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斯不可能当着所有玩家的面销毁人偶。
但它也没有手下留情。
余白的数据侵蚀度依旧在快速增长，每15秒钟，就会增长1个百分点。
人偶目前的侵蚀度足有96%，离死亡只剩下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余白能感知到那位主系统的言下之意。
要么带来绚烂的战斗；
要么展现足够的颜值；
没有价值的存在，将被销毁。
但如果他两个都想要呢？
余白扫了眼玩家的弹幕，无视身体各处传来的撕裂痛楚，和嘶吼着的虫怪，迈入池水中。
人偶没有血液，只要他不表现出来，玩家就看不出任何异样。
直播间的镜头开始变幻。
黑发的少年踩在湖面上方，缓缓向池心走去，手中是一盏幽蓝色的提灯，在狰狞恐怖的虫兽对比下，身形显得无比渺小。
仿佛下一秒钟，就会被怪物吞噬。
弹幕中的玩家身临其境般开始担忧。
【角落里有个人！】
【不会吧，开局挑战boss？】
【好小一个，能打吗？】
原本狂暴的怪物，却不知何时静止在半空。
弹幕安静下来。
他们已经没有心力去关注虫兽的状况。
伴随着直播镜头的移动，少年清瘦的身形逐渐走入屏幕。
漆黑的长发如同鸦羽一般垂落下来，遮盖住苍白瘦削的后颈，发丝没过脚踝，沿着水面扩散开来，跟随波纹的幅度轻轻晃动着。
少年垂着眼，眼瞳是星莹的湛蓝色，神情虔诚而温和，明明是平易近人的气质，这双眼偏偏又格外吸引人，漂亮得像是艺术品。
现实世界的人们热衷于按照自己的审美，制作出各式各样的人偶。
这些完全由人类创造的作品，自然完美符合人类审美，它们安全而无害，唯一的价值，就是作为玩具供人赏乐。
相比游戏外的人偶，游戏中的活化人偶进一步叠加了虚拟角色的buff，在颜值这一点上，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现在，这只按照人类审美标准创造的怪物，也完美表演出人类所希望看见的神态。
洞穴幽晦的光线，模糊了他作为它的非人感。
弹幕在良久地沉默后，轰然炸开。
【出现了！第一个老婆！】
【黑长直！啊我死了！】
【柠檬社我原谅你跳票三次了，就这张脸我能看一年！[爆哭]】
直到蓝窟洞主从人偶丝线的束缚中挣脱出来，愤怒地嘶鸣出声，弹幕才回过神，意识到少年的处境绝不安全。
巨型尸鳖般虫怪和瘦削的提灯少年分别站在池水两侧，相互对峙，狰狞的怪物和纤弱的人类形成鲜明反差。
让人担心下一秒，少年就会被怪物撕碎。
【是要单挑boss吗？不可以！柠檬社你怎么能下得了手？他才这么小一只！】
【这boss建模真是，丑得人神共愤】
【这怪物丑死了，直播间转转镜头啊喂！给大伙看看漂亮老婆洗洗眼睛[取出眼睛][尝试清晰]】
对人偶来说，相比弹幕更显眼的，是猩红色的高危警告。
【人偶损毁点数： 1%】
【检测到人偶损毁度抵达97%，能源严重缺乏，请尽快补充能源，防止进入休眠状态】
宙斯并没有因为直玩家的良好反响而留手。
意味着人偶只剩下最后45s。
他必须在这45秒内，把握直播的效果。
余白迅速在脑海中剖析，到底什么样的人设才能吸引玩家？
在出生点登场的角色，最容易让人联想到的，是新手引导npc。
一个合格的引导npc，需要足够耐心、温柔和强大。
无论玩家做出什么行为，都能包容地带领他们探索游戏的世界，无论玩家遭遇什么危险，都能第一时间赶往救赎。
然后，将预选的人设加载饰演。
人偶天生就是最完美的演员。
池中的少年仿佛被瞬间灌入了灵魂，抬起头，目光柔和温润，明明是看向虫豸，又仿佛在越过那只怪物，看向某种更深的存在。
“我会扫除一切障碍。”他用轻柔的语气说道。
直播间镜头再次切换，给到角色的正面特写。
弹幕才发现，少年的眼睛是一种澄澈的湛蓝色，被这双眼睛看着时，很容易产生被专注凝望的感受，而特写的镜头，又放大了这个特质。
让被望着的人产生莫名地冲动。
仿佛在这个瞬间，自己就是少年的全世界。
明明清楚认识到，屏幕展示的一切都是官方的特意安排，心中却不受控制地开始雀跃。
【柠檬社你就是故意的！】
【勾引色鬼参军是吧，我认了，老婆第一天就对我□□，能忍住的不是人】
【像可怜兮兮的猫猫盯着你，问你玩不玩游戏，啊我死了，下单，必须下单！】
【已经预订游戏舱了，什么时候开测？】
【柠檬社开门！天杀的你竟然把我老婆拐进来游戏里面，快开门让我见见老婆】
【可恶的柠檬社，竟然让我老独自面对这么恐怖的怪物，其心可诛！】
弹幕们的嚎叫戛然而止。
同样静止的，还有正蓄力冲向角色的boss。
外表温顺的少年轻飘飘抬起右手，掌心朝下猛地一按，半透明的丝线凭空出现，在接触到怪物的瞬间，转变成锋利如刀的形态。
巨大的虫豸被切割成无数的血块，星蓝色的血液飞溅到少年眼角，本就清俊的面容更显妖冶。
在智力属性的庞大差距下，洞主被秒杀。
余白将提灯放在池中心的平台上。
岸边栖息的灵蝶群飞舞而起，如梦似幻。
弹幕中原本欢呼闹腾的玩家，在目睹怪物被秒杀后，又安静下来。
哥们这么能打怎么不早说？
白担心了。
画面定格在少年将灯放在池心平台的刹那，直播间屏幕另一侧浮现出官方直播间的宣传语。
游戏《渊心》即将测试！
期待，与你同行。
镜头到此结束。
余白还没松下口气，猩红的系统提示再一次刷新出现。
【人偶损毁点数： 1%】
【检测到人偶损毁度抵达98%，能源严重缺乏，即将自动进入休眠状态】
刷新的时间，甚至比他测算的结果还提前了五秒。
数据的侵蚀根本没有消解，宙斯也根本没有放弃抹杀他！
余白意识到。
宙斯在继续施压，甚至比它最初的压制力度还要更大，在脱离玩家的视线后，这位冷漠的主系统再没有掩饰它对人偶的杀意。
并不是物理上的压迫，撕裂的痛楚仿佛来自灵魂深处，原本还可以忍受，而今却骤然加大。
余白脸色越发苍白，在剧痛下，不受控制地半跪在水池中。
哪怕他已经完美扮演了角色，直播间的反响也很好，宙斯却没有留手。
这位主系统宁可放弃直播，也要处理掉他。
什么仇什么怨？
他不就一个炮灰，至于吗？
余白死死盯着洞窟上方的镜头。
没有得到回答。
他再次确认，宙斯是真的想杀了他。
就连人偶脚底用来支撑重量，好能行走在池水上的丝线也开始消散。
少年终于脱力，落入池中。
视野中一片湛蓝，冰冷的液体没过身体，却丝毫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头顶的光亮越来越遥远。
与其说是对死亡的恐惧，不如说更多的是不甘，明明他能得到玩家的喜欢，直播间弹幕的反响能证明这一切。
余白试图挣扎，可是身体和灵魂仿佛被割裂在两个世界，四肢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就连意识都违背了他的意愿，越发模糊。
视线的最后，是透蓝的池水没过身体。
蓝色和白色的数据流交汇。
[角色存在的意义，便是被玩家所看见]
[无论是作为伙伴、还是敌人，无论是带来喜爱、厌恶、恐惧、还是欢愉，如果不能为这场游戏提供情绪价值，那存在便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意义的数据，便理应当被销毁]
莫名的呓语在人偶脑海中划过。
湛蓝的游戏数据屏上，出现新的提示。
可是已经没有人能看到了。
【角色余白人气值开始结算...】
【正在统计玩家数据】
直播结束，论坛激烈讨论着官方爆出的信息。
【理讨，引导npc的战力如何】
【楼主：二次元世界，颜值约等于逼格，逼格约等于战力，我赌一把，这哥们强度绝对不低】
【回复：都秒杀boss了，你说呢？】
【回复：所以已经确定是引导npc了吗？】
【回复：都放pv开头了...】
【回复：能在出生点登场的游戏角色，有几个简单的存在？】
【同人，这里有一只湿漉漉的蓝眼黑煤球猫猫，谁想接回家？】
【楼主：刚进新手村就遇魅魔老婆，拼尽全力无法战胜，当即手搓同人一张奉上（附件图片）】
【回复：我擦恶俗[绿色青蛙大叫]】
【回复：既然都画成这样了，岂不是也可以画成那样？[涩涩猫猫头]】
【回复：听我的，把水p成白色[恶魔低语]】
【回复：来人，上棉签！】
【回复：他还只是只猫猫球啊！所以多来点，我直接嘶哈嘶哈】
【看完pc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勾引色鬼参军】
【楼主：柠檬社绝对故意的！给人泼一身水，浇得透湿，衣服都透了！阳谋，简直阳谋啊！】
【楼主：已经截图当屏保了，每天打开手机看一眼简直治愈身心，默默将虚拟舱加入购物车，所以柠檬社你什么时候公测？我要见老婆啊！】
【回复：默默将虚拟舱加入购物车 1】
【回复：默默将虚拟舱加入购物车 2】
【回复：默默将老婆抱入购物车 10086】
【回复：楼上破坏队形的拉出去斩了，老婆只有我能抱[狗头]】
【老婆我相信你只是平胸？】
【楼主：老婆到底男的女的？是女的，对吧？所以为什么性别信息栏里是问号？为什么性别信息栏里是问号？为什么性别信息栏里是问号？】
【楼主：不可以柠檬社，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本子都画到一半了！[摘下墨镜][爆哭]】
【回复：可是除了性别，其他信息也是问号】
【回复：为什么会看不出性别，这不一眼男】
【回复：什么一眼男，我看是画女硬说男】
【楼主：其他角色性别都是确定的！】
【楼主：可恶啊我喜欢黑长直！】
【楼主：我不要当男同啊！[裂开]】
【楼主：老婆你一定要是妹子[祈祷]】
喜、怒、哀、乐，一切情感波动都将被统计。
哪怕人偶听不见这个结果，数据屏幕也尽职尽业地给出播报。
【pv话题度占比：A 】
【词条增长速度：S-】
【玩家情绪波动量：S】
【欢欣：95%；愤怒：1%；哀伤：4%】
【合计人气值：2520】
小白：举报黑心资本家！压榨劳工！强行迫害！
宙斯：直播按钮全都关掉关掉关掉，还有这个！强制拎猫下班belik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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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场完美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