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约定
姜越感到莫名,也不管合不合适,直直地对上季来瑜的眼睛追问:“为什么不可以?”
这一次季来瑜答得很快:“小谦只是弟弟。”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
却又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刻意。
姜越从中咂摸出了护犊子的意味。
就好比长辈在外人面前给小辈撑台面,遮遮掩掩的,很不大方。
姜越讥笑道,“你这么维护季博谦……季博谦当回事了吗?”
季来瑜一声不吭,似乎是打算以沉默应对他的诘问。
许久,姜越没有等到回复,翻身时他很不服气地扔下一句:“难怪你吃大亏,活该!”
说完这话,他用薄毯将裹住自己,只留个对方一个背影。
隔天一早启程回申城,李阅开车送两人去高铁站。
出发之前李妈妈往儿子车里搬了一筐的瓜果蔬菜,让他务必交给季来瑜。
姜越上车时看到后备箱里满满登登的果蔬,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把整个菜园子都端来了。
一路上车子不紧不慢地驶出盘山公路,姜越坐在后排颠得尾椎骨都要冒烟了。
抵达高铁站时,他又成功吐了两回。
临别前,李阅跟季来瑜又寒暄了几句,末了还邀请姜越下次有机会再来蓉城玩。
姜越捂着嘴巴狂呕,翻着白眼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回程的路上恰逢大学生返校高峰期,季来瑜只买了两张二等座的票。
姜越瘫坐在临窗的位置,脑袋耷拉下来,整个人都焉了。
列车徐徐启动,季来瑜安顿好背包行李,起身去给他接了杯热水回来。
“吃点晕车药吧。”他手里捻着一颗白色的药粒,递到姜越面前,“吃了药再睡,人会舒服点。”
姜越皱着眉睁开眼,胃里的酸水像是止不住地还在往外冒。
他没吱声,臊眉耷眼地接过药粒,就着水咕噜咕噜咽进肚子里。
事毕,季来瑜在他身旁坐下,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山景微微出神。
车厢内低沉的白噪音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起初,姜越还能强撑着将脑袋抵在后座。
意志力渐渐涣散后,他晕晕乎乎地,“咯噔——”一下靠着季来瑜的肩膀睡着了。
季来瑜脊背挺直,宽阔的肩线高度正适合给他打盹。
列车倏地穿过山林,转而驶进隧洞,车窗玻璃上倒映出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
季来瑜看着里头的人,蓬松的卷发挠着自己的颈子,有点痒。
他深吸了口气,忍住冲动才没有将对方推开。
数十秒后,列车钻出隧洞,窗外是一片金黄的景色。
正午的阳光落在窗棂上,有几缕洒在姜越裸露在外的小臂上,映出他皮肤上稀疏的毛发。
季来瑜收回目光,长臂一伸将遮光帘拉上。
视野暗了下来,晃动的列车依旧在前行,肩上的人似乎睡得更沉了。
姜越醒过来时距离申城还有两站。
他的颧骨上被睡出一道浅红色的印痕,照了照玻璃窗,还怪有趣的。
身旁的季来瑜还没醒,他站起身蹑手蹑脚地往卫生间走。
在卫生间里放了水,再用冷水冲了把脸,姜越对着镜子比了个wink,心情大好。
回到车厢时季来瑜也醒了。
季来瑜抹了把脸赶走睡意,转而站起身去够行李架上的背包。
姜越拧了瓶水喝得心不在焉,全身的注意力落在季来瑜偶尔露出的那一抹腹肌上。
可惜这一回季来瑜的衣服包裹得太严实了,他只能看到对方裤腰带上方半截黑色松紧带。
松紧带上纹着一排英文标识——Calvin Klein,以猛男模特为主打的国际大牌。
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姜越的脸刹那间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好在列车很快就进站了,相继有旅客起身拿行李。
季来瑜站在一堆人里,两只手沉甸甸的,身上还背着姜越的背包。
出了高铁站,姜越脸上的红晕还未消。
季来瑜的助理将车停在候车区内,等他俩一出站,车子紧随其后地跟了出来。
“季总。”助理很有眼色地上前接过他手上的东西,余光又瞥了眼一旁的姜越。
像是在好奇这人脸皮怎么能这么厚,支着手光站着啥也不干。
三人先后坐上车,季来瑜吩咐助理先把姜越送回去。
助理将车停在姜越居住的小区门口,下车后季来瑜从后备箱里拎出一大麻袋的蔬果。
姜越始料未及,定住脚步诧异地问:“……给我的?”
“是李阅的心意。”理由恰到好处,季来瑜认为他不会拒绝。
姜越犹豫了一下:“好吧。”
于是伸手接过麻袋……还挺沉。
季来瑜拍拍手上的灰,转身走向后车门。
“等一下!”姜越叫住他,指了指地上的麻袋说:“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季来瑜的眼神没什么波动地盯着他。
“你厨艺不赖,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来我家露一手!”姜越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等我消息哈!”
“可以。”季来瑜答。
姜越拎起麻袋冲他挥手,“回去吧~”
-
不知不觉间,申城到了秋高气爽的时节。
九月,姜越在网上投递了十多份简历,却一直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和他同期毕业的学生里,有人早半年就做好了规划,现在在一家画廊从事艺术品拍卖的工作。
另一个学姐也拿到了某设计公司的offer,早早地在申城落了脚。
他的研导得知此事,给他递来了橄榄枝,有意邀请他一起加入自己的工作室。
姜越一想到暑假里没日没夜地窝在画室里的情景,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另一边,季来瑜的工作也遇到了点小瓶颈。
季国平安排他南下去见一位留欧回来的艺术家,据说此人非常难搞,毛病多,脾气还大。
之前与他有过合作的几家公司的负责人,一说起这人便有吐不完的苦水。
季来瑜接到通知,并不太着急处理。
他打算先晾一晾对方,等对方的嚣张气焰平复些,再主动联系。
季国平那边却犹如火烧眉毛。
当天下午季国平通知秘书给他买机票,电话里叮嘱儿子抓紧处理,自己要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季来瑜收到航班信息时,正在赶往回家的路上。
车子在地下停车场等了十多分钟,助理收拾好他的行李,驾驶着车辆直往机场飞奔。
季来瑜坐在后座,望着窗外的街景微微有些失神。
兜里的手机振了几下,他拿出来一看,是姜越的简讯。
姜越通知他后天下午来家中吃晚饭,顺便再把那袋果蔬给消化掉。
简讯的末尾他还加了三个握拳的表情包。
“季总。”助理在前排出声叫他,问:“需要给你订回程的机票吗?”
季来瑜还拿不定主意事情什么时候能办妥,沉吟片刻道:“订后天上午吧……以防飞机延误,时间别太迟了。”
这趟差事的棘手程度出乎季来瑜的预料。
飞机抵达G市已是第二天的凌晨,隔天上午G市下起暴雨,季来瑜看了气象预报才知道,受台风影响G市今天实行三停政策。
季来瑜在酒店苦等了一天,到了夜里雨量骤减,助理告知的那位龟毛的艺术家定了明天上午见面。
或许是不适应当地的气候,季来瑜一觉醒来竟发起低烧。
助理见他脸色不太好,询问他是否需要另外再改个时间。
“不用了。”季来瑜重重地咳了几声,叮嘱说:“记得把机票改签。”
一整个上午,季来瑜和那位艺术家窝在办公室里交流合作细节。
室内冷气开得充足,他坐的位置正好对着风口,交谈间季来瑜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变烫,手臂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接近三小时的谈判结束,对方还不肯放人,表示中午在天一阁安排了包间。
他想私底下跟季来瑜说些“贴己话”——就他们俩。
刚刚对面而坐时,季来瑜感受得出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带着不怀好意地打量和试探。
尤其是那种同道中人只要一对上视线,就能从对方眼神中读懂的、不言而喻的邀约。
季来瑜攥紧拳头,大拇指死死地扣住掌心。
热意伴随着怒气直抵天灵盖。
他的助理见形势不对,赶忙出面替自家老板解释。
那个龟毛的艺术家见他神色不善,一双眼睛红得像是能吞人,这才悻悻作罢。
从办公楼出来,季来瑜见时间不早,留助理回酒店拿行李,自己则先搭乘班机回申城。
飞机落地在申城机场临近傍晚,一出站季来瑜重启手机,屏幕上跳出多通未接来电与未读短信。
季来瑜沉着脸将手机揣回兜里,在出站楼叫了辆车直奔姜越的住所。
从机场到申大的路一年到头总是堵得水泄不通,司机师傅打着方向盘下了高速,直接驶上跨海大桥,宁可多绕一段远路。
天边的云彩被夕阳染成了绯红色,远远望去景色美得惊心动魄。
季来瑜降下车窗,感受着凉风拂过面颊,借此吹走浑身的不适。
手机又响了起来,是季国平的电话。
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季来瑜犹疑了半晌,迟迟没有摁下接通键。
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他,发现这人打从上车起就一言不发,脸白得跟张纸似的。
“小伙子,没事吧?”师傅故意和他搭话,又问:“手机响了怎么不接呢?”
“是家人的电话。”季来瑜回过神。
又用木然的语气喃喃道:“马上就到家了……”
“哎呦!是女朋友吧!”司机哈哈大笑,朝他递了个“我懂得”的表情:“小姑娘黏黏糊糊,说明你们俩感情好啊。”
季来瑜头疼欲裂,连谎都不屑于去撒,顺着对方的话应了个“嗯”。
出租车停在了姜越家楼下,季来瑜走进楼道,数着节拍似的一步步拾级而上。
房门关得死死的,外头的天彻底暗了下来,他的视野里只剩下那扇朱红色的木门,以及门缝下透出的一缕惨淡的光线。
季来瑜伸手敲响门板。
一下,两下。
屋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不多时,木门猛地被人从里头打开。
下一秒,刺目的光流泻出来,姜越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姜越刚洗过澡,身上罩着件单薄的破旧T恤,一股清幽的沐浴露的香气传到季来瑜的面前。
视觉系统仿佛在瞬间失效,季来瑜定睛去看面前的人,却发现怎么看也看不清。
心脏在一阵麻痹中剧烈地狂跳着,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直直地栽倒在对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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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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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6、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