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夫子的药,一点也等不得,山上还有她的背篓呢!
她只是去山上拿背篓,才不是为了夫子的药着急,她才不是喜欢夫子,她是……她是……
她对夫子只是有愧疚的感激罢了,一定不是喜欢他!
沉壳草最多的地方就是她昨夜逃回来的山上。
一想到又要上山,她想起那夜那张盖在她身上的人皮,还有她的背篓里有采集好的腥月草,顿时犯了难。
虽然背篓丢了可惜,但是她的小命明显更重要,贪财丢命的事她还是分得清大小王的。
她打定主意,从东边的山脊采摘沉壳草,行至山间,她在山林里暂时歇脚,抬袖擦去因日头渐烈额头溢出的汗,然后拿起腰间悬挂的竹筒喝水。
空气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此时山巅笼罩的薄雾已经散去,耳边偶尔有几声鸟鸣,以及阵阵松涛声。
她哼着欢快小曲在石缝草丛间寻药,不多时怀里已经装满她需要的草药,不知不觉已经行至溪水边,竹筒里的水已经快要见底,她带着竹筒将水蓄满。
她注意到不远处的洞穴边,有块翻飞的布料正发着黯淡的光芒,在日光下闪闪发光,她忍了忍看了又看,布料旁有一件她格外熟悉的东西。
装满腥月草的背篓!!!
她双眼放光,又看了看周围,不自觉咽下口水,应该不会遇见变态吧!
她走了过去,自然看见躺在地上的人,是那天用剑杀掉邪恶修士的大好人。
他怎会在此?
她估摸着,修仙者之间的差距估计也和人与人之间那样阶级分明,初见时阿秀觉得他很厉害,原来他竟是个菜的被别人打成这样。
“仙长?”
没有反应。
她皱着眉又大声喊了句,“仙长!!!”
不远处的鸟儿瞬间飞出山林,她的声音在山里回荡也没能叫醒对方,他不会死了吧!
她探了一下鼻息,又伏上去听见他微弱的心跳,还好还好是活的。
流水淙淙,她坐在溪边犯了难,嬷嬷她不喜修道之人,虽然仙长是个好人,但是他会破坏和谐的邻里关系。
浑身上下她实在是看不出是哪受伤。
想着想着目光又落到仙长身上,他的衣服依旧闪着微弱的光,不似初见他时流光溢彩。
她的手握拳后又松开,看了看四周,做贼似的情不自禁摸上仙人的衣摆,手感很软很滑,穿上身上应该很凉快吧!
他的衣服处于半湿状态,应该是落水后被太阳一照成了现在的状态。
阿秀好喜欢他的衣服,还喜欢他头发上发着光的玉冠,因为这些值很多灵石。
“咚。”
一旁装满腥月草的背篓毫无征兆地倒下,她只好放下手里的袖子走过去将刚采的草药放进去压实后背起,然后走到仙长身边用竹筒给他喂了一点水,口中咽不下的水,顺着他的下颔线滑落至衣物中。
她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突然后腰处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有些痒,她抬起背篓看了一眼,没发现异常,兴许是被草药刺到了。
在背篓里窝囊的小皮在无能狂怒:【家里只能有一个畜生,那就是我,你不能捡他回去!】
这些话,当然阿秀是听不见的,她说:“我很感激仙长的救命之恩,只是世界上的恩情,不是简单的你救我,我救你。”
“冤冤相救何时了?”
阿秀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话。
捡人是技术活。
古有李x鄞,今有傅x行。
她晃了晃脑袋,将突如其来的话摇出去。
“你是修道之人,我是平凡村女,捡你回去平白生出是非,更何况我又能给你什么呢!”
“我并非与你结缘之人,你会遇到愿意救你的人。”
“我阿秀可不是像夫子那样的大好人,愿意不介意男女之别,愿意当不计得失的拯救者,我贪财好色、胆小怕事,只愿在山野平凡度过一生。”
“仙长,我们就此别过。”
话虽如此,阿秀还是起了恻隐之心,扛起仙长把他放在最明显的位置,并不碰他身上的财物,他长得很好看,一定会有人把他捡去的。
“是还不够惨吗?”
“她完全对你没兴趣啊!我下手再重一些,**凡胎的你会死吧,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剑光落下,血浸透一身华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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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背着草药下山,来到夫子教学的学堂附近。
明明夫子就在学堂里教那些年纪尚轻的小童,迫切想见他的心却在要见面时产生了胆怯,她找到了借口只敢躲在学堂外的大栾树下,闷闷不乐踢地上的小石子。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昫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
“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死也。”
伴着琅琅的读书声,阿秀在树下啃着野果,味道十分酸涩,夫子为什么还不出来见她呢?
一声钟响后,学堂里的喧哗声骤然变大,她垂着的头突然抬起,目光所落之处,夫子正从门内走出。
“夫子。”
她飞鸟一般地扑了过去,一道篱笆筑成的围墙隔住他们,夫子在内,而她在外。
夫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先是看见他干净的鞋,整洁的衣衫一丝不苟地掩住身体,再往上便是夫子的脸。
她赶紧低下头,只顾着看怀里的沉壳草,“我听嬷嬷说,夫子常喝的药里缺了一味药,特地给夫子送过来。”
“你不必事事为我这般劳心劳力。”
她急了,“夫子不是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更何况先生对我是救命的恩情。”
夫子叹息一声,“罢了,你将草药给我吧!”
她提着绳结将药草递给先生,先生的手白皙而修长却没有接过她拎着的绳结,而是不嫌脏地托着药草的尾部。
她垂下眼帘,夫子,他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讨厌她的触碰。
“夫子你当时为何要救我呢?”阿秀藏了一点怨怼,如果不是他,她不会这么患得患失,都怪他···怪他····
怪他什么呢?
夫子勾唇笑了笑,“没有什么为什么,只是看见了便那么做了。”
阿秀听到答案更失落了,他真是菩萨心肠,为什么在那件事那么严厉,甚至用教尺打了她的手掌心。
“秀秀,你该回去了。”
她恋恋不舍地看夫子一眼,又看见那些攀在窗沿的稚童投来天真好奇的目光,就像被烫到一般低下头想赶紧离开这里。
“等等。”
是夫子的声音。
阿秀赶紧回身,又偷偷摸摸地瞄了夫子一眼,他面上没有表情,“夫子何事?”
“你过来。”
阿秀听话地走过去。
是古板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转过去。”
她听话地转身,夫子又补了一句,“不要回头。”
如果是别人她一定会警惕心拉满,可面对夫子她只有信任。
夫子好像做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做,似乎只是往她的背篓上拍了拍。
她没忍住好奇,“夫子,你在做什么?”
“你的背篓上有点脏,我帮你拍干净了。”夫子的眼睛看着路边,快速逃开的一股黑气,慢慢地说:“秀秀,你该回家了,不然芳婆婆会为你着急的。”
秀秀回了小木屋,夜晚又因为夫子的话辗转反侧,她想到一半又去瞧自己的背篓,里面只是一些草药,面上还有些使用的痕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夫子人真好,观察得那么仔细,她的背篓脏了还给她拍干净,可是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夫子呢?
她下次见到他一定要再得体一些,因为夫子用教尺打她手的时候,还说了,“不尊礼法、不懂礼数。”
夫子应该是很讨厌这样的人。
可能夫子救她的时候,也没想过她是这样的人吧,可救都救她了。
那山上躺着的仙长应该也会有人会救他吧!
“没有什么为什么,只有愿不愿意。”她心里翻过来覆过去将这句话读来读去,莫名地产生了一丝愧疚。
她并不是一个好人呢!
阿秀又背着背篓去山上看,倒在路边一眼就能看见的仙长,这一瞧,她就知道坏事了。
仙长不仅没人捡,身上的伤更明显了,血迹从他的身体渗出。
她顾不上夫子耳提面命说的什么男女有别,扯开了仙长的衣衫,他的腹部有着明显的伤口,十余个剑穿刺出来的剑伤就这么嵌在他的身体上。
还有一道位于心脏下方,剑再往上点刺下去,凡人遭此一难,恐怕已经魂归西天。
她摸了摸仙长的手有些冰凉,再去探仙长的鼻息微弱得像在风中的火星,一朝就要熄灭。
阿秀再也顾不得仙长身后有什么阴谋诡计或者仙门仇怨,她一心只想让仙长好起来,仙长救过她虽然她嫌这个人麻烦,但不代表她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死。
事不迟疑,她简单的给仙长用布条包扎好伤口,防止仙长失血过多代包扎完毕后,她和被救的人约法三章,拉起他的尾指。
“我们约法三章,我救你只是看你富贵,你醒来必须给我很多很多灵石。”
"第二,你不能学我,爱上救治自己的人。"
“第三,你不能泄露修道者的身份,病好了就离开我家。”
两人的大拇指印上,“你听见了,我们的契约已经完成。”
“我救你。”
阿秀麻溜地把仙长扛在肩上,她想了想夫子会怎么做,然后立刻道:“仙长,为救你,在下得罪了。”
她带着仙长一路来到医馆,看病的大夫看了一眼,就是一句。
“别看了,人已经死了,抬回家为他办丧事去吧!”
“真是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