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花了二十文钱在街边小摊填饱肚子,随后便直奔粮店。
陈朔兄弟掀开门帘,店里弥漫着谷物的清香,柜台后站着个穿青布褂的伙计,正拨着算盘。
“伙计,精米和白面什么价?”
陈朔扬声问道。
柜台后的伙计抬了抬眼,脸上堆起职业的笑容,脚下却没动弹。
他看陈朔兄弟二人,一个裹着狗皮袄,一个推着旧板车,典型的乡下猎户,多半是来过问价瘾的,最后还不是要买廉价的粟米。
“精米十文一斤,白面十五文一斤,粟米三文。”
伙计目光还在算盘上。
“来五十斤精米,二十斤白面。”陈朔干脆利落地说。
伙计闻言一愣,吃惊地重新打量他:“客官,您······您没说错?真要买这么多细粮?”
陈朔直接将一两银子拍在柜台上:“怎么,不够?”
“够!够!马上给您称!”
他先前见陈朔穿得粗陋,压根没当回事,此刻忙不迭地去搬粮袋,“您稍等,我这就给您称,保证足斤足两!”
“三弟,你疯了!”
陈大牛赶紧拽住陈朔的胳膊,声音都变了,“买这么多细粮得花多少钱?粟米才三文一斤,买细粮的钱够我们吃粟米两个月了。”
由俭入奢难,由奢入俭更难。
前世过惯了优渥日子的陈朔,实在难以再咽下那剌嗓子的糙米。
他拍了拍大哥坚实的臂膀,信心满满地说道:“大哥,放心吧。以后我天天进山,还怕赚不回这点钱?我保证,有我在,咱们家以后隔三岔五就能吃上细粮!”
陈大牛还想再劝,可转念一想,钱是弟弟挣的,而且弟弟还买了把“能赚十两银子”的宝刀。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憨厚的脸上仍难掩心疼。
随后,陈朔又买了五斤盐巴、十张烧饼,将剩下的钱大半都割了猪肉。
看着弟弟如此“挥霍”,大牛心疼得直抽抽。
回去的路上,他拉着板车,心里只蛐蛐:“这······这太浪费了!买粟米够吃一两个月,偏要买这金贵的精米白面,还有这肉······不过年不过节的,除了里正家,谁家吃这么好?这要是被村里人瞧见,怕不是要在背后骂咱们是败家子了······”
可他转念又想起,弟弟从前只顾自己在城里吃喝玩乐,如今赚了钱却第一时间想到改善家里伙食,心里又涌起一股暖意。
觉得弟弟是真的懂事了,顾家了。
······
满载的板车进院,院子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石头和叶子围着板车蹦蹦跳跳,王杏花和张麦香看着精米和猪肉,眼睛都直了,不自觉地咽着口水。
陈长弓拄着拐杖走过来,看到车上的东西,眉头却皱了起来,他知道这肯定是陈朔所为。
“狗娃子,买这么多精米白面干啥?多贵啊!”
陈长弓的语气带着责备,“日子得细水长流,哪能这么大手大脚?”
陈朔放下东西,朗声道:“爹,您放心!以后我天天进山打猎,白狐、野猪、狼什么的都不在话下,定让咱家过上好日子!”
陈长弓只当儿子是年少气盛在吹牛。
白狐机敏,野猪凶猛,恶狼更是要命的山牲口,哪是那么容易猎到的?
小兔崽子,打了点小猎物就飘到天上去了。
但他终究不忍心打击儿子的积极性,只是用拐杖顿了顿地,叮嘱道:“尽说大话,小心些才是正经!”
······
晚饭时分,弥漫着久违的、令人沉醉的香气。
那是精米饭特有的清甜,混合着猪肉炖煮油脂后散发出的浓烈荤香,交织成一股实实在在的幸福感。
一张旧木桌,被擦得干干净净。
中间是一大盘油光闪亮的猪肉炖菜,里面难得地放足了盐巴,咸香可口;围着菜盘的,是几碗堆的尖尖的白米饭,在油灯下泛着温润如玉的光泽。
屋子里异常安静,只听见扒饭咀嚼的声音。
石头吃得头也不抬,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两位嫂子脸上带着满足而有些拘谨的笑,小口却飞快地吃着;连一向严肃的陈长弓,在吃下第一口肥瘦相间的猪肉时,眉间的皱纹也似乎熨平了些许。
陈大牛看着碗里的白米饭,憨憨地笑了笑,然后大口扒拉起来。
陈朔看着眼前这一幕:父亲脸上久违的轻松,哥嫂眼中真切的笑意,孩子们那纯粹的、因饱腹而带来的快乐······他心中那股要让这个家过得更好的动力,从未如此刻般汹涌澎湃。
这不仅仅是一顿饭,更是他这个“归来者”,为这个家点燃的第一簇实实在在的温暖灶火。
满桌的烟火气,是家人的笑脸。
······
夜深人静,油灯如豆。
陈朔坐在油灯下,再次请出那柄“祖传宝刀”。
他反复摩挲,仔细观察,甚至尝试运起力气,想看看能否发现夹层。
但这刀除了锈迹斑斑,材质却异常坚硬,饶是他力大如牛,也无法撼动分毫。
“奥秘究竟藏在何处?”
他蹙眉沉思。
天衍卜算说“终生受益”,难道是自己漏看了什么?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刀鞘上。
刀鞘是中空的木质,外包一层磨损的皮革。
中间一段因常年握持,被汗液侵蚀,凝结了尤其厚重的锈垢,几乎与鞘体融为一体。
他有点强迫症似的,总觉得这锈块碍眼。
便取来柴刀,用刀背小心翼翼地刮擦、研磨那凸起的锈迹。
“沙沙······沙沙······”
锈粉簌簌落下,渐渐露出底下暗沉的木质。
突然,他动作一顿。
在锈迹最厚处被磨掉后,鞘身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几乎与木质纹理浑然一体。
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有戏!”
他心下一动,双手攥住刀鞘两端,暗运巧劲一掰。
“咔嚓!”
一声轻微脆响,刀鞘从中间断开。
一截中空的木芯掉在桌上,里面裹着一卷巴掌大的绢布,用蜡封着,防潮又防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