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勋挂了电话,出了公司开车回家。
夜风一过,梧桐树的枯叶就漫天地飘。
车拐进小区,贺勋老远就看见自家的灯亮着,暖黄的光透过窗帘漫出来。
他进门换了鞋,把大衣挂在衣架上,往书房走。
书房门没关严,留着道缝,能看见夏央靠坐在飘窗上。
一条腿屈起来抵着胸口,另一条腿随意地踩在地毯上,灰色的地毯把那只光脚衬得雪白。
他手里捧着本书,头微微低着,台灯的光落在他的脸侧,面部轮廓柔和又美丽。
听见门口的动静,夏央抬起头,嘴角勾起个浅淡的笑:“回来了?”
贺勋推门走进来,书房里暖融融的,还带着点夏央常用的雪松味香薰。
“看的什么?”
夏央没立刻回答,先把书合上一半,然后递到贺勋眼前,给他看了看《百年孤独》的封面。
“这本书我看第二遍了也看不懂。但是整本书都像是……水果在炎热的环境里发酵腐烂,那种潮湿闷热又充满生机的感觉,我真的觉得很有意思。”
贺勋在夏央脚边坐下,扭头看夏央,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你高一把这本书还给我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
“这你居然都还记得?”夏央笑起来。
贺勋当然记得,他记得很多关于夏央的事。但他只是说:“可能我记性太好了。”
夏央把书完全合上放在腿上,抬眼看向贺勋,“你后来是不是没再看过这本了?”
“人名一代又一代地重复用那两个,太绕了。”贺勋说,
“那太遗憾了。”夏央的眼睑垂下去几分,目光落脚在贺勋颈侧的那颗痣上,语气惋惜,“你真该认真读完。”
“等有空就……”贺勋说着,察觉到手机震动,他掏出来一看,看到来电显示着“李清越”。
电话刚一接通,李清越雀跃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哥!哥哥哥!安心哥晾的腊肉做好了,要给我一块,我拿来给你做腊排骨汤吧!”
看得出李清越是真的很开心,语速快,音量大,把贺勋震得手机都拿远了点。他没忍住笑了一下,“要我准备什么其他的食材吗?”
“不用不用!我能赚钱,我有钱,我买。那……那周五晚上我过来……好不好?把奶奶也叫上!”
李清越的声音带着点期待和小心翼翼,教本就不会拒绝的贺勋更是无法拒绝,“我给她说一声。”
李清越挂了电话,上扬的嘴角慢慢放平。
哪儿来的腊肉?
安心哥可没有奢侈到买几十斤猪肉做腊肉的地步。
他盘算着,想等两天去菜市场买一根,到时候拎过去。
吃饭事小,钓贺勋事大。
他受够了待在这阴暗又长满霉菌的屋子里,受够了那些男人整晚打屁磨牙,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想起家里腐烂又肮脏的木头房子。
好像逃了这么久,还在原地打转。
第二天傍晚,公交车在老旧站台停下,铁皮站牌锈得掉渣,牌子上的字被风蚀得只剩模糊轮廓。
李清越一脚踏下车,就冻了个哆嗦。
这天是一天比一天冷,寒风像长了腿,撵着人吹。
他和强哥一前一后走进破旧的居民楼,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拍一下手亮三秒,刚看清台阶又暗下去,两人只能借着透进来的路灯摸索。
停在王苹苹家门口,强哥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门很快开了条缝,王苹苹的脸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进来吧。”他拉开门,侧身让出通道。
李清越往屋里瞥了眼,昏暗中只能看见茶几上堆着泡面桶和烟盒。
他和强哥交换了个眼神,谁都没动。
“不用,你把该给的拿出来就行。”强哥说。
王苹苹嗤笑一声,“这风刮得跟不要钱似的,待会把钱吹跑了……”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带着几分讥诮,“算你们头上,还是算我头上?”
强哥往前挪了半步,站在李清越前面:“那我进去。”他扭头对李清越使了个眼色,“你在外面抽根烟。”
强哥跟了进去,李清越在走廊等着,把钥匙夹在指缝间,捏紧。却突然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强哥凄厉的惨叫。
李清越心脏一下提起来,他本能地撒腿就想往楼下跑,可刚迈开腿,就被冲出来的两个壮汉一左一右钳住了。
李清越想挣扎,可对方力气大得吓人,攥着他的胳膊,疼得他倒抽冷气。他还没来得及呼救,就被捂住嘴硬拖进了屋。
一进屋,见强哥被人反拧着手臂按在墙上,疼得直叫唤,李清越便不敢再挣扎。
“李清越,是吧?”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角落传来,李清越这才注意到那儿摆着把旧藤椅,上面坐着个男人,王苹苹弓着腰在一旁站在。
他猛然想起了王宇的警告。那话在脑子里炸开,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顿时一阵心凉。
“我不是……”他矢口否认。
但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没见过这场面,嘴唇控制不住地发抖,声音发虚:“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什么李清越。”
“哦……”男人拖长了语调,慢条斯理地点点头,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那你总该认识齐猛,和一个叫安心的瞎子吧?”
李清越顿时怔住,胸口剧烈起伏,呼吸都变得急促:“有什么冲我来,别找他们麻烦!”
男人没说话,只是轻轻挥了挥手,按住强哥的那两个人便立刻松了手。
强哥捂着胳膊,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揉。
李清越看向强哥,强哥微不可察地快速点了下头。
男人看着这一幕,突然轻笑一声,视线落回自己的手指上,慢悠悠地摩挲着金戒指:“据我所知,你的女人……是个幼儿园老师?”
他顿了顿,又抬眼看向强哥,“想必你不介意我请她回去教教我的女儿吧?”
“不!你别动她!”强哥往前扑了半步,声音劈了叉,“我保证!我保证我不会报警!别碰她!”
李清越被人架着胳膊下了车,他蒙着眼睛,感觉走进一个空旷的大厅,然后上了电梯,又走了会儿,听到门开的声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推了进去。
眼睛看不见,他失去平衡,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眼睛上的布条被人拽开,他抬眼就看见办公桌后坐着个年轻的男人。
穿件白色衬衫和西装马甲,袖口挽到小臂,露出块腕表,正垂着眼看文件。
这身派头,看着和贺勋是一个阶层的人,可是骨子里透着阴鸷,完全没有贺勋的得体和风度。
“温总,人带来了。”架着李清越的壮汉低声开口,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的敬畏。
温瀚缓缓抬头,将文件随意放下,双手交叠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倒在地上的李清越,像看一条刚到手的小宠物。
李清越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从地上爬起来,下意识拍了拍身上。
拍了两下发现其实也没啥可拍的,这地板看着比他这身衣裳还干净。
“李清越……”温瀚起身,不紧不慢地踱步到李清越跟前,眯缝着眼看这张明明惊惶还强装镇定的脸。
这小玩意儿他在商K门口见过一回,当时他就对这张脸挺中意的,现在近距离看着更是满意。
李清越被他看得寒毛直竖,退了半步,警惕地盯住对方,“你抓我来是想干什么?”
温瀚轻笑一声,目光直勾勾地烙在李清越脸上,“你啊。”
李清越懵了一瞬,旋即怒火中烧,他咬咬牙,“你也不怕我报警?”
温瀚一听,笑得更嚣张了。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嘲弄,“怕,我都怕死了。”
这轻佻的态度让李清越又气又恼,他强撑着气势:“那你赶紧放我走!等我朋友发现我失踪了,肯定会报警抓你蹲监狱!”
话音未落,温瀚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干净。他猛地伸手,钳住了李清越的下巴,让他动弹不得,被迫对上自己的眼睛。
“朋友?”温瀚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几乎喷在李清越脸上,他笑笑,“哦对,你有朋友。好像……还有个瞎子朋友?听说他以前是个卖屁/股的,你说……他会不会愿意重操旧业?”
他故意顿了顿,欣赏着李清越骤然收缩的瞳孔。松开李清越后,他慢条斯理地继续:“我真是爱死了你这眼神。”
李清越他恨恨盯着温瀚,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宇说得没错,这个姓温的真的是个变态。
李清越抬起衣袖,用力蹭着被温瀚碰过的下巴,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别碰我,恶心死了。”
温瀚眯了眯眼,“装什么贞/洁烈/女?我不信王宇没睡过你。”
“你搞错了。”李清越扬起脸,努力撑起一丝气势,与温瀚对视,不让自己露怯,“你都查了安心了,就没顺道查查我背后的金主吗?那可是你惹不起的人物。”
“哦?”温瀚挑了挑眉,像是被勾起了几分兴趣,“说说看。”
“他开大公司的。”李清越只恨自己没记住贺勋的公司名,导致这话说出来可信度大打折扣。
现下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信口胡诌,“他黑/白两道通吃,要是让他知道你绑我来,你吃不了兜着走!”
温瀚噗嗤一声笑出声,“那你这开大公司的金主……”温瀚把“大”字咬得很重。
他目光戏谑地将扫过李清越廉价的衣服,“给你钱没给够啊,居然让你跑出来赚外快。催债一天拿多少?嗤,两百。”
李清越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温瀚抱着手臂,以一种评估货物的目光看着他,慢悠悠说道:“这样,我一个月给你十五万。”
他看到李清越的瞳孔猛地一缩,满意地继续道,“你伺候得好了,加钱不是问题。像你这样……”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被人玩过的,这个价,不算低了。”
李清越哑然地望着温瀚,脑子里嗡嗡的,被“十五万”三个字震得脑袋都懵了。
十五万……他这辈子连想都没想过能拥有这么多钱!在他的认知里,万元户就已经是了不得的有钱人了,更何况十五万!
“当然,”温瀚将李清越的失神和动摇尽收眼底,他笑了笑,“这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我这个人,喜欢玩点……有意思的。”
他伸手,指尖在李清越耳垂点了点,“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温瀚转身踱回老板椅上坐着。
他不喜欢强迫,也不急于一时。李清越能主动答应最好,省去许多麻烦。要是不成……他也有的是办法和耐心,陪这只小猎物慢慢玩。
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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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我有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