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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Chapter 056 界限上疯狂蹦跶

作者:冥雪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正一寸寸往思念宠物诊所的玻璃门上贴。


    思念从林一生的车里蹦下来时,脚踝的绷带还泛着潮,她顾不上疼,三步并作两步冲向诊所,玻璃门被撞得发出“哐当”轻响。


    “念姐!”孙悦悦从诊疗台后探出头,白大褂的袖口沾着点没洗干净的碘伏渍。她眼神闪烁,目光在思念的脚踝上溜了一圈,又慌忙移开,落在身后的陈晨手上。


    思念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瞬间愣在原地。陈晨正坐在靠窗的小椅子上,左手缠着圈粉白相间的创口贴,上面印着只歪头笑的小熊,和他平日里沉稳的模样格格不入。诊疗台上的不锈钢盘里,手术钳和止血钳还闪着冷光,却连点血迹都没沾。


    晚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卷着外面香樟树特有的香气,把诊所里消毒水的味道冲得淡了些。


    思念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绷带裹得厚实的脚踝,又抬头瞅瞅陈晨那只“轻伤不小”的手,嘴角不由自主地牵起抹苦笑,声音里带着点被捉弄的无奈:“这是……闹矛盾?拿我这个伤员开涮呢?”


    陈晨右手搁在窗边摩挲着,指腹扫过干净的窗台,他抬眼时,眼底的笑意像浸了温水的棉花,软乎乎的:“小姑娘嘛,心思活络。”话音刚落,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门口的一生。


    一生刚停好车走进来,神情略显疲惫。他手里还拎着个纸袋,是谢医生给的消肿药膏。看见陈晨的目光,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自然地走到思念身边,伸手扶了扶她的胳膊坐下,低声问:“刚乱蹦的,脚不疼?”


    思念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刚刚着急那里顾得上!


    陈晨的视线在两人交叠的手臂上顿了半秒,迅速移向窗外,暮色已经浓得化不开,对面居民楼的灯一盏盏亮起来,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


    他不想让林一生知道,刚才孙悦悦是怎么红着眼眶打电话,说自己被烈性犬咬伤,血流不止,就盼着思念能来看看。成年人的试探有时像层薄冰,捅破了,连空气都会变得尴尬。


    “我没事。”思念挣开一生的手,走到陈晨面前,伸手戳了戳那只印着小熊的创口贴,“晨哥,下次再纵容她这样,我可真要收费了。”


    陈晨笑着点头,没接话。诊所里的挂钟“滴答”响着,秒针划过表盘的声音在这片刻的安静里格外清晰。孙悦悦攥着衣角站在一旁,脸涨得通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那我们先走了。”思念转身时,手很自然地拍怕孙悦悦的肩膀,小姑娘做了什么事情她看一眼就大约知道,让她别往心里去。


    走到门口时,一生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陈晨。 “晨哥”他声音不高,却带着种不容忽视的认真,“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从来没想过认真工作、喜欢小动物、性子随和的思念,身边会没有追求者。”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陈晨那双沾着动物毛发的手上,“其实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有感觉,但我也从你的眼中看到了对猫狗的热爱,所以我相信你,更相信思念。”


    陈晨的手慢慢收紧,随即松开,朝他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甚至连眼神交汇都不过两秒,却像有股无形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淌过。那是男人们之间才有的默契,像两棵并肩的树,根系在地下悄悄盘结,枝叶却各自伸向天空,彼此尊重,也彼此了然。


    夜风更凉了些,吹得窗台上的薄荷草轻轻摇晃。思念被一生扶着往外走,脚踝传来阵阵钝痛,但她没叫一声。车里还留着淡淡的香气味,是林一生惯用的味道。他发动车子时,侧头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思念,嘴角噙着点笑意:“刚才晨哥看我的眼神,活像护崽的老狗。”


    思念“噗嗤”笑出声,牵动了脚踝的伤,疼得龇牙咧嘴:“你别胡说。”


    “我可没胡说。”一生转动方向盘,车子平稳地汇入晚高峰的车流,“说实话,有时候看到他对你那股子上心劲,我确实会吃醋。”他看了眼思念惊讶的表情,又补充道,“不过我很好哄,你明天给我做份早餐就行。”


    街灯的光晕透过车窗照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流动。


    “其实……”思念咬了咬唇,“我一直怕你觉得我这个工作又累又不体面,还总受伤。”


    林一生踩了脚刹车,等红灯的间隙转头看她,眼神认真得像在讨论一个重要的项目:“我从来没那么想过。”


    他稍微停顿了下,组织了语言,“你救助那些小动物时,眼睛里有光。一个人能找到自己热爱的事,并且愿意为之付出,这本身就很体面。”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揉一只温顺的小猫,“再说了,你救的不只是动物,还有那些需要陪伴的人心。”


    “我们倒是,第一次谈论这样的话题。”红绿灯交替的瞬间,橙色的光映在他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锐利的线条。思念忽然觉得,脚踝的疼痛好像减轻了不少,心里那点因为孙悦悦的玩笑而起的波澜,也渐渐平息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最难得的或许不是轰轰烈烈的告白,而是这种不动声色的理解和支持,像深夜里的路灯,沉默着,却照亮了前路。


    绿灯亮起,一生缓缓驶出,他说话的声音还带着空气里渐渐苏醒的夏日尘埃,一同融进她的耳膜里:“以后,会说很多,你要早点习惯。”


    “……好!”


    诊所里,一生的车尾灯消失在马路尽头,孙悦悦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陈晨站起身,从消毒柜里拿了个干净的纸杯,接了点温水递过去。他没看她,目光落在窗外那棵老树上,片片树叶被风吹得簌簌往下掉,像下了场绿色的大雨。


    “悦悦”他声音很轻,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喜欢一个人,不是把他圈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更不是用小聪明去试探。你得看看他真正在意的是什么,也得想想自己想要的到底是占有,还是希望他过得好。”


    孙悦悦接过水杯,手指抖得厉害,水洒出来溅在白大褂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我只是…… 只是想知道,在你心里,我是不是真的一点位置都没有。”她哽咽着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水杯里。


    “每个人心里都有很多位置。”陈晨转过身,目光落在诊疗台上那盆绿萝上,叶片上还沾着下午给猫梳毛时掉落的猫毛,“有的给了家人,有的给了朋友,有的给了热爱的事业。你不能要求别人把所有位置都腾出来给你,就像你不能让一只猫像狗一样摇尾巴。”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了点过来人的温和,“你还年轻,往后会遇到很多人,也会明白,真正的喜欢是成全,不是捆绑。”


    挂钟的指针指向十点四十,诊所里静得能听见绿萝叶片舒展的声音。


    孙悦悦哭了很久,直到眼泪把纸杯里的水都搅浑了,才抽抽噎噎地说:“晨哥,我明天想辞职。”


    陈晨没意外,好像刚刚他听到的是“明天吃好吃的”一样十分平静,点了点头:“你自己想清楚就好,把手里的病例整理好,和于佳做好交接。一般正式员工需要三十天,你要是真不想呆,加上调休差不多一周就可以走了。”


    孙悦悦的哭声像被掐断的琴弦,戛然而止。她攥着湿透的纸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杯壁上的水顺着指缝往下淌,在白大褂的口袋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你。”她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每一个字都裹着细碎的哽咽,“就一点挽留都没有吗?”


    窗外的树叶不知何时落得更急了,簌簌声像谁在低声啜泣。


    孙悦悦盯着陈晨的侧脸,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蝶翅停在眼睑上,可那双眼眸里没有她期待的波澜,只有一片平静的湖面,映不出她的狼狈。


    心忽然像被诊疗台上的止血钳夹住了,又酸又麻。她想起第一次来诊所面试时,晨哥也是这样坐着,问她为什么想做宠物行业。她没说,是被他救助小猫的目光吸引,那时她紧张得手心冒汗,根本说不出话,是他递过来一杯温水,笑着说:“慢慢想,我们这儿的猫都没你急。”


    那些被他揉过头发的傍晚,那些听他讲救助流浪狗的深夜,那些以为只要再勇敢一点就能靠近的瞬间,此刻都像诊室里的消毒水,呛得她眼睛发酸。她明明已经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了,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可他连一句“别走”都吝啬给予。


    “晨哥,”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着点孤注一掷的卑微,“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骗念姐,不该……”陈晨终于转过头,目光落在她通红的眼尾。


    那眼神很温和,甚至带着点怜悯,可就是这份怜悯,像根细针,轻轻一下就戳破了她最后一点伪装的坚强。


    “孙悦悦,”他开口时,声音里裹着晚风的凉意,“挽留是要让你留下来开心,不是让你在这里受委屈。”


    纸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映出她模糊的影子。孙悦悦忽然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盖,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蒲公英,又不争气地哭起来了。


    原来最可怜的不是被拒绝,是连被挽留的资格都没有。她以为自己是他世界里的例外,到头来,不过是他众多“病患”里,最不懂事的那一个。


    十点三十二,孙悦悦离开诊所,陈晨坐在小椅上没动。


    窗外的香樟树叶随着晚风一**涌进来,和消毒水的味道交织在一起,成了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他想起刚才林一生的话,想起思念每次救助完动物后,脸上那种疲惫却满足的笑容,忽然觉得心里某个一直紧绷的角落,慢慢松了下来。


    成年人的世界里,有些感情不必说破,有些界限不必跨越,像这夜色里的诊所,安安静静地守着一方天地,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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