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像相机闪回般炸开——白得刺目,清晰得瘆人。马库斯摔在地上,倒抽一口冷气。空气里飘着臭氧和灰尘的味道,像雷雨后的余韵,耳鸣得厉害。透过混沌的雾气,他看见詹姆斯正跪着,一手按在太阳穴,另一只手攥着那块裂成两半的玉。
艾登第一个开了口,声音哑哑的,一边拍掉衬衫上的玻璃渣:“行吧,那是地震,还是北京直接炸了?”
马库斯踉跄着站起来,公寓像被炸弹掀过——灯在闪,窗户碎了一半,空气中还浮动着红色的余光。窗外的血月挂得更低了,肿胀得像个畸形的怪物。
詹姆斯没回答。他盯着自己的手腕,发光的印记已淡成浅疤,像道旧烫伤。
马库斯咽了咽口水:“你、你之前说诅咒……能不能在我彻底疯前展开说说?”
詹姆斯慢慢起身,动作从容得和周围的混乱格格不入:“不是诅咒,是羁绊。”
艾登嗤笑:“真可爱,这羁绊还附赠头痛和自发放烟花呢。”
詹姆斯瞪他一眼,足够让他闭嘴。目光转回马库斯:“血月标记你时,会把你们的魂绑在一起——同一月光下选中的三人,一道枷锁。若其中一个死了……”他声音渐弱。
艾登挑眉:“让我猜,剩下两个会炸飞?”
詹姆斯没吭声,沉默就是答案。
马库斯捂着额头:“绝了,所以我们是地狱来的灵魂伴侣?”
艾登咧嘴笑,牙齿在昏暗中闪着光:“灵魂伴侣?我喜欢,听着带劲。”
“没劲。”詹姆斯咕哝,但和马库斯对视时,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东西——是紧绷,还是某种认同?
外面警笛长鸣。整座城市不知道他们小公寓里的变故,但北京感受到了那股冲击,天际线仍跳动着红色的光。
艾登抓起外套:“赶紧走,免得有人把这光秀算咱们头上。”
马库斯犹豫:“去哪?”
詹姆斯已经动了:“找个能避开月亮的地方。”
他们钻进胡同迷宫。窄巷像老城区的血管般扭曲,上方昏红的余光裹着一切。狗吠、自行车吱呀声都被放大。三人沉默走着,沉默里满是没说出口的话。
走了几个街区,马库斯忍不住:“能解释下你怎么懂这么多?我开始觉得你不是普通教授。”
詹姆斯停下,月光掠过他的下颌线,硬得像钢:“我以前在‘玉衡会’——研究这类异常的组织。我们监测月相,血月重现,意味着平衡在崩塌。”
“派你一个人来北京?”
“本不该。”詹姆斯轻声说,“但其他人……没挺过来。”
气氛骤变。连艾登都沉默了。马库斯第一次看见詹姆斯的疲惫——那种睡多少都补不回来的累。像一拳打在他心口:傲慢、克制之下,是个失去太多的男人。
艾登声音软了:“所以我们是你的替代品?”
“不。”詹姆斯看着他,“是你们让月亮醒了。”
马库斯紧张地笑:“哦,好极了,怪游客咯?”
艾登凑近马库斯,眼睛发亮:“别担心,帅哥。被诅咒也好,至少一起遭罪。”
马库斯瞪他,脸颊却泛起红晕。詹姆斯注意到了,表情没变,但两人之间的空气变了——紧绷、带电、复杂。
他们走到废弃市场。红灯笼在头顶摇晃,风一吹吱呀作响。摊位全关着,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堆着阴影。
艾登爬上桌子摊成一团,手垫脑后:“要是得死,至少灯光不错。”
马库斯叹气扔包:“你真什么都当儿戏?”
“严肃多无聊。”艾登咧嘴,“再说了,你生气时好看多了。”
马库斯刚要反驳,却看见詹姆斯在盯着他们——表情模糊,手插口袋,眼睛映着灯笼光。这一刻拉得好长。
突然,寂静被打破。轻轻的嘶嘶声,像水壶冒蒸汽——更响,更近。
市场尽头的空气泛起涟漪。影子从摊位间涌出来,几十个,无声滑过地面。人形,却空洞得吓人。
马库斯声音发颤:“詹姆斯——”
“看到了。”詹姆斯恢复冷静,锋利得像刀,“它们被印记吸引。跑。”
他们穿过胡同、翻过篱笆,影子像液态的夜般追着。马库斯肺都快烧了,身后艾登的笑声狂野又兴奋——是那种从恐惧里找刺激的笑。
拐过弯,撞上砖墙。死胡同。
“绝了,死定了。”马库斯喘气。
“还没。”詹姆斯上前,举起裂玉。玉微光流转,和他们手腕的印记同频脉动。空气扭曲,月亮都晃了晃。
影子涌上来。詹姆斯把玉扔在地上,世界炸开白光。生物尖叫着——像金属撕裂——化成灰。
结束后,三人喘着气沉默。玉没了,烧成灰。
艾登靠墙笑:“挺有意思。”
马库斯转向詹姆斯:“你刚才那是什么?”
“最后一个护身符。”詹姆斯严肃,“现在我们暴露了。”
“你一直说‘我们’,像我们是团队。”
詹姆斯盯着他:“现在就是。不管你愿不愿意。”
两人之间又闪过激烈又脆弱的东西。马库斯先移开视线,脉搏不稳。
艾登看着他们,笑容褪成复杂:“你们这么盯,我要吃醋了。”
“你真烦。”马库斯翻白眼。
“你否认时倒可爱。”艾登坏笑。
话没说完,空气又变了。地面升起低沉的嗡嗡声,三人手腕的印记更亮,像心跳般脉动。
詹姆斯低声骂:“它又反应了。”
“对什么?”
答案从脑子里传来——冰冷女声:“锁链不完整。找到第四个,否则吞噬。”
光芒暴涨,刺得睁不开眼。等恢复清明,上方的血月分成了两个。
马库斯倒抽气:“两个月亮?不可能!”
詹姆斯抬头,下巴紧绷:“不是两个月亮,是倒计时。”
“到什么?”
“下一次死亡。”
沉默比恐惧更沉。头顶,双月生像两只注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