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茂青坐在床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困,头发还未干,他手酸举不起来,不想擦。活没做多少,还挺累。
周柏倒完洗澡水,自觉地拿了块布巾双腿叉开,坐在他身后,给他擦拭头发,“明天你就不用去了。”
自家夫郎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今晚累得饭都没吃多少,“午饭,我自个带去,你就不用给我送饭了。”
谷茂青眼皮快黏在一起了,他本来就困。周柏按摩的技术又好,他更想睡了。
“我就要送。”不让他干的事他就干。
“行。”周柏看着他困得睁不开眼,就不想与他争执了,早上再与他说罢。
谷茂青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睡意袭来,他头一歪靠在“柱子”上,会周公去了。
周柏垂眸,看着靠在他心口处的夫郎,心里被塞得满满的,快要溢出来了,“别吵。”
谷茂青拍了“柱子”一下,这“柱子”咚咚地敲得他耳朵疼。
周柏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手轻柔地擦拭着乌黑的头发。
屋里只点着一根蜡烛,烛光摇曳,待擦得差不多了,周柏将布巾搭在床头,一手包住谷茂青的头,一手环过他的腰,慢慢下躺,顺势将他的头枕在他的胳膊上。
周柏觉得晚上的夫郎更美了。
周柏用眼睛细细地看,视线下移,落在双唇上。
谷茂青的嘴唇饱满,像一朵娇艳的花,等人采撷。
周柏看着看着入了迷,身体前倾,呼吸加重,他又嗅到谷茂青身上的清香,喉咙滚动,他停了下来,目光舔舐着“花朵”,在无人看管下,他默默遵守着规则。
蝉鸣声唤醒了谷茂青,床上只剩他一人,迷迷糊糊记得周柏早上同他说,让他不要去稻田。
谷茂青起床,吃完早饭,他开始转悠。
转到后院的那片菜地,白菜,萝卜,豆角……薄荷。
起初,谷茂青还没认出薄荷,蹲下来当野草拔时,闻到清爽的味道,他才反应过来。
谷茂青有了主意,薄荷泡水,喝一口透心凉。
谷茂青摘了薄荷,又摘了几根黄瓜,昨天周柏做了一遍,他就学会了,只要把黄瓜切块,撒上白糖就好了。
谷茂青在家里找出一个水囊,将洗干净的薄荷叶放进去,找出草帽,这个是昨天回来时,路过阿姐家,阿姐给的。
谷茂青挎上篮子,里面装了早上剩的粥,饼子,一碟咸菜,一盘凉拌黄瓜。
掩上院门,现在村里的人都在忙着夏收夏种,没人闲逛,所以不担心有人行窃。
谷茂青沿着昨天的路走着,一汉子看见他,“周柏他夫郎,周柏去打谷场了。”
“打谷场?”
“对,沿着道下去就行,村里的人今天差不多都去了。”
“谢谢。”
“不客气,劳烦你给我家夫郎带句话,说我中午有事去镇上一趟,不回去吃饭了。”
那汉子说完就走了,“哎,你夫郎叫什么?”
“张理。”
谷茂青改了路线,他还担心自己找不到,远远地听见人们的吆喝声。
打谷场位于村西头一片开阔的硬土地上。
场院中央有一个石磙子,前面拴着一头牛,一人赶着牛,拉着石磙在铺开的稻子上反复碾过,发出“吱呀”的声响,碾过几遍后,便有几个汉子拿着木叉上前,将碾过的稻子挑起来,用力抖几下,抖落残留的谷粒。
女人和哥儿们头上都包着头巾,忙着捆扎稻草垛,孩子们在成堆的草垛里跑来跑去,嬉笑打闹。
谷茂青在人群中搜索着周柏的身影,“你是周柏的夫郎吧?”一个着蓝色长衫的哥儿问。
“对。”
“他在后面簸米。”
“哦,好的,谢谢。”谷茂青环绕四周还是没看见周柏。
“我带你去吧。”那哥儿热情地说。
谷茂青跟在他身后,绕过草垛,空气里都是稻香和稻秆晒干的味道。
“不知小哥怎么称呼。”
“我叫张理。”
谷茂青没想到这么巧,“你郎君让我跟你说他去镇上办事,不回来吃午饭了。”
“哼,他那是去办事啊。一吵架就回娘家,我才不去哄他,不管他。”张理踹了一脚旁边的草垛。
谷茂青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周柏,你夫郎来找你了。”张理大声道。
谷茂青真希望地里有缝,让他钻进去躲躲。场上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像观看动物园的猴子一样。
“周柏,日子过得不错哈。都有人送饭了。”
“嗐,你看看,有了夫郎就是不一样。”
“……”
谷茂青在原地尬笑,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来了。
张理说完就走了。
周柏放下手中的簸箕朝他走来,“你怎么来了。”
周柏接过他手中的篮子,带他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这是我第一次给你送饭,也是最后一次。”丢脸,太丢脸了。
“咋了?”
“我刚刚看见你笑了。”谷茂青瞪了周柏一眼。
像猫儿一样,张牙舞爪,让人想要摸一摸。
周柏打开篮子,盛了一碗粥,递给谷茂青,他摇摇头,“我没胃口,我吃点黄瓜就好了。”
“你想吃什么,我晚上给你做。”
“都行的。”
“田里的稻子割完了。”昨天他们走时还剩大片没割完。
“嗯,阿姐和姐夫一起帮着割的。”
“这个要弄多久?”谷茂青看着堆在木桶里的糙米。
“五天。”
每年夏收时,村里的稻谷都是一起加工成米的,先将一亩田的产量加工出来,后面按几亩田分成就行,田地多的多出人,田地少的就少出人,每个人像流水线一样干着不同的活,效率高。
“诺,你尝尝,我在里面加了薄荷。”谷茂青举起水囊。
周柏喝了几口,塞上塞子。
周柏看着谷茂青秀气地小口吃着,他抬起头冲自己挑眉,“好喝吧。”
“嗯。”他的夫郎会法术,自己只要一看到他,心就怦怦乱跳,好像只要他开口,自己就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对了,你昨天是不是忘记吹蜡烛了。”谷茂青记得昨晚蜡烛还有一大半了,今早就只剩下一个底了。
周柏捧起碗大喝一口,含糊地应着。
周柏吃完,歇息了一会儿就继续干活去了。
这会儿晒,谷茂青打算歇歇再走。
“阿青。”阿姐抱着元宝走过来,元宝在她怀里睡着了。
“阿姐。”谷茂青道。
“这皮猴,我让他在家待着,他非跟过来,来了没多久就嚷着困,要不是亲生的,我都想给他丢了。”阿姐在他旁边坐下。
“虎子嘞?”
“玩去了,大热天让回家玩,非要到处乱窜。”
他看着阿姐调整元宝的姿势,让他睡得更舒服,手里拿着一把蒲扇,一边扇一边与他谈话,时不时看着元宝,眼中满是柔软。
谷茂青回忆自己小时候是否也这样躺在林女士的怀里。好像是没有的,谷茂青的童年大多数都是和奶奶在一起。
他生下来是一个爱哭的孩子,在七个月的时候,他就去了奶奶家。
等他长大一些,也不经常见到他们,谷铭忙着工作,林女士忙着玩,他忙着学习,但他们会抽空一起吃饭,会在生日那天送他昂贵的礼物。
于是,他自认为他们对他是有爱的。
林女士告诉他,在他三岁那年,她发现谷铭出轨,她提出离婚。
但奶奶不同意,外公外婆也不同意,两家联姻,牵扯太多,没有那么容易的,一年又一年,待他十八岁,谷铭在公司的权利越来越高,趁奶奶生病,两人离了婚。
起初,谷茂青是难过的,他不理解他们没有一点爱,为什么会生下他。
然后,是愤怒,为什么要把错全压在他身上,为什么要生下他。
最后,他归于平静,不再追究到底谁对谁错,可,他病了。
真是可笑,他都不懂自己为何因为这些破事而抑郁。
“嗐,你别看现在阿柏一副闷葫芦样,小时候可皮了,上房揭瓦,下河摸鱼,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爹天天在外给人赔礼道歉,淘气得连娘都打他。”
她说着说着自己笑了一下,但笑容很快就淡了。
谷茂青拉回注意力。
“阿青,你们俩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可别管外面的人嚼舌根。”
“什么事?”谷茂青不解地问。
“嗐,阿柏生下来的那天,我家的老黄牛自个勒死了,村里的人就传阿柏是灾星,不让自家小孩和周柏玩。”
“那几年我家的气运是不好,我娘生我弟弟后,身体就一直不是很好,要花钱买药。那几年日子清贫,但一家人都在一起,也算是好的。”
元宝在她怀里动了一下,她拍拍他的屁股,轻轻摇晃着。
“在阿柏六岁那年,爹上山打猎,摔死了。”她停顿一下,“十二岁时,娘送我出嫁没几天,也去了。”
说到这,她低头拿手帕擦擦眼泪。
“没事的,都过去了。”谷茂青拍拍她的肩膀。
“我告诉你,是不想你听了小人的话,与阿柏离心。”
“不会的,那都是谣言,我不信的。”
“后来,周柏跟着我爹的朋友学了打猎的手艺,生活就好了。村里的人看阿柏将房子翻新,又打了井,又想来巴结,要把女儿哥儿的嫁过来。”阿姐看了一眼他,接着说:“但是,阿柏不愿意,说他要找他喜欢的。”
谷茂青被阿姐看得脸红。“我……我会和阿柏好好过日子的。”
周英听到她想听的,知道自己成功了,也不枉费她花心思哭一场,就不知道那闷葫芦弟弟,能不能抓住机会,不行,她要去提点一下。
“瞧,我一聊起天就忘了时间,家里的鸡鸭还没喂,我先走了,下次来姐家给你做好吃的。”
“好的,阿姐。”
谷茂青喝了口水,他现在心情复杂,他以前一直怀疑周柏身上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病,才这么晚结婚,原来是封建迷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