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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中毒

作者:涸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梅子酒,特意让人从淮州快马加鞭运来的,沿途累死了我好几匹快马呢。怎么样,是那个味儿吗?”


    柳三将暖炉朝裴汜那头挪了挪,小心翼翼打量着对方的脸色。


    “嗯。”


    “‘嗯’算什么呀!知道你惦记淮州,羌王一日不会邺都,你就一日出不去。为了让你喝上一口新鲜的,我连冰匣都可着你用了,好歹给个反馈嘛?”


    “这天气,不用冰匣也坏不了。”


    裴汜头也没抬,拿筷子头拨弄着盘里的葱花鱼,脸色比菜色还清淡,教人瞧不出喜怒。嘴角破了的地方也没打理,隐隐渗着血丝。他唇色本就艳,活像是蹭了哪家姑娘的口脂,招摇得很。


    “……没眼力见的,瞧不见裴公子想吃鱼吗?还不快把鱼骨剔了?”


    柳三吃不准他的意思,碰了个软钉子也没敢发作,只得转头呵斥边上的小厮,连连使眼色。


    “是。”


    鱼炖得软烂,改刀后翻出开花鱼肚,肉质细腻,晶莹滑弹。热油浇过的小葱洒在上头,青翠欲滴,鲜香扑鼻。


    小厮用银勺自脊骨处将肉分开,使了巧劲轻轻一抬,便将鱼骨整段取出,又用熬得乳白的汤汁均匀淋满,才低眉垂手,恭敬道,“公子请用。”


    裴汜没动鱼腹,捡了段劈好的鱼尾放在嘴里慢慢嚼着,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那小厮。


    “不错。”


    “我就说你肯定喜欢!”见他终于蹦出个好词,柳三总算松了口气,面露得色。“这可是上好的鲥鱼!为了保证口感,我专门在城郊寻了处宅子,用淡水养的。从现杀到上桌,不超过半个时辰……”


    “我说你的人,不错。”


    裴汜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他就是殿上给秋宝传信的人吧?无极殿里当值的人居然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宫,摘星阁本事不小。”


    柳三的眉飞色舞一滞,与裴汜对峙片刻,才慢慢坐回原处,似笑非笑地嗤了一声。


    “吃饭的时候说正事,阿汜,你好没品味。”


    他毫不客气地径直夹了鱼肚上最肥美的一块,颇为享受地眯起眼。


    “你都把人送到我眼前了,我要是认不出,岂不是辜负你一番美意?”


    “送上门的多了,也没见你各个都喜欢。”柳三睨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去伺候洗漱沐浴的人回来说,雇主醒了有段时间了,被褥上还有茶渍,摸着都冷透了。”


    “总不能是雇主自己太渴,茶盏没端稳洒的吧?”


    “坤泽汛期本就容易脱水。”裴汜面不改色,“也不是没可能。”


    “你还知道容易脱水?!”


    柳三终于不装了,筷子一扔指着裴汜,“他虽然不是汛期,但从未经历过真正的结合。再加上先前压抑多年,一朝催发,只会势头更猛。”


    “你呢!从你进屋到出来,从日暮到晨晓,太阳都睡一轮了你才舍得出来!藏在暗处的东西没少用,摆在明面的水是没给人喝一口!”


    “哦,也不能说一口都没有。”柳三咬牙切齿的,“临走了,用桌上那杯冷茶把人泼醒了。要不是他腿瘸着,你是不是还要等他自己去摇铃喊人?”


    “我没用你东西。”裴汜打断他。


    “什么?!”


    柳三被他答非所问气得猛地拔高了声调。裴汜摁着耳根,心情平和地重复了一遍,“你准备的那些玩意儿,我一个都没用。”


    他拎起酒壶灌了一口,扯了下唇角,要笑不笑的,“跟你的人说,地上那串佛珠,最好找人洗干净了收好。”


    “那可是连城叔给圣上求的安神助眠的东西。”


    “开过光的。”


    “这东西要是没了,睡不着觉的人可就多了。”


    柳三被他话里的意思震住了,下意识转头看向小厮求证。却见对方死死盯着裴汜,满眼义愤,这才确信,顷刻间明白过来裴汜在意的点,迟疑道。


    “如果是他来的时候就带着的,那……”


    “他发作的时候,章天和连城叔都进去过。”裴汜晃着杯中清酒,“你信他们一无所知,还是信我是始皇?”


    “……即便如此,也应该不是那种关系。但凡身边有可靠之人,他也不至于来求摘星阁。”柳三摇头,“我虽不能告诉你他要求此事的目的,但定是有苦衷的。”


    “他向来是有苦衷的。”


    他挑眉瞧着那名完全没有任何回避之意的小厮,“他借我的手除了哑奴,身边总得有个新的知冷知热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有何长处,能被他选中?”


    “还是说,你们之间有旧。”裴汜猛地凑近,细细打量着那张强忍怒意的脸,总觉得在哪儿见过,目光森然骇人,“莫非,是你活儿比哑奴好?”


    “裴公子口下积德!”


    那小厮终于忍无可忍,“小的是摘星阁的人,能力身份恕不能相告。若有幸可在帝师身边侍候,当求帝师赐命,与公子无关!”


    “也不怕公子笑话,小人也是坤泽,自不会肖想旁的事,与裴公子这种天乾比不得。”


    “倒是个忠心的。”


    裴汜收了气势靠回软榻,“坤泽之间又不是没有那些事,你也不必说得如此义正词严。”


    “他今日得了意趣,保不准平日还有更多用得上你的地方。”


    小厮还要再辩,柳三赶忙打住话头,挥手道,“既将你送给帝师,那你以后就是帝师的人,事事听他安排便可。算着时间,这会儿也该梳洗差不多了,你去那头伺候吧。日后摘星阁这里,便销了你的牌子。”


    “……是。”


    房门轻阖,屋内一时无话。天气渐冷,鱼的热气很快散了,柳三也没了动筷的兴致,只将酒温了,与裴汜对添,半晌才冷不丁道。


    “你不会……还喜欢他吧?”


    “咳!”


    果子酒一下子流错了道,裴汜呛得惊天动地,差点儿连没吃几口的饭都要吐出去。柳三哪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赶忙给人顺着气,啧啧称奇。


    “既然喜欢,也不对人好一点儿?怎么说第一次都算是给你的,高低也得拿出点儿体贴,才能有竞争力嘛……”


    “什么叫给我的?”裴汜刚倒过一口气,险些又要被他气死,“他找的是我吗?他找的是摘星阁!若今日不是我又如何呢?!”


    “咦,”柳三这下是真惊讶了,掰过裴汜的脸不容他闪躲,“你真的还喜欢他啊!”


    裴汜这才反应过来。他本想一把拍开柳三,却在迎上对方难得收敛了嬉笑的眼神里渐渐放下了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


    “就……我喜欢他。”


    “你不是一直喜欢吗?”柳三撇撇嘴,“从换他当你和姬芜的先生没几天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了。但那会儿他风头正盛,都说你是仰慕少年英才。”


    “嗯,我怎么就不能是呢?”裴汜定定瞧着他,嘴硬道,“仰慕自己的先生,人之常情罢了。”


    “仰慕和爱慕,别人分不清,我还看不出来?”


    见他不信,柳三戳着他眉心,言辞凿凿,“你十六岁那年冬天,邺都大雪,轮椅行走不便,卡在了进宫前的车马道。宫里派了软轿去接,但没有轮椅,也不能就这么抬着他进去,就在殿门口犯了难。”


    “轮椅其实就在后面不远处跟着,多等一会儿的事。是你,背着他进了殿。”


    “‘先生乃帝师,不应惹风雪’。”


    “满朝文武都里头舒舒服服烤着地暖,烘着衣服,正儿八经的皇太女快睡一茬了。无极殿外长阶一百八十八级,你这句‘帝师’,也不知道是解释给谁听。”


    “翻年开春,说要平南疆之乱,你第一个跳出来。旁人都说是裴家小公子不想再当邺都最大的花架子,要给自己争口气。我看则不然。”


    柳三指尖向下滑动,点着他心口,轻声细语,“有的人挣军功是假,生怕自己分化时在邺都,把持不住,彻底露馅,这才是真。”


    “你那点儿心思,真要说起来,也就只有你自己觉得藏得好,加上姬芜那个小傻妞看不出来罢了。其他人瞧着,都跟大白话似的。”


    “他也知道?”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泛了红。话一问出口,自己先垂了眼笑起来。


    “知道就知道罢。”


    “反正,以后也不喜欢了。”


    为避免惹人怀疑,裴汜特意避开了楚榕,没有立刻从摘星阁离开。他站在暖阁窗边的阴影处,远远望着那名灰衣小厮将楚榕从轮椅上抱起,小心翼翼将人放入软轿。


    但纵使他动作再轻,楚榕的脊背依然明显僵了一瞬,被衣袍勾勒的曲线绷得浑圆,清清楚楚映在桃花深潭之中。


    果然,还是不习惯的。


    坤泽初次结合容易出现返潮,且返潮时间不定。虽不至于失控到昨日那个地步,但依旧令人蚀骨作痒。前世曾有人利用这点,拿低浓度的鸢尾花反复勾人成瘾,制品廉价,但尝过甜头的人又有几个能吃从前的苦,因而在底层人中反而流传更多,祸害更深。


    裴汜深知其害。故而在楚榕未醒时,扯了自己脖子上的吊坠,扯断绳子,将之填入了甬道深处,封住了未流出的晶圆。


    那是他出征南疆,楚榕赠予他的。鹅卵大的鸡血石,冬暖夏凉,被他贴身收着,养得极好。


    这样即使未形成标记,一旦发作,楚榕也能多坚持一阵子。


    如果不出意外,只要他想,应当能坚持到他再来摘星阁“下单”。


    即将启程之际,一截儿瓷白的手指探出,小厮立刻附耳过去,而后点头转身。片刻后,裴汜身后的房门被敲响,小厮的声音响起。


    “我家主子有言,屋内留有偃甲鸟雀一副,望公子妥善收好。如日后有约,则以鸟雀振翅为信。三刻之内,望公子赶至,切勿失约。”


    “若有长期不在邺都的计划,请提前告知,方便我们早做安排。”


    好一个“早做安排”。


    裴汜眼底暗光涌动,潭水渐渐结了霜,话里含着一丝极冷的笑意。


    “知道了。”


    “只要单费及时结清就行。跟你家主子说,有什么需求,尽管提。钱给够,业务能力都可以提升。”


    “合作愉快。”


    直到那顶毫不起眼的青篷小轿行远了,病热产生的酸痛和困倦才一股脑涌上来。秋宝给他备的药煎了又热,热了又煎,总算寻着空摁着他喝了,在暖阁内倒头就睡。直到日上三竿,才被破门而入的姬芜晃醒。


    这几天折腾得厉害,连带着风寒都变得顽固。裴汜睁眼时只觉得头痛欲裂,颅骨缝里都在喷火,脸色差得能弑君。


    “天塌了还是国丧了?非要现在找我?”


    “我看你是真烧糊涂了,净说鬼话!”姬芜语气焦急,指挥着跟进来的莫秋宝伺候他穿衣,“卢照高烧不退,今天早上刚让章太医瞧了,说是中毒!另一个到现在还没好的就是你!”


    “起来,马上跟我去太医署!”


    友情提示:本文正文部分不会有生子内容哦,番外中是否会有目前待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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