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安浔在原地站了一小会,祈祷Prayer能觉醒内心中的良知。
可惜他错付了。
Prayer已经完全沉浸在随地大小唱中,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他甚至拿到了隔壁商场促销宣传专用的麦克风,当场来了一段freestyle,试图展现自己精湛的饶舌技巧。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只有年轻的女孩在尖叫鼓掌,这会连提着菜篮子的大爷大娘们也好奇地凑过来了。
“小伙子——”
有个腿脚不便的奶奶拄着拐杖,慢吞吞地朝安浔走来。
奶奶颤颤巍巍地将拐杖举起,朝Prayer的方向指指:“那边搞什么活动呢,是有大师在念经作法吗?”
安浔沉默了几秒。
却听远边Prayer一个彪高的爆破音,劣质的麦克风直接炸麦了,刺耳的噪音差点给他送走。
“……”
安浔看向老奶奶,笃定地点点头:“嗯。”
按Prayer现在这个鬼哭狼嚎的唱法,感觉真的能驱魔。
“噢……”
奶奶一听,连忙拄着拐加快脚步,“那我可得快点,刚听到说免费什么的,现在去排是不是能领鸡蛋啊……”
安浔:“。”
他正想诚实地告知奶奶不信谣不传谣,却见远处的Prayer已经应粉丝要求,开始原地营业,无比配合地比心拍照。
“Prayer你可以学下小猫叫吗!”前排有个举着手机的女孩激动地高呼。
Prayer戴着墨镜,很酷地摇摇头。
“求你了!Prayer!”
那个女孩双手合十,一边撒娇一边恳求:“呜呜呜我真的粉你好久了!你是最帅最厉害的rapper!在我心里你就是世界第一!求你了求你了!!”
叮!
密码正确。
Prayer此刻的嘴角:“√”
看得出他已经在一声声“世界第一”中迷失自我了。
尽管如此,Prayer还是尽职尽责地走了流程,努力装出一副无奈妥协的模样:“唉,真拿你没办法,就这一次啊。”
随后迫不及待地举起麦克风,显然比谁都期待这一刻的到来:
“喵~”
喵……
喵…………
喵………………
由于麦克风质量太差,声音甚至带着重复播放般的回响。
轰隆——
仿佛有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将安浔轰的外焦里嫩,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安浔:啊啊啊自己人!别开腔!!!
远边的女孩们:
“啊啊啊好可爱!!”
“我靠我录到了!我要珍藏一辈子!!!”
“Prayer我将永远追随你!我好幸福!!”
安浔:“…………”
算了。
感觉不需要提醒了。
一会奶奶就算真去要鸡蛋,Prayer肯定也能给她掏一兜出来。
——你喊一句第一rapper,他连命都给你。
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
周遭的人群熙熙攘攘,全在讨论着Prayer。
安浔不喜欢这种过分嘈杂的场合,待久了连呼吸都不通畅。他估计Prayer还要孔雀开屏一段时间,准备自己先去检修。
安浔很快根据手机导航找到了电器城,乘坐电梯抵达了三楼。
电器城内的人就少了很多。
但可就可怕在人少。
因为当一个综合式电器城里压根没有客人时,只要突然刷新一个路人,无论是否进店,都会所有门店的推销员施行注目礼,热情招待。
“先生你好,欢迎光临~”
“要来店里看看吗,全场活动价九五折哟~”
安浔凭着强大的意志力,从一个个满面笑容的推销员身边走过。等进入自己的目标品牌门店时,后背已经快被冷汗浸湿了。
抖抖抖。
不知是不是太紧张,他的身体开始战栗,甚至有点犯恶心。
……难道是又犯病了?
他忍着不适,抖着手从衣兜内侧掏出一板药,习惯性地想按下一粒胶囊,却惊觉这板药已经空了!
上午开车时实在太害怕,他直接一口气吞下了一整板。下午再出门时他也没记得拿一板新的,现在已经无药可吃了。
“先生,您是身体不舒服吗?”
很快就有员工注意到了他的不适,满是关怀地走了过来。
“前面有沙发,我扶您过去休息吧?”
安浔:“没、没事。”
他小心地避开员工试图扶住他的手,“我有东西需要检修,我……直接去检修师那边坐。”
员工点点头:“好的,那我给您倒杯水。”
安浔走向检修咨询点。
桌子对面坐着个头发半白的师傅,看面相感觉经验丰富,一定很靠谱。
“你、你好。”
安浔坐到师傅对面,拘谨地拉开双肩包,翻出一直小心保留的AI桌宠包装盒。
小圆昏厥过去之后,他就把小圆放回了包装盒里。此刻包装盒被他开启,里面又弹出一对duangduang摇晃着的小猫耳。
“那个……麻烦您看一下。”
安浔把包装盒推到桌子的另一边,小声道:“今天突然漏液很严重,现在已经关机了。”
对面的老师傅低头瞅了瞅盒子内,很专业地戴上手套,挑着眉把小圆捧了出来。
“小兄弟,你这……”
师傅左右端详了一会,表情一言难尽起来,“这好像不是在我们家买的吧?我们品牌没有这种型号啊。”
安浔愣了愣。
他随即翻出购买票据和保修证明,“都在这里了。我是网购的,但听说可以线下维修,所以才来这。”
师傅抬手戳了戳毫无动静的小圆,在它柔软的皮肤上按下了几个坑,眉头随之拧的更紧了。
“小兄弟,你见过哪个机器人搞这么软的材质啊?”
师傅哭笑不得起来:“那里面的零部件根本就放不住,运行不了的哩!我都干这行五六年了,愣是半天没找到维修接口。”
安浔的脸色逐渐苍白。
“但是……”
他正欲辩驳,却见刚才招待他的员工递来一个一次性纸杯。
“先生,给你接的热水。”
“……谢谢。”
安浔接过水杯,下意识地想喝一口。但水快到嘴边时,他的余光却瞥到了一抹深黑色。
“!”安浔手一顿,触电般撤开水杯。
只见一次性纸杯里,盛满了乌漆嘛黑的溶液,像浓稠的墨汁。隔着纸杯还能感受到有点烫手的温度。
安浔:“?”
这什么?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那名员工,却见对方礼貌地颔首:“先生您慢慢喝,不够我可以再帮您倒。”
喝什么?
喝这个!?
他惊恐地盯着纸杯,手腕如患帕金森般疯狂抖动,杯中的液体被惊起一圈圈漆黑的涟漪。
“……”
安浔悻悻地把水往桌边一推,沉默了一会,还是没忍住问道:“这……真的能喝吗?”
那名员工愣了愣,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这是白开水啊,先生。当然能喝了。”
……白开水?
这水到底哪里和“白”沾边啊?
安浔抽搐着嘴角,又朝杯中看去——
咕噜噜。
水面甚至冒出一片诡异的气泡,看着更像什么剧毒药品了!
但这员工态度坦然,似乎完全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安浔:“……”
“那你喝一口看看呢?”
下一秒。
那员工竟二话不说,举起水杯就一口饮下!
吞咽的声音非常清晰,证明他确实把水咽下去了。喝完后又像在极力证明着什么,朝安浔咧开嘴——
大牙一呲。
两排牙全变成了黑色。
嘴边还向下滴落着黑水,像在吐血。
“您看。”员工的笑容乌漆嘛黑,“没有问题的。”
“……”
安浔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接着,他意识到了什么,果断摘下墨镜确认——员工的牙果然变回了洁白健康的状态。
安浔再戴上。
牙齿又黑了。
摘下。
变白。
戴上。
变黑……
安浔:“……”
最后他总算确信,这水就是在眼镜里才会变色。而现实中,这不过是杯普通的白开水。
但是,为什么在AR眼镜里,它就变成了浑浊的深黑色?
那名员工收起纸杯。
“先生,这杯我已经喝过了,我给您再接一杯回来?”
安浔抗拒地摇摇头。
不管这水到底有没有问题,他反正是喝不下去了。
那员工没再多问,打了声招呼便识趣地离开了。
这么一遭过去,安浔反而冷静了不少,连社恐的症状都有所缓解。
他好整以待,正要和维修师傅继续说话,却听门外的走廊处,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闷响:
“咚!!!”
好像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维修师傅一听,连忙站起身。
“小兄弟你等我一下啊,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门外混乱了起来,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处理着什么。几分钟后,师傅大汗淋漓地赶了回来。
“诶哟!幸亏你刚才没喝水啊!”师傅坐回原位,抽出几张纸擦了擦汗。
“刚才给你接水的小刘中毒了,已经让人搬医院去了。”
“这小刘新来的,刚才接错水跑错地方了,进了荒废的仓库。里面那桶水都小半年没换了,长得全是霉菌!”
安浔听得目瞪口呆。
这不是游戏吗?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墨镜的镜框,仍旧惊魂未定。
混着有毒物质的水,在他的眼镜里变成了黑色……
是巧合吗?
……
……
安浔出了电器城。
临离开前,他和师傅再三确认,小圆的确是他在网上购买的商品。也许因为它是非常稀有的盲盒隐藏款,所有师傅才没见过。
师傅被说服了,让安浔留了联系方式,将信将疑地接收了小圆,表示自己会和总店那边确认一下。如果他一个人修不了,会邮寄回总部找更加专业的维修员来调整。
意识到可能要与小圆暂时分别了,安浔有点难过。
但小圆之前漏液时,表现的那么痛苦,尽快维修才是明智之选。
小圆是个机器人。
如果坏掉了、报废了,就等于永远离开了他。
他无法接受小圆永远离开他。
安浔返程去找Prayer。
本以为Prayer也该结束了,没想到居然还在营业。
刚才那位奶奶已经排队到了最前面了,而Prayer竟真的不知从哪给她弄了一兜新鲜的鸡蛋!
安浔看着Prayer身边只增不减的人群,鼓起勇气,尝试着扯开嗓子喊了几遍Prayer。
奈何旁边的妹妹们战斗力太强,他那微不足道的几嗓子像是在给人家当和声。Prayer压根没听见,也没注意到他在现场。
安浔只好掏出手机,给Prayer拨叫微.信电话。
他来东七路街要办的事情已经结束了,Prayer叫他来似乎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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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测试AR眼镜,也不知道现在还继不继续了。
电话没打通。
可能现场太吵了,Prayer还是没听见。
安浔看向排在街巷内七拐八拐的队伍,认命地叹了口气。
只好先排队了。
这种公共场合,对安浔来说简直是行刑场。
为了保持镇定,安浔给自己戴上了耳机。排队的过程中,还给Prayer发了几条消息。可惜全都石沉大海,Prayer根本没看手机。
好在,Prayer营业时的效率非常之高。
安浔只排了一刻钟,就获得了和Prayer面对面的机会。
本以为Prayer看见他,会对他有点歉意,起码忏悔几秒给他丢在一边不管不顾的恶行。
结果……
Prayer摘掉墨镜,露出一双惑人的钴蓝色眼眸,看着鬼迷日眼的。他表情有点惊讶,又饱含喜悦:
“噢,男粉啊,真稀奇!”
“兄弟你想怎么签名?签衣服上?”
安浔:“?”
排了这么半天队找你,你第一句话居然说这个???
安浔盯着Prayer,头一次感觉如此陌生。
为什么这么说话?
安浔犹豫了几秒,干巴巴地张开嘴:“是不是该走了……”
Prayer愣了愣:“走?”
他咧开嘴角,笑得如沐春风:“去哪里?这里挺好的啊,我在这里感觉很幸福。我想永远留在这了。”
安浔:“???”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Prayer,正要继续说点什么,却听排在后面的人不满地催促起来:
“喂!你到底签不签名啊,我们还在后面排队呢!”
“是啊是啊!”又有人跟着附和,“怎么就你独占Prayer那么长时间!”
后面的人叽叽喳喳地吵嚷着,很快便推搡起来。
安浔被挤的一个踉跄,匆忙间掏出手机,打开和Prayer的聊天页面,示意对方赶紧看消息。
然而Prayer完全没有get到他的暗示。只是微笑着接过手机,视线没在屏幕停留哪怕半秒,反而翻到背面。
Prayer:“签在手机壳上是吗?”
安浔:“……#”
怎么油盐不进啊!!
Prayer握着记号笔低下头,熟练地在他的手机壳上签起了艺术字体。
这么一低头,安浔终于发觉到不对劲。
Prayer的后脖颈上,不知为什么,也连上了一根细长的白色丝线。和他在馄饨摊服务员身上见到的,一模一样。
这线到底是什么?
安浔没忍住,抬手朝那根丝线一拽——
啪。
清脆的一声。
线断开了,像被扯断的琴弦。
正在签名的Prayer手一顿。
他怔愣片刻,连眼神都变清澈了。
“卧槽!”
他惊呼了一声,低头看了过来,“……安浔?”
Prayer环顾着周围乌泱泱的人群,目光惊异:“什么情况?怎么突然这么多人??”
安浔:“。”
怎么跟失忆了似的。
“问你自己啊。全是你粉丝。”
Prayer的表情一僵。
“草!原来是这样。这也太容易中招了,怪不得没人出去过……”
Prayer捂住后脖颈,咬牙切齿地嘀咕起来:“我哪来这么多粉丝!来擎安市好几天了,就你把我认出来了……”
“跑吧。”Prayer突然说。
“什么?”安浔愣了愣。
“我说——我们跑!”
Prayer一把攥住安浔的手腕,拔腿就跑。
“诶,Prayer!怎么走了!”
“别走啊!你还没给我们签名呢!!”
眼见他们要跑路,周围的人立刻上前阻拦。
好在Prayer的力气够大,直接拨开了想挡住他们的人,一溜烟地蹿了出去。
后面的人还在穷追不舍着。
他们几乎挤满了整条街道,寻着Prayer的方向奔跑。路边的小摊被他们掀翻,篮筐中的水果骨碌碌地滚落在地,被一双双脚践踏而过,彻底化作一滩烂泥。
那些人的表情逐渐扭曲起来。
跑动的姿势也越发诡异,双臂无力地四下摇晃,小腿外翻着僵硬摆动,像被操控的提线木偶。
一边跑,他们还一边撕心裂肺地呐喊着:
“Prayer!别走!!”
“不要离开我们!!!”
“Prayer!!我们喜欢你啊——快回来啊!!!!”
Prayer连头都没回。
他扯着安浔大步奔跑着,没忍住哽了一下,真情流露道:
“我靠,这帮假粉!我更气了!!我什么时候上街能真被粉丝这么追一次!!!”
安浔:“……”
真该把他这不值钱的样拍下来,发网上去。
安浔从来没被这么多人追过。
他跟在后面,跑得有些勉强,匆忙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Prayer:“跟着线的方向跑!”
“你仔细看空中的那些丝线,它们的路径方向是一致的,说明有源头在!!”
安浔透过眼镜仔细观察着。
放在以前他散光的时候,肯定看不清这些东西。但昨天喝完鱼汤后,视线变得莫名清晰,他仔细盯着看了一会,这才发现——
街上的每个人身上,都连着一根丝线。而丝线的一直朝某个方向收束、延伸着……
最后二人停在了一栋庞大的建筑门口。
擎安市第七人民医院。
所有丝线都聚集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