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青芽告诉王红霞关真真已经答应来家里吃饭,王红霞几乎每天都要问三遍到底哪天来。听的青芽的耳朵都长茧子了,所以当这日关真真来三味药堂找她的时候,就跟他定了日期。
青芽在后院煎药,关真真就帮她看火,手里的蒲扇煽的起劲,看青芽一个人在不大的空间里转来转去不停忙活。
“青芽,你不是说要把三味药堂换个大铺面吗?什么时候啊?”
青芽正伸手探近药材里,试一下湿度,又拿起来闻了闻,才回答他:“师父说不着急,再等等,让我再精进一下医术。”
“嗯,也对,我听何大夫说你很有天赋,”他说完又得意了一下,“他还说我也有点天赋。”
“什么天赋?医术吗?”
关真真点头。
青芽干脆放下了手里的活,来到他跟前,问:“关真真,我一直有个疑问。”
关真真也放下蒲扇,打算认真对待,“你问。”
“你读书很好对不对?”
“还行,但古语有云文无第一,所以很多时候无纯粹的好与不好。”
他这样说让青芽觉得他境界很高,不是恃才傲物的那种。
“为何突然问这个?”
青芽说:“因为你记性特别好,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了,你也在读书,那没听你说参加今年的科考。”
“我没考啊,”关真真说出的口吻貌似这件事他不是很在乎。
“为什么不考?你们读书人不都是争取金榜题名,入朝为官吗?”
算了时辰,左边第一个药罐的药好了,关真真取来药碗,将药罐里的药倒出来,他才说:“三年后那一科再考吧,我现在还想轻松过几年,若以后高中走上仕途,估计就没现在这样的日子了,我父亲和大哥就是。”
“你爹娘竟然同意,要是我爹和王红霞,巴不得青云早日考出来,他们好跟着享福。”
说话间,青芽已经又在火炉上放了新的药罐,关真真也自觉的拿起蒲扇继续煽。
“如果我是长子,爹娘估计就会催促我了,我家里大哥辛苦,早早就背负起家族使命,至于我嘛,也没放弃自己,也有好好的在读书,他们疼爱我也就由着我了。”
至此,青芽也觉得他不能拿自己家里跟关真真比,身为平民回头也无后盾。
前堂何大夫在叫青芽,只剩关真真尽责的在火炉前看着火。他口渴,看见一旁的桌子上,放着茶具,茶壶边上,白瓷杯子里装满琥珀色的液体,他拿起就喝,咕咚两口喝了干净,才发现味道不对,没有茶叶的味道,却是又苦又涩。
莫非是药?
他想着待会等青芽忙好了问问她是治什么的药。
可饮下片刻后,他就觉得喉咙肿胀,胸口处有灼热感。这种不适感越来越重,他心知不好,抬脚往前堂去,大声喊“青芽。”
然而他嘴巴张得老大,却没发出声音,只有微弱的呜呜声,他赶紧迈开双腿冲进前堂。
关真真的动静惊动了看诊的何大夫和青芽,见他右手捂住自己的脖子,面露痛苦,两人吓坏了,忙上前搀扶他,问他怎么了。
关真真一个劲的张嘴巴,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何大夫跟青芽立刻明白了他这是失语了。
让他坐下,何大夫仔细检查了他的喉咙,:“你这是误食了什么。”
“哎呀,”青芽叫了一声,何大夫跟关真真都看向她。
“你是不是喝了桌上杯子里的东西?”
关真真疯狂点头。
青芽见状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性命之忧。要知道很多药材本身是有毒性,需配合多种药材一起熬制发挥治病救人的功效,
“你并无性命之忧,而且也只是短暂失语,不要着急,先忍忍,我去给你煎药。”说完,在柜上快速抓了方子去后院煎药。
何大夫安抚他:“青芽能解决,她自己熬的因,也能熬出结的果。”
后院,青芽先给他喂了甘草汁,缓解一下,果然关真真觉得症状缓和了一点,很快药熬好了,青芽给他吹吹凉,让他喝下。
药效很快,半个时辰左右,关真真便能发出声音,虽然还有点哑。
“我以为那是茶就喝了。”
青芽一脸愧疚,“抱歉,我熬好的时候,顺手就倒杯子里了,想着凉了以后自己喝的。”
听到她要自己喝,关真真双眸都要瞪出来了:“青芽,你不想活了?”
见他误会,青芽赶紧澄清:“不是跟你说了,这药不致命吗?我要是不想活了,直接吃耗子药岂不更省事,何必那么麻烦。”
关真真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但他的眉毛、眼睛、嘴唇,包括眼睫毛都充满着疑问。“你说这是药?是毒药还是解药?我看这分明是毒药吧,我喝完都变哑巴了,而且你干嘛要喝毒药?”
一大串的问句直接秃噜出来,语速都比之前快。
“当然是解药。”
显然关真真不信,还是一脸疑问的看着她。
青芽解释说:“不然我蠢啊,给自己毒哑。是我根据一本医术研制的药方。”
关真真很好奇,一个能将人毒哑的药方能治什么病,“这药是治什么的?”
镇子上有位大爷大家都叫他老王头,患病无药可医,又无儿无女,只有一条大黑狗相伴,甚是可怜。
青芽存心逗一下关真真,强调:“这条大黑狗,你熟,叫大喜。”
“原来是它,”提到大喜,关真真就想到自己的屁股,“怪不得它在外面为非作歹的时候,无人管束它。”
何大夫经常会送几副药给他,但只能缓解,青芽随何大夫一起给他看过诊,都说老王头无药可医了,自己也没多少日子了,所以他也就任由一个黄毛丫头给她号脉,问诊。
老王头的喉咙只能发出微弱断续的声音,心口处的脉动也只能靠着孱弱的身体勉强维系。青芽问诊完以后,回来后就泡在她到处淘来的医书里,决定以毒攻毒试一试,但老王头身体太过虚弱,她只能降低毒药性,所以关真真很快便能恢复说话。
“所以你想自己先试药?”
“嗯”,青芽很自信的说:“我配的药,掌握着分寸呢,我就是想知道药性效果。”
“那你赶紧问我!”关真真挺直了腰背,正襟危坐,像私塾里等待老师考核的学生。
不得不说关真真是个好人,青芽想换个人可能要怪她了,或者直接找她讨要赔偿了,关真真却还上赶着帮她。
“对了,需要纸笔吗,稍等,我帮你取来。”
未等青芽反应,他已经跑去前堂。
青芽新给关真真泡了一壶茶,给他倒了一杯,特意强调:“这杯真的是茶水。”
也怪她自己无礼,关真真来了半天,帮着一顿忙活,她连水都没给人家喝一口,真说不过去。不然也不会让他遭了这一份无妄之灾。
关真真开起了玩笑:“没事,就算是毒药只要你给我治就行。”
于是,接下来,两人一问一答,把关真真从喝下药开始,身体的各种反应都问了个清楚,青芽在纸上写写停停,落笔时,眉头还微微皱着。
“是药方还不行吗?”
“嗯,不是很理想,让我再想想,得尽快了,老王头的身体撑不住多久了。”
从何大夫给老王头看过诊以后,镇子上就有人跟他说,老王头就算没病也没几个年头活着了,还没钱给他诊金,还费那个劲干嘛。
何大夫只是说都是街坊邻居的,不计较这些。
青芽觉得她师父才是真正的医者,济世为怀。所以她一头栽进医书里,走他师父的路,现在关真真也不会问她为一个将死之人,还是个穷困潦倒的人值得吗?她就知道关真真也是跟她和她师父站一起的人。
“你喜欢吃什么?”
关真真现在又不饿,不知道为何此刻青芽会有此一问,“那可多了,现在还没到饭点,你饿了?”
“不是,你要来我家里吃饭吗,如果你要求的不是山珍海味,我等平民能吃的起的,我可以给你做。”
原本青芽想旁观一下想巴结讨好关真真的王红霞是如何准备的。
“我不挑,只要你做的,我都荣幸之至。”
当来找青芽的宋千盏走进后院门口时,映入眼帘的就是关真真和青芽一边忙活着,一边有说有笑的讨论着青芽的菜谱。
他不自觉的停在原地,看风吹过去,吹动两人的头发和衣角,看两人脸上热情洋溢的笑,像看一幅风景优美的画,只可惜他不是画里的一片风景。
“千盏,你来了。”
青芽先看到了他,声音打断了宋千盏的胡思乱想。
千盏心想,你到底在瞎想着什么。
他走过去,说:“关兄也在。”
关真真跟他打了招呼,起身拿起桌上方才青芽泡的一壶茶,给他倒了一杯,“来的正好,青芽刚泡好,温度正合适。”
宋千盏接下那杯茶,未及饮下已经闻到茶的香气,关真真随手倒的一杯茶,却让他觉得他才是客人,才是面前两人之外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