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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与时俱进

作者:玉铜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姜桓月走至甲库第三排,视线从一本本籍册上飞速掠过……忽地,在库架最右侧顿住。


    找到了!


    她抬手取出籍册,这本她昨日刚看过,里面记载与李郎中族侄李盛有关。


    姜桓月循着记忆,指尖划过纸上一行行文字,待翻至二十八页,上面赫然写着:


    “宣宁元年三月,襄州重湖决堤,知县李盛尽安湖中百姓,救灾济民……”


    就是这儿,姜桓月轻点文字,笑了。


    方才,另一本籍册记载,宣宁元年襄州重湖决堤,只有湖口受灾。


    “湖口”与“湖中”之差,所涉百姓便从七户增至八百户。而李盛正因这份不知夸大了多少的的功劳,从一个小小七品知县擢升为从六品州司马。


    这其中猫腻,不正是金吏目此前提过的,姜桓月不可能不眼熟。


    而且,她还发现一个更有意思的事——宣宁元年,李郎中在吏部文选司管的正是朝中官员赏罚。


    姜桓月嘴角列得更大了。


    事情横看竖看都与李郎中脱不了干系,若捅出去,徇私枉法的罪名足以让李郎中脱一层皮。


    姜桓月将两本籍册小心收好,走了出去。


    外边小吏们还在聊李郎中,“李郎中偏爱拉拔亲信,他有个族侄从穷秀才变成州司马只用了两年,如今已稳稳过去三年,京察多半又是上上,运气好还能进京做个六品主事,到时候来吏部就是咱们的上官了。”


    姜桓月饶有兴致地听着小吏们感慨,待“主事”一词入耳,猛然反应过来,她的这主事之位怕是占了旁人位置。


    各部主事都是有数的,吏部甲库上官能空下这么多年,是有人在留着位置。


    细数李盛的路子,他升任州司马,职权不大,却能接触州府行文,最能熟悉籍册,待三年任满,正好顺理成章调入吏部甲库,跻身六品京官。虽地方官入京多为平调,但甲库远离吏部中心,李盛升一级也能说得过去。


    这是李盛成为六品京官最快的路。


    姜桓月终于明白李郎中为什么一直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


    她脚步顿住,收回了刚刚迈出甲库的脚。


    “你们都进来!”


    姜桓月回到库内,逐一分派:“你去东边,你去北边……仔细看清楚,将文选司这八年调用的所有籍册都找出来。”


    李郎中从先帝朝至今在文选司正好八年。


    小吏们来来往往搬运籍册,姜桓月又朝小吏使了个眼色,“请金吏目过来!”


    ……


    甲库耳房,籍册如流水般从姜桓月手下淌过,只一个时辰,姜桓月挑出来的籍册已摆满桌案。


    姜桓月在宣纸上依次记下“存疑”籍册,一张大纸几乎要被填满。


    她轻笑一声:“咱们李郎中是个惯犯,刚进吏部就做了不少缺德事,不只插手官员升迁,还有诸如那永远年久失修的城南驿馆也有他的影子在内。”吏部年年拨款,城南驿馆却总也未曾修好,银子也不知道花去哪儿了。


    “虚报功劳、卖官鬻爵、中饱私囊,李郎中这些年该攒下不少家私。”金吏目身前也堆着一摞籍册。


    两人说话间,小吏又从门外捧着一沓籍册进来。


    “姜主事,金吏目,这是新近送来的籍册,是李郎中经手的。”


    姜桓月略微颔首,示意其过来,拿起最上一本,才翻两页,不由发出讶异之声。


    金吏目见状,忙也拿起一本,看了几页后,抬头与姜桓月眼神相接。


    姜桓月手指敲击书页,笑容玩味:“我算是看明白了,李郎中不是看不惯女子,是看不惯我们没让他大赚一笔的。”


    在新近的籍册里,李郎中盯上了女官的位置,为五个女子运作了官位。


    李郎中平日在吏部与姜桓月针尖对麦芒,全然一副容不下吏部出现女官的作态,背地里运作的女官却是丝毫没含糊。


    金吏目若有所思:“隐隐听人谈起,朝中唯有李郎中会做女官的生意。”


    “李郎中与时俱进,不愧为吏部栋梁之才。”姜桓月语气嘲讽,推开籍册,眼底寒霜一片,朝小吏道,“这些册子也全部押下!”


    这里面是李郎中的罪证,姜桓月要细细查验。


    在姜桓月与众人清点籍册时,一阵微风卷入耳房,掀动了桌案上打开的那本籍册,露出了后一页那个熟悉的名字——刘沐云。


    此时此刻在乡里,刘家人近日一改刘沐云落选女官后的惨淡,高昂着头颅,透着掩饰不住的骄矜,好似开屏孔雀。


    刘母故意在姜家祠堂前空地,大声与人攀谈:“我家沐云是个有大本事的,结识了贵人,没多久就要做大官了。”


    又瞥见姜家人三叔母经过,刘母假惺惺地关心:“姜桓月不是进京选官了,这么久可有信回来?朝堂水深,别是栽了跟头,连个芝麻官都没混上,不好意思见人。”


    三叔母心底发虚,仍强撑道:“桓月是……考选第一,肯定比刘沐云强。”


    话里却是越发底气不足。


    自姜桓月去了府城,再也没有给族中传过消息,送回来的老仆是个锯嘴葫芦,一丝口风都不透,族老连去两封信都未曾收到半分音讯。


    族老等得心焦,打量着派亲信去送第三封。


    三叔母却有些回过味来,现下她心虚不是姜桓月在官场毫无建树,而是姜桓月对族里恐怕已经离心。


    刘母不知道里面的关窍,依旧洋洋得意。


    “考选算什么,京中贵人都夸沐云的才能,一切还得进了官场才能见真章。你们还不知道吧,姜桓月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


    刘母的消息俱是从刘沐云口中得来的,而姜桓月的消息则来自京中贵人。


    刘沐云考选未中后,通过姜家书童偷来姜桓月手稿,借此结交了一位京中贵人,颇受赏识,频频往来书信。


    刘沐云用银子打通关节,贵人许诺再过十余日刘沐云就能得到一个七品官,


    此时,刘母自觉刘沐云的官位已经是板上钉钉,根本不把姜家人放在眼里。


    -


    距离京察的日子越发临近,姜桓月照常上值点卯,却未一头扎进甲库,还有闲情修剪窗外花枝,日日更换身上环佩香囊。


    众人悄悄议论:


    “怎么姜主事不见着急?难不成是知道甲库不能交差,能过一天是一天,彻底放弃了?”


    “我看是,往常白主事在时,三年的甲历都得日日不歇,这次是六年,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办不到。”


    “可惜了,要么贬官,要么流放,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姜主事了。”


    众人望着姜桓月,眼里透着悲悯之色,这位在殿擢大放异彩的头名竟迈入朝堂三月就要夭折了。


    李郎中看在眼里,虽亦是摇头叹息,但浑身上下透着喜意,坐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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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连点六日最好的武夷大红袍。


    姜桓月有所察觉,但未理会耳边纷扰,甲库她早已理清,如今忙着梳理李郎中罪证。


    她在纸上写了两笔后,摸索着手中白玉笔管,陷入沉思。


    “姜主事,外边有人找!”


    姜桓月有些稀奇,众人认为她逃不过此劫,皆避之不及,如今还有谁会来找她?


    难不成是南翌?


    可南翌能从金吏目那里得到消息,应该不会来。


    姜桓月怀着一探究竟的心态,来到吏部府衙之外,远远便看到一抹鹅黄。


    那鹅黄正沿着墙根乱走,瞧见姜桓月,便停下遥遥招手。


    是她!


    姜桓月瞬间看清了那人正脸,这是殿擢那日保住与世子婚约的姑娘,乔晗玉。


    上次她在留仙居见过,乔晗玉本出身京城世家,但家道中落,父亲只是个五品官,


    乔晗玉神色焦灼,语气又急又快:“桓月,你千万不要再呆在吏部了!我都听说了,甲库就是一个圈套,根本理不完的,注定会耽误这次京察。京察一误,干系的所有人都会被问罪,你就是当头背锅的那个。”


    姜桓月怔住一瞬,她没想到乔晗玉会来告诉她吏部的算计,毕竟她们曾经还发生过冲突。


    乔晗玉跺了跺脚,紧接着又道:“我已经替你问好了,你就去兵部。我未婚夫是敬候世子,敬候主管兵部,他能把你要去。桓月,我们不必逞一时之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姜桓月心中酸软,乔晗玉未婚夫之前想退婚,与乔晗玉定然没有多少情谊,乔晗玉却愿意为她找夫家帮忙。


    她何德何能,得乔晗玉如此相助!


    姜桓月目光肃然,直视乔晗玉双眼,一字一句道:“晗玉,我要谢你特意来给我递信,还替我打算了这么多。只是这次的事情我早有准备,最后离开的那个一定不会是我。”


    “你确定你不会有事?”


    “不会!”


    姜桓月的回答斩钉截铁,乔晗玉得了姜桓月保证,长舒一口气,露出个轻松的笑,“那就好。”


    又郑重道,“桓月,我知道你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你答应我,一定要保重自己,一定要做你想做的事。”


    姜桓月深深点头,注视着乔晗玉。


    方才,乔晗玉身上带着一种决绝,仿佛向姜桓月托付一切。


    但乔晗玉没有察觉的是,她看向姜桓月的眸底藏着几丝难以察觉的渴望。


    或许只要等待下一个时机,就能破土而出。


    两人分别后,乔晗玉转过街角,那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乔晗玉走过去,恭敬施礼:“五殿下,姜女官说她早有准备,没答应去兵部。”


    “知道了,敬候那边我会去说的。”马车传出一声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话。


    里面人又轻敲两下车壁。


    随后,马车缓缓启动,消失在街角。


    这边姜桓月回吏部,寻了个单独隔间。她挽起袖子,提气运笔,一个个黑亮小楷落于纸上,最后一句“臣姜桓月谨对”写罢手后,放下笔,又在末处盖上了自己小印。


    她把写完的折子并好几张写满字的宣纸,装进带锁小匣,塞入袖中,在僻静处交给个黑脸小吏。


    黑脸小吏接过匣子便出了吏部,混入人群。


    宫门落锁前,这份折子出现在了女皇御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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