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的凤冠坠坠地压着额,姚窕透过红盖头往外看。
头顶是大红色的帐幔,窗棱上贴着双喜,案上几盘覆着喜花的喜果红烛,博古架上陈列各色喜庆华贵的古玩花草。
人人都说她是高嫁。
对啊,她早已不是出过两朝太师的高门姚氏女姚窕了。
她是教坊司的乐女,这样低贱的身份,嫁入高家,自然是高嫁。
哪怕,高氏嫡四子,是上京人尽皆知的废人。
姚窕想起她的这位夫君高准,被人搀扶着拜堂时虚浮的脚步,厚重的吉福都盖不住的药气与腐气,想来今晚他是不会来新房了。
四下安静,姚窕依然坐得笔直。
外间的门倏然被推开,一阵夜风吹进来,卷着她盖头上的穗子晃动着。
脚步不止一个人,姚窕凝神望去,只见两个丫鬟搀扶着身着吉服的高淮进来了。
怎么会!秦贽不是说高淮连走路都难,又岂能入洞房?
姚窕捏紧衣角,心中不安。
高淮被搀着坐到床上,两个丫鬟退出去了。
眼前一亮,姚窕头上的盖头被掀开,一时满目的大红刺痛她的眼。
再次闻到那股怪味,药味和腥气的混合,现在还多了一股酒味。
她知道高淮正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看,姚窕不着痕迹往另一边挪了一些,主动说:“四爷,喝酒伤身,您早些歇下罢。”
下巴被高淮捏住,那双冰凉的手强迫她转过头去。
下一瞬一张苍白消瘦的脸进入视线,高淮双目浑浊,脸色阴沉,眼下一片乌黑,纵使是一身红色也衬不出好气色,反而有几分鬼气森森。
高淮仔细看她,眼前的姚窕身着金凤霞帔,头戴珍珠凤冠,耳上一对红宝石耳环,髻上插着海棠流苏簪,正微微晃动着,衬得她露出吉服的脖颈纤细莹白。
他的眼神又落在她的脸上,烛光下她容色甚是娇美,端坐的身段更是婷袅婀娜。
高淮忽然想起来,多年前他曾见过她,当时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武将,和沈誉交情不错,沈誉是姚窕曾经的未婚夫。
一次他们要前往京郊校练,一去三四月,沈誉妹妹同姚窕来送沈誉,姚窕一出现,几个交好的小将都有些兴奋,开起沈誉的玩笑。
同时也不自觉看向那位名满京城的少女,出过两任太师的姚氏嫡女。
姚窕才情远扬,被称为上京第一贵女,是许多英武儿郎的倾慕之人。
终于见到她,没想到长得也这么好,漂亮得像仙娥。
只是物是人非,他变成一个废人,而后来的姚氏女,也变成了身份低贱的教坊乐女。
现在,她是他的妻子。
但沈誉,却还是人人称羡的神武将军……
思及此处,高淮本就阴沉的脸上露出点扭曲的笑:“坐过来。”
姚窕没动,表情也凝住了。
“听不懂吗?”
姚窕垂下眼帘,慢慢挪过去一些。
高淮忽然伸手,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一用力,他靠了过来。
姚窕吃了力,差点跌进高淮怀中。
高淮揽着她的肩,呼吸喷在她的耳间,她的身体微微抖动着。
姚窕下意识想站起来,又被高淮拽了个趔趄。
高淮的手从肩上移到她的下巴,她垂着眼睛不敢直视,听见高淮说:“灯下看美人,果然分外动人。”
高淮身上的气味愈加浓烈,姚窕往后缩,却被高淮箍紧了下巴。
“躲什么?”高淮提高声量,扫视着她的脸,又眯着眼睛问,“沈誉,有没有这样碰过你?”
姚窕的心重重跳起来,攥紧了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发着抖:“爷,您说什么?”
“我说,神武大将军沈誉,有没有碰过你,像这样……”高淮的手往下滑,碰到她的腰。
姚窕不住颤抖,面色却极平静。
高淮神情显然怒极,很快又转怒为笑,面容扭曲地大笑着:“也对,你以前是高贵的姚家嫡女,最是守礼的贵女。”
他神情一变,又看向她,阴恻恻的:“怎么,教坊司里没人教你怎么伺候男人?还是说只有沈誉那样的男人,才能让你心甘情愿地伺候?”
姚窕冷冷地转头看他,不敢相信这样龌龊的话怎会从高淮这样一个世家子弟的嘴里说出来。
“你知不知道,沈誉平定西藩有功,等他回来,不知皇上又会赏赐他什么,龙虎大将军,还是定国大将军……哈哈哈……”高淮狂笑着,双臂用力将姚窕往床上压,整个身子覆在她身上,“沈誉他凭什么?他凭什么!凭什么是我!”
高淮身上的腐臭味扑鼻而来,他的手在她身上胡乱摸着。
姚窕仿若回到初入教坊司,有个又胖又老的男人把她压在身下轻薄她。
她从前甚至在父亲的书房见过这个男人。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被姚窕一掌扇到床角的高淮一时怔住了。
“贱人!”高淮大怒,喝道,“你以为你还是高门贵女吗?在教坊司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过了,现在在这装什么清高!”
高淮用尽力气压制住姚窕,为泄气扇了姚窕好几掌,大叫道:“贱人!贱人!沈誉没碰过你吧!哈哈哈,他的女人以后就要在我身下承欢献媚!哈哈哈哈哈!”
高淮污言秽语听在耳中,姚窕咬紧牙关,脸上火辣辣地疼。
既然高淮是这样龌龊的人,她也不必手软。
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她便闹得再大些。
最好闹得全府皆知,闹到高冶耳中。
姚窕从袖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伸手往高淮身上刺去。
匕首划破高淮的吉服,鲜血马上从手臂流出来,两种红色叠在一起,有种动人心魄的冲击。
“啊!贱人竟敢伤我!”
高淮毕竟曾是武将,很轻易夺去姚窕手中的匕首,手一转,刺向姚窕。
姚窕不躲不闪,硬生生受了这一下,胸前鲜血溢出,很快疼痛袭来。
她忍着痛双手用力掐住高淮的伤处,高淮厉声尖叫。
“来人啊!快将这贱人拉下去杀了!”
姚窕跌在地上,高淮双目赤红摔在地上,朝她爬来。
门外闯进来几个人,姚窕听见背后传来尖叫,随即是丫鬟出去叫人的声音。
她稍稍松了口气。
等高老夫人和高冶妻子尤令缇赶到,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高淮满脸癫狂,咒骂不止,丫头围在他身边给他包扎着手臂上的伤口。
地上有一把匕首,旁边坐着姚窕,神色冷寂,胸口处被划破,血已经浸湿了胸前的衣裳,一直流到地上。
姚窕见进来了人,站在最前面的应是高家老夫人,便直起身跪着,轻轻叫了声母亲。
“究竟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匕首!”高老夫人看见血简直要昏过去,这种场面她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
“母亲!这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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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身上带着匕首!贱人要杀我,母亲您快叫人杀了她!”高淮满面扭曲。
“母亲,刚刚我和四爷正说着话,他忽然掏出匕首要伤我,推搡之下,才不小心刺伤了四爷,请母亲责罚。”姚窕伏地叩首。
“哪有你说话的份!你是说我儿子是疯子?”高老夫人斥道,她儿子娶一个教坊司乐女,她本就极为反感,儿子还因这祸水而伤,怎能容这人在此分辨。
“祸根!我们高家娶了你这样的女子,不求你给我们高家争脸,但求你别丢了我们高家的脸!新婚之夜做下这样的祸事,真是祸根!”
“母亲,这贱人在您面前还敢说谎,您赶紧让人杀了她!”高淮听了姚窕的辩解之语,登时大怒,要爬下床来。
“你快消停些罢!”高老夫人一阵头痛,冷眼看向姚窕,“来人!把这祸水押到祠堂罚跪!”
“母亲,儿媳与四爷的婚事乃是圣上所赐,不若等外院喝喜酒的宾客散去,儿媳再与您解释,不然今晚的事若是走漏了风声,那才是儿媳的过错。”
姚窕声音柔婉,带了点哭腔,听在高老夫人耳中却是十分刺耳。
高老夫人冷笑一声:“你敢威胁我?”
“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还不快把人带去祠堂?”高老夫人背过身去。
“母亲,不如让大夫给弟妹医治后再去祠堂?”尤令缇见姚窕胸前衣襟已被染透,脸色苍白得吓人,犹豫再三还是出言询问。
“莫要再说!”高老夫人一言定音。
外院酒宴正酣。
本该是新郎官来应酬,但高淮身体不好,喝了几杯就歇着去了,因此是高冶在款待宾客。
高冶难得穿了绛紫色的袍子,身材高大,更显丰神俊逸,贵气逼人。
他正同各位同僚上峰推杯换盏,酒水下肚,脸色微红。
刘管家走到高冶身边,耳语几句,高冶脸色稍变,随即借口更衣往后院去。
等高冶到新房,正巧遇上被婆子往祠堂送的姚窕。
煞白的一张脸,胸口处伤口血已经凝住,打眼一看很是严重。
经过他身边,她头都没抬。
高冶收回目光,往里走。
一进屋,就听见四弟高淮不住咒骂的声音,高冶皱了下眉。
“母亲,发生了什么,要罚四弟妹去跪祠堂?”高老夫人坐在桌前,高冶上前行礼躬身,恭敬问道。
“你看看那祸水做的好事,竟在新婚之夜用匕首伤自己的丈夫,还忤逆我!”
高冶看了眼高淮,让管家送他回去歇息,又说:“母亲,大喜之日切莫动气,弟妹弱女子如何能伤四弟,怕是有什么误会。”
“莫要替她分辨!”
“母亲,实非我分辨,只是这婚事是皇上赐下的,今日人多口杂,被人瞧见了反而不好,不如先让弟妹休息一晚,明日再说。”
“皇上赐婚又如何!我难道不能管教自家的媳妇!”高老夫人起身,看了眼这个一向端方肃正的长子,和缓了语气,“并非我存心刁难,只是这姚氏实在不像话,若不教导恐怕会给我们高家带来祸事!”
高老夫人一行离去,高冶垂手目送。
等前院宾客尽散,高冶回到住处。
院中树木萧瑟,冷月洒下银辉,一派冬夜寂寥。
高冶坐在窗前许久,终于叫了刘管家进来:“把我的金疮药拿来。”
刘管家应下,又被叫住:“再去拿些糕点和女子的斗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