生活痕迹很浓,被褥胡乱的瘫在床上,其他东西也胡乱放着,就像苏铃不曾离开过一样。 苏玉兰上前,替苏铃拆洗被套,想着这样等苏铃回来的时候能睡到干净温暖的被窝。 苏镜则是帮着苏铃收拾衣裳之类的。 平心而论,陆家对她们母女真的很好,她们都是被买回来的,但陆家准备的衣裳吃食都不少。 苏铃更是其中之最,才到陆家没多久,衣裳却有了十来套。布料虽不是多华贵,但触感舒适,此刻胡乱堆放在衣柜里。 苏镜将衣裳折好,然后做出才发现的样子,道:“娘,你有没有觉得苏铃的屋子里少了很多东西?” “少什么?”苏玉兰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记得之前二公子不是给苏铃送了不少东西吗?还有狐裘什么的,如今也用不上,怎么都不见了?” 苏镜是真疑惑。 她只知道苏铃是蓄谋离开,所以把之前东西都带走了,可总不能狐裘也穿着离开的吧? “有贼?”这是苏玉兰的第一反应,随后她又迅速反应过来,连忙摇头,“不,应该不是。” 屋内完全不像是有贼来过的样子。 苏玉兰立刻四处看起来,“是不是铃铃藏起来了?” 可这屋子就那么大,苏玉兰很快就将屋子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任何苏镜收到的东西。 除了被褥和衣裳,什么都不剩下。 苏铃那日出门时特意说了是跟陆星野出门,还是苏玉兰亲自送到侧门的,所以对于苏铃那日身上的装扮,苏玉兰记得很清楚。 没有也绝对不可能带着那么多东西以及狐裘什么的。 二公子送给苏铃的东西她虽不算事无巨细的知道,但大概情况也都清楚。 如今那些东西……不翼而飞了? 苏玉兰有点蒙,“这、怎么回事啊?” 苏镜只猜到苏铃会带上所有细软,所以带苏玉兰来原本就是想提前给娘做点心里建设,没想到苏铃收拾的这么干净,什么都没留下。 如此,更好。 苏镜的语气有些沉重,“娘,能带走这些东西的……只有苏铃自己。” 苏玉兰没反应过来,“可她当时没带……”她的话戛然而止,猛然想到什么,“镜镜,你是说,铃铃是自己走的?” “可她为什么啊?”苏玉兰的声音里满是苦恼和不解,“陆家对我们这么好,二公子待她更是亲近信任,碰到陆家这样的主家是我们的福气,她跑什么?” 苏玉兰把自己说服了,“镜镜,你一定是想多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苏镜也没想着苏玉兰立刻就能接受,只要苏玉兰不信,她说再多也没用。 她没再说,只道:“我只是觉得,如果苏铃真的早有准备,她现在一定平安。” “娘,你不用太担心。” 苏玉兰看向苏镜,“所以镜镜,你早就知道了?你这几日才这么冷静?” 她这几日甚至有时候都觉得苏镜对苏铃的离开显得有些冷漠,但她又说服自己,镜镜从前十分疼爱铃铃,不是这样的人。 可如果镜镜早有想法,那就解释的通了。 “我只是猜测。”苏镜说:“娘你也知道,苏铃从前是最机灵的,在村子里的时候,满村的小孩就没人能欺负她。” “而且当时二公子和车夫都在附近,她只要闹出一点动静,二公子和车夫小哥都能发现。” 苏镜认真与苏玉兰分析,“所以我猜测,苏铃可能是自己想走,毕竟她之前也一直撺掇着想带你进城,不是吗?” 苏玉兰后知后觉,“所以她那时候,是想带我一起离开陆家?” 苏玉兰的面上虽还有疑虑,但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证明她已经基本相信了苏镜的话。 “可是……为什么啊。”苏玉兰真的不理解。 陆家的生活还不够好吗? 苏镜不想让苏玉兰陷入这样的情绪,便挽着苏玉兰的手臂道:“娘,你针线活好,我想求你帮我做点东西。” 与此同时,陈家。 苏铃正在发脾气,“你们都不想活了是吧?本小姐的吩咐也敢这么怠慢!” “我告诉你们,在这个院里,我的话就是无双的话,你们信不信本小姐让无双把你们都赶出去?!” 苏铃双手叉腰,眼神扫过陈无双院子里的下人,整个人都十分不满意。 她没想到这些下人的胆子竟这样大。 陈无双不在,这些人对她就十分怠慢,完全不将她当成主子,连准备个洗澡水都烫的要死。 饭菜更是和往日完全不能比,不仅没肉,连米饭都是上一顿的剩饭。 苏铃来了陈家之后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自然忍受不了,当场便爆发了。 被苏铃训斥,院子里的下人们纷纷对视,虽然没反驳,但脸上的表情却带着明显的不服。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给本小姐重新准备饭菜,你们是想饿死本小姐吗?!” 挨训的人犹豫片刻,还是道:“凌小姐,不是我们不想准备,是从前那些都是小姐自费准备的,大厨房实在没有。” “就是啊凌小姐,我们实在没办法啊。”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处处讲的都是困难,苏铃听的皱起了眉,“停停停!” “钱钱钱,你们就知道钱,多少钱?”她又不是没钱。 为首之人道:“若按照凌小姐之前的标准,一顿饭是……”他竖起两根手指。 “二两银子?”苏铃长出一口气,那她感觉可以吃的再好一点。 “二十两。”这人的声音略低了点。 苏铃一噎,到了嘴边的话一时有点说不出口,她一顿要吃这么多?她一共也才二百两银子,根本吃不了几顿。 “凌小姐。”眼前人出声,“那您,还吃吗?” 苏铃本来不想吃了,但被这么一问,她咬牙道:“当然!现在就去给本小姐准备。” 大不了等陈无双回来之后,她再管陈无双要钱就是。 那庄子上条件那么差,又热又臭的,陈无双肯定在那边待不了几天…… 苏铃这般想着,也就心安理得的开始使唤人了。 苏玉兰不知苏铃如今过的什么日子,但心里因为苏镜的话而辗转难眠。 铃铃,真的是自己跑的吗? 苏玉兰想着想着,便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她这才反应过来,天亮了。 开门的人是苏镜。 苏镜心里虽然明白,那几个贼人才在她的地里吃了亏,多半不会那么快回去,再加上周家村也答应增派人手,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多想,忍不住担心。 她必须得亲自去看过才放心。 她用过早饭,刚跟苏玉兰打了招呼出门,便看到等在丹枫园外的长湖。 长湖自然道:“公子说的果然不错,走吧。” 苏镜微愣,“沈公子?” “是啊。”长湖点头,“公子说你肯定不放心,今日还要去地里,让我送你去。” “沈公子有心了。”苏镜抿唇,她没想到沈公子如此细心,竟还提前交代了此事。 正如苏镜猜想的那样,她的地昨日没再出事,周家村的人昨日来了数次,很把她的地放在心上。 苏镜这边松了一口气,陆星野那边却是快气炸了。 因为临近午时,他收到消息,昨日城西有三块地遭了贼人毒手。 而他昨日傍晚时,正出了西城门。也就是说,那些贼人与他在一个方向,只是位置稍有偏差而已。 “这些贼人,简直就是不把小爷当回事,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恶!” 陆星野气的在陆砚舟的书房内走来走去。 相比之下,正在对弈的陆砚舟和沈策就冷静许多,两人全然无视陆星野的发疯,正在思考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陆星野在屋内转了几圈,最后气的没招,看向陆砚舟和沈策,“你们还有心情下棋?” 他都快急死了,他觉得那些贼人根本就是在挑衅他。 明知道他陆星野接手了此事,还敢如此嚣张。 陆砚舟落下一子,温和的声音不疾不徐,“急有用吗?” 第56章 晕倒在他怀里??? 这一等就是三日。 苏镜不放心她的地,每日都出城,而长湖也是每日都早早等在丹枫园门口,日日陪伴。 虽然她知道,让长湖护送是便于在周家村人面前伪装身份,但到底还是因为她的缘故麻烦了沈公子和长湖。 所以苏镜很有点不好意思。 这日回到陆家,苏玉兰便迎上前来,“镜镜,你让我做的东西都做好了。” “谢谢娘。”苏镜接过,抱着衣裳便出了丹枫园的门。 直奔沈策所在的客院。 她敲了门,正在与沈策回禀消息的长湖和沈策两人自然很敏锐的听到动静。 “镜镜?”长湖有些好奇,“可是还有什么事吗?” 苏镜道:“长湖姐,我是来找沈公子的。” 长湖下意识看向屋内。 沈策颔首。 长湖才道:“你进来吧,公子在的。” 苏镜进门,长湖倒是退到了院中,沈策坐在书桌后,桌上摊开的案卷此刻已经合上。 沈策嗓音淡漠,“苏姑娘有事?” 在沈策面前,苏镜莫名紧张,她点头道:“嗯,我是来向沈公子道谢的。” 沈策眉心微拧,又很快舒展,“不必。” 各取所需而已。 “要的。”苏镜深吸了一口气,捧着手里的锦盒上前,“这是我娘给沈公子做的一双鞋子,还请沈公子不要嫌弃。” 她倒是想准备点别的,但她们本就是寄人篱下,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 这鞋子是苏玉兰亲手纳的千层底,穿着绝对舒适,外观也很不错。 沈策随意扫了一眼,他不会穿,但余光瞥见苏镜紧张不安的模样,到底没说拒绝的话。 “有劳。” 没拒绝! 苏镜长出一口气,忙将锦盒放下。 “沈公子,那我不打扰您了。”说完,苏镜便迅速退了出去。 出了门,她才长出一口气。每次跟沈公子单独呆在一起,她总会很紧张。 “长湖姐。”苏镜看向长湖时,语气瞬间变得自然,“我和娘给你和长海大哥也准备了哦。” “晚点我给你送过来。” 长湖一怔,手指着自己,“我也有?” “当然。”苏镜笑,“少了谁都不能少长湖姐的呀。” 长湖感动,“谢谢镜镜。” 屋内,沈策听着外面的声音,清楚的感受到苏镜对他和对旁人的区别。 他……有那么吓人? 与此同时,丹枫园。 晚饭后,陆骁便漫步到了丹枫园这边,如今安州境内有贼人刻意损毁庄稼之事,他已经知道。 更知道苏镜的地也遭了害,所以苏镜这些时日天天往城外跑。 陆骁冷眼瞧了几日,看苏镜是真操心,这才决定来找小姑娘聊几句。 身为陆家子女,做事情认真是好的,但要紧的是过程,而非结果。 简而言之,他是想来开解苏镜。 那些庄稼能种出结果固然是好,但若真的不幸遭了那些贼人的毒手,他也希望苏镜不会受太大打击。 这也是陆骁认定苏镜是陆家子女,才上了心。 但陆骁来了才知道,苏镜不在。 苏玉兰正好在丹枫园门外等女儿,恰好遇到散步过来的陆骁。 “陆老爷。”苏玉兰回过神来,连忙行礼。 她这几日既担心苏铃,又为早出晚归的苏镜忧心,再加上还要做绣活,原本就瘦弱的身体更清减许多,整个人单薄的像是能被一阵风吹走。 陆骁视线一扫而过,也不由的皱起了眉。 苏娘子如今这样……等老二回来,他怎么交差? 就算老二对苏娘子没什么感情,但毕竟是两个孩子的娘,便是老二不想,他也要押着老二给苏娘子名分。 “嗯。”陆骁单手背在背后,轻咳一声,颔首道:“苏娘子这是在做什么?”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远。 苏玉兰的笑容有些苦涩,“回陆老爷的话,我在等女儿……” “镜丫头还没回来吗?”陆骁下意识询问。 苏玉兰忙道:“镜镜已经回来了,去了客院那边。” 陆骁明白了,苏玉兰是在等另一个女儿。但他对另一个女孩儿实在没什么印象。 至少在这次的事之前。 他道:“此事,陆星野还在追踪,他定会一直找,若有消息,定会第一时间告知苏娘子。” “多谢陆老爷。”苏玉兰感激之余,心里还有点心虚,尤其是前几日听苏镜说,苏铃可能自己离开陆家之后。 要是铃铃真的是自己离开……那反而是铃铃对不起陆家,对不起陆二公子。 陆骁的话已经说到这,便顺着继续道:“所以,苏娘子也当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 苏玉兰再次道谢,她这几日的确瘦了许多。 前些时日苏镜陪着她还好些,这几日苏镜早出晚归的,她时常忘了吃饭。 苏玉兰屈膝道谢,“谢谢陆老……”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身子一软,整个人晕了过去。眼看就要栽倒在地上,陆骁下意识伸手,稳稳将苏玉兰托住! 他的大掌揽住苏玉兰的腰,才惊觉这腰究竟有多细多软。 盈盈不可一握,他甚至都不敢太用力,生怕一个用力便将苏玉兰的腰掐断。 “大夫。”陆骁愣了一下,迅速吩咐陆管家,“快去请大夫。” 他则是将苏玉兰拦腰抱起,朝丹枫园内走去。 苏玉兰很轻。 因着夏日炎热,所以都只穿着单薄的衣裳,哪怕只是几步的距离,陆骁也能清楚感受到她紧贴着他的柔软身体。 甚至,还能感受到她的体温。 是让人很舒适的温度,随之而来的,还有某种源自与灵魂里的蠢蠢欲动。 不是冲动,也不是简单的欲望,是陆骁本人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感觉。 陆骁脑子里的“地震海啸”都不影响他的动作,他一脚踹开中间的房门,快步将苏玉兰放到了床上。 随后,一片沉默。 丹枫园里没有其他人,他总不能将昏迷的人丢在此处不管,便只能呆在屋内。 但整个人稍显尴尬。 屋内的淡淡的香味后知后觉的弥漫而来,陆骁的第一反应不是避让,反而诡异的觉得很熟悉。 就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一样…… 第57章 不是陆家的血脉? 想到这里,陆骁只觉得脑子有些突突的痛,他一时有些站立不稳,抬手撑着太阳穴。 陆管家带着大夫匆匆进门时,就看到自家老爷难受的模样。 陆管家再顾不上其他,立刻上前扶住陆骁,“老爷,您怎么了?” 陆骁晃了晃脑袋,任由陆管家扶着他往外走,还不忘交代大夫,“先给苏娘子看看,苏娘子晕倒了。” 出了门,没了那股子萦绕在鼻腔脑海的气息,他才觉得好了许多。 他吐出一口浊气,忍不住往身后苏玉兰所在的房间看了一眼,最后问陆管家,“桃源村的事,还没查到吗?” 这效率实在有些慢了。 陆管家忙道:“回老爷的话,今日刚好有人回来禀报,说是已有了进展。” 就在这时,大夫从苏玉兰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对着陆骁行了一礼才道:“老爷,这位娘子就是身体太过虚弱,想来这些时日也不曾好好进食,过于体虚,这才晕厥。” “不过这位娘子的体虚非一日之事,看脉象只怕是这么多年都体虚,唯一的办法只能慢慢调养。” 陆骁又扫了一眼苏玉兰房间的方向,这么多年都体虚? “开方子。”他道。 到底为他们陆家生养了血脉,陆家不至于如此苛待。 大夫立刻应是。 陆管家又道:“杨大夫,你快为老爷看看,我看老爷方才的样子,像是快要晕倒过去。” 陆管家都快急死了。 他家老爷的身体一向都很好,从战场回来之后,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没有任何外在表现。 这还是第一次表现出不适。 而他能这么快请来大夫,也是因为杨大夫就是为了老爷的身体专程随行而来的军医。 “不必。”陆骁此刻已经觉得好多了,当即出声拒绝。 但陆管家和杨大夫根本不听他的话,杨大夫上前按住陆骁的手道:“老爷别动。” 陆骁:“……” 他只能停下动作,任由杨大夫为他诊脉。 杨大夫皱起了眉头,手搭在陆骁腕间许久,就在陆骁忍不住要询问时,杨大夫终于收回了手,道:“变了。” “老爷的脉象变了。” 杨大夫道:“虽然很细微,但我隔三差五为老爷诊脉,对老爷的脉象了若指掌,今日这脉象……不一样。” 陆管家立刻追问:“哪里不一样?” “老爷的情况有了些变化,但变化太微弱,我一时还不能确定。所以我想问,老爷可清楚,你方才为何头疼?” “若是能确定缘由的话,或许可以在老爷能接受的范围内,多次靠近这原因。” “待老爷脉象的变化更明显一些,或许老爷的失忆症能有所进展。” 现在的情况不是他治不好失忆,而是他根本不知道陆骁为什么失忆。 不知道原因,当然就没办法治疗。 陆骁听明白了杨大夫的话,眼神下意识再次看向苏玉兰的方向。 若他所料不错,今日刺激到他的,是苏玉兰屋子里的那股香味。他眼眸微眯:今日苏娘子晕倒在他面前,当真是巧合吗? 门外传来响动,却是将东西送出去的苏镜回了来,她听到院子里有隐约的说话声,加快了脚步。 “陆老爷?”苏镜的声音满是诧异。 “镜丫头。”陆骁招了招手,简单的将苏玉兰晕倒的事告知苏镜,当然,也包括大夫说的话。 苏镜一听,立刻变了脸色,快步进了门。 苏玉兰还昏迷着。 苏镜深吸一口气,“多谢陆老爷。” “不必。”陆骁道:“晚些时候会有人送药材过来,照顾好你娘。” 说完,陆骁给母女俩留足了空间,带着陆管家和杨大夫离开了丹枫园。 杨大夫这才继续道:“老爷,您可想到了?究竟是为何变化?是不是……” “此事容我考虑考虑。”陆骁看向杨大夫,“你先去准备药吧,苏娘子的身体,需得好好调理。” 这样等老二回来的时候,他也能交差。 杨大夫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陆骁才看向陆管家,陆管家心中了然,低声回禀刚才的事,“老爷,根据下面人找到的桃源村村民的回答。” “十五年前,苏家大闹了一场,听说是苏娘子与未婚夫在婚前情难自禁……但后来苏娘子的未婚夫不幸罹难,苏娘子却又珠胎暗结,苏家人不希望苏娘子生下孩子。” “苏娘子却坚持要生,后来还是苏家的族长出面,此事才平息。” “后来,苏娘子便生下了一双女儿,往后这十四多年里,苏娘子以及一双女儿从来没有离开过桃源村。” 陆管家加重了“从来没有”几个字。 从来没有? 陆骁拧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眼前又有瞬间的恍惚。 陆管家继续道:“从前,都是苏娘子的父亲护着苏娘子母女三人,去年底,苏娘子的父亲离世。” “苏娘子的兄长便将苏娘子母女三人卖给了人贩子。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苏娘子三人身世清白,没有问题。” 一切都合情合理。 顿了顿,陆管家又说:“那村民说,苏娘子的未婚夫,也是桃源村的一个小伙,在征兵上战场之前,苏娘子在未婚夫家住了一宿。后来没两个月便战死了。” 陆管家的话说的有点艰难。 他身为陆骁的亲信,是知道自家老爷对苏家两位姑娘身世的怀疑,可现在看来,苏娘子有未婚夫,两位苏姑娘的身世亦有迹可循。 她们可能,根本就不是老爷说的那样,是陆家的血脉。 陆骁听明白了。 苏镜和苏铃,不是老二的孩子??? 但他想到苏镜那明显与母亲年轻时相似的眉眼,又觉得不太对。若当真不是,那未免太巧了些。 陆骁吩咐陆管家,“再查。” 一个人话不可信,那就再多找几个人。再说,究竟是不是老二的孩子,他等老二回信…… 陆骁又揉了揉太阳穴,“老二还没回信吗?” 陆管家低声说:“老爷,上次收到二老爷的信,已是两个月前。” 人真失踪了。 第58章 梦里的另一个苏镜 苏镜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苏玉兰,这才发现,娘变得这么瘦了。 她帮苏玉兰脱了鞋子,又盖上被子,这才在旁边坐下。 她握着苏玉兰的手。 很瘦,感受到的几乎只有骨头。 她这些时日早出晚归,忽略了苏玉兰,想来她不在家的时候,娘肯定没好好吃饭。 很快,陆家的下人就送来了杨大夫开的为苏玉兰调养身体的药,她看苏玉兰暂时没醒,便先去生火熬药。 苏镜端着药回到屋内,苏玉兰才醒了过来。 “娘。”苏镜走到床边,扶起苏玉兰,“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玉兰有些虚弱的摇头,“我这是怎么了?我记得我在跟陆老爷说……” 后面她就想不起来了。 “嗯。”苏镜点头,“你跟陆老爷聊天的时候晕倒了,是陆老爷送你进来的,还请了大夫给你看。” 苏镜一一说着,“娘,大夫说你身体太虚弱了,必须得好好养着。” “娘。”苏镜拉着苏玉兰的手,“你能不能答应我,好好吃饭,好好保重身体?” 前世,她和娘分别受陈无双胁迫,互为掣肘,都在陈无双手里吃了许多苦头。 所以这辈子有改变命运的机会,她也希望娘一切都好。 苏镜说着,眼圈微微泛红。 苏玉兰忙道:“好,都听镜镜的!” 苏镜这才笑了。 她端过药,“娘,我喂你。” 苏玉兰没说话,她眼神专注的看着苏镜,脑中却想到刚刚昏迷时的梦境。 在梦里……她好像看到了另一个镜镜。 只是一闪而逝,甚至她现在都记不清画面,只隐约知道,镜镜很痛苦,很难受,她心疼的不行。 好在,好在只是做梦,醒来看到的镜镜,虽然忙的不可开交,但眼角眉梢都是舒展自由的。 一碗药喝完,苏玉兰道:“镜镜,时辰不早了,你明天还要忙,先去休息吧。” “别担心我,我答应你,一定好好吃饭喝药。” 苏玉兰说的很认真。 “好。”苏镜答应下来,这才回了她的房间洗漱收拾。 苏镜离开之后,苏玉兰躺在床上,忍不住回想刚才的梦境,虽然梦境十分模糊,且只是短短一瞬,但她却有种真实经历过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她在梦境里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镜镜……却没看到铃铃。 与此同时,陈家。 苏铃躺在床上暗想,陈无双怎么还不回来! 她一共就二百两银子,之前还花了不少买首饰,这三日一天两顿自己花钱吃好喝好,要不是想着陈无双很快就回来,把钱补给她,她真舍不得。 可她没想到,陈无双在那破庄子上一待就是三天。 那庄子有那么好吗? 她现在手里已经没钱了,陈无双要是再不回来…… 苏铃深吸一口气,最后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明天就要去庄子上陈无双,以后陈无双呆在哪她就呆在哪。 次日,一早,苏铃便吩咐陈家的车夫准备马车,坐上马车出了城往庄子上去。 与此同时,苏镜今天倒是没早早出城,而是留在丹枫园里监督苏玉兰喝药。 苏玉兰哭笑不得,心里却暖暖的,立刻乖乖喝了药,对苏镜道:“现在你放心了?镜镜,你的事重要,你放心去忙。” 正在这时,丹枫园的大门被敲响,长湖的声音传来,“镜镜,在吗?” 苏镜朗声回答,“长湖姐,我在。” 长湖推门而入,问:“今天不去地里吗?” “去的。”苏镜忙道:“长湖姐,你等我换个衣裳。”她去地里要干活,穿的都比较简朴。 长湖又跟苏玉兰打了个招呼,这才与苏镜一道往外走。 到了侧门苏镜才知长湖为何今日会催她。 沈策也在! “沈公子!” 苏镜连忙打招呼,整个人也有点紧张。 沈策微微颔首,迈步上了马车,苏镜不敢再让这位爷久等,连忙跟着上了马车。 有沈策在,出城的一路都很安静。 好在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苏镜连忙下了马车,刚下马车便看到立在一边的长海。 “长海大哥!”苏镜笑着打了招呼。 长海挤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抬手挠了挠后脑勺,“那个,苏姑娘,有件事我……” 长海的话还没说完,苏镜就已经变了脸色,她的视线越过长海,落在不远处的庄稼上。 她的庄稼,倒了一大批! 苏镜顾不上听长海的话,快步就朝那边而去。 她的庄稼! 怎么会这样?那些贼人又来了的话,周家村的人不是该提醒她吗?可她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苏姑娘。”长海连忙跟了上来,道:“这些庄稼不是被贼人祸害的,是昨晚出了些意外所以……” 苏镜听明白了。 这些庄稼遭的“毒手”与长海有关。 饶是如此,苏镜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长海更无措了点,“苏姑娘,对不住啊。”他昨日在此与人交了手,但已经尽量将人往山林里追了。 苏镜根本没心情听长海的话,她在仔细检查她庄稼的情况。 不过很快,她就微微松了一口气。 跟那些蓄意破坏庄稼的人不同,那些贼人是下了死手,但昨日这些庄稼只是被踩踏,东倒西歪的,看起来很惨,但还能救。 也幸好是如今才种下一个多月,还在生长阶段,还能长直。 再过段时间便要开花结穗,那时才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沈策主仆三人站在一边,长海正在禀报昨日的事,表情严肃道:“公子,昨日来的有两个人,轻功绝佳,应该是来探路的。” “昨日我与他们交了手,还伤了人,按照您的吩咐,把人放走了。” “嗯。”沈策道:“等他们再来。” 原本只是探查,但昨日遇到了长海并且交了手,那些人必定还会再来。 不过接下来,只怕安州有不少人都睡不好了。 第59章 陆星野撞到苏铃? 对于那些人,长海倒不是很担心,昨日的任务完成的还算不错。他更担心的反而是眼下的情况。 他有些自责的对沈策道:“公子,苏姑娘的庄稼……属下真不是故意破坏的。” 公子待苏姑娘非比寻常,他很担心被迁怒,所以忙不迭的解释。 但他这样的姿态落在沈策眼里,却是全然不同的意思:长海很在意这件事,很在意苏镜的想法。 他斜睨了长海一眼,“自己解释。” 与他说这些做什么?难道还要他出面解释吗? 长海长出一口气。 太好了,公子这话就是不会迁怒的意思! 就在这时,检查完地里庄稼的苏镜也回了来,她正要开口,长海的速度却是更快,“苏姑娘,是我连累了你的庄稼,当真对不住,要不你看看我能不能做点什么?” 态度还挺好。 苏镜知道,长海也不是故意的。 她道:“长海大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必太过自责。这些庄稼还有救,的确需要长海大哥的帮忙。” 长海如释重负,眼睛都亮了,“还有救?怎么救?苏姑娘,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做到。” “这些庄稼还在生长期,可以通过施肥的方式,让它们再次长起来。”苏镜问:“长海大哥,你有钱吗?” 她的钱已经没多少了,给这些遭了毒手的庄稼额外施肥实在没钱。但长海应该有……吧? 长海果然没让她失望,立刻便道:“苏姑娘放心,包在我身上。” 他跟在沈策身边多年,小私库还是很丰厚的,而且这件事因他而起,赔点钱也是应该的。 苏镜长出一口气,又问:“长海大哥,那这样的事,应该不会再有下次吧?” “……”长海一下僵住,求助的眼神下意识看向沈策。 这样的沉默中,苏镜也觉出了不对,视线跟随长海,缓缓看向了沈策。 沈策回望苏镜,道:“不会。” “这次的事是意外。”沈策顿了顿,道:“抱歉。” 沈策如此正经,刚刚已经得到了解决方案的苏镜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轻咳了一声,道:“没事啦,沈公子不必道歉的,没有下次就好。” “那,我先去准备。”苏镜觉得废料可以就近找周家村的村民们收购。 沈策颔首。 苏镜转身快步离开。 长海这才犹豫出声,“公子,您刚刚说的……” 那些人还会再来,很难完全避开苏镜的庄稼。 沈策道:“周秀才可以转移了,不必悄悄的,可以适当闹出些动静。” 知道要找的人离开,那些人自然不会再来。 而且这原本是他先前与周秀才说好的计划,周秀才也不愿他的存在危及周家村。 但长海不知道,长海听到这话,心里暗自咋舌:公子为了苏姑娘还真是煞费苦心。 看来他以后对苏姑娘还需再客气点。 沈策还给长海报销了苏镜这次要花费的银钱,毕竟是为着公事,他还不至于要长海出钱。 长海只觉得自家公子一心为了苏镜,自然没有异议,还道:“公子,属下这就去办。” 他赶紧将周秀才转移走,免得那些人去而复返,又糟蹋了庄稼。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陆星野的声音少了点往日的清朗,多了几分沙哑,“苏镜!你的地昨晚又被祸害了?” 陆星野策马而来,远远只以为苏镜在这,近了才知不是。 原本眉飞色舞的他也一秒变得乖巧,翻身下马,老老实实喊人,“沈大哥,你也在啊。” 沈策颔首,“你怎么来了?” 陆星野回,“我不是在追查祸害庄稼的贼人吗?我的线人传信,说苏镜的地遭祸害了……” 他这才赶来。 他说着,打眼一扫,“好像,不太对啊?” 他这几日也看到不少遭祸害的地,那都是一片狼藉,惨不忍睹。庄稼的主人哭天抢地,当场晕过去想死掉的都有,他看着都不忍心。 “嗯。”沈策明白陆星野的意思,“不是你要找的贼人,只是个误会。” 陆星野不解,但又有马蹄声传来,“二公子,城西,昨晚遭祸害的是城西的地!” 陆星野的表情立刻变了,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沈大哥,我先走了。” “好。”沈策点头。 陆星野翻身上马,迅速带着他的人离开了此处。 陆星野一路策马到了城西郊外,只见原本长满庄稼的地此刻一片狼藉,被拔出来和故意砍断的庄稼已经被晒焉发黄。 佃户的哭声震耳欲聋,陆星野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的浓浓的绝望! 庄稼就是这些佃户们的命。 去年干旱,大家勒紧裤腰带过了一年,就盼着今年种下的粮食能有一个好的收成。 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陆星野下马站在不远处,整个人都沉默下来,他心里的怒火在翻涌,却又无处发泄。 砰! 他一圈砸在一边的树上,树皮划破了手背骨节也全不在意,他原本只觉得安州一群酒囊饭袋,可他也找了几日,至今没找到线索。 “公子,您的手……” 全安上前,关切出声。 陆星野抬手示意全安不必多说,他视线一扫,看向不远处的庄子,“那边是什么地方?” 全安立刻回答,“回公子,那边是安州富商陈家的庄子。” “去那边问问,昨晚可有听到什么动静。”陆星野说着,迈步往那边走,那庄子离这边很近,且庄子的位置高,兴许有人看到什么。 全安立刻跟上。 陆星野速度很快,敲响了庄子的大门。 比开门的人更先到的,是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 “凌姑娘,到了。”车夫停好马车客气道。 马车里的正是苏铃。 她一早便决定来找陈无双,但她没想到这个车夫这么慢,一直到现在才到庄子。 她差点没克制住脾气。 此刻听到车夫的话才轻哼一声,撩起车帘便要下车,等她见了陈无双,一定要好好的告这些狗奴才的状。 让陈无双把这些狗奴才全部卖掉! 就在这时,陆星野的声音响起,“姑娘可是这庄子的主人?” 苏铃撩起车帘的动作顿了顿,又迅速收回手,心跳忍不住加速,心里暗骂,该死的,陆星野怎么来了? 不会是知道她在这里了吧? 第60章 苏铃的异样 不过接下来,只怕安州有不少人都睡不好了。 苏铃没说话,手紧紧搭在车门上。 陆星野礼貌询问之后没听到回答,微微蹙眉,又喊了一声,“姑娘?” 他刚刚分明听到车夫冲马车里说话,喊了姑娘。 陆星野想着,迈步朝马车的方向走了几步,声音也拔高了些,“姑娘……” 苏铃的心脏都快要蹦出来! 同时脑子在飞速转动,她在想要是陆星野真的看到她,那她要怎么解释? “公子。”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刚才可是你们敲门吗?” 陆星野听到声音,转身看向庄子大门口刚刚走出来的男子,“是,我来此是想打听一些事。” 开门的是庄子里的管事,大家都称他庄头。 庄头问:“什么事?” 陆星野伸手指向不远处,遭到祸害的地,“昨晚那边地里遭了祸害,庄子在高处,又离得近,我来此是想问问,昨夜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庄头拧眉打量陆星野,问:“公子是衙门里的人?” 陆星野摇头,“不是,但我受人之托调查此事,还望老丈行个方便。” 庄头想了想,点头道:“公子稍等,我去庄子里问问。” 陆星野点头,“好。” 他就在这门口等着。 苏铃听到陆星野的脚步声停了,顿时长出一口气,可没听到陆星野离开的脚步,苏铃还是不敢下马车。 “凌姑娘。”车夫的声音再次响起,“到庄子了,可以下马车了。” 方才在来的路上不是还一直催吗?现在真到了又不下马车。 车夫一句话,包括陆星野在内的人,都看向了马车。 马车安安静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苏铃心里暗骂车夫不懂事,这个时候还喊她做什么?看不出她根本就是不想下马车吗? “凌姑娘?”车夫又喊了一声,暗自嘟囔不会是睡着了吧? “出了何事?”陆星野拧眉上前询问:“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车夫也还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情况,他犹豫了下,还是道:“刚刚凌姑娘还醒着,可现在……” 凌姑娘一向话都很多的,总是对他们挑三拣四,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鲜少这样安静。 陆星野皱起了眉,道:“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苏铃坐在马车内,听到有脚步声又靠近,她忙咳了两声,“咳,咳咳!” 陆星野停下脚步,又看了车夫一眼,道:“姑娘,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苏铃又一次觉得,陆星野可真的讨人嫌。 她都证明她没事了,还不够吗? 苏铃完全不知道,因为她的异常举动,陆星野现在怀疑上了车夫,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但苏铃真怕陆星野推开车门。 所以她被迫捏着嗓子道:“没事,不必,多谢,我只是脚麻了,想在马车里歇会儿。”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就希望陆星野赶紧离开。 听到里面的声音,陆星野才放心,不过他又忍不住看了马车一眼,总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但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起来,只得作罢。 好在没多久,庄子大门再次被打开,刚刚的庄头又走了出来,“公子,我刚刚问了庄子里的几个人,有几个是昨晚守夜的,请随我来。” 陆星野点头,“好。” 庄头很快带着陆星野离开。 听到脚步声远去的声音,苏铃长出了一口气,她撩起车帘朝陆星野离开的方向看去—— 陆星野这几日忙于奔波,对他自身的形象自然也很不在意,一身衣裳沾染了灰尘,整个人也晒的更黑了。 苏铃十分不屑的撇了撇嘴,没出息的穷鬼! 陆星野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又转头往回看去,却只看到一抹粉色消失在视线中。 他又很快收回视线,继续前行。 陆星野很快就被带到了几个昨晚守夜的护院面前,许是因为在乡下庄子上,陆星野看到几个姿态懒散的护院时,微蹙了下眉。 但毕竟是旁人家的事,轮不到他管。 庄头道:“大家都过来一下,这位公子想问问昨儿夜里,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庄头这话问的笼统,几个护院对视一眼,“动静?什么动静啊?昨晚没听到什么动静啊。” “就是就是。”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听的陆星野直皱眉,他伸手一指田地出事的方向,“昨晚那边的庄稼遭人祸害,动静应该不小,你们当真什么都没听见?” “不管有什么线索和不对劲,都可以跟我说。” 调查嘛,就是要从这些蛛丝马迹里面寻找线索。 护院们立刻就纷纷摇头,“真没听到什么动静。” “就是啊,有动静早就说了。” 几人纷纷否认,只说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 “公子,你要是没别的问题,我们还得巡逻呢。”为首的人出声,陆星野只得点头,“麻烦各位了。” 几个护院懒懒散散的转身离开了此地。 陆星野立在原地,看着几人的背影,眼眸微眯。他的视线着重落在了其中一个身形偏瘦,但是走路一瘸一拐的人身上。 这个人的身形……很熟悉。 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公子?”庄头的声音响起,“我送你出去。” 陆星野这才收回视线,询问了庄头一句,“他的腿怎么受伤的?” 庄头想了想,道:“好像是前几天晚上起夜,不小心摔伤的,这些人嘛,又粗心又大大咧咧的,磕着碰着是常有的事。” 陆星野点了点头,又说:“庄头,你也是种地的人,知道庄稼对百姓有多要紧。” “昨晚的事麻烦你在庄子再问问,要是有什么线索,都可以去那边告诉我,麻烦了。” 陆星野的话说的周全客气。 他短短几日,整个人却成长了许多。 庄头听的也颇有些感慨,当即点头道:“好,公子放心,要是有什么消息,我就过去告诉公子。” “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愿意。那边还是我们主家的地呢,种地的也是主家的佃户。” “主家心善,想来会给他们一条活路。” 陆星野记得,他来之前问过,这庄子的主家姓陈,是安州城的富商。 他点头道:“遇上好心的主家,也是他们的幸事。” 另一边。 苏铃下了马车,气势汹汹的就迈步进了庄子,“陈……无双在哪里?我现在就要见她!” 她在心里骂了几日的陈无双,称呼一时都没改变过来。 这会儿深吸一口气,到底克制了愤怒,询问庄子里的人。 下人立刻回答,“凌姑娘,小姐在地里呢。” 苏铃一噎,心里忍不住暗骂陈无双真是不会享福,一个好好的千金大小姐,整日往地里跑什么? 跟苏镜一样! 她气呼呼的瞪了下人一眼,“愣着做什么?还不带路!” 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的东西。 下人连忙转身,带着苏铃朝着陈无双所在的方向而去。 苏铃到的时候,陈无双正看着地里的庄稼,微蹙着眉,看起来心情不佳。 苏铃是调整了心情的,所以倒没发脾气,反而努力扬起了一个笑容,“无双,这么大的太阳,你怎么还在地里啊?” 苏铃说着,自然的吩咐下人,“还不快去取把伞来,晒黑了怎么办?” 下人下意识看向陈无双。 陈无双微微颔首,下人方才离去。 陈无双则是含笑看向苏铃,“苏苏,你不是回安州了吗?怎么又来了?” 苏铃噘嘴,上前挽住陈无双的手臂,“还不是怪你,这么多天都不在家,你都不知道你家那些下人是怎么对我的。” 说起这件事,苏铃便没完没了,喋喋不休的说了一通陈家下人的过分之处,最后对陈无双道:“我不管,无双,你要帮我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他们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陈无双笑的温柔,脸上全是无奈,“苏苏,都是我御下不严,让你受委屈了。” 这话还算中听。 苏铃的表情好看了些,眸子一转,道:“好吧,无双,你也别自责。” “你啊,就是太心软了,不过没关系,现在有我在。” “我一定替你好好教训这些下人,让他们知道,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样!” 陈无双面露犹豫,“苏苏,这……不太好吧?” 苏铃道:“这件事你听我的!不过,你还要在这破地方待多久啊?”要不是她没钱了,她是绝对不会再踏足此地的。 陈无双笑着,“苏苏,你上次不是说,我能改良出耐旱的种子,拯救安州城的百姓吗?” “我想着,能为百姓们多做一些事,所以在种子培育出来之前,我都住在这个庄子里了。” “什么?!”苏铃面色变了,“你都住在庄子里,那……”她怎么办? “都是为了百姓嘛,我付出一些也不算什么。”陈无双的视线落在苏铃身上,“不过……要是能早日改良出种子,我当然也能早些回陈家。” “苏苏你说是不是?” 苏铃心情很沉重,她当然知道陈无双说的对。 可一想到陈无双改良出种子是秋天的事,她就烦躁,难道她也要跟着在这破地方待三个月吗? 她费尽千辛万苦到了陈家,可不是为了来庄子上吃苦的! “无双,这件事……” 苏铃的话还没说出口,陈无双就道:“苏苏,你不必再劝了,我心意已决。” “我最近一直在考虑,改良粮种,究竟是怎么改良。苏苏,你有什么看法吗?” “我哪知道?”苏铃直接对陈无双道:“这一切都要看你自己的!” 陈无双脸上仍旧带着笑,可眼里的笑意却淡了几分,“好啊。” 苏铃见劝不动陈无双,最后也只能作罢,转而让陈无双给她安排一间房,她也要住在庄子里。 她想,陈无双好歹是陈家大小姐,就算住在庄子里,吃的也必然得是山珍海味! 苏铃走后,怜雪立刻上前回禀,“小姐,来调查的人都走了。” “没怀疑什么吧?”陈无双问。 怜雪摇头,“小姐放心,那人随便问了几句就走了,并不曾怀疑什么。” 陈无双颔首,“让陈旺他们往后行事,务必更小心。” “最好是离此地远些。” 她可不想惹麻烦上身。 与此同时,周家村。 苏镜在周家村跑了一圈,因为出钱再加上人缘不错,很快就买到了不少肥料。 当然,这些肥料她不会直接使用,还要再加工一番。 苏镜付了钱,又请周家村的人按照她的要求加工,加工之后的肥料也不能立即使用,需要静置三日。 苏镜忙完这一切,回到马车边的时候,长海已经忙着去转移周秀才了,只有长湖和沈策在。 沈策的视线正落在苏镜的庄稼上。 他许久没来,从前只知道苏镜的种地法子与安州附近的老方法不一样,如今看了长出来的庄稼才知道。 苏镜的法子是真管用。 这些庄稼长的比沿路以来他看到的其他庄稼都更高,更密,若不是大旱,想必定能丰收。 也难怪苏镜如此在意。 苏镜看到沈策的时候,速度下意识的放慢,下意识的害怕惊扰了这一幕。 因为沈策的存在,周围的山水庄稼都似变得高级了起来,如在画中一般。 第61章 那个男人的事? 陆星野声音很大,苏镜无意偷听,但听的很清楚。 而“城西青云山下的庄子”几个字,也成功的让苏镜停下了脚步,她的脸色瞬间煞白,身形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镜镜?”长湖眼疾手快,扶住苏镜,关切询问:“镜镜,你怎么了?没事吧?” 苏镜抿唇,勉强摇头。 但她身体轻微的哆嗦却骗不了人,她只觉得有寒意从骨头缝儿里窜出来,那些可怕的,阴暗的,痛不欲生的回忆被打破了封印。 一个劲儿的往她脑子里钻。 “镜镜。”长湖几乎是将苏镜揽在怀里,“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 “不用。”苏镜压下那些记忆,对长湖扯开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 她只是因为听到那个庄子,所以才一时有些克制不住自己。 那个庄子她知道的。 是陈家的产业。 前世,她被迫以改良粮种的方式求上陈无双,换取娘亲的活命机会之后,便被陈无双带去了那个庄子。 后来的改良,培育以及她所有所有受到的折磨,都在那个庄子里。 那个庄子对她来说,是绝对的噩梦! 沈策自然也清楚看到了苏镜的异样,他若有所思的朝陆星野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沈大哥。” 陆星野当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自然而然的走了过来,站到了沈策身边,看向苏镜,“她怎么了?” 沈策眸光轻闪,看向陆星野问:“你刚刚说,城西青云山下的庄子?” 他语速不快,说话的时候余光注意着苏镜。 他很确定,苏镜刚刚的异常跟陆星野的话语有关系,因为在听到陆星野的话之前,苏镜的表情都很正常。 沈策清楚看到,尽管苏镜克制了,但脸色还是白了一瞬。 他忍不住拧眉。 为什么? 那个庄子……有什么? “是啊。”陆星野点头,“沈大哥,你知道那个庄子啊?昨晚被祸害的庄稼地就在那庄子不远处,好大一块地!” “我还去那庄子打听了,结果竟然没人听到动静,就那么点距离,要是换成军营里的人没听到动静……那定是命都没有了。” 陆星野的话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他的语气抑扬顿挫,少年感十足。 苏镜也在认真听。 那庄子周围的地形,她记得很清楚。 因为她每日就在周围的土地里干活,她很确定,那周围的地都是陈家的。 苏镜在想一个事儿:最近的事,跟陈家有没有关系? 苏镜心里想归想,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她恢复了一些之后,往丹枫园的方向走去。 沈策给了长湖一个眼神,长湖立刻跟上前去,“镜镜,我送你回去吧。” 长湖扶着苏镜,两人一道往丹枫园的方向走。 苏镜一路思索着,还是忍不住问长湖,“长湖姐,你知道这几日遭祸害的地都在什么地方吗?” 长湖不解,“我不曾关注此事,只听说过一些,怎么了?” “没什么。”苏镜摇了摇头,她想,这件事还是不麻烦长湖调查的好,明日她去找卫盛。 确定了这些地的位置,兴许她能发现什么。 原本她没有手长到要管安州所有人的事,但如果这件事真的与陈家有关系,那就另当别论了! 思索间,苏镜和长湖已经到了丹枫园门口。 苏镜停下脚步,看着从丹枫园里走出来的人。她愣了一下,上前行礼道:“陆老爷。” 陆骁咳了一声,道:“镜丫头回来了。” 苏镜颔首,她心里虽然好奇陆老爷为何会来丹枫园,但到底没敢多问,应了声是便侧身让到一边。 陆骁带着陆管家离开了丹枫园。 苏镜则是看向长湖,道:“长湖姐,谢谢你,我已经没事了。” 长湖颔首,便也离开了。 她很快回到客院,却见自家公子正在院中,她忙道:“公子。” 沈策嗯了一声,掀起眼帘,道:“方才苏姑娘可有跟你说什么?” 长湖早已习惯自家公子的英明神武,倒也不诧异,没有犹豫便将方才苏镜的问题说了。 毕竟苏镜的问题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沈策听着,若有所思。 当即吩咐长湖道:“你去定山院,将这几日遭祸害的地的位置都打听清楚。” “是。”长湖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沈策眼眸微眯,遥遥看向丹枫园的方向:苏镜,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苏镜完全不知沈策已对她起了好奇之心,她进了丹枫园第一件事便是找苏玉兰。 苏玉兰在陆家名义上算半个客人,但她有自知之明,自然想着做活儿的。 苏镜进门时,她正在院中做针线。 “娘。”苏镜走过去,关切询问:“你今天按时喝药了吗?” 苏玉兰不知在想什么,竟连苏镜进门都没发现,直到听到苏镜的声音,才猛然抬头。 面上迅速褪去一抹残红,清了清嗓子道:“镜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饿不饿?有饭……” “娘。”苏镜拉住苏玉兰,她觉得娘有点不对劲,“别忙活了,我不饿。” 她问:“刚刚陆老爷过来,是为什么事啊?” “啊?”苏玉兰道:“没什么事。” 苏玉兰的话没什么问题,但苏镜还是敏锐觉出苏玉兰的状况不对。 她顿时皱起眉,心里有些忐忑和担心,“娘,陆老爷说的是不是……那个男人的事?” 苏镜问的小心。 苏玉兰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什么男人?” “就是那个……” “你说你爹啊?”苏玉兰拍了苏镜一下,“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不是。”苏玉兰说:“陆老爷说的就是针线活的事,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别管了。” 苏玉兰起身往屋里走,“我去给你端饭。” 苏镜看着苏玉兰的背影,眉心微蹙,总觉得她娘像是有什么事瞒着她。 第62章 沈公子真是好人! 另一边。 沈策正在书房里查看最近收到的消息,周秀才已经被长海带人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而且大张旗鼓,引人注意。 周家村那边暂时安全。 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沈策的思绪。 陆砚舟清朗温和的声音响起,“阿策。”与此同时,他人也走了进来。 陆砚舟手里拿着卷起的宣纸,自然而然的在沈策对面的位置坐下。 与此同时,一杯茶已被沈策推到他面前。 沈策端起茶盏浅饮一口,“怎么过来了?” “阿策看看这个。”陆砚舟将宣旨放在桌上,推到了沈策面前。 沈策将茶盏挪开,打开了宣旨。 只一眼,他眼眸便微微眯起。 这是一副舆图。 虽然画的很粗糙,但山地丘陵,江河城池,都能清晰可见。而这……是不允许的! 舆图不可私有。 哪怕陆家是将门世家,陆骁是战功赫赫的镇西侯,非战地的舆图他也是不能看的。 就算是陆家拿出来的这样简易版本的舆图,也是违规的。 沈策并没有急着看内容,而是先看向陆砚舟。 陆砚舟脸上素日都有的温和笑容已经收敛,直视着沈策的眼里全是认真。 沈策心里也暗自心境,安州……竟嚣张到这样的地步。 他这才垂眸,看着舆图上标注出来的一些位置,拧眉,“这些是?” “不是你要的吗?”陆砚舟道:“此次遭了祸害的庄稼地的位置。” 沈策只粗略一扫,便记下所有位置。 但听了陆砚舟的话,他再次低头,认真看位置,这些位置……有什么特殊的吗? “如何?”陆砚舟问。 阿策打听这些,料想应当是有些想法。 他原耐不住陆星野的喋喋不休,但看了这些位置图之后,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这些地方的位置都算偏僻,便是周围有住户也并不多,而且这些贼人行踪不定,完全无法把握。 每日四处流窜的难民数量众多,想要从中找到人,实在很难。 沈策思忖片刻,忽然福至心灵,手指在舆图上一划,落到了城西的一处位置上。 “这个庄子,是谁家的?” 他手指向的,正是城西青云山下的庄子。 陆砚舟哪里知道? 但他立刻出声,“侍书。” 侍书很快进门,陆砚舟复述了一下沈策的问题,侍书应了声是,立刻转身离开。 沈策的视线再次落在舆图上,他总觉得有什么被忽略了,但一时又说不清。 只得暂时作罢。 侍书很快便回了来,恭敬回禀,“公子,沈公子,属下已经询问过,这个庄子属安州城中富商陈家。” 据沈策所知,安州城中只有一个富商陈家。 便是在明知安州会继续大旱,却还低价出租种子的陈家,当时城中关于陈家大小姐是安州救世主的传言沸沸扬扬。 他也在其中添了一把火,到现在也记得还算清楚。 陆砚舟自然也记得陈家,他眉心微蹙,“怎么又是陈家?阿策,莫非这次的事与陈家有关?” 是啊。 又是陈家。 但对于陆砚舟的猜测,沈策只道:“无法确定,还需验证。” “那……” 沈策接过陆砚舟的话,“去查一下,这些遭了毒手的地,与陈家是否有关联。” 他没瞒着陆砚舟,毕竟安州算是陆家的大本营,有些事陆砚舟做起来会更便宜。 而且他想得到的答案,陆砚舟或许根本不需要专门去查,陆家便有相应的资料。 毕竟陆家在安州也是大户。 “好。”陆砚舟并未多问。 沈策既然这样安排,就一定有其中的道理,他只要把东西拿来,阿策自然会告诉他。 正如沈策预料的那样,陆砚舟根本不需要调查,很快侍书便取来了资料。 两份图一对比。 沈策和陆砚舟对视一眼,都很迅速的发现了问题所在。 陈家在安州的地不少,但安州富商不只陈家,所以安州城周围陈家占据了六分之一左右。 但遭到祸害的庄稼地的每一处,在地图上都能看到与陈家的田地紧挨着。 甚至有些就是陈家的田地。 沈策的手落在陈家田地上,“这些地方,都是陈家自己种吗?” 侍书已将此事调查清楚,此刻适时回答道:“回沈公子,这些地陈家全部都租出去了,是佃户们在种。” “那如今种地的佃户情况如何?”陆砚舟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公子,属下已命人去调查,明日一早应能回复。”现在时辰已晚,出城打听了晚上回不来。 只能明日一早再进城。 陆砚舟与沈策对视一眼,两人心里的想法此刻有些一致,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向了其他有陈家地的位置。 但说实在话,地太多。 陆砚舟问:“星野呢?” 侍书回答,“二公子休息一会儿之后,又出城了。如今应已在城外。” 这个时辰,城门都关了。 陆砚舟道:“那就再等一日,阿策意下如何?” 沈策颔首。 陆砚舟与沈策又说了几句之后,这才离开了客院。 他人刚走,沈策便提起纸笔,拿起空白的宣纸开始描摹。 舆图是不可能拿给苏镜看的,所以他要的就是将舆图简化,将位置以及确定位置的山水村庄标注清楚。 不多时,一张简易位置图在沈策笔下诞生。 待墨迹干透之后,沈策才对外道:“进来。” 原本守在门外的长湖立刻进门,“公子。” 沈策将手中的图纸递给长湖,“这些是苏姑娘要的东西,送去给她。”顿了顿,叮嘱道:“不必刻意提及我。” 言外之意,只说是长湖自己给的便可。 他倒是要看看,苏镜知道这些消息之后,又会怎么做,有怎样的反应。 长湖自然明白了言外之意,立刻道:“是,公子。” 丹枫园。 苏镜的试探没什么结果,最后也只能作罢,她吃过饭正要去花园里给先前安排给苏铃的草木浇水。 就看到长湖快步而来。 “镜镜,你刚刚问的事,我打听到了。” 长湖将图纸往苏镜怀里一塞,“这上面就标注着这次遭了祸害的庄稼地的位置。” 苏镜没想到这么快,愣了一下就要打开。 打开到一半又顿住,“长湖姐,这些消息你是从何得知?你告诉我,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沈公子那边……” 长湖心里一暖,拍着胸脯道:“放心吧,不会有事。” 顿了顿,她低声说:“其实是公子准许的。” 公子只说不必主动提及,可镜镜关心她,她这么说……不算主动提及吧? 第63章 陆星野在苏铃门外! 苏镜听到这话,长出一口气,“沈公子真是个好人。” 她这才打开宣纸。 而等看清纸张的标注之后,她抿紧了唇。 这些位置对她来说,太熟悉了。 她也几乎能断定,此次在暗中做小动作的,必是陈家无疑! 苏镜无意识的咬住下唇,握着宣纸的手也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泛白,但她心里的想法很坚定。 事关陈家,她绝不会坐视不理。 况且她如今想掺和一手并不困难,陆星野就在追查此事,这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要想想办法…… “镜镜?”长湖关切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苏镜收回思绪,扬起一个笑,道:“没什么。” “长湖姐,谢谢你给我送这个。”苏镜道谢,她给花园里的花草浇了水之后回到丹枫园。 便一直在思考:如何暗示陆星野。 不。 对陆星野,不能用暗示,陆星野不一定能懂,她应该选择更浅显易懂的方式。 此时,陆星野就如他所说的那样,又到了城西青云山下的庄子外。 他说要再打听一次就是要再打听一次。 万一有人想起来了呢? 这次,陆星野敲门敲的更熟练了,庄头开了门,看到来人都愣了一下,“公子,是还有什么事吗?” 陆星野点头,“庄头,我想问问庄子里的人,说不准有人听到动静了。” 他半点都没商量的意思,开口就是直接要做。 庄头一时都有些被震住,顿了顿道:“公子你稍等,我去问问主家。” “行。”陆星野没意见。 庄头很快就将此事禀报到了陈无双跟前。 苏铃就在陈无双身边,此刻正被晒的万分烦躁,就听庄头说:“小姐,早上来问过护院们的那个公子又来了,说是还想进庄子里多找几个人打听情况……您看是否要让他进来?” 上午那个公子?那不是陆星野吗? 苏铃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整个人都有点紧张,陆星野怎么又来了?当真是阴魂不散吗?! 陈无双心里的想法也差不多,但尽管心里烦躁,她面上还是带着温和从容的笑。 不过要问就问吧,她不信能问出什么。 陈无双一脸的悲天悯人,大义凛然道:“事关无辜百姓的田地和生计,我们自当配合……” “无双。”苏铃打断陈无双的话,“那毕竟是个公子,庄子里就我们两个姑娘家,让他进来不太好吧?” 万一碰上陆星野,被陆星野缠上,那她不是完了? 陈无双闻言,看向苏铃,心思微转,笑着道:“苏苏说的虽然有道理,但事关无辜百姓,又有这么多丫鬟护卫,无妨的。” “无双。”苏铃仍是不赞同,“那个人说他是调查此事,他就当真是调查此事的吗?万一他是什么贼人进来踩点……” 陈无双听出来了。 “凌苏”很抗拒此事。 但她还是坚持道:“苏苏,万一他真是调查此事呢?若是能查出什么线索,也是帮了无辜百姓。” 陈无双不等苏铃再说,便看向庄头吩咐,“去请人进来吧。” 苏铃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最讨厌的就是陈无双这样容易心软的性子。 “凌苏”的抗拒都写在脸上。 陈无双的心里纵有怀疑,此刻也没表现出来,只微笑道:“苏苏,你放心吧,我相信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苏铃:“……” 她无话可说。 稍站了一会儿之后,苏铃又道:“无双,我有些累了,我先回房休息了。” 苏铃说完,直接转身快步离开。 陈无双看着她的背影,眼眸微眯,她伸手将怜雪招到面前,低声吩咐了一件事。 怜雪应了声是,很快转身离开。 陆星野没等多久,庄头便开了门,笑着道:“公子,我家主人说了,事关百姓生计,若是能帮上一二,那也算是积福。” “公子既想问,便请进来问吧。只是请容我跟在公子身边,毕竟我家主人是姑娘家……” “明白。”陆星野点头,“该跟着。” 陆星野亲力亲为,进了庄子之后见一个人便询问一遍,问的问题都一样。 便是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无一例外,都是没动静。 走着走着,陆星野才注意到人越来越少,拧眉问带路的庄头,“庄头,这是去何处?” 庄头笑道:“这是我们庄子里客人的住处,主人家的意思是公子也可以问问。” 说罢,人已经停到了紧闭的房门前。 叩叩叩。 庄头抬手敲门,“凌姑娘,您在吗?” “什么事?”苏铃不耐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脚步声传来,似乎屋内的人正朝门口走来。 陆星野听到这声音,浑身一僵,这声音……怎么跟苏铃的一模一样?! 思索间,屋内的人已经到了门边。 苏铃正要开门,手已经搭在了门上,但一抬眸,原本要开门的力道一转,变成紧紧抵着门。 她清楚看到,门外站着两道人影。 且看起来,都是男子! 虽然苏铃知道,未必是陆星野,但她不敢赌。 “什么事?”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多了几分沙哑和不耐。 陆星野拧了拧眉,这声音……又不像苏铃了。倒像是今日上午在庄子外那个马车上的姑娘。 庄头这才道:“凌姑娘,是来询问昨日之事的公子,他想问问您,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苏铃气笑,却还没忘维持声音的沙哑和低沉,“你傻了吗?我今日才来庄子!” 庄头正要说话,陆星野道:“的确,庄头,今日上午我正遇到这位姑娘来庄子,她应该并不知情。” 听到陆星野的声音,苏铃的心脏都漏掉一拍! 竟然,真的是陆星野。 陆星野确定屋内的姑娘不知情之后,自然而然的转身离开,一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苏铃都还不敢开门。 她双膝一软,直接跌坐在地。 好险。 她只差一点点就开门了!! 而庄头在送了陆星野离开庄子之后,第一时间回到了陈无双的身边禀报方才的情况。 听庄头说完,陈无双抓住其中的重点,“所以,他们并未见上面?” 庄头原本说的是没什么问题,但听到自家小姐这话,略一思索还是点头道:“是的。” “知道了,你退下吧。” 庄头退下之后,陈无双才看向怜雪,“去查一下,今日来问话那人是什么身份。” 她倒是要看看,凌苏和这人之间,有没有关联。 怜雪正要转身离开,就听陈无双的声音响起,“等等。” 怜雪立刻停下脚步,等着自家小姐接下来的吩咐。 陈无双道:“你去通知陈旺他们一件事。” 第64章 苏镜和陈家有关? 次日,一早。 侍书派出去的人一早便回了陆家,侍书第一时间向陆砚舟禀报,“公子,探子已经查过了。” “那些田地遭了祸害的佃户,如今都卖身给了陈家。” 在有灾的地方,人口并不值钱。 这些人被卖给陈家,未必能吃的饱饭,活下来。但将来还是要种地,且种出来的东西与他们无关。 都是主家的。 陆砚舟听完,面上温和的笑容缓缓收敛,陈家上次的小动作他还记忆犹新,如今又来! 甚至采取的方式还更激进。 “可知昨晚遭祸害的是哪处?”陆砚舟说话时,人已经迈步往外走去,他自然是要去将此事告知沈策。 侍书立刻跟上,回道:“暂时还没收到消息,但属下已经命人去打听。” 陆砚舟到客院时,沈策正走到院中。 在陆砚舟的示意下,侍书将刚刚的话又告知了沈策一遍。 沈策与陆砚舟对视一眼,两人此刻脑子里的想法只有一个:这件事与陈家有关。 陆砚舟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嗓音也是温柔的,却莫名听的人背后发寒,“好个陈家。” 沈策抿唇,眼里闪过寒芒。 他拿出昨日的土地的图,回到书房提笔在图上落下数个圈,不必他解释,陆砚舟也明白他的意思。 只怕昨日被糟蹋的庄稼地,以及将来会被糟蹋的庄稼地,就会在这些位置。 沈策画到了一个位置的时候,动作顿了顿。 这个位置……是苏镜的土地。 他昨日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苏镜中的地竟也是陈家的。 “阿策?” 陆砚舟的视线顺着沈策看向图纸,精准的落在苏镜种的那块地上,“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沈策画好,漫不经心道:“这块地苏姑娘在种。” 这件事,他没必要更不至于帮着苏镜隐瞒。 陆砚舟不是傻子。 陆砚舟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苏姑娘”究竟是何人,他立时便拧紧了眉,“她种的地,是陈家的?” 陆砚舟的话语里带着明显的怀疑,“她与陈家有关系?” 苏镜与陈家有关系? 沈策略一思索,便觉得很有可能。但很明显,那种关系和陆砚舟说的关系不是同一种。 “不知。” 只是猜测,沈策不会说出来。 陆砚舟眼里闪过一抹深思,他原就怀疑苏家母女的出现不是巧合,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苏镜自然不知道陆砚舟已经对她产生了怀疑,她此刻正跟长湖一道前往周家村,她的地。 她昨日看了长湖送的图,得出的结论也与沈策和陆砚舟想的差不多。 她的地,很危险! 也不知道陆星野现在在什么地方,她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让陆星野“破案”! 思索间,马车已经到了老位置。 她刚下马车,卫盛便已经迎上前来,“小姐,您来啦!” 卫盛前几日便说要来给苏镜看地,一直到今日才尘埃落定。 因为是苏镜的人,又是无依无靠的两兄妹,周家村的人腾出了一间空屋子让兄妹俩暂住。 苏镜点头,只看卫盛的表情就知道:昨夜无事。 此事,陆家。 侍书得知昨夜遭了祸害的位置之后,便立刻回了思安院向自家公子与沈公子禀报。 “公子,沈公子,刚刚确认过,昨夜无事。” 沈策与陆砚舟对视一眼,眼里都透出几分不解,事情的发展与他们意料中不同。 那些人既动了手,如今只祸害了几日,只怕不会轻易罢手。 “只怕昨日出了什么意外。”陆砚舟沉思道。 沈策道:“昨日,星野去了青云山下的庄子打听。”他理所当然的吩咐侍书,“查一下是否有发现。” 陈家行事竟如此小心吗? 陆星野只是露了个面,陈家那边就直接叫停了?若当真是如此,陈家先前的行事应当更小心才是。 “是。”侍书看陆砚舟颔首,这才应声退了出去。 同样收到消息万分震惊的还有陆星野。 他在短暂的震惊之后迅速道:“哼,看来那幕后之人是被小爷吓到,不敢再放肆!” 不枉费他这几日劳累奔波。 全安立刻道:“公子说的是,公子英明神武,那些宵小之辈岂敢再放肆?” “咳。”陆星野咳嗽一声,提醒全安,“低调。” 这样的事张扬的人尽皆知,还怪不好意思。 全安立刻闭嘴。 陆星野翻身上马,策马朝安州城的方向而去,“走吧,先回城。” 他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没底,决定回去问问大哥再说。 陆星野刚回到陆家,便有下人过来传话,“二公子,大公子请您去一趟思安院。” 陆星野点头,“正好,我也要找大哥。” 他刚进思安院,陆砚舟便问:“昨日你去了两次青云山下的陈家庄子,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陆砚舟提醒,“仔细想。” 陆星野到了嘴边的否认又咽了回去,面上的表情变得认真,拧眉思索许久,“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陆砚舟换了个说法,“将你的所言所行,一五一十的复述。” 陆星野瞪大了眼,那也太多了吧?他可是去了两次。 “大哥,发生什么事了?难道这个陈家庄子有问题?我昨日去的时候他们还挺配合的。” 陆砚舟直指核心,道:“祸害庄稼的贼人还没抓住,你若想抓住凶手,就配合。” 陆星野立刻被拿捏,乖乖坐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那说来可就话长了。” 待陆星野说完,他只觉得嘴巴都干了,端起茶杯又是一口饮尽。 陆砚舟和沈策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些疑惑,最后还是沈策道:“庄头将你带到了陈家客人的屋子前?” 陆砚舟,“还是一位女客。” 更要紧的是,陈家小姐还住在庄子里。 就在此时,侍书从外走了进来,“陈家住在庄子的是陈家大小姐。” 第65章 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这是方才听陆星野说陈家有小姐在庄子上时,陆砚舟让侍书去查的消息。 听到侍书的回答,陆砚舟和沈策便确定了此人的身份:陈无双。 这个名字,两人都不陌生。 陈家大小姐在安州更是素来就有美名,是出了名的慈悲心肠。 而近些时日,陈无双的名字在整个安州城更是声明赫赫,尤其是前些时日的事。 如今在安州提及“陈家大小姐”几个字,几乎人人都能联想到“活菩萨”“救世之人”这样的词汇上去。 上次在对陈无双出手的时候,陆砚舟和沈策都很确定,陈无双此人做事周全,年纪不大却颇有城府。 这样的人,会发生庄头带陌生男子去女客门前的事吗? 不会。 除非是故意的。 侍奉还在继续回答,“陈家大小姐已经去庄子上住了好几日,属下打听到,陈家大小姐似乎……也在研究种地之事。” 陆星野嘟囔,“怎么一个两个都要种地?” 苏镜那丫头不也是在种地吗? 陆星野话锋一转,又问:“大哥,沈大哥,你们问的这些,跟祸害庄稼的贼人有什么关系?” 陆砚舟沉思,在思考这话该怎么接。 沈策道:“你昨日去了陈家的庄子,昨晚便没了贼人……” 他不必说完,陆星野就瞪大了眼睛,“所以,这件事跟陈家有关?昨晚消停了,是因为他们被我吓到了?” 沈策和陆砚舟对视一眼。 别的不说,陆星野在这件事上……还挺自信,但真相未必不是如此。 陆星野说做就做,当即起身道:“我现在就再去那庄子一趟,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有什么猫腻!” 沈策倒也没拦。 他选择将分析的结果告知陆星野,正是此意。 有时候,乱拳反而打死老师傅。 与此同时,陈家庄子。 陆星野追查贼人之事,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他的身份,便是陈无双想彻查的时候,都没发现什么问题。 只知道姓陆,应该与最近来安州的大人物有关。 但陈无双只以为陆星野是大人物手底下干活儿的,完全没敢想陆星野是陆家二公子。 毕竟陆家一贯低调。 而隐藏陆星野的身份也是陆骁的意思,他不希望陆星野在外仗着家世太顺风顺水,那样对他的成长帮助不大。 陆骁亲自封锁消息,陈无双自然查不到。 她听怜雪汇报完之后,便点头道:“请凌姑娘过来一道用早饭吧。” 正好,她要跟凌苏聊聊。 苏铃来的很快,她一进门便自然而然的坐下,看到陈无双桌上的饭菜,眉头皱了皱,表情带着明显的不快。 这些饭菜,也太简陋了吧! 苏铃心中不满,但到底没直接说出来,而是道:“无双,你找我?” “嗯。”陈无双示意苏铃坐下,满目关切,声音温柔,“其实没别的事,就是听说昨日庄头带错了路,将来打听的人带到了你屋子外面。” “苏苏,没吓到你吧?” 苏铃顿了顿,埋怨道:“就是,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办事的,这点小事都能做错。” “无双,你可是要好好教训他们。” 陈无双敏锐察觉到眼前人些许的不自然,要是换做从前,凌苏早就破口大骂了。 她的脾气素来不是很好。 陈无双看破不说破,面上笑意温和,“他们竟然如此无礼吗?我一定好好说说他们。” 苏铃对这样的回答根本不满意,但知道陈无双就是这样的性子,只能再次道:“你都不知道这几天在陈家他们是怎么欺负我的,无双……” 苏铃一说起来,就喋喋不休,当然,她也没忘记最后的落点。 “无双,这些天花了这么多钱,我都没钱了。”苏铃说着,眼巴巴的看向陈无双。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给钱! 陈无双脸上笑容不变,但心里真的产生了怀疑:眼前这个凌苏,真的有助她改良粮种的本事吗? “没事。”陈无双道:“我的就是你的,只是我没带在身边,等回了陈家再取给你,可好?” 苏铃满意了,她还是很相信陈无双的,当即点头道:“自然,无双,我是很相信你的。” 陈无双温柔的笑了笑。 转而提及了另外的事,“对了,苏苏,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昨日那位公子姓陆。” 陈无双说话的时候,眼神始终关注着苏铃。 苏铃面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微微僵了瞬,又很不自然的笑了,“无双,你怎么还叫人打听了?” 她心跳的速度极快。 陈无双这一打听,不会把她也打听出来了吧?要真是这样,她要怎么跟陈无双解释? 说她是从陆家逃出来的吗? 还有苏镜和娘…… “苏苏?”陈无双微微拔高的声音响起,唤回了苏铃的思绪。 苏铃猛然抬眸,笑容有些僵硬,“怎么了?无双,你说什么了?我刚刚没听清楚。” 陈无双确定此事有异。 那人姓陆,跟前些时日抵达安州的大人物有关。而凌苏在她提到那人的时候会紧张,听到“陆”这个字的时候,慌张更明显。 凌苏跟陆家有关系。 这个认知让陈无双心中提及警惕,她正是因为昨日便听庄头说了凌苏对陆家那人的抗拒和躲避,才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问题。 叫停了陈旺等人。 “无双?”苏铃皱眉,伸手在陈无双面前晃了晃,“你刚刚说什么了?” 陈无双看向苏铃,道:“我在想种地的事。” “苏苏,既然只有你才能帮我改良粮种,我想你一定知道怎么做。”陈无双脸上的笑容仍旧是温柔的,笑容也和从前没有区别。 但苏铃却莫名觉得背后发凉,整个人没来由的很紧张。 “苏苏。”陈无双继续道:“时间已经很紧急了,我希望你能帮我。” 陈无双握住苏铃的手,“如果不能改良出来,我对你的庇护,你陈家小姐的身份……我父亲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你也知道,我父亲偏疼幼弟。” 陈无双温柔的脸上带着无奈,“苏苏,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她帮? 这她要怎么帮? 苏铃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但被陈无双这样的眼神看着,苏铃的第六感在警告她:有些话不能说。 她勉强扯开一个笑,肯定道:“无双,你别担心,我肯定会帮你。” “那就好。”陈无双看着她,“苏苏,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该怎么做了吗?” 这个…… 苏铃的脑子在疯狂转动。 便是从前在桃源村,她们母女三个总被欺负,年纪小小的便要求被干农活。 苏镜也都护着她,只让她做些最轻省的活。 再加上她也从不关注地里的事,所以连现在该做什么都不知道。她顿了顿,道:“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等她去苏镜的地里看看,看看苏镜都做了什么再说。 陈无双蹙眉,苏铃道:“再等两日,不过这两日……我要去个地方。”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是怜雪的声音响起,“小姐,刚刚庄头来禀,昨日那陆公子又来了。” 这次不仅苏铃皱了眉,陈无双也很不解,昨日陈旺等人都没出手,今天姓陆的又来做什么? “无双。” 苏铃的声音响起,“我要出一趟庄子,就不陪你了。” 不等陈无双出声,苏铃又道:“说不定等我回来,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原本还想劝说的陈无双听到这话,立刻闭了嘴,转而道:“好,苏苏,你去忙吧,我等你。” 苏铃很快离开。 怜雪上前问:“小姐,可要让人跟上去?” 陈无双摇头,“不必。” 上次就试验过,有人跟着,也会很快被凌苏甩开,可见凌苏的敏锐。若再跟上去,被凌苏察觉了反而不好。 而且她有感觉,凌苏会回来。 她看向怜雪,道:“陆公子今日来又是所为何事?还是为了昨日的事,说是想再来询问一番。” 陈无双沉吟片刻,道:“让他问。” 毕竟姿态一开始就摆出去了,这两次也没闹出什么事,现在拒绝倒也有点不合适。 苏铃为了避开陆星野,从庄子的后门离开了庄子,远远的,她看到庄子正门,陆星野等人进了庄子。 苏铃长出一口气,迈步就朝着苏镜土地的方向而去。 她前世就混迹于安州城内外乞讨,对城内外都十分熟悉,此次从城外走更方便,且更能降低被熟人撞见的风险。 不过毕竟距离不近,城外的路又难行,苏铃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近下午。 苏镜已经带着周家村的人将她需要的肥料都运到了地里这边,毕竟都是她收的一些鸡粪稻壳之类的,村子里要住人,又是炎热的天气,总不太好。 鸡粪并不能立刻使用,否则会让庄稼死亡。 在使用之前,需要先将鸡粪与稻壳等混合,再加入一些水,堆成堆之后每日翻一次,约莫三到四日便可作用。 这就是苏镜用长海的钱给被损害的庄稼买的肥料。 这样的事周家村的人没做过,苏镜自然亲自指点,所以弄了一身的气味,忙完便离开了。 苏铃到的时候,迎面而来的臭味让她捂住了鼻子,满脸嫌恶。 苏镜这是做了什么呀?! 但很快,苏铃就眸子一转,捏着鼻子将视线对准那一堆饲料,眼里闪烁着暗芒。 她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另一边,苏镜和长湖一路上都没停,直接回了丹枫园。 到了丹枫园外,她脚步又是一顿。 陆老爷又来了? 毕竟陆管家就在丹枫园外站着呢,整个府中除了陆老爷,也没人能让陆管家如此。 “苏姑娘。” 陆管家先到苏镜,表情在瞬间的僵硬之后又很快恢复正常,从善如流的招呼,只是声音微有些高,“你回来了。” “嗯。”苏镜点头,“陆管家,您怎么在这?” “我是陪老爷来的,老爷寻苏娘子有些要紧事。”陆管家面带微笑道。 “原是如此。”苏镜说话的时候始终与陆管家保持着距离,毕竟她身上的味道实在有些…… 此刻她指了指自己,“陆管家,那……我能进吗?” 这、陆管家沉默了一瞬,他也不知道。 好在此时,丹枫园里传来脚步声,陆骁快步从里走了出来,看到苏镜的时候也有些许诧异,“镜丫头,你回来了?” “陆老爷。”苏镜行礼。 陆骁点头,“最近安州城周围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也辛苦了。可要我安排一个人,随你一道?” 他也听说了,最近每次陪着苏镜出门的都是沈家那小子身边的人。 虽然苏娘子有未婚夫,且桃源村那人说过,苏家两姐妹是苏娘子未婚夫的血脉。 但陆骁仍是心存疑虑。 若当真是苏娘子未婚夫的血脉,如何会与他母亲眉眼相似? 在未彻底证实之前,陆骁仍是愿意对苏镜多几分关照,况且他也的确欣赏苏镜。 “老爷言重,我不辛苦。”苏镜连忙摇头,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话锋一转,道:“老爷,我听说二公子最近便在抓贼人,不知可有什么进展?” 这事儿,陆骁还真知道。 毕竟陆星野如今也终于算是做了一件正事儿,并且还持之以恒,他对此还挺满意,自然也吩咐陆管家做了关注。 此时他沉吟片刻,道:“暂时没什么进展,但他还算有恒心。” 第66章 苏铃的主意,苏镜坏得很! 陆骁会来丹枫园找苏玉兰,原因很简单,那日他们回去之后左思右想,还是觉得陆骁的变化应与苏玉兰以及那香味有关。 所以在杨大夫的建议,陆管家的恳求下,陆骁接连来丹枫园接触苏玉兰。 期盼能给他的失忆带来转机。 陆骁表情凝重的摇了摇头,道:“什么感觉都没有。” 甚至那日的晕眩之类的,也再没出现。以至于他现在都有些怀疑,他的变化真的跟苏娘子有关吗? 毕竟不管是“未婚夫”,还是老二,苏娘子的身份……他接触太多总是不好。 陆骁不欲多说,吩咐陆管家,“你着人盯着,待星野回来,便让他明日送镜丫头去城外。” 苏镜回了丹枫园,苏玉兰自是立刻迎了出来,她整个人原还有些许的不自然,在看到苏镜时很快恢复正常。 “镜镜,你回来了!”苏玉兰嗅到了苏镜身上的臭味,也不会惊讶,只道:“我现在就去烧水让你洗澡。” 苏家就是种地儿的,她对这样的味道自然也习以为常。 “好。”苏镜心头一暖,应了下来。 她洗完澡,换好衣服时,苏玉兰正坐在屋檐下做针线活,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看到苏镜出来,苏玉兰忙起身,整个人都显得有点局促。 “娘,怎么了?”苏镜问。 苏玉兰犹豫斟酌了下,还是道:“镜镜,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昨日镜镜回来的时候陆老爷已经离开了,但镜镜还是问了她,昨日她没说。却没想到今天镜镜回来的时候,陆老爷还没走…… 她做好了镜镜会询问她的准备。 却没有。 反而是她自己按捺不住,主动询问了。 苏镜愣了一下,摇头,“没有啊。” 她又不是非要管着娘,只要跟苏铃没关,她当然不会追问那么多。 苏玉兰犹豫了下,还是没说什么。 其实陆老爷这两日来的目的……她也实在不清楚,陆老爷来了之后,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 就在她身边看着她做针线活。 她整个人都很紧张,一开始连拿针的手都有些不稳,毕竟那么个不可忽视的人就坐在旁边…… 好在她渐入佳境之后,便忽略了陆老爷,也终于能好好做衣裳。 可陆老爷起身,她被从专注中打断时,还是忍不住心悸。 陆老爷……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另一边,陆星野在青云山下的庄子转了一圈,态度比昨日更激进,目光里尽是审视。 在与庄头聊了一圈之后,还是无功而返。 但他怀疑的态度十分明显,所以在他离开之后,庄头立刻将此事禀报给了陈无双。 “你确定吗?”陈无双表情温柔,秀眉微蹙,“陆公子,当真在怀疑我们吗?” “可是我们什么也没做啊,陆公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庄头立刻附和,“小姐所言甚是,属下也猜测陆公子应当是误会了。” 陈无双想了想,说:“再看看吧,若陆公子下次再来,我亲自见他。” 陈无双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侍女的声音,“小姐,凌小姐回来了。” 陈无双心里多了点期待,立刻道:“快请苏苏进来。” 苏铃很快就进了门,比人先进门的,是一股臭味。 陈无双忍不住微微蹙眉,稍稍侧头,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道:“苏苏,你回来了?我看你这一路也很劳累,不如先沐浴更衣休息一会儿再说。” 她本来很急。 可现在也不是很急了。 苏铃点头,理所当然的提要求,“再给我准备一桌席面,累死我了。” 苏铃说完,转身回屋去沐浴。 陈无双看出了苏铃的自信和笃定,悬着的心微微放下几分,吩咐怜雪,“按苏苏要求的去做。” 苏铃也觉得自己身上很臭,所以想好好洗洗。 但才没一会儿,门外就传来怜雪的声音,“凌姑娘,席面已经准备好了。” 苏铃是真饿了,再加上怜雪的催促,她也没耽误时间,很快起身。 苏铃这次对陈无双准备的席面很满意,但她刚坐下,陈无双便问出了声,“苏苏,你今日一切还顺利吗?” “顺利啊。”苏铃忙着吃饭。 “那……”陈无双的话刚开口,就被苏铃打断,“无双,我饿死了,吃完了再跟你说。” 苏铃吃的很专心。 待苏铃吃完,她才看向陈无双,道:“无双,你放心吧,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虽然她不知道苏镜做的对不对,但陈无双非要问她,她能怎么办? 反正无双一定能改良出耐旱粮种,她做和不做这些,都肯定不会影响结果。 那无双非要她出一些主意,她就出吧。 这样说不准到时候,她也能蹭着陈无双,得到点名声呢。 陈无双面上温和的笑容更盛了些,“果然,苏苏你就是上天派来帮我的。”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呢?” “鸡粪!”苏铃道:“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庄稼用上鸡粪。” 陈无双思忖片刻,吩咐怜雪叫来了庄头。 庄头一听这话,表情立刻就变了,连忙道:“大小姐,鸡粪可不能用在庄稼上啊,庄稼会死的!” 陈无双表情微微收敛,看向苏铃。 苏铃一点儿都不心虚,毕竟她知道,苏镜是真的会种地。苏镜都能这么做,陈无双也一定能。 她道:“当然不是普通的鸡粪,里面还要加东西的。” “而且,你们用鸡粪庄稼会死,但无双来用,可未必。”苏铃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庄头苦着脸,“可是……” 陈无双示意庄头安静,看向苏铃,“苏苏,里面是要加什么呢?”庄头可是种了这么多年的地,他的话,陈无双还是很相信的。 苏铃道:“加稻壳。” 陈无双看向庄头。 庄头此刻是真的有些不解,对着陈无双摇了摇头,“小姐,这样的做法,我从前不曾听闻过。” 苏铃唇角上扬。 哼,苏镜也不算一无是处嘛。 陈无双没有犹豫,立刻吩咐,“那就按照凌姑娘说的做。” 与此同时,陆星野从庄子里无功而返之后,回到了陆家。他才刚到家,就被陆管家告知了明日送苏镜去城外地里之事。 陆星野蒙了。 她愣了一瞬之后,不可置信的看着陆管家,“我爹疯了?让我送苏镜?” 苏镜算什么东西? 还敢要她亲自送?! 陆管家面带微笑看着陆星野,很确定的说:“二公子,这的确是老爷的交代。” 陆星野:“……” 他真服了。 不知道苏镜那臭丫头给老头灌了什么迷魂汤,老头对那野丫头还挺好的。 从陆管家的态度,他就能看出来。 他怏怏的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送就送,就当是给老头一个面子。 次日,苏镜还睡着,就被外面的喊声吵醒,“苏姑娘,出门啦!” “苏姑娘,出门啦!” “……” 没两声,苏镜就被吵醒了。 她刚换好衣裳出门,就看到隔壁房间的门也被打开,苏玉兰睡眼惺忪,“镜镜,外面是怎么了?” “没事。”苏镜给了苏玉兰一个安抚的笑,“是二公子找我,今日要陪我一块儿去地里。” “娘,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 的确还早,这会儿天都还黑着呢,现在出发到城门,城门都还没开。 陆星野就是故意折腾她。 苏玉兰心里还有点担心,但看苏镜要忙了,到底没再多说,点了点头道:“好,那你小心。” “苏姑娘——” 门外全安的声音被苏镜开门的声音打断。 苏镜出现在门边,表情淡定的看着门外两人,全安正站在丹枫园门外,此刻还是喊人的姿势。 陆星野倚靠在一边的墙上,一直腿曲起抵在墙上,双手环胸,一整个吊儿郎当的姿态。 但因为最近老往外跑,皮肤黑了不少,跟第一次见面时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差别还挺大。 “二公子,我好了。”苏镜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双目炯炯的看着陆星野。 看她这样,陆星野的心里稍有点失望。他是故意来这么早,且打搅苏镜睡眠的,没想到……苏镜竟然起来的这么早。 “走吧。”陆星野轻哼一声,转身就往前走。 “二公子。”苏镜喊道:“今日出门太早,还劳烦您让人转告长湖姐一声,今日不必劳烦她陪我了。” 陆星野原本不屑。 什么活儿,还要他亲自让人做。 但听到“长湖”二字,他决定还是给沈大哥一个面子,便给了全安一个眼神。 因着有苏镜在,所以需要乘坐马车,陆星野走在前面,带头往侧门的方向去。 陆家的灯笼都还亮着,夜空中的星月清晰可见。 车夫也被提前叫醒,但不敢有丝毫怨言,只低声道:“二公子,我们如今出发的话,到了城门只怕……城门还没开。” 陆星野:“……” 他哪知道苏镜说起就起。 他黑着脸道:“那就慢点走。” 但真走起来,最难受的还是陆星野,因为他骑马,必须放缓速度跟马车一块走。 安州城都还黑着。 陆星野一边走一边觉得,苏镜简直就是来克他的! 每次遇到苏镜都没什么好事。 虽然速度很慢,但一行人还是在城门大开之前到了城门前。 “二公子。” 苏镜撩起车帘看陆星野,“我看开城门还要一会儿,二公子可要到马车上休息一会儿吗?” 苏镜看着陆星野,目光诚恳。 但陆星野看着,只觉得苏镜是在嘲讽他,他冷笑一声,“不必!” “当真吗?”苏镜又问了一句。 陆星野再次拒绝,“当真,不必!” 这才多久的时间?对他来说轻轻松松,他才没那么脆弱。 苏镜在问了两次之后,便靠在马车里休息,但她的视线还是落在陆星野身上,“二公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陆星野,“不可以,闭嘴。” 苏镜没再说话,四周也随之安静下来…… 没多久,陆星野看向苏镜,道:“你别以为讨了我家老头的喜欢,我也会对你改观!苏镜,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那个连亲妹妹都欺负的坏女人。” 虽然现在已经证明,苏镜应当没有欺负过月饼,但欺负苏铃总是真的。 苏铃现在还没找到,苏镜却一点儿都不担心,每日只在意那些破地,甚至还让老头亲口说让他护送。 苏镜的脸可真大。 陆星野在心里骂骂咧咧的骂完,见苏镜一脸的平静,眼里甚至写满无辜,就忍不住来气,“怎么?没话说?!” 他就知道,苏镜不是什么好人。 苏镜老实回答,“二公子你让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