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瞲困得不行,不知道是精神绷得太紧,一松下来变得像皮筋一样,失去了弹性,也失去了警惕性。
林老师抑扬顿挫的讲题声不绝于耳,她的眼皮也一点点耷拉下来,瞌睡虫悄悄入侵,猛的一撑,被吓得一激灵。
手掌在校裤上摩擦,清醒清醒,左右瞥了一眼,好在没人看过来。
不能认真听,一认真听就困。
“哈,你这电路图画的歪歪扭扭,”李成兴奋的压低声音,“扣分,没我高了吧。”
她瞥一眼,应该是言放垫着被子画的,没穿透纸背就算好的了,扭过头,随意的打量着这个班级,瞧一瞧有没有熟人,分散注意力。
高一下学期进行的文理分科,她记得当时所在的平行班级也有几个考进来重点班,齐理,倘一然,还有……随着视线,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生,黄阕。
真厉害呢,於瞲弯起嘴角,她跟黄阕并不熟,但有种莫名的磁场,很欣赏彼此。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神太过炙热,女生皱着眉毛瞪了过来,看清是他的一瞬,呆滞了片刻,又扭了回去。
她……是不是在瞪我,好像变得不是很欣赏了……於瞲老老实实的收回视线,不敢到处乱瞟,盯着李成的卷子,乌龟爬似的字像漩涡一般,她伴着催眠的讲课声,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於瞲染上了王者荣耀。玩的那叫一个如火如荼,打的那叫一个水深火热。
随着段位像爬楼梯一样平遥直上,一切都是欣欣向荣之势,却在度过星耀大关之时——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天傍晚,於瞲跟边恋渚吃完晚饭踏着火烧云的尾巴回到了家,屋内空气燥热不流通,她就搬了把小椅子坐在阳台乘凉,并开启了一把紧张刺激的王者荣耀,那对她而言可是至关重要的晋级赛。
她小心翼翼的清线,发育,参团,却被射手质疑不支援,於瞲刚要解释两句,那人却开了麦,一切皆在於瞲的意料之外,电光火石之间,粗俗不堪的话语夹爹夹妈的蹦了出来。
於瞲第一反应就开了麦与其“友好交流,”那人愣了一下,轻飘飘的一句:女的呀,女的玩什么王者。
知其身份,射手更为得意,恶意的往低俗的方面去骂。
那是她第一次直面恶俗丑陋。
有一张网络的面具为遮挡,如黑夜之下,那些阴沟里的人就敢肆无忌惮的将沟底的污秽泼洒,泼向那些路过的人。
因为——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於瞲最后屏蔽了他,强撑着哭意打完了这一局,攥着手机,强忍笔尖的酸涩之意,她才不要因为这种烂人掉眼泪呢。
敲门声响起。
她憋红了一双眼眶去开门,是言放过来送葡萄的,天台上言放外婆两年前种植葡萄架已经不知不觉中结果了。
咬着牙关,沉默的接过了那一串黑紫黑紫的漂亮葡萄,因为只要张口,她的眼泪也会随之一起掉下。
过了几天,於瞲就把此事当做戒网瘾了。却没想到那个男生加了她并为此道歉。
於瞲烙下了阴影,不怎么玩游戏,好友呼唤才偶尔上线。发现有个段位不高的女号加她好友,她欣然同意。
恰逢人在线,便一块拉过来玩,没想到此人技术好得令她咂舌。
有大腿,她又激起游戏瘾。
暑假悠长,不知不觉快到开学的日子,不能常玩,於瞲便想加个Q/Q方便联系,王者号是跟Q/Q号关联的,王者局内的头像是可以改的,点进Q/Q主页发现头像并不一样,且有些眼熟。
顺藤摸瓜,问了几个同学,那居然是齐理的小号。
那一瞬间,於瞲懵了好久。
她在班上的口碑并不好。之前跟她假玩的那个女生还曾得意洋洋的说过:“我们班男生都讨厌你。”
於瞲没啥表情,冷淡的哦了一声,心想:我还不喜欢他们了,被他们喜欢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说不上多难过,只是隐隐约约有些不痛快,像是鞋子里进了沙,又弄不出来。
有些膈应。
於瞲大概也知道原因。
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喜欢逗一逗女生,扯下头花,拍下肩膀,开两句自以为不痛不痒的笑话。因为力量悬殊,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女生是打不过男生的,所以这些大多换来的都是女生的打骂,男生觉得很有趣,像逗小猫一样,是一种将女生处于弱势,弱化的戏耍。
这种差别让於瞲觉得很不舒服,没有被尊重。所以只要有男生逗一下她,她会非常用力的打回去。
很重。
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自尊心都很强,稍微一点没把握住度就变了质,直接能干起来。
因此她在学校里跟不少男生起了冲突,一点都不退让的态度,为此还被叫了好几回家长。
久而久之,男生对她也就敬而远之。
还经常流传她是母老虎,以后嫁不出去没人要咯。
男生的嘴也很碎,心眼也很小。
於瞲不屑。
后面边恋渚知道这事,去跟那个女生大吵了一架,把人骂的狗血淋头,简直是把她学到的难听的话都输出了一遍。
成功的将那个女生骂哭了。
於瞲觉得很痛快,扯平了,我哭一次你哭一次。
边恋渚买了一大桶的冰淇淋,带到班上给她,若有所指的说:“我就很喜欢於瞲!於瞲是最好的!”
那一刻,有风有光。
窗外透亮的樟树,夏日的蝉仿佛叫的都格外的动听。
那一刻,边恋渚简直帅爆了。
是为你做到哪一步,我都乐意,无论前因,不及后果。
结果就是两人把那桶冰淇淋当做结拜的酒,一点没浪费的在班上库吃库吃炫完了,然后双双把烧发。
於瞲还是很开心,因为人生左右不过几段时光,有人愿为你冲锋陷阵,她觉得这是无上荣光。
齐理与那些男生不一样,他从不参与,像是静默的山,任凭风浪起。
言放呢,就是针尖麦芒,到哪都是扎眼的存在。
很特别的一瞬,想起单独玩游戏的点点滴滴,於瞲觉得不一样。
这很不一样。
於瞲想,这大概就是喜欢。
她没有经验,事实上她说过话的男生不超过十个,打过架的男生倒是不少。
所以当她红着一张脸,盖棺定论的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边恋渚时,并且信誓旦旦的说,这就是喜欢!
边恋渚先是皱着眉,把手中的冰淇淋挖了一勺塞进她的嘴里,欲言难止的看了她好几眼,十分不相信却又不想打击孩子第一次喜欢人的积极性,毕竟在此之前边恋渚都担心这孩子是不是厌男啊。
并送上了最真挚的祝福,一定可以的!他包喜欢你的。
实际上,
边恋渚知道她们两个都没正式的说过一句话!
喜欢就有鬼了。
李成噗嗤噗嗤的笑声把他笑醒了,下课铃声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於瞲顺势倒在桌子上,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用手掌搓了搓脸,手掌很宽大,能将整张脸都覆盖。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些复烧了,睁开眼的一时间有些眩晕,脑袋迷迷糊糊跟浆糊。
侧躺打量起言放的手掌,手纹很浅,手指很长,不得不承认,很漂亮的一双手。
其实每个人对身体部位最熟悉的地方,不是脸,而是自己的手掌。
是时时刻刻低下头就能看见的部分。
手指并拢,在分开,在并拢,有意思的玩耍起来。
并拢在张开的一瞬。
指缝之间,她窥见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冷静柔和。
於瞲微微张大了眼睛,有些燥热,心脏一时间快速的跳动起来,闷热的教室仿佛一刹那间有轻柔的风涌来。
她随即将手老老实实的放下来,后知后觉的尴尬劲冒上来,好好的,玩什么手呀。
“上课我看见你睡着了,是不是难受的,”齐理看着他脸上奇怪的红晕,伸出手探了探体温,“还是先具体量一下,摸着有些热。”
於瞲老实巴交的点点头。
李成在一旁咋咋呼呼,“咋搞的,兄弟,兄弟你还好嘛?”
齐理将水银温度计递过来,她接过放到腋下夹住,抿着唇冲人笑笑。
好尴尬。
“言放,外面有妹子找,”倘一然从外归来,指了指门外,看他表情不对凑了上来,“怎么了这是?又烧起来了嘛?”
实则不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处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