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穿成猎户,借印子钱娶媳妇?》 第1章 退钱 “他李婶,看在救济你家这么多年的份上,你就······就应了冲喜的事吧?狗娃子就是冻着了······等他醒了,就给春妮当牛做马······” “他叔,你莫不是失心疯了?谁不知道你家三郎捞上来就只剩半口气了,万一冲喜醒不来,我闺女不就成了望门寡?这事······门都没有!” “会醒的!肯定会醒的······” “他叔,不是我不仁义,我今天来是退婚的,这事没得商量!” “他李婶,行行好,娃还小,你不能这样······” 卑微的哀求夹杂着刻薄的拒绝,让陈朔有一种迷迷糊糊的烦躁和惊愕。 老子不是在射箭决赛前,被人做局撞死了么? 耳边这些声音为何如此陌生,却又十分熟悉呢? 他想睁开眼,可眼皮像是缝了针一般,怎么也睁不开。 随即,混乱的记忆碎片开始冲撞他的脑海。 他确实死了,却穿越到一个叫大雍王朝的陌生世界,还附身在一个人憎狗嫌的少年身上。 这个少年叫陈三狗,是青溪县落霞村的一个普通猎户陈长弓的十六岁幼子。 家中大哥陈大牛28岁,大嫂王杏花,他们膝下有十岁儿子石头和六岁女儿叶子。 二哥陈二虎25岁,二嫂张麦香,生了两个女儿都夭折了。 陈三狗的母亲在他三个月时便撒手人寰,是父亲和两个哥哥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溺爱的不得了。 渐渐,他被父兄宠坏。 别家男孩七八岁就下地干活了。 他到十六,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还好勇斗狠,是落霞村公认的泼皮。 为此,他爹陈长弓没少替他擦屁股。 别人家十六岁的男娃大多都成亲了,他名声臭了,没人家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好不容易定下村内寡妇李氏的女儿,今日也来退婚了。 原主是三天前喝醉掉落河中,被打捞上来后一直昏迷不醒。 他爹请来郎中,吃完药也不见好转,才想到冲喜,不想引来今日一幕。 陈朔慢慢恢复了意识,听到的都是父亲的哀求和李氏的拒绝。 一会儿后,李氏却松了口。 她叹了口气道:“他叔,话是这么说,可春妮要是嫁过来,得伺候你这病腿,还得顾着你家三郎,我这当娘的······也很为难······” 顿了顿,她提高了声音:“这样吧,冲喜也成,得加聘礼。二十两,少一文,就一拍两散!” “二十两?” 陈长弓脸都白了。 一家人勒紧裤带,一年也攒不下二十两,但为了儿子的性命,他还是咬着牙道:“好!他李婶,等我腿好了,打几头野猪补上银子······” “他叔,你少给我撒秕谷子。没有你就去里正家借,要么冲喜,要么退婚,你赶紧吧。” 李氏不见兔子不撒鹰。 陈长弓无奈,刚要答应,就听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响起:“爹,别答应!” 猛地一声喊,打断了院子里的吵闹。 屋门口,陈三狗扶着门框站着,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泥印,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可眼神却亮得吓人,直勾勾盯着院子里的李氏母女。 陈长弓左腿打着厚厚的草药夹板,反应过来后,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过来,握着儿子的手,惊喜道:“醒来就好!狗娃子,你身子虚,快回屋躺着······” “爹,我没事。” 陈朔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李氏母女前。 他身体魁梧,天生力大,哪怕刚醒过来,站在那儿也透着股子威慑劲。 “李婶,我同意。按你的意思,这婚退了!” 李氏见陈三狗突然冒出来,吓了一跳。 又听到他同意退婚,不由尖着嗓子喊道:“陈三狗,你以为你是谁?你个泼皮无赖,除了我家春妮,谁还愿意嫁给你?退婚可以,我春妮要名声,定钱不退!” “李寡妇,老子给你脸了?” 陈三狗向前跨了一步,指着李氏鼻子道,“退婚是你提出的,还想昧银子?今天不把银子退回来,老子把你家烧了!” “不许你欺负我娘!” 刘春妮才十五,却学着她母亲的样子叉着腰,拦在陈三狗前面,嗔怒道,“陈三狗,以前一口一个李婶,现在叫李寡妇。你再这样,我就真不嫁给你了!” “就是啊!陈三狗,你个泼皮,你以为你醒了就了不起了?你想娶春妮,我们还不乐意呢!” 李氏忙给女儿助攻。 “既然如此,那正好把婚退了,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陈三狗冷笑一声,伸出手道,“退钱!” 这把李氏整不会了。 难道要把吃进去的吐出来? 村中里正李富贵是她远房本家,这个敲诈银子的妙计就是他出的。 李富贵告诉她,不管陈家如何选,不外乎两条路。 要么知难而退,乖乖退婚,她白得彩礼定钱;要么去借印子钱,两家都能大赚一笔。 所以,陈长弓求她冲喜时,李氏就和女儿趁势来到陈家,屋门都不进,站在院子里施压。 她虽然有点怵陈三狗这个混不吝,却也硬着头皮道:“要钱没钱,要命一条!” “跟老子耍横是吧?” 陈三狗嘴角一扭,脸上顿时狰狞,一把拉住刘春妮胳膊,冷笑道,“既然不还钱,那咱们现在就洞房。” 说着像拎小鸡一样拎着春妮就往屋里走。 “混账!放开我!不然我真生气了。” 春妮又羞又急,不断用粉拳给陈三狗弹痒。 “陈三狗,你这个天杀的,放开春妮!” 李氏忙拦在前面,却被陈三狗一把推了个趔趄,还恶狠狠道,“你敢跟来,老子把你娘俩一起办了!” 李氏清楚,陈三狗如果真把她女儿办了,就只能嫁给这个浑人了。到时候女儿只能贱嫁,很可能加不到彩礼钱。 “我退!” 李氏忙拿出二两银子递过去。 这钱是她拿来做样子的,就为逼陈长弓加钱。 陈三狗一把掠过银子,放开春妮,故意嘲讽道:“春妮,二十两太少了,我看你这张大饼脸值五十两。往后谁想娶你,低于五十两别答应······” “天杀的陈三狗,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 李氏撂下一句,带着春妮怯生生跑了。 李氏母女走后,一家人都围过来,惊喜地看着陈三狗,一个劲地嘘寒问暖。 陈朔叹气,原身都成泼皮了,你们还这样? 难怪把小伙子养废了。 可他们越是这样,陈朔越觉得过意不去。 看来原主造的孽,只能他来还了。 “爹、哥、嫂子,以前是我浑,往后我不浑了。” 认错? 之前陈三狗做了多少荒唐事,何时认过错啊! 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一家人惊诧的时候,陈朔脑海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紧接着,三行淡金色的文字,像刻在脑子里一样,缓缓浮现。 【天衍卜算(三选一)】 【午时前,老鸹岭东坡,有兔子撞死(易)】 【今日之内,老鸹岭南坡,有一只白狐(不易)】 【三日之内,野猪坡崖底,三只成年野猪(大危)】 这是什么鬼? 陈朔瞳孔骤缩。 第2章 寻兔遇踪 陈朔盯着脑海里那几行淡金色的字,心脏砰砰直跳。 穿越者的福利,竟然真的来了。 作为穿越者,他立刻明白了这“天衍卜算”意味着什么。 这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压着激动,在心里快速排查三个选项。 “我现在身体虚弱,首要任务是在零风险之地获取食物,验证这金手指是否靠谱。撞死的兔子,就是白捡的肉。” “白狐虽能卖钱,但不易的难度提醒我,可能会空手而回,现在浪费不起这个体力。” “至于三只成年野猪······那根本不是现在的我能碰的,纯粹送命。” 陈朔没多犹豫,心中默选了第一个。 选择落定的瞬间,脑中金色文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指向明确的画面。 老鸹岭东坡的半坡处,枯黄的深草围着一簇灌木丛。在一块青黑色的岩石下,一只灰毛野兔蜷着,后腿拧成不自然的弧度,耳朵耷拉着,连嘴角沾的那点血都看得真切······ “狗娃子,你咋了?眼神直勾勾的,是不是又不舒坦了?” 陈长弓见儿子眼神发直,脸上表情变幻,忙拄着拐杖挪过来,粗糙的手掌覆在他额头,带着老茧的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这三天,他没敢合眼,就怕小儿子没了气。 陈朔回过神,把心里的惊涛骇浪压下去,扯出个还算自然的笑:“爹,我没事,就是刚醒,脑子还有点懵。” 正好这时,大嫂王杏花端着个豁了口的木盆从灶房出来。 盆沿沾着点黑灰,热气裹着淡淡的米香飘过来,却压不住灶房飘出的柴火味。 “爹、二弟、三弟,饭······饭好了。” 这原本是准备招待李氏母女的,如今人走了,正好自家人填肚子。 陈朔凑过去一看,盆里是小半盆糙米饭,旁边摆着一碟黑乎乎的咸菜,还有几个杂粮窝窝头。 这是“招待客人”的伙食了,寻常时候,家里顿顿都是能照见人影的干菜粥。 他心里发酸,也顾不上烫,拿起窝窝头就往嘴里塞。 饿了三天,先填饱肚子再说。 陈大牛见他吃得急,递过一碗热水:“慢点吃,别噎着。” 陈朔狼吞虎咽吃完,抹了把嘴:“爹、哥,我想上山一趟。” 陈长弓刚端起碗,手猛地一顿:“胡闹!你才刚醒,身子虚得很,上山做啥?好好在家歇着!” “爹,我就去老鸹岭外围转转,看能不能碰运气抓点野味。实在不行,就打点柴火回来,总不能干躺着。” 陈朔语气笃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 看着儿子那双与往日浑浊截然不同的清亮眸子,陈长弓到了嘴边的呵斥咽了回去,只剩下溺爱。 他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进屋,拿出一件缝补多次、脏兮兮的狗皮袄,强硬地塞到小儿子手里:“穿上!山里风硬,别再冻着了。早去早回,千万别往深里去!” “爹,我知道分寸。” 陈朔接过狗皮袄,沉甸甸的全是暖意。 他揣上柴刀,又背起了墙上挂着的那张老旧长弓。 原主确实跟着父亲上过几次山,但心思全然不在打猎上,只学了个花架子。 然而,现在的陈三狗,灵魂里却承载着全国射箭冠军的记忆与肌肉本能。 手指触摸到弓身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和掌控感便油然而生。 “爹、哥,我走了。” 陈朔挥挥手,推开院门出去。 他刚走没一盏茶的功夫,陈二虎突然搓着手,小声道:“爹、哥······你们说,老三会不会是想把狗皮袄拿去城里当了?以前他就干过这事,把娘留下的银簪子偷去换酒喝······” 陈长弓心里“咯噔”一下,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急得直拍腿:“快!虎娃子,你快去追!别让他真把袄子当了!” 陈二虎脸一白,往后缩了缩:“爹,我······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他力气大······” “牛娃子,你俩一起去!” 兄弟俩刚出门,陈长弓就拄着拐杖喊道:“别打架,狗娃子刚醒,身体弱······” 兄弟俩追了两里地,连陈三狗的影子都没见着——陈三狗早拐上了去老鸹岭的小路,哪会走进城的道。 陈大牛喘着气道:“算了,咱回去吧,三弟应该是真上山了,没去城里。” 陈二虎松了口气,跟着往回走,心里却还犯嘀咕:这老三,真能改好? ······ 陈朔顺着踩出来的小路往上走,心里记着金手指给的画面,沿着老鸹岭的东坡向上攀登。 老鸹岭不高,坡也缓,只是冬天树叶落光了,光秃秃的枝桠上挂着雪,看着有些萧索。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远远就看见一块青黑色的岩石,跟脑海里的画面分毫不差。 他加快脚步跑过去,果然见岩石旁躺着只灰兔子,有四斤来重,身子还软着,嘴角沾着点血,显然刚撞死没多久。 陈朔蹲下身,把兔子拎起来,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金手指是真的管用。 他把兔子拴在腰间,想着既然来了,不如再试试能不能多弄点猎物。 原主没打猎经验,但他前世是射箭冠军,瞄准、发力这些早就刻进骨子里了。 他取下背上的猎弓,试着拉了拉弦,弦有点松,得用更大的劲才能拉满。 他往林子深处走了走,眼睛盯着树枝,没多久就看见两只斑鸠落在一根细枝上,正啄着雪粒。 陈朔屏住呼吸,从箭囊里抽出箭矢。 他回忆着前世的动作,左手举弓,右手拉弦,视线顺着箭杆瞄准斑鸠。 手指一松,木箭“嗖”地飞出去,却偏了点,擦着斑鸠的羽毛过去了。 斑鸠受惊,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又落在树枝上。 陈朔没慌,快速再抽一支箭,这次调整了呼吸,手腕稳了稳,再射。 箭矢正中一只斑鸠的翅膀,斑鸠“咕咕”叫着掉下来。 他走过去捡起斑鸠,心里有数了:前世是碳纤维复合弓,瞄准镜、减震器等一应俱全。 这老弓太次,想射准不容易。 看来,以后他得适应用这种原始弓箭狩猎了,不然再好的技术也白搭。 又射下一只斑鸠,陈朔算着时间该回去了。 他腰挂猎物,转身往山脚下走。 刚走到山根,旁边一棵大树后,突然闪出一个人影,脸上堆着熟络又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一双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他腰间的兔子和斑鸠上瞟:“陈三郎,你身子可算好利索了······” 第3章决裂 那人二十来岁,穿着件打补丁的棉袄,冻得直搓手,脸上却堆着笑,眼神里的贪意藏都藏不住。 陈朔看着这人,脑子里冒出原主的记忆。 王二柱,是原主的狐朋狗友之一。 以前总是撺掇原主偷家里财物换酒换肉,他则蹭吃蹭喝。 三天前喝酒落水就有他。 这厮家境比原主还差,根本不是猎户,这个时辰出现在这荒僻的山脚,不可能是偶遇,只能是特意跟着自己来的。 陈朔顿生疑窦,同时,一段模糊的记忆碎片也随之浮现。 三天前河边的冷风,翻江倒海的呕吐,以及······背后似乎传来一股推力。 当时他醉得厉害,记忆混沌不清,无法确定。 但此刻结合王二柱鬼鬼祟祟的出现,那模糊的推搡感变得格外刺眼。 “你怎么在这儿?” 陈朔不动声色地问,语气冷淡。 “嗨,我这不是惦记陈三郎你嘛!听说你醒了,就想来瞧瞧,正好看见你上山。” 王二柱打着哈哈,随即熟络地怂恿道,“陈三郎,你看这兔子肥的,斑鸠也香。走,咱哥俩进城去,把这狗皮袄当了,换点酒钱,再让馆子把这两野味加工了,美美喝一顿!” 陈朔心里冷笑。 记忆中,这王二柱蹭吃蹭喝无数次,从未见他掏过一个铜板。 他瞥了他一眼,假笑道:“你这棉袄也不错,不如先卖了沽一壶酒来?” 王二柱脸色一僵,立刻紧张起来:“开什么玩笑,卖了我一个冬天穿啥?” 随即,他又换上一副崇拜的嘴脸,竖起大拇指道:“陈三郎,谁不知道你是咱落霞村最讲义气的汉子,哥哥我最近手头紧,媳妇又病了,躺床上起不来,就缺这口肉汤补补身子······这兔子,你看······” 说着,他竟伸手就要拿陈三狗的兔子。 陈朔一把打开他的手,语气里满是嘲讽,“以前哪次不是我掏钱买酒?你请过我一次?” 王二柱没想到陈三狗如此不给面子,手僵在半空,脸上那点假笑瞬间挂不住了。 “陈三狗,你他妈什么意思?” 他猛地提高嗓门,试图用气势压人,“三天前要不是老子把你从河里捞起来,你早喂鱼了,现在为只破兔子跟你救命恩人翻脸?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他故意说得大声,仿佛这样就能站上道德的制高点,眼神却心虚地瞟向四周。 “滚!” 陈朔懒得跟他废话,眼神骤然变冷。 “你让谁滚?妈的,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王二柱仗着以往陈三狗吃这套,竟挥拳打了过来。 若是原主,或许还会顾及所谓的“兄弟情分”,但现在的陈三狗,对他只有厌恶。 眼见拳头过来,陈朔不闪不避,一把攥住王二柱的手腕,用力一拧。 “哎哟哟!” 王二柱顿时惨叫起来,感觉手腕像被铁钳夹住,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陈朔顺势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将他蹬翻在地。 王二柱摔在地上,捂着肚子,又惊又怒地瞪着陈三狗,仿佛不认识这个人了。 以前捧几句就高兴地掏钱的小弟,现在完全变了一个人。 “三天前在河边,”陈朔一脚踩在王二柱腹部,居高临下,目光如刀子般钉在他脸上,“是不是你把老子推下去的?” 这话一出,王二柱浑身猛地一抖,脸“唰”的一下没了血色。 “陈、陈三郎······你没喝醉吧?咋、咋胡说呢?” 他声音发颤,眼神慌乱地四处躲闪,“是你自己没站稳滑下去的,我、我还想拉你来着,没拉住······” 陈朔死死盯着他闪烁的双眼和微微发抖的身体,心中那份怀疑已然坐实了八分。 他脚下的力气又加了几分。 “我怎么记得,背后挨了一下?” “没有!绝对没有!” 王二柱疼得冷汗直冒,心理防线濒临崩溃,忙不迭地赌咒发誓,“我要是推了你,就叫我出门被野狼叼走,啃得骨头都不剩!” 陈朔动了杀心。 前世他就是被人算计,为了个全国冠军,将他撞死。 今世又是这样的开局。 但他忍住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王二柱不会无缘无故算计他,肯定有幕后人。 等弄清楚真相,再弄死他不迟。 而且,杀人会让他,甚至他一家人陷入危机。 “滚!以后别跟着我,不然老子弄死你!” 王二柱如蒙大赦,揉着手腕,连滚带爬地跑了,跑出去老远还回头看了一眼,像是怕陈三狗追上来。 ······ 陈朔推开大门,坐在屋檐下的陈长弓猛然起身。 当看到兔子和斑鸠,激动的声音都颤了:“狗娃子,真打着东西了?” “爹,运气好,捡着只撞死的兔子,还射了两只斑鸠。” 二嫂张麦香赶紧接过猎物,笑得眼睛都眯了:“太好了!我这就去处理,晚上给你们炖兔肉,烤斑鸠!” 她手脚麻利地拎着兔子往灶房走,石头和叶子跟在后面,小脑袋凑在一起,好奇地看兔子。 一家人围着灶房忙活起来。 陈长弓坐在门槛上,看着儿子们忙活,脸上露出久违的笑;陈大牛帮着王杏花烧火,时不时问两句山上的情况;陈二虎则在一旁收拾弓箭,擦得干干净净;陈朔在磨柴刀,石头和叶子蹲在旁边,叶子怯生生地问陈三狗:“三叔,兔子好吃吗?” 陈三狗摸了摸她的头:“好吃,晚上让你娘多给你盛点。” 灶房里的热气冒出来,裹着肉香,飘满了整个院子。 没多久,炖兔肉的香味就飘了出来,那浓郁的、带着野味的肉香,是这个家里过年都未必能闻到的味道。 王杏花把炖好的兔肉盛在粗瓷盆里,汤汁咕嘟着冒着热气,又把烤得金黄焦香的斑鸠拿出来。 一家人围坐在堂屋的破木桌旁,就着糙米饭,吃得满头大汗。 石头吃得满嘴油,含糊地说:“三叔,你真厉害,以后还能打兔子吗?” 陈朔点点头,看着小家伙渴望的眼神,心里又软又暖:“能,以后三叔让你天天有肉吃。” 陈长弓喝了口热水,看着满桌的肉,又看看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的儿子,眼眶有点红:“咱家······咱家有盼头了。” 陈朔心里暖暖的,夹了块兔肉给父亲:“爹,快吃,以后我会让家里越来越好的。” 一家人说说笑笑,吃得热热闹闹。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陈大牛,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放下碗道:“三弟,你回来前,我好像看见王二柱······他鬼鬼祟祟地从后山那条小路下来,没回自己家,倒是一头钻进了里正家院里。” 陈朔夹菜的手微微一顿,心里猛地一沉。 王二柱、李富贵······他们怎么会搅在一起? 第4章 山鸡与裂缝 听到大哥陈大牛的话,陈朔心里猛地一沉。 王二柱刚跟自己在山脚下起了冲突,转头就钻进了里正李富贵家,他是去告状,还是这两人早就搅和到一起了? 这么说,王二柱把自己推下河,是李富贵授意? 这有些说不通啊! 原身虽浑,却从未得罪过这个土皇帝。 就算在村里偷鸡摸狗,也不会去他家,李富贵犯不着要他的命。 尤其王二柱,原主对他可谓“仁至义尽”,混吃混喝从未亏待,他有什么理由下此毒手? 弄死自己,他们能图什么? 难道是想逼父亲借印子钱,图谋家里那十几亩薄田? 如果是这样,那李氏的行为也一定和陈富贵有关。 陈朔脑子一团乱麻,他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网正笼罩自己和家人。 “不管了,先防着他们再说。” 陈朔暗暗攥紧拳头。 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改善家里的境况,攒够实力,才能应对后续的麻烦。 ······ 夜深人静,各自歇下。 东屋炕上,王杏花翻了个身,低声对丈夫道:“他爹,你发现了没,三狗叔好像真的变不一样了。” “当然变了,以前他要是捡到兔子,肯定是拿去和狐朋狗友吃喝。今天舍得拿到家里,这还不算变。” 陈大牛在黑暗里应了一句,憨厚的语气里带着欣慰,“变得好啊,像个大人了。只要他肯学好,咱家就有盼头。” 王杏花冷不丁道:“变是变了,可变得太突然,我反倒有点怕。” “怕什么?” 陈大牛嘀咕一句道,“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三弟变好是喜事。咸吃萝卜淡操心,睡觉。” “可是······” 王杏花还想说什么,旁边已传来大牛的鼾声。 她清楚是丈夫不想听她往下说,假装睡着,气得转过身,给了他个屁股。 心里却还是担心,这个小叔子是不是假装变了,却憋着个大招,要把家里的地卖掉。 可转念一想,白天实实在在的兔肉做不了假。 管他真变还是假变,眼下能把吃食拿回家就是好事。 想到这儿,她心下稍安,也渐渐睡去。 西屋里,陈二虎和张麦香也没睡着。 张麦香小声嘀咕:“他爹,你说三狗这变化也太快了,跟换了个人似的。不过,今天他整李寡妇母女实在是解恨······要是咱俩也能有个这样的娃,该有多好······” 她怀了两个孩子都死胎后,被村医定性为以后没办法怀孩子,故而话语中不自觉带出羡慕与酸楚。 陈二虎沉默了一会儿,才闷声道:“三弟变了总是好事······你也别瞎想,等家里日子好点了,咱去城里求个郎中看看。” 张麦香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不想被村里人戳脊梁骨。 堂屋,黑暗中,陈长弓毫无睡意。 他坐在亡妻牌位前,就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念叨:“孩他娘······你看见了吗?咱家三狗懂事了,知道顾家了······你在下面,可以安心了······你放心,我一定把孩子们带好,不让他们受委屈······” 其实,此前他家日子过得不错。 老大老二侍弄庄稼,他上山打猎,填补家用。 可随着小儿子败家,家境每况愈下,渐渐连饱饭都吃不上了。 如今三狗顿悟,等些日子他的腿恢复,两个人打猎,日子会慢慢恢复到以前。 陈朔自然不知道,这一夜家人都因他的转变而心绪难平,躺在炕上就沉沉睡去。 再睁开眼时,天已大亮。 他第一时间在心中默念天衍卜算,念头刚起,脑中便浮现四行金字。 【天衍卜算(三选一)】 【今日之内,老鸹岭南坡脚下的灌木丛中,有一窝山鸡。鸡窝旁裂缝中,或许有意外收获(易)】 【三日之内,野猪坡西,有一只白狐(不易)】 【两日之内,野猪坡崖底,三只成年野猪(大危)】 陈朔挑眉。 看来天衍卜算是一天一更新,只要自己有念头,便会浮现在脑中。 随即,他专注在卜算上。 后两个选项和昨天大同小异,只是白狐换了地方。 他几乎没有犹豫,就选了第一个。 山鸡易获取,还能顺便看看那意外收获,稳赚不赔。 念头刚落,脑海里的文字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清晰的画面: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里面铺着干草,几只灰褐色的山鸡正挤在一起取暖。旁边的地面上有一道巴掌宽的裂缝,黑黝黝地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陈朔起身,推开房门,院子里已经有了动静。 张麦香正站在灶房门口忙活,见他出来,笑着招呼:“三狗,醒了?快洗漱吃饭,我用昨天的兔骨头炖了干菜糊糊,热乎着呢。” 洗漱完,陈朔坐在炕桌旁,看着碗里浓稠的糊糊,心里一阵感慨。 这在前世,是他根本看不上眼的吃食,可现在却觉得无比珍贵。 他边吃边说道:“爹、哥,我一会儿再上山看看。” 石头和叶子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三叔,还能抓到兔子吗?” 陈朔笑着摸了摸侄儿的头:“三叔尽力,保证你们今晚还有肉吃!” 吃完饭,他穿上狗皮袄,带上弓箭、柴刀,想了想,又把墙角那把开荒用的旧镐头拎上。 裂缝里的东西说不定需要挖,带把镐准没错。 老鸹岭南坡脚下离村子不算远,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陈朔就找到了那片灌木丛。 他放轻脚步,慢慢靠近,果然看到五只山鸡挤在一起,正睡得香甜。 他屏住呼吸,缓缓靠近,猛地伸手一掏。 “咕咕嘎——!” 一阵扑棱乱飞,五只相互取暖的山鸡惊惶四散。 陈朔手疾眼快,也只来得及死死攥住两只,另外三只钻出灌木丛,瞬间就跑得没影了。 “可惜。” 陈朔摇摇头,将两只山鸡拧断脖子,扔在地上。 随后,他的目光便牢牢锁定在鸡窝旁那道黑漆漆的裂缝上。 意外收获······到底藏着什么? 第5章 白娘子 陈朔抽出柴刀,削掉裂缝边缘的枯草,露出一道巴掌宽的裂缝,往深处看黑黝黝的,隐约能感觉到一丝潮气。 他放下柴刀,双手攥紧镐头木柄,深吸一口气,对着裂缝边缘的冻土狠狠刨了下去。 “铛!” 镐头尖儿撞在冻土上,发出脆响,震得他虎口发麻。 低头一看,只砸出个指甲盖大的白印,冰碴子溅到裤腿上,凉得刺骨。 “这土冻得比石头还硬。” 陈朔揉了揉虎口,目光扫到旁边一块半埋的青石,忽然改了主意。 他把镐头尖插进冻土的细缝里,木柄末端抵在青石上,脚尖蹬住镐身往下压。 胳膊上的肌肉绷紧,原主天生的大力加上他穿越后的掌控力,只听“咔嚓”一声,一块巴掌大的冻土块应声而落,带着冰碴滚到雪地里。 就着这个法子,他换着角度撬了七八次,裂缝口的视野开阔了不少,下面的湿土冒着白气,比上面软和不少。 陈朔丢开镐头,伸手扒开湿土,指尖刚探下去,就触到一片冰凉滑腻的东西——不是石头的粗糙,也不是草根的涩感,是带着鳞片的滑。 他心里一凛,赶紧起身在旁边拣了根拇指的枯树枝,顺着土缝慢慢往里拨弄。 树枝尖儿勾到东西了。 他屏住呼吸,轻轻往外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随着树枝露出来。 是条蛇! 通体泛着淡白鳞光,约莫成人小臂粗细、三尺来长,鳞片在晨光下像蒙了层薄霜,正盘成一团,显然还在冬眠。 陈朔心里刚松了口气,那蛇忽然动了。 许是离开湿土失了暖意,蛇头慢悠悠地昂起来,半睁的竖瞳泛着冷光,懵懵懂懂地对着陈朔。 他心里咯噔一下。 穿越前在纪录片里看过,冬眠的蛇醒后反应慢,但毒性没减。 “就算你是‘白娘子’,老也不是许仙。” 陈朔低骂一句,顺手摸起旁边一块尖石头,趁着蛇还没完全醒透,对准蛇七寸狠狠砸了下去。 蛇身猛地抽搐了两下,尾巴甩了甩,很快就不动了。 陈朔又补了一下,确认没气了才放心。 他想起天衍卜算说的“意外收获”,又扒了扒蛇窝,果然摸到一张完整的蛇蜕。 半透明的蛇蜕连眼睛的轮廓都清晰,像一层薄纸,拎起来能透光。 “这是龙衣啊,药铺收这个,能换几天口粮。” 他把蛇蜕叠好塞进怀里,又把白蛇盘起来缠在腰间,用布条勒紧,再拎起两只山鸡、镐头,转身往村里走。 ······ 快到村口时,几个妇女正聚在避风的墙根下晒太阳,手里纳着鞋底,嘴里的闲话比手里的针线还密。 “以前陈三狗多浑啊,偷他娘的银簪换酒喝,把他爹气得躺了三天。现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还知道上山打猎了。” “呸!狗改不了吃屎!我看是装的,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听说了没?昨日三狗把婚退了,听说还把二两彩礼要回来了,那股子硬气劲儿,可不像是装的。就是可惜了,名声太臭,往后谁家姑娘敢嫁他?” “要我说啊,还是李寡妇精明。以前有长弓叔打猎,她家有肉吃,现在长弓叔腿受伤,她转头就退婚。” “就是,李寡妇今早可是托了王媒婆,要给春妮说镇上的亲事呢,听说快有眉目了······” 一个眼尖的妇人瞧见陈朔从村外走来,赶紧大声咳嗽了一下,使了个眼色。 正说着,眼尖的张婆子瞥见了往这边走的陈朔,赶紧使劲咳嗽了两声,把话头咽了回去。 几个妇女齐刷刷转头,看见陈朔的瞬间,都闭了嘴,眼神里带着点审视、好奇和畏惧。 陈三狗可是个浑人,说他坏话就被撞破,轻则被骂,重则被扔石头,没人敢惹。 等陈朔走近,她们看清他腰间缠着的那一圈明显的蛇身,手里还拎着山鸡时,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八卦变成了震惊和羡慕。 “三狗······你这是从山上抓的?大冬天的,蛇都伏冬了,你咋逮着的?” “运气好,捡着的。” 陈朔淡淡应了句,没打算多聊。 “啧啧,又是鸡又是蛇的,陈家这是要转运啊!” “这蛇可不小啊,卖给药铺,少说能换一袋米······他这一趟,顶得上别人干半个月的活了。” 其他妇女也跟着附和,有夸他运气好的,有问他打猎技巧的,语气里的羡慕藏都藏不住,偶尔还夹杂着几分嫉妒。 以前陈三狗是人人嫌弃的泼皮,如今突然能挣到东西,难免有人心里不平衡。 陈朔懒得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和前后不一的嘴脸,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便径直朝家里走去,身后留下了一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和重新响起的、音量更低的议论。 ······ 刚推开院门,就听见石头和叶子的欢呼:“三叔回来啦!” 两个孩子扑上来,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山鸡,连呼吸都放轻了。 陈长弓拄着拐杖迎出来,看见蛇和山鸡,眼睛都亮了:“好家伙!还是条白蛇,这可很少见······” 陈大牛和陈二虎也凑过来,围着蛇和山鸡看,脸上满是欢喜,笑着说:“三弟,你这本事越来越大了,冬天都能找着蛇。” 陈二虎则拿起蛇蜕,对着光看了看:“这龙衣真完整,药铺肯定愿意多给点钱。” “爹、哥,咱今晚炖个龙凤呈祥,蛇肉配鸡肉,香得很!” 陈朔笑着提议。 陈长弓却摇了摇头,虽然脸上带着笑,语气却很坚决:“胡闹!这蛇是乌梢蛇,又是少见的白蛇,药效好,城里药铺收得贵。可惜死了,若是活蛇,肯定能卖个好价钱。鸡肉炖一只,另一只留着,等明儿拿到城里卖了,换点盐巴和粮食回来才是正理。日子得细水长流,不能有点收获就挥霍。” 陈朔心里一动。 他只想着改善伙食,却忘了家里的米缸早就见了底,父亲考虑的是全家的生计。 他赶紧点头:“爹说得对,我听您的。” 张麦香早就系上围裙候着了,闻言赶紧接过一只山鸡,往灶房去烫毛。 院子里热闹起来:陈二虎蹲在墙角整理蛇蜕,怕沾了灰;陈大牛去灶房添柴,柴火噼啪响;石头和叶子围着张麦香,看她给山鸡拔毛,小嘴里问个不停······一家人说说笑笑,满是烟火气。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长弓叔,三狗在家吗?” 陈朔一愣,这声音有点耳熟。 王杏花从灶房探出头,疑惑道:“是春妮啊,你找三狗有事?” 陈朔心里咯噔一下。 刘春妮? 昨天退婚闹得那么僵,李寡妇恨他入骨,她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 第6章 前任戏码 陈朔闻声出门,只见刘春妮正站在院门口,今日特意换了件半新的红袄子,脸上带着一种施舍般、莫名的自信。 她见陈朔出来,下巴微抬,傲娇地说道:“陈三狗,我跟你说个事。我娘托王媒婆给我说了门亲事,明天就来相看。人家是县城粮店的伙计,每月有五百文月钱,还答应成亲后带我去城里住······”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见陈朔没接话,她才话锋一转,语气带着“让步”的得意,“不过嘛,看在以前情分上,我也不是不能给你机会。把那只山鸡给我,我就勉强原谅你昨天的无礼,明天······就不答应那门亲事了。等你啥时候攒够了五十两银子,再来我家提亲,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陈朔一听,差点气笑了。 李氏母女以前没少蹭陈家的猎物,今天炖兔肉明天喝鸡汤,现在见陈长弓腿伤了,转头就想退婚另嫁。 刚听说自己打到蛇和山鸡,又立刻让女儿来“画饼”,既要骗山鸡解馋,又想吊住自己当“备胎”,算盘打得全落霞村都能听见。 这不仅是普信,简直是把他当冤大头了。 陈朔挑了挑眉,毫不掩饰地讥讽道:“刘春妮,我们昨天已经退婚了,桥归桥,路归路。你嫁伙计也好,嫁县太爷也罢,跟我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还五十两银子?你当你自己是镶了金边的菩萨,得供起来?我呸!” 刘春妮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刚才的傲娇全没了,强撑着喊道:“你、你别不知好歹,我这是给你机会!” “机会?老子不要!” 陈朔冷笑一声,甩出一句让她似懂非懂,却又觉得无比刺耳的话,“我告诉你,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安静,彻底退出彼此的生活,不打扰、不纠缠、不回头。这才叫体面!听懂了吗?” “啥是前任?” 刘春妮没听过这个词,下意识追问,可看着陈朔冷下来的眼神,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半是羞愤一半是算计落空的恼怒:“你······你个泼皮,你以为你是谁?没有我,你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等我嫁去城里,穿绸缎吃白面,你一辈子都别想过上好日子!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说完,她再也没脸待下去,跺了跺脚,气冲冲地跑了。 陈朔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心里暗叹:真是哪个世界都少不了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普信绿茶,把别人的容忍当理所当然,把算计当聪明。 幸亏她没说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不然他绝对会一巴掌呼过去。 ······ 晚上,炖山鸡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小院。 王杏花把炖烂的山鸡盛在粗瓷盆里,汤里加了晒干的野蘑菇。 又在锅里和了杂粮面糊,浇上两勺鸡汤,搅得热气腾腾。 还将鸡杂洗干净,加腌制的酸菜炒熟。 “开饭咯!” 王杏花端着盆出来,石头和叶子早就围着桌子坐好了,眼睛直勾勾盯着盆里的鸡肉。 陈长弓拿起筷子,先夹了块最嫩的鸡胸肉给叶子:“叶子多吃点,补补身子,别总感冒。” 又夹了个鸡腿给石头,“慢点吃,别噎着。” 石头啃着鸡腿,满嘴油乎乎地说:“三叔,要是天天能吃鸡肉就好啦!” 陈朔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放心,以后三叔天天给你们打猎物,让你们顿顿有肉吃。” 张麦香看着两个孩子的模样,眼神里满是羡慕,悄悄往陈二虎碗里夹了块鸡杂——夫妻俩这两年为了要孩子,省吃俭用,很少舍得吃荤。 陈二虎愣了愣,又把鸡杂夹回她碗里,小声说:“你吃,补补身子。” 陈长弓看着这一幕,眼里满是欣慰,喝了口汤,清了清嗓子说:“大牛、三狗,明天你们俩推着板车进趟城,把那白蛇、蛇蜕和剩下的山鸡都卖了。蛇和蛇蜕去‘济世堂’找周福全,他跟我是老交情了,价格公道,不会坑你们。换了钱,紧着买粮食和盐巴回来。” 他特意让老大跟着,一是大牛稳重,还去过济世堂,二也是能唬住老小。 他潜意识里怕小儿子拿了钱又去胡混。 陈朔点头应下,心里却想:正好,明天进城试试,这“天衍卜算”在不一样的地方,会不会给出不一样的提示。 ······ 第二天一早,兄弟俩推着家里那辆破旧的板车上了路。 三十里地走到县城,已是晌午。 济世堂在南街,门脸不大,挂着块“悬壶济世”的木匾,门口摆着两排药柜,周福全正在抓药。 “周叔!” 陈大牛掀开门帘喊了一声。 周福全抬头一看,赶紧放下手里的戥子迎上来:“大牛啊!你爹身子咋样了?腿还疼不疼?” “托周叔的福,爹能拄着拐杖慢慢走了。” 陈大牛把竹篓拎到柜台上,“这是我三弟打的白蛇,还有张蛇蜕,您看看能给多少价?” 周福全蹲下身,掀开竹篓盖仔细看了看——白蛇约莫两尺长,鳞片完整,只是没了气。 他又拿起蛇蜕对着光瞧了瞧,点点头:“好东西!这白蛇是‘白眉蝮’,药效比普通乌梢蛇好,可惜是死的;蛇蜕也完整,能治小孩惊风。我不坑你们——白蛇给三两银子,蛇蜕给一百二十文,咋样?” 陈朔刚要说话,周老栓又指了指那只山鸡:“这山鸡我也收了,给你四十文,正好我老娘想吃炖山鸡。” 三两银子加一百六十文,比陈朔预想的还多。 他赶紧道谢:“多谢周掌柜,以后我们有药材,还来您这儿卖。” 周福全把钱给陈朔,叹了口气道:“你爹是个好猎手,可惜腿伤了。你小子能接过他的活计,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 “多谢周叔,等爹腿好了,让他来请你喝酒。” 兄弟俩谢过周福全,揣着钱出来,打算找个小摊吃碗面,再去买粮食。 刚坐下,陈朔就悄悄在心里默念“天衍卜算”。 下一秒,三行淡金色的篆文就出现在脑海里: 【天衍卜算(三选一)】 【大吉:南市旧货摊,有人售卖祖传宝刀,买下后会终生受益。】 【平:越州城威远镖局总镖头幼子,三日前于县城西破庙走失,提供线索可得赏银五十两。】 【大凶:百花楼有富家之子被囚禁,若能救出,报酬极丰,然九死一生。】 陈朔心中一阵激动。 这金手指果然会随着地理位置的变化而更新内容,而且指向性更强,甚至标注了“吉”、“平”、“凶”来预示福祸程度。 祖传宝刀是大吉,还能终生受益,这绝对是稳赚不赔的选项。 他默念第一个项,金字消失,一个清晰的画面出现在脑中。 陈朔一看急了。 艹! 这是老子终生受益的机缘,你们这些泼皮要截胡,问过老子吗? “掌柜,我们不吃了。” 陈朔忙向掌柜打了声招呼,拉起大牛道,“大哥,有急事,快跟我走!” 第7章 平平无奇的宝刀 陈朔脚下生风,循着脑中画面指引,穿街过巷。 陈大牛推着板车,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三弟,啥急事这么火燎屁股的?你慢点,我跟不上!” 果然,在一条僻静的街角,看到了与卜算提示一模一样的场景:三个流里流气的泼皮,正围着一个衣着简朴、面带愁苦的汉子推推搡搡。 那汉子手中紧紧抱着一把带鞘的刀,刀看起来确实平平无奇,暗色的鞘身,甚至能从鞘口瞥见里面刀身上斑驳的锈迹。 “你他妈敢骗我们?说是什么祖传宝刀,我看就是块破铁。” “就是啊,害得爷们浪费了发财的时间,你得赔钱。” 卖刀汉子脸涨得通红,紧紧攥着刀柄,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道:“这真是我家祖传的刀,就是放久了生锈······你们不买就走开,我哪有闲钱给你们?别逼我!” 为首的泼皮头子三角眼一瞪,狞笑道:“怎么,还想和爷们动刀子?来啊,你杀了爷!” 说着,把脖子伸得老长,低头前走让那汉子砍。 他们早想好了,只要卖刀人动手,他们就一拥而上揍一顿,顺便抢了刀和钱。 要是告到衙门,他们就说卖刀人持刀行凶。 卖刀人本装作凶恶,见泼皮耍横,更是心慌,握刀的手微微颤抖:“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没来由杀你作甚?你走开······” 泼皮头子见那汉子慌了,便往前几步,伸手要抢刀:“你耽误了爷们发财的时间,就用这鸟刀抵债。这刀虽破,拿去当铺,也能当几个铜板······” 汉子见泼皮要强取豪夺,双手死死护着刀。 另外两个泼皮见状,一左一右围住。 “住手!” 一声低喝如闷雷炸响。 陈朔大步上前。 他虽然年轻,但身形挺拔,体格强壮,眼神锐利,自有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 三角眼被喝得一怔,回头见是个半大壮实青年,一看就是个愣头青,心里先怯了三分,但嘴上仍硬:“哪来的小子,敢管爷的闲事?滚开!” 陈朔不理他,目光直接落在卖刀汉子身上:“你这刀,要卖?” 卖刀汉子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连忙点头:“是是是,祖传宝刀,只要······只要三两银子。” “三两?你这刀······” 陈朔眉头微皱,正要接过刀细看,那三角眼觉得折了他面子,竟伸手想来抢夺。 陈朔目光一寒,右手如电探出,精准扣住三角眼的手腕,五指如铁钳般微微一收。 “哎哟!疼、疼!好汉饶命!” 三角眼顿时惨叫起来,只觉得手腕像被铁钳夹住,骨头都要裂开了,顿时惨嚎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矮了下去,额头上冷汗直冒。 他拼命想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纹丝不动。 另两个泼皮见老大被对方单手制服,还透着股慑人的浑劲,吓得魂飞魄散,哪敢上前。 “滚!” 陈朔手一松,三角眼抱着又红又肿的手腕,连忙后退几步,色厉内荏地撂下句:“好小子!你······你等着!” 说完,带着两个跟班灰溜溜地跑了。 卖刀汉子惊魂未定,连连向陈朔作揖:“多谢小哥!多谢小哥解围!” 陈朔这才仔细打量那柄所谓的“祖传宝刀”。 刀鞘老旧,拔刀出鞘,刀身果然布满锈迹。 刃口也看不出锋利,除了比寻常柴刀厚重些,实在看不出“宝”在何处。 他心中不由嘀咕:“这玩意儿能让我终生受益?卜算不会坑我吧?” 但金字提示历历在目,他压下疑虑。 这时,大牛才拉着板车赶过来,气喘吁吁道:“三弟,你太快了······” 陈朔没理大哥,抬头对卖刀汉子道:“你这刀多少钱,我要了?” 汉子原以为陈朔是给自己解围,不想他是真买刀,愣了片刻道:“这是祖传的刀,要不是家里媳妇病了,我才舍不得卖······小哥若是真心想要,给三两银子······” “三两?” 汉子千恩万谢,接过银子匆匆离去。 陈大牛这才反应过来,弟弟说有急事是来买刀。 他不由睁大眼睛,赶紧拉了拉陈朔的胳膊,大声说,“三弟,你莫不是昏了头?这破刀五十文我都嫌贵,你疯了,用三两银子买它?” 陈朔心中暗笑。 大哥这哏捧得太及时。 他面露疑惑道:“你确定这是祖传宝刀?你看这锈迹······简直平平无奇,我不过是觉得收拾一下还能勉强打猎用······三两太贵,一两怎么样?” 陈朔开始还价。 卖刀汉子自然也不清楚祖传宝刀“宝”在哪儿,只知道是先祖传下来的,听到陈朔一口把价降到一两,一下子急了。 “小哥,我不骗你,这真是祖传的宝刀,它······” 汉子也说不出刀的优点,忙改口道,“我媳妇看病抓药也得不少银子,这样吧,看在你刚刚替我解围的份上,二两,不能再少了······” “二两?” 大牛脱口道,“三弟,我娶你嫂子都没有花上二两,你这是乱花钱。” 陈朔见火候已到,掏出银子:“罢了,看你也是急用。二两就二两,速去为你娘子抓药吧,莫再被歹人缠上。” 卖刀汉子看看陈朔,又看看一脸憨直的大牛,再想到刚才的泼皮,最终一咬牙:“多谢小哥!” 交易完成,卖刀汉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大牛看着弟弟将那锈刀揣入怀中,心疼得直跺脚:“二两银子啊!就买这么个玩意儿······” 陈朔低声道:“大哥,这真是宝刀,别人不识货而已,咱们回去再细说。” 大牛惊奇道:“真的?” “大哥,比珍珠都真。” 陈朔嘴里说着,其实心里也七上八下,但卜算的结果给了他最大的底气。 他伸出手道:“等我们收拾收拾这刀,能卖十两银子。” “哇!咱们发财了!” 大牛高兴得像一个孩子。 第 8章 满桌的烟火气,是家人的笑脸 兄弟俩花了二十文钱在街边小摊填饱肚子,随后便直奔粮店。 陈朔兄弟掀开门帘,店里弥漫着谷物的清香,柜台后站着个穿青布褂的伙计,正拨着算盘。 “伙计,精米和白面什么价?” 陈朔扬声问道。 柜台后的伙计抬了抬眼,脸上堆起职业的笑容,脚下却没动弹。 他看陈朔兄弟二人,一个裹着狗皮袄,一个推着旧板车,典型的乡下猎户,多半是来过问价瘾的,最后还不是要买廉价的粟米。 “精米十文一斤,白面十五文一斤,粟米三文。” 伙计目光还在算盘上。 “来五十斤精米,二十斤白面。”陈朔干脆利落地说。 伙计闻言一愣,吃惊地重新打量他:“客官,您······您没说错?真要买这么多细粮?” 陈朔直接将一两银子拍在柜台上:“怎么,不够?” “够!够!马上给您称!” 他先前见陈朔穿得粗陋,压根没当回事,此刻忙不迭地去搬粮袋,“您稍等,我这就给您称,保证足斤足两!” “三弟,你疯了!” 陈大牛赶紧拽住陈朔的胳膊,声音都变了,“买这么多细粮得花多少钱?粟米才三文一斤,买细粮的钱够我们吃粟米两个月了。” 由俭入奢难,由奢入俭更难。 前世过惯了优渥日子的陈朔,实在难以再咽下那剌嗓子的糙米。 他拍了拍大哥坚实的臂膀,信心满满地说道:“大哥,放心吧。以后我天天进山,还怕赚不回这点钱?我保证,有我在,咱们家以后隔三岔五就能吃上细粮!” 陈大牛还想再劝,可转念一想,钱是弟弟挣的,而且弟弟还买了把“能赚十两银子”的宝刀。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憨厚的脸上仍难掩心疼。 随后,陈朔又买了五斤盐巴、十张烧饼,将剩下的钱大半都割了猪肉。 看着弟弟如此“挥霍”,大牛心疼得直抽抽。 回去的路上,他拉着板车,心里只蛐蛐:“这······这太浪费了!买粟米够吃一两个月,偏要买这金贵的精米白面,还有这肉······不过年不过节的,除了里正家,谁家吃这么好?这要是被村里人瞧见,怕不是要在背后骂咱们是败家子了······” 可他转念又想起,弟弟从前只顾自己在城里吃喝玩乐,如今赚了钱却第一时间想到改善家里伙食,心里又涌起一股暖意。 觉得弟弟是真的懂事了,顾家了。 ······ 满载的板车进院,院子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石头和叶子围着板车蹦蹦跳跳,王杏花和张麦香看着精米和猪肉,眼睛都直了,不自觉地咽着口水。 陈长弓拄着拐杖走过来,看到车上的东西,眉头却皱了起来,他知道这肯定是陈朔所为。 “狗娃子,买这么多精米白面干啥?多贵啊!” 陈长弓的语气带着责备,“日子得细水长流,哪能这么大手大脚?” 陈朔放下东西,朗声道:“爹,您放心!以后我天天进山打猎,白狐、野猪、狼什么的都不在话下,定让咱家过上好日子!” 陈长弓只当儿子是年少气盛在吹牛。 白狐机敏,野猪凶猛,恶狼更是要命的山牲口,哪是那么容易猎到的? 小兔崽子,打了点小猎物就飘到天上去了。 但他终究不忍心打击儿子的积极性,只是用拐杖顿了顿地,叮嘱道:“尽说大话,小心些才是正经!” ······ 晚饭时分,弥漫着久违的、令人沉醉的香气。 那是精米饭特有的清甜,混合着猪肉炖煮油脂后散发出的浓烈荤香,交织成一股实实在在的幸福感。 一张旧木桌,被擦得干干净净。 中间是一大盘油光闪亮的猪肉炖菜,里面难得地放足了盐巴,咸香可口;围着菜盘的,是几碗堆的尖尖的白米饭,在油灯下泛着温润如玉的光泽。 屋子里异常安静,只听见扒饭咀嚼的声音。 石头吃得头也不抬,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两位嫂子脸上带着满足而有些拘谨的笑,小口却飞快地吃着;连一向严肃的陈长弓,在吃下第一口肥瘦相间的猪肉时,眉间的皱纹也似乎熨平了些许。 陈大牛看着碗里的白米饭,憨憨地笑了笑,然后大口扒拉起来。 陈朔看着眼前这一幕:父亲脸上久违的轻松,哥嫂眼中真切的笑意,孩子们那纯粹的、因饱腹而带来的快乐······他心中那股要让这个家过得更好的动力,从未如此刻般汹涌澎湃。 这不仅仅是一顿饭,更是他这个“归来者”,为这个家点燃的第一簇实实在在的温暖灶火。 满桌的烟火气,是家人的笑脸。 ······ 夜深人静,油灯如豆。 陈朔坐在油灯下,再次请出那柄“祖传宝刀”。 他反复摩挲,仔细观察,甚至尝试运起力气,想看看能否发现夹层。 但这刀除了锈迹斑斑,材质却异常坚硬,饶是他力大如牛,也无法撼动分毫。 “奥秘究竟藏在何处?” 他蹙眉沉思。 天衍卜算说“终生受益”,难道是自己漏看了什么?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刀鞘上。 刀鞘是中空的木质,外包一层磨损的皮革。 中间一段因常年握持,被汗液侵蚀,凝结了尤其厚重的锈垢,几乎与鞘体融为一体。 他有点强迫症似的,总觉得这锈块碍眼。 便取来柴刀,用刀背小心翼翼地刮擦、研磨那凸起的锈迹。 “沙沙······沙沙······” 锈粉簌簌落下,渐渐露出底下暗沉的木质。 突然,他动作一顿。 在锈迹最厚处被磨掉后,鞘身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几乎与木质纹理浑然一体。 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有戏!” 他心下一动,双手攥住刀鞘两端,暗运巧劲一掰。 “咔嚓!” 一声轻微脆响,刀鞘从中间断开。 一截中空的木芯掉在桌上,里面裹着一卷巴掌大的绢布,用蜡封着,防潮又防腐。 第9章 参落掌心 陈朔心脏砰砰直跳,深吸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将绢布拾起展开。 只见上面以墨笔绘着一个个持刀舞动的小人图形,旁侧是密密麻麻的注解小字。 绢布顶端,三个苍劲有力的古字如刀劈斧凿——《破军刀法》。 他强压激动,仔细阅读开篇总纲,越是读下去,心中越是惊骇。 这并非寻常江湖械斗的刀法,而是源自前朝一位军中猛将的实战精髓,讲究大开大合,势沉力猛,于万军丛中亦能斩将夺旗,是专为沙场搏杀而创的技艺。 刀法仅得七式,却式式狠辣,变化无穷。 纲要说,练至大成,可凭此刀法统领万军,破阵斩将。 “原来如此······终生受益,竟是应在此处!” 陈朔手握绢布,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练就此刀,无论狩猎猛兽,还是强身自保,都受益无穷。 然而,将一套战场破敌的军阵刀法,交给一个山中猎户······这当真只是巧合吗? 冥冥之中,那“终生受益”的偈语,是否也暗含了某种命运的牵引,在为他铺就一条截然不同的前路? 他忽然想起穿越前的车祸——若不是那个局,他现在还是射箭队的普通人,可如今,金手指、刀法秘籍接连而来,仿佛有只手在推着他走。 他盯着跳动的灯焰,心里冒出个念头:这乱世,或许不是劫难,是他的机会。 ······ 后半夜,陈朔进入梦乡。 梦中,绢布上的持刀小人活了,在他脑中清晰地演绎。 劈、砍、撩、刺······招式间的转折、运力的法门,如同烙印般刻入意识深处。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刀刃破风的阻力,能“体会”到腰马合一发力时肌肉的牵动,仿佛灵魂已亲历了千百次练习。 天刚蒙蒙亮,陈朔猛地睁开眼,非但毫无倦意,反而觉得神清气爽,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充满了力气。 他下意识摸向炕席下的锈刀,攥住刀柄的瞬间,梦中的招式自然而然地涌现。 他起身走到院角,对着那棵老槐树信手比划起来。 起手便是《破军刀法》第一式“劈山”,双手握刀,沉腰坠肩,动作简练,却带着一股斩断一切的决绝。 接着是“突刺”,手腕一转,刀尖直指树干上的一个疤节,精准而稳定。 起初招式间还有些许凝滞,但几个来回后,身体仿佛被唤醒,动作越来越流畅,虽无劲气加持,却也隐然带起了风声,有了几分沙场刀法的沉雄架势。 “狗娃子,你这是干啥?” 陈长弓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看到儿子对着树耍刀,眼睛一下子直了。 陈朔打算瞒住家人刀法的事。 在这个世界,武学是宝。 刀法秘籍事关重大,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懂,绝不能泄露分毫。 陈朔收势,面上却浑不在意地笑道:“爹,您醒了。没啥,以前在城里看卖艺的把式人耍过,梦里不知怎地就想起来了,瞎比划几下,活动活动筋骨。” 陈长弓将信将疑,看着儿子额角细密的汗珠和那与往日迥然不同的精气神,最终只是叮嘱道:“瞎比划也行,别伤着自己。” 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个小儿子,自从上次病好后,似乎越来越有些看不透了。 吃过早饭后,陈朔意念一动,脑中金字如期浮现: 【天衍卜算(三选一)】 【一:老鸹岭北坡松树林,十年份野山参藏于老松根下。(易)】 【二:三日之内,野猪坡东沟,有三只狍子。(不易)】 【三:今日之内,野猪坡崖底,有三只成年野猪。(大危)】 “野山参!” 陈朔目光一亮。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硬通货,比猎物值钱多了,而且“易”卦也省时省力。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一项。 随着脑中出现野山参所在地的景象,陈朔背上弓箭,又特意带上镐,跟家人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了。 冬日的山林,万物凋敝,积雪未化,寻找一株特定的植物并不容易。 但卜算给出的位置极为精准,他很快就在北坡的山坳里,找到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松树——树干上有个疤,根须在雪地里露着半截。 挖掘却是个精细活儿。 天寒地冻,土层坚硬,陈朔生怕伤了参须,影响价值,只能用镐头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刨开冻土,再用手指仔细清理。 饶是他力大无比,等将这株品相完整的十年份野山参完好无损地取出来时,也已是额头见汗,耗费了近两个时辰的功夫。 “真是个体力活。” 陈朔喘了口气,看着手中须臾俱全,形态颇佳的野山参,满意地笑了。 他小心地用软布包好,揣进怀里最稳妥的地方,财不露白的道理他懂。 得了此物,他也无心再打猎,便径直下山回村。 ······ 刚到村口,便见几个村民缩着脖子,在墙根下晒太阳闲扯,其中就有王二柱。 见陈朔背着弓箭,却两手空空地回来,有人便起了话头。 “哟,三狗,今儿个又进山了?收获咋样啊?” 王二柱咧着嘴笑道,语气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陈朔懒得理会,瞥了他一眼,脚步不停。 王二柱怕这混不吝的性子翻脸,不敢直接嘲笑他空手而归,忙岔开话题,带着几分戏谑道:“三狗,你还不知道吧?就今上午,媒婆带邻村小子来跟春妮相亲了!” 陈朔脚步微顿。 王二柱见吸引了注意,立刻来了精神,“本来都谈得挺好的,谁成想,春妮那丫头自己跳出来,张口就要五十两银子的彩礼。我的老天爷,五十两,把媒婆和那小子脸都吓白了,当场就闹了个不欢而散。你说这春妮,心气是不是太高了?真当自己是城里大小姐哩······” 周围几人顿时哄笑起来,言语间多是嘲笑刘春妮不知天高地厚,白白错过一门好亲事。 陈朔听着,心里忍不住暗叹,无论哪个世界,都免不了有人将婚姻明码标价。 他是个合格的前任,此事于他而言已是过往,自然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他面无表情,转身继续往家走。 身后,隐约传来压低了的议论声,王二柱的声音最幸灾乐祸。 “看吧,我就说陈三狗根本不会打猎。” “上次肯定是走了狗屎运,捡了只撞死的兔子。” “山鸡就趴在窝里,小孩都能抓到,这算哪门子打猎?” “哼,就他这样的泼皮,还不愿意娶春妮,我看他以后能娶个啥样的天仙······” ······ 陈朔充耳不闻,径直回家。 推开院门,他将怀中小心包裹的野山参拿了出来,递给了正在院里晒太阳的父亲:“爹,您看这个。” 陈长弓疑惑地接过,打开布包一看,眼睛瞬间瞪圆了,随即眯成了两条缝,脸上的皱纹都笑得舒展开来,宛如两弯月牙。 “这······这是野山参!看这芦头、这须子,起码得有十年了吧!” 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小心翼翼地托着人参,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好!好啊!狗娃子,你真是······真是咱家的福星,爹打了一辈子猎,都没撞见过品相这么好的山参。” 他抬头看着儿子,眼中满是欣慰和激动:“好!过两天爹就拿到城里药铺去卖了,至少卖五两银子。有了这笔钱,正好给你二嫂请个城里的郎中好好瞧瞧,或许,还能怀上······” 张麦香不能生养的烦恼,他一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无奈前些年家底都被不成熟的小儿子折腾得差不多了,一直没能好生医治。 如今,这株意外得来的山参,仿佛点亮了他心中积压已久的期盼,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寒了儿媳的心了。 张麦香正好从灶房出来,听见这话,眼圈一下子红了,赶紧转身往屋里走。 她一直在丈夫面前埋怨,公爹偏心,没想到这一切,他都惦记着呢。 第10章 白狐 天还没亮透,陈朔刚睁开眼,就下意识唤出天衍卜算,金字瞬间在脑海中浮现。 【天衍卜算(三选一)】 【一:今日午时前,老鸹岭南坡向阳崖下,有一只白狐出没。伏于隐蔽处,屏息待之,或可猎杀。】 【二:老鸹岭西沟,有三只狍子。(不易)】 【三:野猪坡乱石滩,有一只受重伤的狼王。(大凶)】 陈朔沉思。 “第一卦没有标注难易,却给出了埋伏的关键提示,这指向性很明显。” “第二卦的狍子,昨天还在野猪坡,今天就跑到老鸹岭了。他不纠结是被人追赶,还是被凶兽追逐,肯定是不容易猎到。” “至于第三卦······受伤的狼王更加狡诈凶残,又是大凶之兆,他根本不想碰。” “就选白狐!” 白狐皮毛是贡品级别的,一张完整的狐皮在城里至少能卖八两银子,比十年野山参还值钱。 看完脑中白狐会出现的场景,陈朔起床练刀。 既然刀法能让他一生受益,练刀必须常态化。 ······ 石头听到院中响动,早早起来,揉着眼睛看陈朔耍刀。 直到他娘戳了他一下,他才恋恋不舍转过头。 “赶紧喊人吃饭。” “小叔,吃饭了!” 石头率先喊了一声陈朔,然后迅速在各屋穿梭。 陈朔收刀,感到动作比昨日更流畅,腰腹发力时,能感觉到气血顺着手臂往刀柄涌。 这刀法让他的体质增强不少。 等他到饭桌前,家人都坐下了。 石头却凑上来,攥着他的衣角道:“小叔,你能教我耍刀吗?” 叶子也嚷道:“我也要耍!” “去!女娃子耍什么刀?” 石头凶了一句,叶子嘟着嘴,眼中噙着泪。 “石头,以后不能凶妹妹。” 陈朔喝了声,然后轻声道:“小叔又不会武,只是胡乱耍的,怎么教你?还有,石头、叶子,你们不能给外人说,小叔在耍刀,知道么?” 石头不解道:“为什么?” 陈朔笑着揪了一下石头的耳朵:“因为小叔不会武,胡乱耍,别人知道会笑话小叔啊!” “那我坚决不会!” “我也不说!” 两个孩子争先恐后道。 陈朔暂时不想把他练武的消息让外人知道。 早饭是热腾腾的粟米粥,陈朔狼吞虎咽吃罢,用手擦了一下嘴:“爹、哥、嫂子,我这就上山。” 张麦香忍不住开口:“三叔,这天寒地冻的,猎物也少,要不就在家歇歇,等天暖和些再去吧?” 陈朔喝了一大口粥,笑道:“二嫂,闲着也是骨头痒。我早点去,也能早点回来。” 侄儿石头立刻挥舞着筷子,满脸崇拜:“小叔最厉害了!打了野兔、山鸡,今天肯定能打更大的!” 侄女叶子也附和:“小叔,今天打野兔,我要做一个兔毛围脖!” 陈朔被两个孩子逗乐,摸了摸他们的头:“好,小叔尽力,给叶子弄条最暖和的围脖!” ······ 老鸹岭南坡向阳,雪比北坡薄些,却更滑。 陈朔按卦象提示,绕到西侧的向阳崖下,这里有堆半人高的雪堆,背风,还能清楚看见崖下的窄路——那是白狐觅食的必经之路。 路两旁有几丛干枯的沙棘,正好藏人。 他卸下弓箭,把锈刀别在腰后,戴上狗皮手套,慢慢蹲进雪堆后。 雪粒子钻进衣领,凉得他打了个哆嗦,却立刻屏住呼吸——白狐的嗅觉比狗灵三倍,听觉能辨出十步外的雪落声,半点马虎不得。 时间一点点流逝,山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裸露的皮肤,寒冷沁入骨髓。 陈朔却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和锻体功法带来的些许暖意,强行压制着身体的颤抖,连呼吸都放到最缓,只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死死盯着狐狸可能出现的路径,眼睛都不敢眨。 他想起前世射箭队的“静立训练”,一站就是半小时,此刻的耐心,倒有几分那时的影子。 这不仅是等待,更是一种与环境的融合,心性的磨砺。 将近午时,一阵极轻的“簌簌”声传来。 一道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白影,悄无声息地从岩石后溜了出来。 它极其谨慎,每走几步便停下,立起耳朵倾听,耸动鼻子细嗅,一双灵动的眼睛里充满了狐疑。 陈朔的心跳几乎停止,全身的肌肉却已悄然绷紧。 他缓缓将箭搭上弓弦,计算着风速、距离。 白狐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下,猛地转头看向侧面。 陈朔心里一紧,难道被发现了? 他刚要拉弓,却见白狐盯着雪堆旁的一丛沙棘,猛地扑了过去,嘴里叼起只冻僵的田鼠。 原来它是被田鼠的气味吸引了。 机会来了! 陈朔猛地起身,张弓便射。 “嗖!” 就在箭矢离弦的刹那,那白狐竟似有所感,扔掉田鼠,四肢猛地一蹬,向侧前方窜去。 “噗!” 箭矢没能命中要害,深深扎进了白狐的后胯。 白狐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带着箭矢,瘸着腿疯狂逃窜。 “好警觉的畜生!” 陈朔暗骂一声,如猎豹般从埋伏点弹起,疾追而去。 受伤的白狐速度大减,跑进灌木丛中,却被后腿带着箭矢给扳住。 它使劲往前挤,后腿伤势越重,却不能向前半分。 陈朔毫不费力追上白狐。 白狐转头,露出尖利的牙齿,似乎要扑上来。 陈朔右手握住柴刀,用刀背在白狐脑袋上一敲,白狐晕过去。 随后,他将白狐弄断气,这才拔出箭矢,小心地将这珍贵的猎物提起。 这白狐皮毛发亮,几乎毫无杂色,确实能卖上好价钱。 将白狐挂在腰间,陈朔准备下山。 今日有此收获,已算圆满。 他沿着山脊往回走,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四周。 突然,他脚步一顿,瞳孔微缩。 前方不远处的坡上,有一堆积雪正在极其缓慢地移动。 那不是风吹的,下面有东西。 陈朔瞬间警惕起来,毫不犹豫地取下猎弓,搭箭上弦,锋利的箭镞稳稳地对准了那堆诡异的“雪”。 第11章 解狐 风吹的雪是乱飘的,可这堆雪的滑动却很有规律,一拱一拱地向前蠕动,像极了恐怖片中的变异的蛆。 陈朔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他猛地后退一步,右手握住弓箭,左手快速搭箭,箭头对准那堆蠕动的雪堆,厉声喝道:“谁在里面?出来!不然我放箭了!” “别、别射箭!是人!是人!” 一个略显惊慌的声音从雪堆下传来。 紧接着,积雪被拱开,一个身影有些狼狈地爬了起来。 这是个约莫四十多岁的汉子,面容黝黑,皱纹如刀刻,下巴上留着短硬的胡茬,头上戴着顶破旧的狗皮帽,一身猎装打满补丁。 他拍打着身上的雪沫,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陈朔手中的弓,靴底沾着几枚新鲜的松针,还在往下滴带着泥的雪水。 “好家伙,小娃子眼神够毒,手也够稳!” 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口黄牙,“我是石坪村的猎户,叫赵大山。你是哪家的娃?在老鸹岭,可是有些年头没见过这么年轻的猎手了。” 陈朔见是人,便缓缓收起弓,依着礼节回道:“赵叔,我爹陈长弓,我是老三。” “陈长弓?” 赵大山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了陈朔几眼,“嘿!原来是长弓家的老三,怪不得有这本事,英雄出少年啊······我跟你爹年轻时常一起进山,算是老交情了。你爹那腿······好些了?” “劳赵叔挂心,我爹能拄着拐杖走动了,开春应该就能上山。” “那就好!” 寒暄间,赵大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了陈朔腰间的白狐,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羡慕:“好家伙!竟是只白脸儿,这可是稀罕物,你这娃子运气真不错!就是······” 他凑近些,指着狐狸后腿上的箭孔,略带惋惜地咂咂嘴,“可惜了,这箭伤透了皮子,卖价怕是要打不少折扣喽。要是能留着全皮,那才真值钱!” 陈朔点头称是,余光却瞥见赵大山腰间——那里挂着个半露的绳套,绳结是围猎狍子、黄羊常用的活扣。 这赵大山说话时,眼神总往老鸹岭西边瞟,带着一丝急切,连指尖都在轻轻捻着绳套的边缘。 陈朔忽然想起早上的卜算——老鸹岭西有三只狍子。 看来这赵大山是早发现了踪迹,怕自己这个“生面孔”抢了他的猎物吧?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赵大山便借口还要去别处转转,匆匆告辞,身影很快消失在林子里,方向正是西边。 ······ 回到家时,院子里正热闹。 石头和叶子趴在门槛上,看见陈朔腰间的白狐,立刻蹦起来:“小叔!是狐狸!” 陈长弓听见动静,拄着拐杖出来,看到白狐,眼睛都亮了。 他伸手摸了摸狐皮,又看了看陈朔,“狗娃子,你没受伤吧?” “没事爹,就是追的时候多跑了两步。” 陈朔又把赵大山的事说了,陈长弓听完,撇了撇嘴:“那老东西是个老猎手,箭法准,就是心眼小了点,算计得太清。以前跟我合作,每次分猎物都想多要,后来我跟他掰了,便各走各的了······他肯定是发现什么猎物了,怕你抢。” 他语气平淡,并无多少怨恨,只是陈述事实。 说话间,王杏花和张麦香也围了过来,张麦香看着狐皮,小声问:“这皮······能卖多少钱?” “最少七两!” 陈长弓笃定道,“我这就教你剥,得趁新鲜,不然皮会硬。” 他从屋里拿出一把磨得锃亮的竹刀。 珍贵的兽皮不能用铁刀,会割坏毛囊不说,但凡划破一点,价格就大跌了。 竹刀软,正好。 张麦香端来热水,将院内的石板擦干净。 陈长弓则坐在小凳子上,仔细将皮毛上的血污用清水擦去,随后放在石板上,在白狐骨间捏了个遍。 这才用竹刀,在白狐后脚趾缝间小心划开一道小口。 “狗娃子,看好了。好皮子,三分在猎,七分在剥。” 只见他用竹刀贴着腿骨缓缓向上挑,手法轻柔而精准,尽可能避免损伤皮板,同时还不忘炫耀般讲解,“有人图快,会在腿上开个口子,用嘴吹气,让皮肉分离。那是老法子,气力掌控不好,容易损了皮子韧性······咱不图那点快,慢工出细活······” 嘴里说着,手却一刻都没有停下。 整个过程,刀刃从未深过半寸,只是小心翼翼挑断皮肉间的连接。 然后按住白狐躯干,另一只手抓住后肢皮毛边缘,用巧劲轻轻一扯。 如同脱衣服一般,皮毛从白狐腿上褪下来,然后一点点往上翻,露出粉白色的肉。 一直到脖子那儿,陈长弓又停下。 开始用竹刀挑开头部连接的筋脉。 “嗤!” 一声轻响,整张皮子囫囵褪了下来。 除了后腿那个箭孔,从头到尾,一丝裂纹都没有。 陈长弓让陈朔把白狐撑开,绷在特制的木架上,然后拄着拐杖,指挥张麦香,拿布头蘸着草木灰,仔细吸掉皮板上的油脂和残留血肉,再用清水反复擦拭。 以前剥皮时,张麦香一直给公爹打下手,这些活她轻车熟路。 “得在阴凉通风处晾三天,皮子柔软坚韧,色泽光亮,方能卖上最好的价钱。阴干后才够软和。” 说罢,陈长弓看着白狐皮,眼中全是喜爱。 张麦香用热水洗石板,陈二虎凑过来帮移动木架,石头和叶子跑着看白狐皮······一家人围着白狐忙活,院子里满是烟火气。 陈朔则在赞叹:老爹这手绝活,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的神技!放在任何地方,都足以成为安身立命的根本。 这时,大牛指着白狐肉,皱着眉问道:“爹,这肉埋哪儿?老话都说狐狸肉带邪性,吃了不吉利。” “埋什么埋?” 陈长弓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感慨,“这年月,有肉吃就不错了,糟蹋了多可惜。我小时候闹饥荒,树皮都抢着啃,哪有挑三拣四的余地?” “牛娃子,让你媳妇多切些姜,把肉用清水泡上,多换几次水,把血水拔净。明天再狠狠焯几遍水,多放茱萸、野葱、盐巴、花椒腌制。等大雪封山的时候,就是美味······” 陈大牛刚应下来,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像块冰碴子砸进满院的烟火气里:“陈三狗!陈三狗你给我出来!” 第12章 你这个坏、坏、坏女人 刘春妮又来了,今日她似乎特意打扮过,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脸上还扑了粉,只是那副自以为是的姿态丝毫未变。 “没空!” 陈朔头也没抬,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刘春妮却不觉得尴尬,径直推开虚掩的院门走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屋檐下木架上那张显眼的白色狐皮,眼睛瞬间亮了,仿佛看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凑到陈朔身边,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语气道:“陈三狗,看来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嘛!这白狐皮,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吧?” 她自顾自地说下去,仿佛在宣布一个天大的恩赐:“行!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只要你把这白狐皮给我当做彩礼,之前的事我就一笔勾销,勉强答应嫁给你了!你赶紧取下来给我!” 陈朔简直被她的脑回路气笑了,这得是多厚的脸皮和多大的自信? 陈朔抬起头,忍不住冷笑:“刘春妮,你是不是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得围着你转?退婚是你娘提的,现在又来要狐皮当彩礼?怪不得你长个大饼脸,你脸真特么大?” “你怎么说话呢?” 刘春妮急了,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一种莫名的委屈,“三狗,我那是试探你!我跟你说,那天相亲,我是故意要五十两彩礼的,就是不想嫁那人。我给你机会娶我,是抬举你!除了我,谁还肯嫁给你这个以前天天喝烂酒的泼皮?我把终身幸福托付给你,要你一张狐皮怎么了?” 她试图让自己的行为显得充满苦衷和深情,“我已经给你台阶下了,你别不识好歹。” 陈朔站起身,语气冷得像三九天的冰,“刘春妮,你家没镜子,难道也没尿吗?老子猎的皮子,凭什么给你一个外人?老子再说一遍,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安静。滚远点!再敢来纠缠,老子拿洗脚水泼死你这个渣女!” “你······你浑蛋!” 刘春妮被呛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又羞又气。 她本还不死心,但终究是个姑娘家,被如此直白粗鲁的辱骂,脸上再也挂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扭头就跑出了院子。 石头蹲在地上,捡起块小石子朝她背影扔了下:“你这个坏、坏、坏女人,不许再来,小叔才不会娶你呢。” “放心,小叔眼光没那么差。” 陈朔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心情并未被这插曲影响太多。 跟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人计较,纯属浪费时间。 ······ 白狐皮在屋檐下要阴三天。 陈长弓每日都要摸上几遍,确认皮板干透、毛发顺滑,这才放心。 这三天里,陈朔每日依旧依靠【天衍卜算】进山。 只是卦象似乎陷入了停滞。 尤其第二卦和第三卦,都显示的是狍子和狼王。 三只狍子在老鸹岭无规律地乱窜,依旧标注着“不易”的提醒。 受伤狼王一直在野猪坡觅食,提示其伤势似乎越来越重,但“大凶”的标注不仅没有降低,反而隐隐透出一股更加危险暴戾的气息。 尽管如此,凭借金手指的精准指引,陈朔每日仍有些许收获,山鸡、野兔不断,保证了家里的饭桌上日日见荤,让这个寒冬多了不少暖意与盼头。 第三天晚上,陈长弓仔细摸着已然阴干、手感柔软坚韧的白狐皮,脸上露出了笑容,安排道:“虎娃子、狗娃子,明天一早,你俩用板车拉着我进城。这狐皮和那野山参,得我去卖,免得被那些黑心商人坑了······麦香也跟着一起去。” 他转向二儿媳,“城里济世堂的周掌柜认得些厉害的郎中,顺便让他引荐一下,给你好好瞧瞧,多抓几副药回来。” 张麦香闻言手微微一颤,眼圈立刻就红了。 她嫁过来多年,连丧两孩,内心一直背负着“无后”的沉重枷锁。 此刻听到公爹不仅没嫌弃,反而将她的病放在心上,安排得如此周到,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感激,声音哽咽地道:“爹······让您费心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陈长弓摆摆手,语气温和却坚定。 陈朔在一旁默默点头应下,心中却也期待起来。 明天进城,换了新的环境,“天衍卜算”又会给出什么样的内容呢? ······ 次日一早,陈二虎和陈朔替换着拉板车,载着父亲,一路向县城行去。 刚进城,陈朔就悄悄默念“天衍卜算”,金字便在脑海里浮现: 【天衍卜算(三选一)】 【大吉:今日巳时,北街德仁堂内,有人急需求购野山参救其祖母,若将野山参赠予此人,他可治愈你家人顽疾,还可获得远超银钱的回报。】 【平:威远镖局总镖头幼子招镖师沈明轩仍无音讯,提供线索者,赏银已升至一百两。】 【大凶:百花楼内有富家子被囚禁,若能救出,报酬丰厚,然九死一生。】 陈朔心中剧震。 第一卦竟直接关联着爹和二嫂的病。 他看向板车上的父亲,又看向推车的二嫂,从他们眼中看到的全是期待。 他毫不犹豫,立刻选择了第一项。 脑中画面清晰起来:济世堂药柜前,一位身形清瘦、面色焦急的公子正在与伙计交谈······直到画面消失,陈朔便知该如何做了。 “爹,咱们要去哪里卖狐皮?” 陈长弓点点头道:“西市的李记皮货铺我熟,老板跟我打过交道,不会压价太狠。” “爹,你和二哥、二嫂去西市卖白狐皮,我去济世堂卖山参。周掌柜上次给我说过,野山参要在巳时前交易药效才好,晚了参效会散,卖不上价还耽误事······” 陈朔先礼后兵,不由分说将野山参揣起来,“爹,别担心,你们卖完狐皮就去济世堂,我在那儿等你们。” 陈朔不能说出卦象的事,而且也没时间说了。 眼看巳时就快结束,他不能让治好家人病的机缘溜走。 看着陈朔身影消失,陈二虎突然怯怯道:“爹,济世堂在这边,三弟怎么跑到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