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过得飞快，接待完第N波客户。
晚上八点半才闲下来，继续坐在电脑前看VIP客户的服务方案，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看得她眼睛发涩，伸手去摸桌边的水杯，却发现早就空了。她起身想去接水，手机突然亮了，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外卖放在前台了，记得趁热吃。”
思念走到前台，果然看到个熟悉的蓝色餐盒，上面印着“金河店”的字样。她心里一动，这个餐厅是她和一生第一次相亲的地方。
“一生哥送来的？”悦悦凑过来，好奇地盯着餐盒，“哇，还是热乎的呢。”
思念没说话，拎着餐盒回了办公室。打开盖子的瞬间，酸豆角炒肉沫的香味扑面而来，旁边还卧着个溏心蛋，是她常吃的搭配。她拿起筷子戳破蛋黄，金黄的蛋液流出来裹住米饭，却突然没了胃口。
这个人总是这样，知道她喜欢吃什么，知道她加班会饿，却偏偏不懂她为什么执着于同居。思念扒拉了两口饭，手机又响了，还是刚刚的号码，说起来也挺奇怪的，都订婚了，她第一次知道他的电话号码。
“外卖收到了吗？”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背景里隐约有键盘敲击声，“我这边临时调岗，今晚要加班改方案。”
“收到了。”思念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谢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还在生气？”
“没有。”
“没有，早上的消息不回，一天不回我？”听着这口气，翻旧账比她还迅速，思念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转移话题，“你忙吧，我也要工作了。”
挂了电话，她把剩下的饭菜给了悦悦，让她去喂附近的流浪猫，然后就可以下班了。
窗外的天渐渐暗了下来，路灯次第亮起，把办公室照得半明半暗。思念盯着电脑上的VIP方案，忽然觉得眼睛发酸，索性关掉屏幕，趴在桌子上。
不知过了多久，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惊醒了她。周燕拎着个帆布包站在门口，手里还晃着两瓶可乐：“加班狂，猜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思念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着她从包里掏出一堆东西：辣条、鸡尾酒、还有一沓打印出来的A4纸。“这是什么？”她指着那些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攻克‘拒绝同居’堡垒作战计划？”周燕把纸往桌上一拍，颇有气势地坐下，“我跟我妈咨询了，还在网上查了好多案例，保证管用！真的，信我！”
思念拿起最上面的纸，标题是“欲擒故纵三十六计”立马皱起眉头来，“你这是哪儿学的歪门邪道？”继续看着，却忍不住笑了，眼眶还有点发热。
“管它什么道，管用就行。”周燕拧开可乐递过来，“第一招，反向操作，他不是不想同居吗？你就表现得毫不在意，甚至说‘不同居也好，省得麻烦’，勾起他的危机感。”
“这招没用。”思念摇摇头，“一生那个人，你越说反话他越觉得你在闹脾气。”
“那就用第二招。”周燕翻到下一页，“制造共同目标。比如提议一起装修婚房，为了方便沟通不得不住一起。”
“婚房还等着我来买吗？”思念戳着纸杯壁上的水珠，笑着说，“林氏集团本身就涉足房产，要什么没有？”
周燕啧了一声，果然她小看了财团的实力了，又翻了几页：“那就来狠的。”她指着某段加粗的文字，“找个机会跟他深入谈谈，告诉他不同居的话，你会怀疑他的诚意，甚至开始考虑这段关系是不是真的合适。”
思念沉默了，她不是没想过摊牌，但每次话到嘴边，看到一生认真的眼神，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其实我知道他为何不同意。”她轻声说，“他就是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从小被束缚惯了，这是他刻在骨里的东西，总觉得什么事都要按部就班。”
“按部就班也得分情况啊！”周燕把打印纸拢到一起，“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凭什么只按他的节奏来？”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了，吹得玻璃门嗡嗡作响。
思念看着桌上的VIP方案，忽然想起一生调岗的事，他在忙着艺术中心项目部的事情，同时还要学习林氏集团研发与创新部门的工作，肯定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刚才打电话时，他的声音里确实带着疲惫，不过她好像只在意自己，忽略了那一丝疲惫。
“也许…… 他只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她喃喃自语，心里的火气不知不觉消了些。
周燕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啊，总是替他找借口。”话虽如此，语气却软了下来，“算了，今晚不聊这个了，我们一起看电影，咱们边看边等他消息？”
思念点点头，和周燕一同窝在小小的前台，选了好久，之后还是选了默声电影，是她们大学时一起看过的老片子。
可乐的气泡在杯子里滋滋作响，甜滋滋的味道在心底弥漫开来，心中的沉闷渐渐被凉意取代。
电影放到一半时，思念的手机亮了。一生发来一张照片，是他办公桌的夜景，电脑屏幕上还停留在工作文档，旁边放着她送的那个蓝色马克杯。配文是：“刚忙完，你也早点休息。”
思念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删删改改，最后只回了两个字：“好的。”
周燕凑过来看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今天先休战。”她关掉平板，四周瞬间陷入黑暗，只有不远处的路灯透进微光，“但我跟你说，这事不能拖。婚前不解决，婚后有的是架要吵。”
思念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知道周燕说得对，只是面对一生那副认真又固执的样子，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许，真该试试周燕说的那些办法？
夜风穿过走廊，带来远处流浪猫的叫声。
钥匙插进锁孔时，门内已传来细碎的抓挠声。
推开门，蓝猫蛋挞像团燃烧的小毛球滚过来，后腿蹬着地板在她脚踝绕圈，尾巴竖成笔直的旗杆，尾尖还不安分地甩动，把沾着猫砂的脚垫往她裤腿上蹭。抱着他回到小房间玩了会，洗过澡，忽然想起下周好像有个公益画展，想想，还是打了晨哥的电话。
对方的声音十分朦胧，像是没睡醒，“思念？”
“嗯，打扰你看美女了，不过明天有时间来一趟吗，和一姐沟通一下VIP试行方案？”老板就该硬气起来，但一想到一姐，她觉得还是要对晨哥尊敬起来，毕竟这两个人联手的话，她干什么，都没有什么赢的局面。
陈晨从床上坐起来，看了钟表上的时间，十二点，揉了揉眼睛，冷静了两秒，说：“方案直接发给我吧，这件事我来跟进。”
“不用，这是我身为老板的职责。”VIP模式是现在宠物诊所新的探索方向，她身为老板把这个活都让给别人了，她还能干什么呢？
发工资吗？
深夜十分利于思考，也很适合钻牛角尖，陈晨回想之前他说的话，有种这人后知后觉的发火错觉，一句话便点醒她，“身为老板，你主要会用我和一姐，把我俩紧紧拴在宠物诊所为你卖命就行了。”
思念被逗笑了，格局突然打开，“好像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说完，她就把文档发给他，一脸无奈，“帮我看看VIP方案里的预算表，我总觉得哪里算错了。”
也许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好，再慢慢解决感情里的问题，才是眼下最该做的事，思念深吸一口气，重新打开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同居的事，总有一天要解决，但不是今晚。
VIP方案调整到第三版时，思念、陈晨和丁一一三个人终于在积分规则页签下名字。晨光透过百叶窗斜斜切进来，在签名处投下细碎的光斑，她指尖划过“积分叠加服务细则”几个字，忽然想起昨晚自己算错三次的预算表，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念姐，宣传设计稿出来了！”孙悦悦抱着平板电脑跑进来，马尾辫随着脚步一甩一甩，“广告公司说按你的要求加了流浪动物剪影，你看看行不行？”
“反正站在我的角度，我觉得挺可爱，也挺温馨的。”孙悦悦第一个投赞成票。
屏幕上的设计图确实亮眼，浅灰色背景上印着放大的VIP卡样，角落点缀着几只简笔画猫咪，积分兑换的服务项目用荧光绿突出显示。思念正要点头，就见孙悦悦偷偷往美容区瞥了一眼，晨哥正在给一只布偶猫梳毛，阳光落在他低垂的侧脸上，绒毛在光束里浮沉。
“让晨哥跟你一起负责安装吧。”思念合上平板，“下午广告公司送成品过来，你们俩盯一下位置。”
孙悦悦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太好了！”她转身要走，又被思念叫住。
“安装的时候注意别挡住急救通道标识。”思念特意补充，“还有，让设计公司把宠物相亲活动和流浪猫领养计划的说明再加一行小字。”
VIP方案新增的线下相亲模式是她临时拍板的主意。宠物主人可以凭积分兑换相亲场次，带着宠物参加主题派对，既能促进消费又能做公益，每场活动抽出百分之十收入捐赠他们合作的流浪动物救助基地。这个点子昨天跟晨哥念叨时，被评价为“商业与爱心的完美结合”。
下午两点，宣传板刚抬进诊所里，思念就听见孙悦悦的娇笑声。她从一旁探出头，正看见孙悦悦踮着脚给晨哥递矿泉水，瓶盖都拧好了，晨哥却侧身避开，手里的冲击钻还在嗡嗡作响。
“晨哥你累不累啊？我给你擦擦汗吧。”悦悦的声音甜得发腻。
晨哥把冲击钻往地上一放，额角确实沁着汗：“不用，你去把工具包拿过来。”
“哦。”悦悦撇撇嘴，转身时正好对上她的目光，脸“腾”地瞬间红了，捏着辫子快步走向二楼仓库。
思念刚缩简陋的办公室，就听见晨哥在外面嘴里骂骂咧咧什么，但没听真确，晨哥抱着个工具箱，把箱子往地上一扔，重重叹了口气：“林大老板，求你换个人吧，再这么下去我要神经衰弱了。”
阁楼太阳伞后面堆着闲置的猫爬架和旧海报，角落里放着张折叠床。林思念推开门，往旁边挪了挪，给晨哥腾出位置：“怎么了？悦悦做事挺利索的。”
“利索是利索”晨哥抓了抓头发，“但她老盯着我看，电钻差点打歪位置。”他从口袋里掏出包薄荷糖，倒出两颗塞进嘴里，“我跟她说过好几次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她非说我骗她。”
“是一姐吗？”思念忍不住发问。
其他大家都觉得孙悦悦与晨哥十分般配，但他一直都对小女孩没感觉，想起一姐之前的怪异举动，她倒是想让这两人成，但如果不成……也害怕猜对了窗户纸捅破了，她这个宠物诊所三人组就此散了，所以她只好以开玩笑的方式问着。
晨哥立马赠送一个白眼，“一姐这样的人物你确定她是来人间谈恋爱的？”
她忍不住笑了，想想也是，“那换于佳吧，她做事细心。”
“谢谢林姐！”晨哥如蒙大赦，抓起工具箱就往楼下走，到楼梯口又停住，“对了，相亲活动的报名表，要不要我提前印点？”
“不用，让广告公司一起做。”思念看着他匆匆下楼的背影，忽然想起丁姐早上说的话，孙悦悦上个月刚拒绝家里的相亲，非晨哥不嫁。
哎，果然年轻就是好啊，只在乎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