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裂的巨木斜插在焦黑的土地上,凝固的血液与碎裂的灵力结晶混杂在一起,风一吹,便扬起漫天带着铁锈味的尘埃。
戴月回悬浮在半空,白衣猎猎作响,周身的灵力如同暴怒的蛟龙,在他身后盘旋嘶吼,散发出的威压让整片天地都在微微震颤。
相柳单膝跪地,妖力枯竭的身躯摇摇欲坠。
他胸前的鳞甲早已碎裂,深可见骨的伤口不断溢出暗绿色的妖血,顺着肌理纹路蜿蜒而下,在地面汇成一滩刺目的痕迹。
方才与戴月回的死战耗尽了他九成以上的妖力,此刻别说反击,就连维持站立都成了奢望。
他抬头望着步步紧逼的戴月回,金色的竖瞳中满是桀骜,却也难掩一丝力竭的颓败。
“妖族圣子!哼也不过如此。”戴月回的声音冰冷刺骨,如同万年寒冰摩擦。
“今日,便是你与这魔族孽种的葬身之地。”他缓缓抬手,掌心汇聚起一团金色的能量球,那能量球不断旋转扩大,周围的空间都被扭曲得出现了细密的裂痕,散发出的毁灭气息让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
仲微站在相柳身侧,同样已是强弩之末。她的衣裙早已被鲜血浸透,左臂无力地垂落,显然是骨头碎裂所致。
体内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流失,识海阵阵刺痛,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但当她看到戴月回那致命的一击即将落下时,眼中却骤然燃起一抹决绝的光芒。
她转头看了一眼相柳,想起一路走来的针锋相对与并肩作战,想起他那句我会永远保护你。
她猛地推开相柳,周身瞬间燃起璀璨夺目的金色火焰,那火焰并非寻常灵力所化,而是以她的本命生息为燃料,燃烧生命本源催生出的最后力量。
“阿竹,停下!”
相柳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回头看到那团燃烧的火焰,瞳孔骤然紧缩,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暴怒与慌乱。
他想冲上去阻止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扑向那致命的能量球。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天地间炸开,金色的生命之火与黑金色的毁灭能量碰撞在一起,爆发出的强光几乎要将人的眼睛灼伤。
恐怖的气浪如同海啸般席卷四方,所过之处,地面塌陷,山石崩裂,原本就残破的宫殿更是变得面目全非。
相柳被这股磅礴的冲击力狠狠撞在胸口,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砸中,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山崖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崖壁瞬间崩塌,碎石将他掩埋了大半,他猛地呕出一大口鲜血,视线瞬间模糊。
而那道燃烧的身影,在碰撞的中心渐渐失去了光芒。
仲微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万千钢针穿透,经脉寸断,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生命之火在快速消散,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她的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如同折翼的蝴蝶,缓缓从高空坠落。
“阿竹——!”
相柳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身上的碎石,不顾伤势挣扎着爬起来。
他的妖力彻底枯竭,每走一步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剧痛,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疯了似的朝着仲微坠落的方向冲去。
就在此时,一道微光从仲微的胸前溢出,随即化作万千光点飘散开来。
紧接着,一座巴掌大小的山河图从她的识海之中缓缓升起,那图内山川河流、草木城池一应俱全,散发着温润而古老的光晕。
它悬浮在仲微身旁,轻轻旋转,似乎在以自身的力量护佑着它的主人,抵御着周围残存的毁灭能量。
相柳终于冲到了仲微身边,他颤抖着伸出手,将她柔软无力的身体抱入怀中。
触碰到的是一片冰凉,她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也染红了他的心。
这位纵横妖界数千年,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流露过脆弱的天才圣子,此刻眼眶通红,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砸在仲微的脸上,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仲微,你不准死!”
他紧紧抱着她,语气里带着一丝近乎偏执的祈求:“你还没有救回阿旭,你怎么敢死?你听到没有,不准死!”
“阿姐!阿姐——!”
一道踉跄的身影从远处狂奔而来,玄真的白色衣袍上沾满了尘土与血迹,显然也是历经了一番苦战。
他看到相柳怀中奄奄一息的仲微,瞳孔瞬间放大,脚步一个踉跄,重重跌坐在地。
他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仲微,却又怕弄疼她,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砸在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阿姐,你别吓我,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玄真哽咽着,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随即抬手,缓缓伸向自己的心口。
只见他的手掌穿过胸膛,没有鲜血流出,反而有一道柔和的青色光芒从心口处透出。下一刻,他缓缓抽出一只手,掌心躺着一支通体莹白的玉笛。
那玉笛约莫七寸长,笛身上雕刻着细密的云纹,顶端镶嵌着一颗淡青色的宝珠,散发着浓郁而纯净的灵气,即便是在这充满毁灭气息的战场上,也能让人感受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温润。
玄真将玉笛紧紧攥在手中,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将玉笛抵在仲微的眉心,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晦涩古老的咒语从他口中穿出,随着咒语的吟唱,玉笛上的淡青色宝珠骤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一道灵气从玉笛中涌出,如同奔腾的溪流,源源不断地涌入仲微的体内。
仲微原本碎裂的骨头在灵气的包裹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重组,断裂的经脉如同抽芽的嫩枝,渐渐连接愈合。
她苍白如纸的脸色,也在灵气的滋养下,慢慢恢复了一丝血色。
相柳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但紧蹙的眉头却始终没有舒展。
他能感受到那玉笛中蕴含的力量极为纯净强大,绝非寻常宝物,而玄真此刻的气息,却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减弱。
意识渐渐回笼,仲微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支熟悉的玉笛。
那温润的触感,那熟悉的纹路,让她瞬间想起了什么,声音微弱却清晰:“逐玉?”
玄真听到她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含泪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逐玉,阿姐真会取名字,它以后就叫逐玉吧。”
仲微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玄真,你……”
“我没事,阿姐。”玄真轻轻摇头,打断了她的话,继续催动灵气修复她的伤势,“只要阿姐能好起来,就什么都值得。”
片刻后,逐玉身上的青色光芒渐渐消散,仲微的伤势已然痊愈大半,虽然体内的灵力还未完全恢复,但至少保住了性命,能够正常行动。
而玄真的脸色却变得更加苍白,气息微弱得几乎要消失,身体也开始变得有些透明。
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仲微的脸颊,眼神中满是不舍与眷恋:“阿姐,逐玉消耗了我太多力量,我可能要陷入沉睡了。”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又强装坚强,“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等我苏醒后,再来寻你。”
仲微紧紧抓住他的手,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玄真,不要走……”
“阿姐,别哭。”玄真替她擦去眼泪,笑容温柔而坚定,“我们还会再见的。”
话音落下,玄真的身体化作一团柔和的光球,在仲微和相柳的注视下,缓缓升起。光球越升越高,最终朝着远方的天际飞去,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仲微望着那道流光消失的方向,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几道血痕。
她低头看着掌心,似乎还残留着玄真的温度,心中默念:“玄真,我等你回来,一定。”
相柳站在她身旁,看着她坚毅的侧脸,原本暴躁的情绪渐渐平复。
而在魔族修罗殿外,赤献正站在黑石城楼上,目光紧紧盯着那道远去的光球,眉头紧锁,脸色凝重。
她身后的黑袍无风自动,周身散发着浓郁的魔气,显然也被刚才那股强大的灵气波动所惊动。
“云飞长老,速速前来!”赤献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很快,一位白发苍苍、身着灰色长袍的老者快步走上城楼,正是魔族的云飞长老。
他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古籍,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却锐利得很。
“将军,唤老朽前来,有何吩咐?”
赤献指着光球消失的方向,沉声道:“你看那是什么?刚才那股强大的灵气波动,绝非寻常修士所能拥有。”
云飞长老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虽然光球已经消失,但空气中残留的灵气气息依然清晰可辨。
他仔细感应了片刻,脸色骤变,连忙翻开手中的古籍,快速翻阅起来。
古籍的纸张已经有些破损,上面用古老的魔族文字记载着一些早已被遗忘的历史。
他一页一页地翻着,手指在书页上快速滑动,最终停留在某一页。
他瞳孔骤缩,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声音都有些颤抖:“将军,那……那是万年前的魔族圣子!他竟然还活着?”
“圣子?”赤献满脸疑惑,眉头皱得更紧,“我魔族何时有过这样一位圣子,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云飞长老指着古籍上的记载,语气凝重地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这是万年前的秘辛。这位圣子名为悯仙,是当年仙族最天赋异禀的奇才,年仅千岁便已达到天神境,被誉为仙族的希望。”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当年神魔大战,他为了保护仙族子民,独自迎战数位魔神,可后来竟遭仙族亲友背刺,落得个修为尽失的下场,后面是前任尊主看他可怜就把他带回了魔族,从此他就为魔族效力,成为了魔族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圣子。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陨落,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难道是朱涯海中立了雕像的那位?”赤献忽然想起什么,沉声问道。
“正是。”云飞长老点头,“当年悯仙失踪后,魔族子民为了纪念他,便在朱涯海畔为他立了一座雕像,日夜祭拜。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他的记载越来越少,如今知晓这段历史的,已经寥寥无几了。”
赤献的目光落在光球消失的方向,眼神变得复杂难辨。
万年前失踪的圣子重现于世,这对如今的魔族而言,究竟是福还是祸?
这位圣子当年为何会失踪?
一连串的疑问在心中盘旋,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密切关注此事,一旦有任何消息,立刻向我汇报。”赤献沉声吩咐道。
“是,将军。”云飞长老恭敬地应道,心中却也充满了疑虑。
悯仙的重现,无疑会给这动荡的十三界,再添一抹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