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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经年

作者:花旭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只要是赵觉,怎么骗,云间都会信的。


    于是,赵觉继续得寸进尺,“那你是怎么对我一见钟情的?”


    十四岁的云间头一次不好意思,“我忘记了。虽然你和我想的……很不一样,但是,你长得真好看。”


    赵觉立刻打了鸡血,将头伸的更近,使得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清晰可见。


    偏偏这人还十分会讨巧卖乖,刻意将身子压低,俯身却昂头,将线条英朗挺括的脸,和强劲有力的脖颈,骨节分明的喉结,都充分展现在云间面前,**裸的勾引。


    云间显然是被勾引到了,还要强装镇定,只是一抹不可言说的红,从眉眼爬到了耳根,彻底出卖了这位翩翩佳公子。


    云间本是十分害羞的,但转念一想,这人和自己会在九年后,情意相通,那自己只是提前看看,有什么不可以的。


    所以,云间大方起来,他直接捧住赵觉的脸,看起来……真奇怪,同样的人,同样的脸,怎么就能,突然的,合心意了呢?


    云间鲜少这样主动,尤其是二十三岁的云间,那双看过太多世间沧桑的眼睛,总将情意隐晦的藏在眼中、心里。然后默默对所有人说上一句,没关系。


    是以,两人挨的如此近,赵觉的脑子,前所未有的空白了。他眼前只有这张脸,和错过的似水年华,什么都不知道了。


    云间亲了亲赵觉的眼睛。


    就那么一下,轻的像一片羽毛,刮过心田,就那么一下,会痒一辈子。


    赵觉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个平和淡然,又粹着汹涌爱意的云间。


    赵觉:“欢迎回家。”


    回应他的是一个吻,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和满怀笑意的爱人。


    云间:“刚才,我一直在想,恢复记忆以后,第一句话要和你说什么?想了好多……”


    赵觉:“现在想好了吗?我可以把刚才的话忘掉,再听一次。”


    云间笑意盈盈的摇头,“不用忘,我说的每一句话,都算数,九年前算,现在也算。”


    他将手从赵觉的脸上拿下来,郑重其事般,将对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咚,咚,咚,强有力的心跳,经由手心的温度,传到了另一个炽热的胸膛,牵动着心神。咚,咚,咚。


    同频共振。


    云间的眼眸中带着缱绻的爱意,瞳孔有规律的放大。


    他道,“我爱你。”


    我爱你,这件事,原来真的,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


    让我恢复记忆的,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而是这具身体,又一次爱上你的,那一个稀松平常的瞬间。


    赵觉也有样学样的,抓起云间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看着命运交汇的指尖,轻笑出声。


    他道,“我爱你。”


    不是我也爱你,因为,我爱你,只要你出现我的生命里,那就是爱意的降临,无关风月,只在真心。


    云间:“我曾经说过,我长着这样一张脸,内里可能是一只剥皮恶鬼呢,你可要想好了,我给过你很多机会,这次再不抓住,我就不会再放过你了。”


    赵觉:“求之不得。”


    两人的轻笑同时响起,又默契的闭上眼睛,额头相抵,听着阳光刺破灰尘,听着彼此安静的呼吸。


    赵觉突然道,“阿玉,我这算不算有名分了?”


    云间笑了,自打他们认识,同吃同住,同行同德,别说是名分了,他们两个,早就是人尽皆知了。


    云间只是蹭了蹭赵觉的额头,笑道,“呆子。傻子。”


    赵觉可不傻,他最知道顺杆爬,他趁机说,“既然你认准了我,那就只能有我,我以前说的什么,你觉得我不和心意了,就可以一脚踹开了,都是屁话,你不准当真。”


    云间还是笑。


    赵觉却急了,他道,“答应我吧,答应我嘛,好拙玉,就是骗我,也叫我安安心。”


    云间失笑,赵觉不知在哪儿,学了这么多手段,尽会给人下套,偏偏还一套一个准儿,甘之如饴。


    云间笑道,“求之不得。”


    赵觉立马得意洋洋起来,他又道,“那你就只能留我送你的东西,不是让你不和别人来往,只是一些野男人,就比如送什么乱七八糟,丑了吧唧,东市街买一赠十,都没人要的发带的野男人,还是不见为好。”


    发带,那是一般的礼物吗?直接把自己的发带送人,跟直接送里衣,有什么区别,这个野男人,真是其心可诛。


    云间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挠的人更痒。


    正在赵觉思索,下一步怎么进行的时候,云间又笑了,他今天笑得实在有些多。


    他在赵觉刻意打造的,楚楚可怜的目光中,将手伸向衣襟。


    赵觉的眼睛直了。


    云间素手轻捻,解开了衣衫斜襟上的两颗扣子,依稀可见清爽的里衣,和一段莹润如缎面的风骨。


    赵觉口感舌燥,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要不自己现在也把衣服脱了吧。


    云间手指灵活的,在衣襟内里,翻出了一个暗兜,这是他自断手后,养成的习惯,用来存放重要物件和信息。


    接下来,赵觉就眼睁睁的,看着云间变戏法一样,从那不起眼的小兜里,翻出了……那条红发带。


    赵觉站起来说到:“阿玉,我要闹了,我真的要闹了,我不管,你要是不把这个发带,给那个野男人送回去,我就,我就……哭给你看。”


    云间将手轻轻放在赵觉肩上,轻而易举的就将赵觉按回了椅子上。


    云间将发带捋平,像在梦中无数次演练的那样,轻松灵巧地将发带系在赵觉头上。


    云间笑说,“遵命,野,男,人。”


    轰,赵觉的脸红了。


    赵觉摸摸自己的头,发带绑的十分牢固,云间似乎给自己,绑了个十分漂亮牢固的结。


    赵觉嬉皮笑脸,“哈哈哈,我说这发带朴实无华,暗藏玄机,一看便十分不凡,原来是我的啊,哈哈哈……”


    他又垂头丧气道,“阿玉,我编不下去了。”


    云间摸摸他的头,道,“怎么又不开心了?”


    赵觉:“我想不起来,觉得自己错过了好多,好多好多你,我怎么就没早生几年?让我比你大,让我先找到你,先喜欢你。”


    云间倾身向前,确保自己的几缕发丝,可以精准地勾到赵觉的脸颊,他屈指轻敲赵觉的脑袋,笑得春阳乍现,暖入心间 。


    云间:“这样也很好,至少可以听你叫我哥哥。”


    赵觉:“哥哥。”


    云间掩唇轻咳。看着赵觉希冀的目光,云间缴械投降。


    云间:“那年我十九,彩太医替我治好了手伤,但是我的手不能支撑我继续科考。我就想着,走不了仕途,就想想别的办法,总能为百姓做点什么。”


    云间看向赵觉,道,“那时候到处都在传一种书信游戏,叫鸿雁传书。”


    赵觉喉头发紧。


    云间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我就写了一封信去北地,我问,塞北的天冷吗?”


    赵觉:“我回,塞北的风很自由,塞北的草很舒展,塞北的人很自在。”


    云间:“所以我去了,我去了北地。”


    赵觉鼻头发酸。


    云间:“你在驯马,在辽阔的北地草原上,草那么稀,一眼就看到你了。”


    实则不然,虽然北地人大多长得高,但是身高八尺的赵觉,还是十分突出。


    那是北地的驯马节。


    草原上一对对的,都是父子。父亲用尽全力压下马头,使马匹臣服,待到马儿精疲力尽,孩子再翻身上马,释放天性的,飞奔驰骋。


    一时间,马背上全是少男少女,全是青春的欢笑,翻飞的吼叫。


    只有赵觉,只有他是一个人,没有人为他压马,没有人为他奠基。


    他穿的那样红,那样鲜亮,他的马那样烈,把他一次次的摔下来,将所到之处砸出一个个碎草坑,将艳红的衣服染成黑红,甚至将脸擦伤了几处。


    终于,他驯服了那匹马,他和无数成功的少年一样,欢呼着,张开双臂,让马儿代替自己的双腿,踏出风的轨迹,一圈又一圈。


    二十三圈,没有一圈经过云间身边,但那条发带,就这么被北地的风,带到了云间的身边。


    云间想把发带还给他,抬头,只能看见少年远去的身影,和与他融为一体的,半卷的夕阳。


    云间伸出左手,“所以,自那时起,我有了新的活法。”


    原来世间不仅有诗词,笔墨和月光,还有烈马,西风和暖阳。


    赵觉:“不是的,你一直都有新的活法,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


    赵觉昨日在彩云招那里得知,治疗云间的手疾,需要用缠丝郎啃食腐肉,再用药膏抹到经脉上,让经脉重新长出来,长的歪了,不好了,都要用缠丝郎再将血肉筋脉咬断,循环往复,云间经历了四年,终于在十八岁,修复了手,却握不好笔,写不了字,又修养了一年。


    在这期间,云间从未放弃申诉,县衙,州府,刑部,大理寺,能试的他都试了,也都石沉大海,再然后,林家被灭门了,云间也大概的猜到了,幕后的推手,是陛下。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简直是笑话。


    赵觉伸手,握住了云间的右手,经年日久,疤痕淡了,只有一截粉色的肌理,埋葬了不知多少血与泪。


    赵觉闭眼,虔诚的吻了吻,那粉色的纹路。


    永远不会再有的,这样的事,永远不会再有了。


    1:?“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原始出处为元代无名氏杂剧《马陵道》楔子,如有其他异议,请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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