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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亡国君16

作者:傅沉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耳旁的苏明义聒噪不绝,萧灼的脑子里却只有着姬怀玉将玉佩交予他手中时的模样——那双永远深邃莫测的凤眸中盛满了孤注一掷,带着决绝的意味,将玉佩郑重的放在他手心。


    一股沉重的窒息感压在胸口,萧灼将玉佩深深的攥进了掌心,连指甲深深陷进皮肉里也浑然未觉。


    “嘿嘿,没想到这皇帝真好骗,你一点苦肉计就让他对你深信不疑。”苏明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的讥诮,打断了萧灼的沉思,“喂,你跟这皇帝......到底什么关系?”


    “什么?”


    苏明义一脸夸张,手舞足蹈,“你知不知道,你受伤的这两天,皇帝一直在你身边守着,还说、还说......‘如果你们救不活他,朕就要你们全都陪葬’!”


    姬怀玉......这两天,一直在他身边守着?


    萧灼愣住了。


    “你知不知道真的很奇怪啊,而且你昏迷的时候,他还一直在骂你,就像、像那种......比如我之前受了伤回家,我媳妇就这么骂我的。”苏明义狐疑的打量他,“你们俩没背着我有一腿吧?”


    萧灼呼吸一滞,立刻反驳,“怎么可能!”


    苏明义本来也就是随口开个玩笑,见萧灼矢口否认,便哈哈笑了一声,“我就说嘛,怎么可能哈哈哈......呃。”


    面对着萧灼愈来愈冷的脸色,苏明义得意的笑声戛然而止,生硬的跳过了这个话题,“咳咳,既然现在昏君没有利用价值了,咱们可以把他杀了吧,顺便还能栽赃到丞相头上。”


    萧灼沉默,周围的气氛突然凝固。


    苏明义:“?”


    “现在还不是时候。”萧灼终于开口,声音冷硬如铁,拒绝了苏明义的提议,“我留着他还有用。”


    “什么用?”苏明义‘啊’了一声。


    “你不必管,我自有打算。”萧灼道。


    苏明义见萧灼一脸高深莫测、胸有城府的模样,也被这股凝重气氛感染了,遂顺从的点点头,“行,听你的,动手时喊我。”


    “......”萧灼转移话题道:“其实我另外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这次萧灼伤得很重,足足养了十来天,但虽然在养伤,人却一点也没闲着。


    姬怀玉每天都能从系统那里得到新的消息:他这座温泉山庄现在俨然已成了萧灼亲信暗中往来的大本营、萧灼虽然人在养伤,但许多部署早已有条不紊的开展了,短短十日,百里之外的京城在萧灼的操纵下已然风起云涌。


    【丞相的左膀右臂昨夜暴毙。】


    【狱中学子意外逃脱,指控丞相杀人灭口。】


    【周贸卖官鬻爵,所获银两悉数流入丞相府私库。】


    桩桩件件,如同算准了时辰般接连指向丞相,而丞相也开始动作了,京中风起云涌,丞相一党指控萧灼的奏折如雪片般洋洋洒洒而来,就连太后也派人警告了姬怀玉好几次。


    甚至......丞相真的急眼了,派出刺客刺杀姬怀玉。


    ——当然,这些事情,作为皇帝的姬怀玉是‘不知情’的。


    因为萧灼的人,早已将温泉山庄围得如同铁桶一般,任何不被萧灼允许的消息都传不到姬怀玉的案头来,甚至刺客连温泉山庄的门都没进来,便被萧灼的手下拦截。


    姬怀玉的日子依旧过得风花雪月且潇洒。


    十日后,萧灼伤还没好全,就来向姬怀玉辞行。


    姬怀玉闭门不见,萧灼在殿门口踟蹰了许久,最后憾然离开。


    【奇怪了,这十天主角找了你好几次,你为什么不愿意见他?】系统纳罕道:【前几天不是还君臣相宜得很吗?】


    自那日姬怀玉将玉佩交给萧灼,就再没有见过对方,哪怕萧灼来了几回,姬怀玉都一副打定主意不愿意见的模样。


    “私兵全都给他了,我都没有利用价值了,还有什么好见的。”姬怀玉随意的翻着手中的游记,不以为然道。


    姬怀玉说得理所当然,系统忽然想起来什么:【等等,你之前不是还大言不惭的宣称要他的真心吗?怎么,现在是发现太难了,所以干脆放弃了?】


    姬怀玉不语,系统率先在他脑海里笑开了,【鹅鹅鹅鹅鹅......我就知道,主角怎么会是轻易动摇的人?你放弃是明智之举。等主角找丞相报完仇,肯定就会造反了,到时候咱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总算没有耽搁任务。】


    姬怀玉微微一笑,“你要觉得这样想会让你开心,也可以这么说。”


    怎么办,好气。


    系统哼哼一声,【你就嘴硬吧,最后的底牌都给主角了,我就不信你还能翻出来什么花。】


    萧灼有些心神不宁。


    事实上,这十来天,即便他运筹帷幄、将京城局势牢牢掌控在手中,可每当触摸到怀里的玉佩,心底便浮起一丝难以言说的空落。


    这些日子,萧灼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姬怀玉比他想的要更在意他——若不在意,怎会在他重伤之际不眠不休地守候两日?若不在意,怎么会那般决绝的将手中唯一的底牌交付给他?


    可若在意,又为什么不肯再见他?


    那日姬怀玉将玉佩放入他掌心时,眼中分明是孤注一掷的决绝,可自那以后,那道殿门便对他彻底关闭。明明那般决绝的托付信任,却为何又刻意疏离?


    萧灼控制不住的想见到姬怀玉,他想听对方那慵懒的嗓音唤他、想看那嫣红的唇为他露出愉悦的笑、想弄明白那双漂亮深邃凤眸里,藏着多少他没有读懂的情绪。


    这种渴望如燎原野火,烧得他心口发烫。


    本来想利用刺杀来获取姬怀玉的信任,可萧灼没想到先陷进去的是他自己。


    *


    丞相最近焦头烂额。先是侄子卖官的丑闻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紧接着便是京中学子联名上书直指他是幕后主使......桩桩件件皆是针对他而来。若只是流言攻讦,丞相自然不惧,可随着侄子失踪、麾下亲信接连暴毙......他才惊觉此次面对的绝非寻常政敌。


    首当其冲的,是皇帝最近新封的锦衣卫镇抚使萧灼,原先只以为是条趋炎附势的狗,未料此人竟如此难缠,拿着皇帝的御令横行无忌,更将京城舆论搅得天翻地覆,像是铁了心思要将他拉下马。


    太后那边已多次向皇帝施压,可一向对朝政漠不关心的皇帝,此番却似乐见他们互相撕咬。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萧灼能这般肆无忌惮,必然有皇帝授意。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个他与太后扶持起来的傀儡皇帝,平日里作威作福也就罢了,正好他们可以借皇帝的手清除异己,再给他扣上暴虐无道的罪名。可如今这傀儡竟妄想反客为主!


    既然皇帝这么不听话,那索性换一个就是了。


    丞相麾下本有一名南疆高手,平日以贴身侍从的身份随护左右,必要时则行刺杀之职,当年镇南王长子便是命丧其手。这次丞相本想派他去行刺,可......此人两日前却离奇失踪了。


    一定是皇帝的人察觉到了什么,率先动了手脚。


    从太后宫里走出来时,丞相已经下定了主意。既然双方已经撕破脸了,那他也不必做那些暗中行刺的小打小闹了。


    萧灼在京城掀起的那些风浪,说到底不过是些文人笔墨的把戏。放眼朝堂各部,皆是他的爪牙,就连城防禁卫也为他所驱使,更不必说这些年来,他在暗中蓄养的精兵——让这京城换个天,也并非什么难事。


    随着丞相麾下的兵马暗中调动,整个京城顿时被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氛围所笼罩,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平静的表象下悄然酝酿。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皇帝却毫无预兆的摆驾回宫了。


    一个月未现身的姬怀玉身着玄黑龙袍,那双凤眸扫过文武百官时,带着令人心惊的威压。即便朝中众臣心思各异,却在这强大的威压下无不屏息垂首。


    “朕听闻,最近朕不在的时间里,京城里闹出来许多风风雨雨。”姬怀玉懒懒抬眸,目光似笑非笑的落在为首的丞相身上,“桩桩件件都与爱卿有关,就不做些解释么?”


    丞相巍然不动,淡然道:“不过是一些宵小之辈散布的谣言。臣行事光明磊落,问心无愧,何必与这等无稽之谈多做计较。”


    “好一个问心无愧。”姬怀玉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你的侄子亲口供认你授意他行卖官之事,近十年来收受贿赂不下八千万两,还不算你暗中经营的盐铁、漕运,更是足够大梁五年的岁入......这,便是你的问心无愧?”


    丞相微微眯起眼来,他就知道,皇帝回宫,首当其冲便是朝他发难。只可惜......姬怀玉千不该万不该做的,就是回京。


    若躲在行宫尚能多活几日,可姬怀玉却蠢到在这节骨眼上回到皇宫......难不成真以为,这座皇宫是属于姬家的?


    即便姬怀玉说出这般石破天惊的责问,台下文武百官却仍缄默无声,甚至纷纷低下头,连看也不敢看两人。


    丞相笑了,“陛下,实不相瞒,臣的侄子近日确实离奇失踪。只是......一直听闻镇抚司诏狱擅于言行逼供,臣那侄子自由娇生惯养,最吃不得苦。”


    “不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陛下也不可听信一面之词。”丞相说着,眼神不着痕迹的瞥向了侧后方武官的方向——


    不对,萧灼为何不在朝列?


    丞相心里猛地一突,皇帝久未临朝,今日上朝文武百官均已到齐,唯独少了最近正风头无两的萧灼。


    丞相强自压下心头不安,只能劝慰自己:如今箭在弦上,萧灼在与不在,都不足以影响结果,为了等这一刻,他已经布局了很久,断不能因为这点变数自乱阵脚。


    “把他带上来。”


    姬怀玉话音方落,两名锦衣卫便押着一人步入大殿,赫然正是失踪了好几天的周贸!


    周贸此时被五花大绑,身上脸上倒没有什么伤痕,只是整个人明显有些狼狈,一见丞相,便涕泪横流地哀嚎道:“叔父救我......”


    “你这侄子确实没什么骨气,还没有用刑,自己就一股脑把做的坏事给抖落出来了。”姬怀玉笑吟吟道。


    “陛下!周贸好歹是朝廷命官,您这般当庭折辱,未免太让臣子们寒心!”丞相踏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即便未动刑具,又怎知不是用了其他手段逼供?”


    说着,他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那几名锦衣卫,里面也没有萧灼。


    丞相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他步步上前,似痛心似忠告,“陛下,做事得讲真凭实据,臣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克己奉公,您岂能偏听偏信小人谗言?更何况,您所信之人只是趋炎附势、作威作福的宵小之辈!”


    说着,丞相手腕一抖,掏出一卷帛书来,“臣这里有萧灼执掌锦衣卫镇抚使期间,构陷忠良、滥用私刑的证据,陛下,此等奸佞,今日能构陷老臣,来日便可蒙蔽圣听啊!”


    殿外隐隐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甲胄碰撞之声由远及近,分明是大队兵马正在逼近。


    这声音让殿中百官顿时骚动起来,丞相却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意。


    他上前一步,直逼龙椅上的姬怀玉,“陛下,此等奸佞之臣,还是让臣帮您清理了吧。”


    殿外兵甲之声愈来愈近,姬怀玉却好似全然不慌,只微微抬眸,唇边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你到底是要清理奸佞,还是清理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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