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茂青轻声细语安抚了好一阵,周柏才回过神来。
谷茂青从周柏怀里出来,看周柏脸色好了许多,“我们收拾东西下山吧。”
“你有没有受伤?”周柏从头到脚看了他一遍。
“没有,我在院子里待着,他伤不到我的。”
两人进了院子,背篓里的猎物叫唤个不停,旁边还放着一把斧子。
周柏看了一眼就知道谷茂青的意图,“它们没有你重要。”
“我……我有把握的。”谷茂青心虚地看着地板,其实他一点都没有把握,但他不想放弃,他知道周柏为了捕猎有多辛苦,不想有人白白得了去。
他都想好了,那人敢进来,他就拿斧子吓唬他,没人不怕死的。
“是我疏忽大意了。”
“你以前有碰到这种事吗?”
“没有,以前我一个人就将猎物放进屋里,我倒是听我师傅说过有偷贼会上山谋财害命。”周柏阴沉沉地站着,拳头上的青筋暴起,他当时为什么不打死那个狗东西。
谷茂青两手包住他的拳头,“我保证我下次一定先顾自己。生命高于一切。”
“不会有下次。”
“行,没有下次。”谷茂青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两人利索地打包好东西下山去了。
回了村里,周柏把谷茂青送到家门口,推着车子去了阿姐家借牛,他要去集市趁早把这野味卖了。
谷茂青进了院子,院子里的葡萄挂在绿叶相掩的藤蔓下,轻轻摇曳着。
谷茂青把背上的包袱扛到葡萄架下,摘了两串,打了井水泡进去,待周柏回来就是凉凉的。
谷茂青打了一盆水回卧房,去山上十来天,桌上满不了落些灰尘,好在被子用粗布罩着,揭开就行。
谷茂青收拾好卧房又去灶房把米煮上。他提着篮子去了后院的菜园,这菜园的菜这几日没人摘,豆角都老了,挂在藤上坠着。
谷茂青直接越过豆角去了里面摘青瓜,这豆角他在山上吃得够够的。
辣椒红的绿的挂满了,闻着就有一股辣辣的味道,这辣椒树就种了一排,周柏爱吃辣,谷茂青摘了一把,想着晚上做凉拌青瓜,放点辣椒不吃甜的了。
山上的调味少,除了盐巴就没其他的了,再加上王大夫说他要吃清淡些,周柏放盐巴都少了,清淡得像是在喝白开水。
想到这谷茂青又摘了花椒,他晚上想吃麻椒鸡。
谷茂青逛了会儿菜园就回灶房去了,他饭还煮着,他添了些柴,等饭蒸好了,就撤了柴,留了些炭火烤着,等它自然熄灭,会蒸出金黄色的锅巴,吃起来脆脆的。
谷茂青现在蒸米饭的手艺那可是炉火纯青,连周柏都在他之下。
谷茂青开了大门,周柏怎的还没回来,谷茂青朝远去望了望,没看见人。
谷茂青坐在门口,扯了根狗尾巴草玩,毛绒绒还真像狗的尾巴。
谷茂青把狗尾巴玩得光秃秃的还未见人回来。
村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来,烟囱升起袅袅炊烟,村妇们各自唤着自家孩子回家吃饭,偶尔传来哭声,准是调皮小子贪玩没回家,挨了板子。
周柏远远地看见自家夫郎坐在门前等自己,心里咕噜咕噜冒着气泡,他的心沸腾起来。
以前只有黑漆漆的屋子等他回家。
谷茂青听见脚步声,站起来扔了狗尾巴草,“我等你好久呀~”
“是吗?下次我走快点。”周柏摸了摸谷茂青的头,眼睛装满了他,我也等了很久才等到你啊。
“你怀里是什么?”谷茂青看着周柏怀里鼓着一个包,慢悠悠从里面探出一个狗头。
周柏抱出来,是一只雪白的小狗。
“给我的吗?”谷茂青接过来,顺着头摸下去,蓬松柔软,像绸缎一样。
“嗯,以后我不在家可以和你做一个伴。”
两人进了灶房,“这小狗几个月了?”小狗待在怀里也不叫唤,只是低着头嗅他。
“四个月了,已经断奶了。它还没有名字。”周柏放下背篓。
谷茂青摸摸它的尾巴,小狗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雪球,你以后叫雪球怎么样?”
“汪汪!”雪球舔了他一口。
“雪球。”
“汪汪!”雪球摇着尾巴,它喜欢这个名字。
“好了,放它下来吃饭。”周柏在竹篮子铺上旧衣服,雪球放进去刚好。
“我可以抱着它吃的。”谷茂青蹲在篮子旁,不愿撒手,他还没玩够了。
“吃了再玩,我买了醉香居的香酥鸭和酱牛肉,快来尝尝。”周柏在葡萄架下说。
谷茂青提着篮子放在桌下,“雪球不吃饭吗?”
“我买它时已经喂过了。”周柏夹了鸭腿放进谷茂青碗里。
谷茂青咬了一口眼睛亮了,连骨头都是香的,肥而不腻。
“我今日一共卖了三两银子。”周柏夹了片酱牛肉放进谷茂青碗里。
“我的蘑菇嘞?”谷茂青咬了一口鸭肉。
“五百三十文。”
“我这么厉害。”谷茂青举起拳头向下,“欧耶!”完全忘记还有周柏的一份。
“汪汪!”雪球跳下篮子,围着谷茂青转。
周柏的嘴角上扬,“是很厉害。”
吃了饭,周柏从针线笸箩翻出棉线,他打算给谷茂青做几件里衣,用上次在集市买的细麻布做,他原来是想买回来就做的,结果碰上谷茂青生病就耽搁了。
谷茂青抱着小狗在床上玩,“周柏,你做什么了?”
“给你做里衣。”周柏利索地裁剪着细麻布。
谷茂青抱着雪球下床。烛光下周柏那张粗大的手指拿着绣花针上下翻飞。
雪球在他怀里打滚,谷茂青把它放下。
谷茂青在椅子上坐下,趴在桌子上看周柏一针一针缝着。
从下向上看,周柏的五官在半明半暗的房间中格外立体,轮廓硬朗,下颌流畅。
谷茂青看着满是肌肉的手臂捏着一根绣花针不禁笑了笑。
“笑什么?”周柏把线打了一个结。
谷茂青撑着脑袋,“哦,我看雪球打滚咧。”
“对了,我们下次什么时候上山啊?”谷茂青拿起一团棉线看。
“等中秋过后吧,这几天豆子长起来了,我要去除草。”
他们家的地上山后阿姐会去帮他们浇浇水照看一二。
“对了院子里的豆角结了好多,有的还老了。”
“那你明天把豆角都摘了吧,老的晒干,剩下的我腌起来。”
“行,周柏我明天想吃麻椒鸡。”
周柏放下针,“不行,王大夫说你要吃清淡一点。”
谷茂青拉长声音“哦”了一声,他就知道周柏不会答应,他扭过头瞧雪球,雪球玩累了蜷缩在篮子里睡觉。
“你的药只剩几副了,过几天我带你去县里找王大夫给你看看,他说可以吃我就给你做。”
谷茂青点点头,“好吧,到时候你记得多加点辣椒。”说完他打了一个哈欠。
周柏把针收起来,里衣他做了一半,夜深了,明天再接着做。
屋里的灯熄了,谷茂青闭着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他才醒,周柏已去干活了,他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还是山下的床睡得舒服。
谷茂青洗漱后,去了灶房吃周柏做的早饭,一碗粥,一碟咸菜,还有一颗水煮蛋。
他端到葡萄架下吃,雪球早已在院子里玩开了,风吹过,晾衣绳上的衣服被套,被风吹得鼓起来,飘在半空,有一股清新的皂角味。
谷茂青摘了些葡萄放在篮子里,他记得虎子和元宝喜欢吃,这葡萄结得多,他和周柏吃不完,给阿姐家送些。
谷茂青拎着篮子,雪球跟在他后面,时不时跑到草丛里玩,要谷茂青唤它才肯出来。
“给我好好站着,手放好!”老远就听见阿姐的声音,谷茂青暗道,来得不是时候,他慢慢后退,下次再来,哪知雪球从敞开的大门冲进去,“汪汪!”
谷茂青苦笑,昨天不还是乖乖小狗吗?
“阿姐,我来送些葡萄。”谷茂青迈步进院子里。
虎子和元宝正在面壁思过,脸上还挂着泪珠。
阿姐手上拿着棍子,一见他脸上就露出笑容,手上的棍子也丢了,“阿青来了,快进来。”
“院里的葡萄熟了,我摘些给虎子元宝吃。”
阿姐接过满满一篮子的葡萄,“你坐,桌上有果子自己拿着吃,我去用盆装起来。”周英不和自家弟夫客气,拎着篮子去了灶房。
元宝转过头,抽噎着水汪汪地看着他,“舅舅。”
谷茂青忍不住笑了起来,“嗯,怎么啦?”
“娘……娘打我。”元宝说着两行泪落下。
“弟弟,夫子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坚强点。”虎子皱眉,“我们不要屈服于娘,我们是对的!”
“呦呵,打架还有理是吧,不屈服是吧,好好好。”周英弯腰去捡刚刚自己丢的棍子。
“我本来就没错,是他们先骂我的!”
“汪汪!汪汪!”雪球蹲在一旁添柴。
“呵,你还有理是吧。”周英挥着棍子往虎子屁股上呼呼几棒。
谷茂青忙上去阻拦,“阿姐,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虎子“哇”的一声就哭了。
谷茂青拉着阿姐,“孩子还小,阿姐消消气。”
“闭嘴。”阿姐指着虎子说。
虎子瘪着嘴像开水壶一样闷闷地哭着。
阿姐扔了棍子,“让你见笑话了。”
谷茂青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小孩子都这样的。”
“来,我们坐下说说话,我还没问问你在山上住得习惯不……”
谷茂青和阿姐拉了会儿家常,最后借着要做饭的由头告辞了。
雪球那个没眼力见的还不肯走,让谷茂青深刻怀疑,昨天那么乖巧的狗狗是不是被人调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