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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章

作者:九七年的冬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九七年的冬


    2025/10.22


    自记事起,在我过往的二十八年里,我一直是一个按部就班的人。


    二十八岁这年,按照我父母的意思进行家族联姻,我娶了一个只见过三次面的女人。对于她的家世和背景,早在还未见面之前她的所有资料就已经送上了我的办公桌,厚厚的一叠资料。


    出生在豪门,长得很漂亮,毕业于顶尖的学府,是港城知名律所的高级合伙人。


    这是看完那么厚一叠资料后所得出的结论。


    是联姻的最佳人选。


    选她是父母的意思,我没有意见,与其耗费大量的精力去挑选一个完美伴侣,不如就按照父母的意思选,毕竟爱情在我的人生里,最多就占5%。


    婚礼上是我们的第四次见面,我并不觉得“包办婚姻”是一件不好的事,我们都是家族的牺牲品,谈不上爱与不爱,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生一个传宗接代的孩子,我只把这些事当成人生的进程,直到婚礼结束,我才跟她有了一次正式的交谈。


    “谢谢你的配合。”她站在落地窗前,声音很轻。


    我点头,递上手边的茶杯,“接下来同住一个屋檐下,互相体谅。”


    她忽然笑了,说:“你觉得我们会像父母那样过一辈子吗?”


    “相敬如宾地过完一生,没什么不好的。”我回答她。


    随即是一段很长的沉默,我们两都没有再开口。


    那一晚我在落地窗前站了很久,吃了一颗又一颗的糖。我不抽烟,心烦时便用糖来压,糖的甜味在舌根漫开,却压不住心底的闷。糖块在齿间碎裂的脆响,倒像是在嘲笑我的故作平静。


    婚礼次日我们就分道扬镳了,她回了港城工作,我接手了集团的拓外项目,就这样,我们结完婚就成了陌生人,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而已婚的唯一好处就是能挡掉很多不必要的社交。


    贺惟之的书房里没开灯,黑漆漆的一片,唯一的光源就是他桌上的电脑,上面的内容都来自于他一个加密的文件夹。他有情感缺失,分不清自己的喜怒哀乐,所以习惯把所有欲言又止藏进加密文件夹,连痛苦都整理得井然有序。


    “贺总,后天要回贺家出席家宴,贺董特意嘱咐请您与夫人共同参加。”助理宋宇轻叩门,立于门侧汇报。


    贺惟之按揉眉心。自结婚以来,他和所谓的贺太太已经两年没有见过面,况且两人联系方式仅限于电子邮件。如果需要邀请她赴宴,联络季家远比他亲自到访更方便。


    他无意深究原因。


    “我知道了。”贺惟之脸色很差,声音微微沙哑,“帮我订明天去港城的机票。”他指节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桌面上敲击了两下,屏幕幽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绷得有些紧。


    宋宇明显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指令会如此具体且突然,毕竟以往涉及夫人的事务,贺总一贯都是那句“联系季家处理”。但职业素养让他迅速收敛了表情,只低声应道:“好的贺总,我立刻去办。”


    贺惟之的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那个加密文件夹,那些文字好像在诉说此刻他心中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


    贺惟之是个高效率的管理者。凌晨与澳洲项目负责小组召开会议,五小时的会让小组人员倍感压力。团队成员都说他是个工作狂,贺惟之只淡淡解释次日要回国任职,强调交接工作需要马上完成,后续事务将移交驻澳代表团队负责。


    宋宇看了看表,在一旁轻声提醒道:“贺总,到时间了。”


    贺惟之点头,缓缓站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沿上停留片刻。宋宇立刻递过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低声道:“贺总,会议记录已整理完毕,您是否需要先休息片刻?”


    贺惟之迈步走向门口,脚步沉稳,沙哑的嗓音挤出几个字:“不用,直接去机场。”宋宇紧随其后,职业性地确认道:“明白,车已在楼下等候,航班信息也已同步到您的行程表。


    通往港城的飞机上,贺惟之有了短暂可以休息的时间,他无意点开了平板想看看新闻,平板上出现了那张他即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她。


    贺太太。


    季未宁。


    他凝视着屏幕上这张美丽高贵的面孔,原来在利益面前,再优秀都不过是可以用来交易的筹码。


    我们都是棋子,即使是成为我的妻子,她也一样没有逃出用利益所编织的囚笼。


    结束了九个小时的飞行,飞机降落在港城国际机场时天已经黑了,贺惟之小憩了一会,疲态消退了几分。


    宋宇已经安排好了车辆,因为时间紧迫,航班抵达就即刻前往了季家。


    由于提前通过电话跟季家打了招呼,详细说明了来访时间,当车子缓缓驶近季公馆气派的大门前时,季家的管家已带着几名佣人恭敬地站在台阶上等候他们,脸上都带着微笑。


    车辆停稳后,管家立即上前迎接。


    “贺先生,我代季先生出来迎接您,这边请。”贺惟之随管家步入季公馆,室内装潢简约雅致。通顶设计的客厅更显大气,季世林正在看财经新闻,见他来,当即微笑着起身相迎。


    “惟之,欢迎欢迎!”季世林说着一口不太流利还有点蹩脚的普通话,热情地打着招呼。


    贺惟之有点局促,微笑着点头附和,“您好季伯父,冒昧到访,还望见谅。”


    字里行间透着陌生,字字疏离。


    不同的是季世林始终是热情的,反倒让他有点自在,几分亲人的错觉,是不曾在贺家能感受到的。


    “惟之?”看他出神,季世林叫了他一声,拉回了他的思绪,“快请坐!”


    贺惟之简单说明了前来的原因,终于提到了他的太太,季未宁。


    贺惟之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语速不快而审慎,他坦言:“这次登门,是为了请季小姐前去参加贺家的家庭聚餐,家父家母对她非常欣赏,所以嘱托我来邀约。”


    听完他的话,季世林抬手叫来管家,问道:“未宁还没回来吗?”


    管家回道:“季先生,小姐还没回。”季世林听罢,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还不忘招呼身旁的贺惟之喝茶。电话是被秒接的,话筒那头传来季未宁的声音。


    “喂~爹地!您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公司今天不忙吗?”季未宁跟他打电话一贯都是撒娇的语气,手机的音量很大,在场的人都听得见她的声音。


    听见她的声音,季世林的嘴角上扬,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高兴,季未宁是他唯一的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还很优秀,逢人都会被他骄傲地提起,也从不会吝啬对她赞扬。


    “宁宁你在律所吗?工作忙完了没有呀?”季世林声音又轻了不少,“惟之来家里了,你忙完了就快点回来。”


    季未宁也没细听,正好她的工作结束了,连连应声:“行,我现在就回家。”


    贺惟之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融入过,反倒像个无关紧要的客人。他不解,为什么这样的家庭会舍得把宝贝女儿嫁给他这样的人。


    挂了电话,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私事不好聊,所以自然而然地聊起了公事。


    “还得多亏了贺氏的资金,才让我的公司能够继续运行,”季世林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前几天你父亲跟我提及联港项目,好像是有意向跟我达成合作,不知道是不是跟214号地块的开发有关?”


    贺惟之清楚他的目的,无非就是想通过他这个“女婿”在他父亲那里美言,淡然回应:“季伯父您说笑了,资金到位本就是我们分内的事。关于214号地块开发的具体情况,我父亲尚未跟我提及,项目具体如何推进,还是需要他定夺。”


    很体面的回答。


    问不出别的,季世林又跟他打起了聊起了家常,“你跟未宁结完婚就没再见面了,都两年了还是没什么感情吗?当初就是这孩子吵着闹着要嫁给你的,我还以为你们之前是认识的呢...”


    贺惟之:“.....”


    竟然有人吵着要嫁给他?一个从未见过面,对他一无所知的人,居然会对他产生这种想法。


    没等他再开口,季未宁到了。她一眼就看见了沙发上的贺惟之,将包递给佣人后在父亲身旁坐下,朝他微微颔首。


    气氛不像夫妻久别重逢,倒像是合作伙伴碰面。


    季未宁身着Valois & Vérité当季高定,低扎马尾,耳垂上是一对三克拉的钻石耳钉,是贺惟之去年的生日赠礼。两人虽鲜少见面,却维持着例行公事般的礼物往来。她皮肤很白,在那光洁的肌肤映衬下,钻石愈发显得璀璨刺眼。


    贺惟之也注意到了钻石耳钉,确实是很适合她。


    他开门见山:“季小姐,我需要你作为贺太太,跟我一起参加贺家家宴。”季未宁面含笑意,看着对面人的神情,明白此事不容推脱。


    她温和地应道:“好,我跟你去。”


    贺惟之脸上闪过疑惑,随即又恢复了原貌。


    季未宁上楼收拾行李,季世林也跟了上去,一进房间就看见她似乎有些犹豫,正撅着嘴,好像在生闷气。


    看着她这样,季世林安慰道:“你不想去的话,爹地也不勉强你,我就跟他说你不去,好不好?”


    季未宁听他这么说,强装镇定,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爹地,我哪有那么矫情!不就是参加个家宴么。”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律所那边,有个案子得移交廉政公署了,我要提前安排主办律师跟进。”


    季世林松了口气,还好这个傻孩子心大,都这时候还想着工作。


    “对了,你当时吵着要嫁给他,怎么第二天就回来了?是贺家人为难你了?”面对季世林突然地发问,季未宁陷入了回忆。


    两年前季家因为股东的变更和董事会的解散,导致集团的资金链断裂,所有项目都被迫中断,很多都是已经投入了大量资金和人力的项目,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贺家,他们看中了季未宁,想要跟季家联姻,让季家通过联姻的方式换取贺家的资金。


    季世林内心十分矛盾,他不愿意牺牲女儿的幸福来换取利益,然而他在书房与贺家人的对话意外地被门外的季未宁偷听到了。她清楚地听见季世林用疲惫声音说:“如果要用我女儿的幸福换贺家的资金……我想,我不能答应。”


    门外的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捂紧了嘴,将呜咽死死摁回喉咙。翻涌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却让她在那一刻变得异常清晰和坚定。


    第二天,她推开书房门,对着一夜愁白了头的父亲,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爹地,我要嫁给贺惟之。我是认真的,我非他不嫁。”


    季世林反复确认了很多遍,得到了很多遍的肯定后终于是松了口气,后面就是季未宁“如愿”嫁给了贺惟之。


    回忆结束,季未宁把衣服放进箱子里,她看向季世林,说:“因为我舍不得你。”


    季未宁坐进贺惟之的车里,季世林依依不舍地跟了出来,仍不停地朝她招手。该交代的都已交代过,实在无话可说了,他这才不停地挥手告别。


    见贺惟之上车,已经在车上静候多时的宋宇赶紧清醒了过来,又职业性跟他汇报接下来的流程。忽然注意到他身旁的人,一时不知如何称呼,看了一眼他冷着的脸,恭敬地对季未宁称呼道:“贺太太。”季未宁微笑颔首,贺惟之倒没什么表情。


    宋宇心里可苦不堪言,这要是叫错了,以大魔王的脾气,他年终奖可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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