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工程师”三个字甫一出口,刘海中和二大妈的目光,即刻齐刷刷地落在了刘宇身上。
“工程师”三个字,宛如一根烧红的铁钎,刹那间令后院的空气都仿佛扭曲了一瞬。
刘海中的眼珠陡然瞪圆,死死锁定在王大妈那张尴尬的脸上。
刚才还因愤怒而涨红的脖颈,此刻青筋暴突,声音亦有些发颤:“王大妈,你方才所言何事?什么工程师?”
二大妈亦停止了帮腔,一双布满操劳印记的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中满是惊疑与一丝不敢置信的期许。
王大妈与李大妈相互对视一眼,脸色皆变得煞白。
她们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为了挽回颜面,无意间捅出了一个极为重大的消息。
王大妈心中叫苦不迭,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脸上却只能挤出讨好的笑容:“哎呦,刘大哥,您瞧我这张嘴。”
“我不过是听单位里的人胡乱传言,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当不当得真,你去问我儿子!”刘海中猛地一扭头,目光如炬,径直射向刘宇。
那眼神,好似要将他从里到外审视个透彻。
整个后院安静得落针可闻,唯有风吹过葡萄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刘宇心中暗自叹息一声,知晓此事已难以隐瞒。
他迎着父亲审视的目光,平静地点了点头:“爸,部里确实刚下达了推荐函,破格提拔我为工程师。”
“轰!”这两个字,不亚于在刘海中脑海中,引爆了一颗炸雷。
他整个人瞬间僵住,嘴巴微张,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声音干涩而嘶哑的问道:“工…工程师?是何级别?”
这才是关键所在!技术员与工程师,虽仅一字之差,却有着天壤之别。
而在工程师内部,级别更是森严,一级一重天!
未等刘宇开口,一旁的王大妈为了将功补过,连忙抢着说道:“是九级!九级工程师!”
“刘大哥,小宇如今已是九级工程师了!我们街道办都已收到协助公示的通知了!”
九级工程师!
这五个字仿佛携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砸在了刘海中和二大妈的心坎上。
二大妈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所幸及时扶住了旁边的桌子。
她喃喃自语,仿若置身梦中:“九级…咱家小宇,成了九级工程师?”
而刘海中,在经历了短暂的呆滞之后,整个人好似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电流。
他那微胖的身躯猛地一挺,腰杆瞬间挺直,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转变为狂喜,最终化作一种难以言表的巨大骄傲。
“哈哈…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笑声洪亮而张狂,震得屋檐下的尘土都簌簌落下。
他一把抓住刘宇的肩膀,用力摇晃着,眼眶里泛起了激动的红光:“好!好小子!真不愧是我刘海中的儿子!”
“九级工程师!一步到位!你这是为咱们老刘家光宗耀祖了!”
那两位媒婆站在一旁,双腿都有些发软。
她们这时才明白自己错得多么离谱,九级工程师,在整个四九城都是极为罕见的存在,比什么副厂长的女婿要金贵百倍!
她们竟然妄图将这样的人物,介绍给一个心比天高、只想着算计的纺织厂会计?
倘若此事传扬出去,她们在媒人界的招牌都得被砸了!
“刘大哥,刘大嫂,此事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王大妈带着哭腔,连连作揖。
“我们保证,回去便发动所有关系,必定给小宇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姑娘!不,寻一个能配得上他的好姑娘!”
然而,刘海中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
他大手一挥,一股指点江山的气势油然而生:“行了,此事日后再议!我儿子如今是九级工程师,婚姻大事,更需慎重!”
言罢,他松开刘宇,背着手在院子里踱步起来。
那步伐,与他平时担任二大爷训话时别无二致,但此刻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底气与威严。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精光一闪,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不行!如此重大的喜事,不能仅咱们一家人知晓!”他一拍大腿,声音铿锵有力。
“这是咱们整个院儿的荣耀!我得召开全院大会!即刻召开!”
“爸,算了吧,太过张扬了。”刘宇顿感头疼。
“你懂什么!”刘海中眼睛一瞪,官威十足。
“这叫与民同乐!你为国家做出了贡献,组织上给予了你荣誉,就应当让大家都知晓,都向你学习!这是正能量!我这就去敲钟!”
话音未落,他已然像一头冲锋的公牛,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出了后院,直奔中院那口专门用于召集开会的破铁钟而去。
那背影,带着一股“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豪迈,仿佛不是去敲钟,而是要去升堂问案。
后院里,仅剩下满脸无奈的刘宇,和激动得只会抹眼泪的二大妈,以及那两个呆若木鸡、不知该走还是该留的媒婆。
“铛铛铛——!”沉闷而急促的钟声,粗暴地划破了四合院周日的宁静。
正在屋里睡午觉的,在院里下棋的,在厨房里忙碌的,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钟声惊动。
“怎么回事?又召开全院大会?”
“这刘海中搞什么名堂,大礼拜天的也不让人消停!”
前院的阎埠贵正拿着小本子,计算着上午买菜的开销,听到钟声,手一抖,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他皱着眉嘀咕:“这老刘家,今日究竟怎么了?又是相亲又是敲钟的。”
中院的贾家,贾张氏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让秦淮茹给她捶腿。
钟声一响,她“噌”地一下坐了起来,三角眼一瞪:“哪个杀千刀的!还让不让人活了!淮茹,去看看,是不是许大茂又干了什么缺德事!”
聋老太太屋里,正在打盹的老人家也睁开了浑浊的眼睛,侧耳聆听着外面的动静,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
很快,院子里便三三两两地聚满了人,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刘海中背着手,挺着肚子,站在铁钟下,一脸严肃地等待着人到齐,那模样,比厂里开表彰大会的主任还要有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