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后,两人走出餐厅,岑桉正和陆淮洲说话,没留意身前的小身影,脚步一重,竟撞上了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踉跄两步,哇哇大哭。
“对不起。”岑桉慌忙蹲下身子,扶住小女孩,语气满是歉意,“姐姐没看见你,是不是撞疼哪里了?”
她把小女孩上上下下都扫了一圈,好像也没受伤。
可小女孩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嘴里还咿咿呜呜的,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岑桉犯了难,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陆淮洲,眼神带着点求助:“怎么办啊?”
陆淮洲上前半步,问小女孩:“你妈妈呢?”
小女孩抽噎着,终于挤出一句清晰的话:“妈妈……妈妈不见了。”
原来是和妈妈走丢了。
“不哭不哭,”岑桉赶紧顺了顺小女孩的后背,柔声哄道,“那姐姐帮你找妈妈好不好?”
“好。”小女孩点了点头,缓了缓气。
谁知她话音刚落,陆淮洲就在一旁慢悠悠补了句:“你这么爱哭,难怪你妈妈不要你。”
“哇——妈妈!”小女孩的哭声瞬间拔高,眼泪掉得更凶了。
岑桉太阳穴突突跳,壮着胆子回头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不说话?”
她低声哄着小女孩,余光瞥见街对面有个老爷爷扛着糖葫芦杆,红亮亮的糖衣晃得人眼馋,眸光一亮,对陆淮洲说:“你帮我看会儿孩子。”
街对面,陆淮洲站在原地,手插在兜里低着头和小女孩四目相对。也不知是他表情太冷淡,还是他的皮囊太蛊惑人了。
刚才还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女孩,竟慢慢收了哭声,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不知是怕还是懵。
没一会儿,岑桉举着糖葫芦跑回来,蹲下身递给她:“你看,酸酸甜甜的糖葫芦,要不要尝尝?”
小女孩盯着糖葫芦看了两秒,伸手接了过去,小口咬了一块,眼泪竟真的止住了。
陆淮洲挑眉,语气带着点意外:“没想到你还挺会哄小孩。”
岑桉看了眼小女孩手中的糖葫芦,只笑了笑。
她哪里会哄小孩了。
等小女孩情绪彻底稳下来,岑桉才温声问她:“小朋友,你跟妈妈是在哪里走散的呀?妈妈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还记得妈妈的电话号码吗?”
陆淮洲在旁边嗤笑一声,又开始说风凉话:“她要是记得号码,会没出息地在这大哭?”
“……”真想拿根针把他的嘴缝上。
没等岑桉反驳,陆淮洲忽然蹲下身,故意逗小女孩:“小朋友,我看这个姐姐挺喜欢你的,不如你跟她回去,让她当你妈妈好不好?”
小女孩眨了眨还带着水汽的眼睛,先看了看岑桉,又转头看向陆淮洲,误以为两人是一对,然后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脆生生说:“我不想要你当我爸爸。”
意思是,她做我妈妈可以,但你做我爸爸不行。
“……?”陆淮洲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噗嗤——”岑桉再也忍不住,笑声从喉咙里冒出来,连肩膀都跟着轻轻晃了晃。
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陆淮洲被呛了一句,不说话了,在一旁静静地玩手机。
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吃瘪。
好在小女孩的妈妈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失而复得的母亲紧紧的抱着小孩,一脸感激的看着两人:“谢谢,谢谢你们。”
“没事的,举手之劳。”
眼看着车子马上要到医科大学门口,岑桉忽然开口道:“在前面路口停就行。”
“不是还有一段路才到?”陆淮洲问。
“这个点学校还没熄灯,四处都有学生,会被看见。”
上次陆淮洲送她回学校,被余诗诗看到了,追着她问了好久是不是谈恋爱了。
她不想引起这种误会。
“被看见怎么了?”他调侃了一句,“怕你男朋友误会?”
“我没有男朋友!”她下意识解释了这么一句:“我是怕同学误会我们的关系。”
“哦——”男人拖长了尾音,这话他算是听明白了。
他眼底漾开一丝玩味的笑意,带着点说不清的蛊惑:“原来我们是那种‘会被误会’的关系?”
岑桉心头一跳,被他这话绕得瞬间卡了壳。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耳根腾地爬上一层绯色:“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有些窘迫,将那把伞还给了他,再不还,真有些说不过去了:“伞还给你,我先走了。”
见她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连外面的毛毛细雨都不顾,陆淮洲觉得好玩极了,怎么看都像是只落荒而逃的小猫儿。
他伸手拉住她,岑桉微凉的手腕覆上一层温热,她转头。
陆淮洲将伞又递给了她,语气像哄小孩似的:“这还下着雨呢,我不送你过去,让伞护着你回去,这总行了?”
岑桉心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微痒。她温吞的伸手接过伞,对他抿唇一笑:“谢谢。”
陆淮洲对上她那双漂亮的双眸,也笑了那么一下。
-
周末,岑桉依旧去给李沐言做家教。
他在做题,岑桉就在一旁看《Hurst''s the Heart》,这是六月份刚出版的一本英文医学书,是心脏病学领域的权威著作。
李沐言做完习题后,岑桉拿起红笔逐题批改。初中英语本就不难,经历快两个月的恶补,他的进步的很快。
一百分的卷子能保证每次在八十分以上。
李沐言的妈妈对此已经很满意了。
完成了学习任务,岑桉允准他稍稍休息一会。
李沐言瞥见她手边的医学教材,好奇地仰起头:“姐姐,你是学医的吗?”
“对呀。”
“我以后也想学医。”少年的眼睛里亮亮的:“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心外科医生。”
岑桉挑眉,这不巧了。
她追问:“为什么想做心外科医生?”
“因为我奶奶一直心脏不好。”他眸光暗了暗:“我从小是跟奶奶长大的,我想让她能够多陪陪我。”
“原来是这样。”岑桉揉了揉他的头发,鼓励他,“姐姐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
“那姐姐学医是为了什么呢?”
“我?”岑桉认真思索了一会,“和你差不多吧。”
从李沐言家出来时,岑桉接到了陆淮洲的电话。
“晚上有私人安排吗?”男人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惯有的沉稳。
“没有。”
“那来加个班。”
“哈?”
岑桉站在路口等了没多久,陆淮洲的车就到了。
开车的是张叔,她拉开后座车门,看到里面的场景时,愣住了。
后排除了陆淮洲外,多了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约莫四五岁,粉雕玉琢的,正抱着个毛绒兔子看她。
不是加班吗?怎么还多了个小孩?
“哇!好漂亮的姐姐。”小女孩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脆生生的声音撞进车厢。
岑桉被这直白的夸赞说得有些害羞,弯着唇角笑了一下。
她坐进后排,目光忍不住往小女孩身上瞟。
这小女孩和陆淮洲是什么关系?
“漂亮吗?”陆淮洲开口接小女孩的话,看了眼岑桉,对她说,“这姐姐是医生,秦蓓蓓,你要是不听话,她就给你打针。”
一听到“打针”,蓓蓓立刻皱起小眉头,怯生生地看了眼岑桉。眼前的姐姐笑得那么温柔,怎么看都不像会扎人的“恐怖医生”。
她撅着嘴哼了一声,显然没信:“我才不信呢!你肯定又骗我!”
“爱信不信。”
听着两人拌嘴,岑桉目光好奇地黏在了小女孩的脸上。
她越看,越发现小女孩眉眼间的清冷劲儿,竟和陆淮洲有几分像。
她心下一惊,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这是陆淮洲的女儿。
他……结婚了?
不对,上次在病房,陆奶奶明明说他还没结婚,也还没孩子。
可陆淮洲说要造个足球队。
这话虽然像是开玩笑,可他要是想造,说不定还真能实现。
这小女孩还不姓陆。
该不会是他的私生女吧?
千奇百怪的想法闯入了岑桉的脑海里。
正不知所措着,蓓蓓突然往陆淮洲身边凑了凑,软乎乎地晃他的胳膊:“舅舅,我们要去吃好吃的吗?”
舅舅?
岑桉睁大了眼睛,睫毛颤了颤,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应该是陆淮洲姐姐家的孩子。
所以他这是帮姐姐照顾小孩?
岑桉想到了上次在餐厅门口遇到的那个小女孩,陆淮洲三两句话就能把人气哭,他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是会带小孩的人。
陆淮洲看着一会满眼复杂,一会瞪大眼睛的人儿,笑出了声:“怎么,以为这是我的小孩?”
岑桉脸一红,忙不迭地摇头,可那飘忽的眼神,明晃晃的写着: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陆淮洲也不戳破,甚至没避开一旁的外甥女,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得像尊没骨头的玉,语气淡淡的:“我对养小孩没兴趣,太吵。”
“那你对养什么有兴趣?”岑桉好奇追问。
陆淮洲侧过头,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尾音勾着点笑,慢悠悠道:“养小猫。”
“咦——”秦蓓蓓立刻皱着小鼻子,一脸鄙夷地反驳,“舅舅你不是最讨厌小动物了吗?上次我想把我的小仓鼠带来,你都不让!”
男人斜睨了她一眼:“你那老鼠哪有我的小猫可爱。”
“那不是老鼠!是仓鼠!是软乎乎的小仓鼠!”小丫头气得脸颊鼓鼓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陆淮洲半点没哄的意思,干脆转过头,懒得搭理她的小脾气。
小家伙也不示弱,立刻梗着脖子转过去,用后脑勺对着他,一人一孩闹起了别扭,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岑桉看着这孩子气的一幕,眨了眨眼,目光扫过窗外陌生的街景,故意找了个话题缓和气氛:“不是说要加班吗?这路线,好像不是去公司的方向啊。”
“你不是挺会哄小孩的?”陆淮洲垂着眸,把玩着手机,头都没抬,“今天的加班任务,把她哄住了就行。”
岑桉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乖乖应了声:“哦哦。”
车子一路往东城区行驶,三人先是去了中国美术馆。
岑桉牵着蓓蓓,陆淮洲跟在身后,时不时低头玩着手机,好像是在发信息。
说是哄小孩,但其实蓓蓓很乖,不哭不闹,根本不需要哄。
蓓蓓看着墙上的一副素描画,一脸傲娇的对岑桉说:“我舅舅也会画画,画的可好看了。”
岑桉诧异的看向陆淮洲:“你还会画画?”
男人将手机揣进兜里:“会一点。”
“他会画画,会唱歌,会弹琴,可厉害了呢。”蓓蓓掰着手指数着,一张小脸上满是傲娇的神情,仿佛这些是她会的一样。
原来陆淮洲会这么多东西。
她想起了方亦安对他的评价。
他哪里纨绔了?明明多才多艺,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
“是挺厉害的。”可我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