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窟深处。
蔚蓝水池上方飘浮着浅淡的微光，荧光菌在池边丛生蔓延，如梦似幻。
卡车大小的黑影潜伏在池底。
某个瞬间，它感知到什么，警觉地收起背鳍。
黑发的少年走入洞穴，约十六七岁的模样，面容清俊，但相比出挑的相貌，更引人注意的是他身上随处可见的，被侵蚀成乱码的数据空洞。
水池中的黑影被惊扰，在池底缓慢游曳着，背鳍震动，发出警告的低鸣声。
【警告：角色余白已进入boss蓝窟洞主警戒范围，将在预警结束后出发战斗！】
耳边传来冰冷的机械音。
少年看向池心，细碎的黑发下，是一双罕见的湛蓝色瞳，不似活物的眼睛，反倒像某种冰冷的无机物，让人联想到宝石雕琢的艺术品。
数据屏出现，用醒目的红色字体警告到。
【人偶数据侵蚀度超过95%！】
【一旦侵蚀度到达100%，角色将彻底销毁】
余白偏了偏头，再次向系统确认：“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必须扮演游戏角色，被玩家喜爱，才能获得人气值，活下去？”
在半个月前，这个系统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余白才知道，他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活人。
而是即将上线的全息游戏《渊心》中，种类为活化人偶的npc，玩家新手村的炮灰小怪。
因为不知名原因，作为npc的他觉醒自我意识，和系统绑定，获得消耗人气值，兑换属性增幅和修补身体的能力。
但这并不是外挂。
觉醒自主意识后，余白被《渊心》主系统判定为失控需要处理的数据，几乎无时无刻都承受着来自整个虚拟游戏世界的侵蚀。
余白抬起手，透过被侵蚀成半透明的掌心，看见蔚蓝的池水，水池下方的黑影，作为地图boss的蓝窟洞主越发躁动，投来敌意的目光。
【角色余白，觉醒自主意识的失控ai数据，由游戏主系统判定为bug，威胁级别SSS级】
系统强调道。
“谁家新手村小怪的威胁度能到达SSS？”
余白叹了口气，“这也太高看我了。”
话是这样说，少年宝石般漂亮的眼睛中，却看不出任何慌乱的情感。
系统指出：【只有获取玩家的人气值，将人气值转化为实体数据，填补身体，宿主才可能在数据侵蚀中存活】
面板中，人偶的损毁进度已经到达95%，一旦数值到达100%，余白的数据就会被彻底销毁。
系统再次强调，【宿主，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游戏还有一周时间才开始测试】
在游戏意识的排斥下，平均每天，人偶都会增长3%到5%损毁度。
意味着如果不做任何措施，数据侵蚀度已经到达95%的余白，必定会在游戏测试前，甚至就在今天，被主系统抹消。
系统指出：【唯一的机会，是今晚的直播】
《渊心》还处在开发阶段，预告一周后进行首次测试，为了对游戏进行宣传，《渊心》官方将在今晚开启前瞻直播，同时发布游戏的宣传pv。
这是人偶唯一的露面机会。
只有在玩家面前出场，余白才可能获得玩家情感数据转化的人气值，抵消数据侵蚀度，活下来。
好消息是借助系统，他能像真正的玩家一样看见数据面板，甚至登入玩家论坛。
论坛板块的首页，置顶了直播间的链接。
作为全网首款全真虚拟游戏，《渊心》的面世可谓万众瞩目，哪怕只是前瞻直播，直播间的人数也超过千万级。
玩家激烈地讨论着。
【真的要开始测试了吗？】
【听说是一周后，今晚只是前瞻预告pv】
【真的假的，别又放鸽子】
【这年头打着虚拟全息名号搞诈骗的游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别一进去游戏，又是抽卡二游换皮[捂脸][笑哭]】
【马上就开直播了！大家安静点，别吵到我眼睛[墨镜][爆米花]】
余白忽视掉弹幕，专注于官方直播间的封面。
蔚蓝洞窟，玩家的出生点。
同时也是他所在的场景。
作为pv封面的蓝池，必定被拍入pv。
这也是余白来到洞窟的主要目的。
他亟需一个上镜的机会，哪怕只是蹭的镜头。
“看来得好好想想，该如何上镜了。”
余白望向pv封面的现场版本，再如何静谧优雅的场景，都掩盖不了蔚蓝池水下藏匿的杀机。
boss察觉到外人的靠近，游曳的速度越来越快，动作开始焦躁。
作为新手村的小怪，余白去挑衅地图boss，自然不是为了找死。
《渊心》的运行，完全由游戏主系统掌控，包括pv的拍摄。
那位衍生出万千虚拟意识，创造并掌控游戏世界的主系统，被命名为宙斯，寓以创世之名。
而宙斯代码的底层逻辑，就是为游戏带来更多热度。
它将所有npc的价值用人气潜力来评判，一切行为的目的都是吸引玩家进入游戏，提高游戏的热度，进而为整个制作公司带来营收。
想要获得被在pv露面的资格，必须要证明自己的价值，无论是展现足够精彩的战斗，亦或者展示出足够好看的脸。
比如在出生点，完成一场boss战首秀。
余白平复好心绪，看向池水深处。
蓝窟洞主，外观类似龙虱和鱼的结合体，吞食大量蓝窟变异荧光菌后体型畸变的巨化种，玩家新手村首个地图boss，等级lv.10。
多番警告被全部忽视，池中黑影越发躁动，伴随着巨物的游动，池面荡起道道涟漪。
空气中的鱼腥气变得浓重，预示boss战即将到来，直播间右上角的倒计时，只剩下不到一分钟。
明明是危急生命的紧要关头，余白却没有太多紧迫感，或许在得知他即将被销毁的命运后，所有恐惧都一次性被消耗殆尽。
他看向系统的数据面板，开始分析胜算。
【名称：余白】
【等级：30级】
【种类：活化人偶（敌对）】
【类型：普通单位（白色）】
【属性：攻击-5，防御-7，速度-15，魔力-0，智力-10，魅力-27，隐匿-17】
敌对单位的类型，分为普通、稀有、精英、传奇，史诗五个级别，对应白绿蓝紫红五种色彩。
而活化人偶，是最低级的白板小怪。
作为新手村小怪，它们是毫无疑问的战五渣，几乎没有攻击性，除了类人的外观可以用来欣赏外，唯一的作用就是方便玩家练手。
因为击败后只掉落最普通的经验值，玩家赶路时都懒得搭理。
与之相对的，作为地图boss的蓝窟洞主，是蓝色的精英面板，哪怕不进入二阶段的狂化状态，攻击、防御和速度三项基础属性，也均超过两位数。
哪怕余白觉醒自我意识后，借助玩家的经验值系统，已经升级到当前游戏版本的等级上限lv.30，面板也依旧被10级的洞主压制。
【按照宿主目前的属性值，战胜蓝窟洞主的概率只有10%】系统给出数据计算结果。
水池中黑影游曳的速度越发加快，警告般低鸣着。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竟然都显现出几分慌张感，这个来历不明的数据造物在面对压力时，第一反应是寻找人偶的庇护。
“死的是我，你慌什么？”
余白稍微安抚一下他的系统。
洞主给他的威胁感，远不如另一位存在。
游戏的主系统，宙斯。
宙斯将余白视作bug，需要清理的威胁，在半个月的生命中，余白一直和系统到处流离，躲避主系统的bug扫描。
但现在，人偶无处可逃。
为了在玩家面前露面，余白必须出现在pv的预选拍摄地。
相当于直接将自己暴露在宙斯的目光下。
一旦主系统降临，人偶顷刻就可能被销毁。
但余白冒着进入宙斯视野的风险，主动闯入直播间的镜头，也不是全无准备。
他心中默数的倒计时终于结束，黑压压的气泡文字浮现，显示出屏幕背后玩家激动的情绪。
直播开始了。
【开直播了！家人们冲啊】
【柠檬社开门，我要玩《渊心》！】
【高价收测试码和游戏舱，有意愿者@***&】
余白忍不住想，这位一切逻辑均以保证游戏人气为前提的主系统，是否会当着千万玩家的面，冒着影响直播效果的风险，当场毙掉人偶？
系统给出提醒：【洞主boss战即将触发！】
终于忍无可忍，池水中的阴影发出最后一声嘶鸣，像无数金属片相互摩擦，凄厉刺耳，仿若巨型尸鳖的银蓝虫怪冲出湖面，盯着湖边的少年。
余白冷静地问：“系统，我还剩多少人气值？”
系统：【217点】
这些人气值，是余白一周前通过蹭官方发布的怪物介绍合集，活化人偶的专题栏目镜头，才积攒下来的存款，不多，也不够用。
余白快速在心中计算。
100人气值，足够抵消人偶一天的数据侵蚀，每10点人气值，可以获得1属性值得临时提升。
人气值是他唯一能抵抗数据侵蚀，修补身体的途径，消耗掉这些人气，意味着在战斗结束后，人偶将不会有任何活路。
除非他能用这短暂的出场，换取足够的人气。
但与其多苟延残喘两天，为什么不赌一把？
“系统，将所有人气值兑换成智力属性。”
余白毫不犹豫地发布指令。
玩家在游戏前期，少有法术伤害，大多依靠物理攻击，作为前期boss，蓝窟洞主的属性也都集中在简单的物理层面上，高攻高防，低智低魔。
boss精神层面的防御，远低于物理层面的防御。
而人偶，作为恐怖电影的常客，在身体脆弱的同时，却恰好有依靠智力属性增加伤害的法系攻击技能，这也是余白面对洞主boss的唯一优势。
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系统并没有质疑，迅速完成指令。
【角色余白消耗人气值210点，兑换临时智力属性：21点（持续时间：10min）】
【当前智力属性：31（ 21）】
几乎就在同时，变故发生。
【小心！】系统甚至来不及提醒，余白便感知到一股冰冷的目光，随即是排山倒海般的压力。
人偶猝不及防半跪在原地，全身撕裂般剧痛。
余白忍痛抬起头，脸色苍白。
洞窟上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悬浮的摄像头，黑洞洞的镜头中，透着漠然的审视感。
是宙斯。
这位负责拍摄pv镜头的主系统，视线也像余白预测的那样，在直播开启的同时，降临到在此处。
空气静默。
余白捂着嘴，硬顶着宙斯的压制站起身。
在主系统面前，作为bug的人偶相当于自投罗网，承受的压力立刻翻倍。
宙斯想要杀了他，余白从没有哪时哪刻，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弥漫全身的痛苦，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人偶的数据侵蚀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一个百分点。
就连系统也不再说话。
它比谁都清楚，作为bug的人偶，对主系统来说，是必须要清理的威胁。
就像是法庭上等待法官判决的囚徒，它和余白等待着最后的处决通告。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隔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几秒钟，和系统截然不同的冷冽嗓音出现在余白耳边。
【当前场景正在被拍摄】
【素材选用优先级别：E】
余白并没有被销毁。
他的数据侵蚀度逗留在96%的位置。
人偶抬起头，洞窟角落的直播镜头闪着红光。
pv开始播放了。
弹幕被系统具象化，悬浮在余白的视线中。
这些过分好奇的视线，正被文字泡包裹，根据它们讨论的对象，在洞窟的各个角落戳戳观察，就像是纯粹的孩童。
【蔚蓝洞窟不是出生点吗，怎么有虫子？】
是戳在洞主头顶的文字泡。
【这个场景逼真度，简直绝了】
是戳在菌丛上方的文字泡。
【出生点放怪？官方没搞错吧！】
还是戳着洞主的文字泡。
【角落的是新角色？】
这个文字泡想要靠近人偶，却因为镜头视角拉的太远，被截断在半空中。
【视角拉太远了，看都看不清】
弹幕语气遗憾道。
余白放下捂着嘴的手，平稳好嘴角的弧度。
他赌对了。
宙斯没有杀死他。
这位以增长游戏热度为底层逻辑的主系统，在销毁bug和保证pv正常播放间，终究选择了后者。
《战五渣的人偶也能成为人气巅峰角色吗？》
害怕宙斯的统看见白硬抗数据侵蚀压力站起身后：？？？
统，你可以依靠在人偶宽阔的臂膀里[求你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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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战五渣的人偶也能成为人气巅峰角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