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从不沉睡。
霓虹穿透雾霭,远处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天空被污染与秘密染成浑浊的橘色。
马库斯一直爱纽约——它的混乱、喧嚣、跳动的脉搏。但今晚,当他站在布鲁克林半废弃仓库的屋顶时,整座城市却像屏住了呼吸。
艾登站在他身旁,兜帽拉起,目光锁定天际线。“所以,”他轻声说,“我们就假装詹姆斯没为救世界炸成渣?”
马库斯攥紧相机带:“他没死。”
艾登瞥他一眼:“你我都看见了他炸飞的模样。从那种状态复活可没那么容易。”
“印记不会说谎。”马库斯卷起袖子,腕间淡光流转,“我喊他名字时,它还会反应。”
艾登叹气:“行,我也看见了。你觉得他被困在哪儿了?”
“我觉得,”马库斯说,“他在发消息。”
艾登话音未落,印记再次脉动——一下,两下——空中浮现出淡的全息投影。一个闪烁的人影逐渐清晰,是詹姆斯,站在由白光构成的走廊里,笑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嘿,你们这对蠢货,”他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想我了?”
艾登差点向后栽倒:“行吧,收回前言。他是鬼魂。我们被毒舌幽灵缠上了。”
詹姆斯笑:“没死,只是…换了位置。就当是场糟糕的度假。维度诡异,服务极差,还总有人想捅我。”
马库斯凑近投影:“你在哪儿?”
“在那些好心科学家说的‘核心’里,”詹姆斯答,“记得那颗大红月引擎吗?原来它有内部。我现在就在里面。”
艾登皱眉:“所以…你在诅咒里面?”
“恭喜,”詹姆斯说,“你终于跟上进度了。花了这么久。”
“别贫,”马库斯声音发紧,“我们救你出来。”
詹姆斯的笑软了些:“祝你好运。这儿可不随便发访客证。不过我找到有用的东西了——文件。大文件。看来在我们之前还有四个实验体。第一阶段。全失败了。除了…”
“除了什么?”马库斯追问。
“除了一个活下来了,”詹姆斯说,“零号实验体。最初的那个。猜猜记录到哪儿断了?”
全息投影闪烁几下,稳定下来:“纽约。”
艾登哀嚎:“当然得是纽约。就不能是夏威夷吗?”
詹姆斯坏笑:“嘿,要是有天末日从天堂开始,我通知你。”
影像开始扭曲:“信号不好了。去找家叫‘月核工业’的公司。那是你们的下一个线索。还有,马库斯——别干蠢事。”
“我?怎么会。”
“你现在正站在暴雨中的屋顶上。蠢到家了。”
影像熄灭。
艾登缓缓吐气:“行吧。他活着。算是吧。而且显然还在另一个维度骂我们。”
马库斯放下相机:“行动。月核有答案,我们就能找到他。”
两人从屋顶下来,汇入城市不眠的脉络。
月核工业总部如玻璃山般矗立在曼哈顿上空——数十层楼,每层都泛着无菌蓝光。单是前门的安保就比大多数军事基地严密。
艾登隔着栅栏张望:“要不…咱们直接敲门,客客气气问?”
马库斯扫过武装警卫和悬停的无人机:“你真想测试企业待客之道?”
艾登咧嘴:“行。B计划是?”
马库斯从外套里掏出证件:“摄影许可证。他们在办‘人类感知与光’展览。我们是记者。”
艾登眨眼:“这…还挺聪明。”
“詹姆斯以前也这么说,”马库斯半带笑意。
他们轻易混进人群,与穿梭在大厅全息展品间的艺术家、记者融为一体。但在光鲜的艺术装置下,马库斯总觉得不对劲。每面反光表面——墙壁、玻璃,甚至大理石地面——都在微微闪烁,像世界在呼吸。
艾登凑近:“我发誓这栋楼在监视我们。”
“因为它确实在。”马库斯低语。他的印记又在发光。
他们来到主展厅。中央立着座巨大雕塑——悬浮在空中的镜面球,由无形之力托举。光波在其表面流淌,如心跳般。
马库斯感觉自己的脉搏与之一致。空气在震颤。
“马库斯,”艾登轻声,“不管那是什么,别碰——”
太迟了。马库斯腕间的印记灼亮,镜面球随之脉动。一股无形压力波扩散,将人群冻结在原地。人们一个接一个定住——抬着脚、屏着呼吸,眼睛大睁却毫无生气。
镜面暗了下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大厅回荡:“欢迎回来,一号实验体。”
一个身影在球内凝结——身着黑甲的女人,双眼银光凛凛。马库斯一眼认出。
“那个科学家,”他倒抽气。
她笑了:“瓦琳博士,如果你还记得名字的话。看来你找到了我的下一个实验场。”
艾登再次抽出临时短棍:“你真的该培养点新爱好。”
她歪头:“哦,我有。看你失败。”
两人还未反应,镜面炸裂向外,化作悬浮的玻璃刃。空气噼啪炸响着红电。
艾登吼:“我们真要再来一遍?”
“显然!”马库斯扑向掩体。
他举起相机连按闪光。强光击中一片碎片,使其迷失方向。碎片冻结,又融成雾气。
瓦琳博士的笑容僵住:“聪明。”
“跟个蠢货学的。”马库斯咬牙。
她猛然挥手,镜面重组为类人生物——**玻璃造物。它扑向他。
艾登截住,短棍如棒球棍横扫:“开球!”
冲击击碎生物手臂。“嘿,真管用!”
“别得意,”马库斯喊,“它们总会回来。”
他说对了。碎片盘旋,重组成三只新生物。
艾登哀嚎:“我想念詹姆斯。”
“是啊,”马库斯说,“他准能给这场景配句毒舌台词。”
仿佛被念头召唤,耳麦里炸响声音:“你们这对蠢货,站在镜像节点上了。打碎锚点,别砸玻璃!”
艾登僵住:“等等。那是——”
“詹姆斯,”马库斯笑了,“他回来了。”
“严格说我还在濒死状态,”詹姆斯说,“长话短说。注意!地上那些发光节点——砸了它们!”
两人照做。艾登的短棍和马库斯的相机闪光接连击碎嵌在大理石里的发光符号。每次爆炸都震得房间摇晃,削弱着构造体。
瓦琳博士尖叫,声音扭曲:“你们阻止不了循环!”
“女士,”詹姆斯通过通讯道,“我就是循环!”
最后一个节点碎裂。镜面球裂开,光从每道缝隙涌出。
马库斯抬头看坍塌的天花板:“快撤!”
“已经在走了,”詹姆斯声音,“左边出口。还有,马库斯——”
“什么?”
“尽量别死。这破地方只有我能演悲壮回归。”
他们跑时,大厅在他们身后炸开。爆炸将他们掀飞出玻璃门,抛入夜色。
两人重重摔在人行道上,咳嗽着,浑身是灰。身后的摩天楼闪烁几下——消失了,原地只剩空地,仿佛从未存在过。
艾登坐起,瞪大眼睛:“说真的,那不是幻觉?”
马库斯望着空荡的天际线:“是真的。而且她还在。”
风卷起,飘来詹姆斯模糊的笑声。
然后,街对面阴影里,有个身影动了——高瘦,从容,正注视着他们。马库斯眯眼,心跳如擂。那人微微转头,路灯照亮半张脸。
是詹姆斯。
但他的眼睛泛着红光。
马库斯刚要喊,詹姆斯露出个陌生的、冰冷的笑——消失在人群里。
马库斯低语:“你这个蠢货…他们把你变成什么了?”
城市灯火闪烁两下——彻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