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开车前往附近的家必达超市,周一的下午,停车位居然满了,姜颂年绕了一圈,把车停在了路边。
“这里好像不是停车位,没问题吗?”林砚青问。
“没问题。”姜颂年已经下车,抛了下钥匙,无赖地说,“又不是我的车。”
林砚青被他气笑了,来不及掰扯这些,赶紧往超市里走,在路上见到一辆别人丢下的手推车,林砚青直接拿上了,免得待会儿再去找车。
超市里人山人海,但还算有秩序,没有出现哄抢行为,大家都是抱着有备无患的心态来扫购。
进门处先是茶饮、干货和日用品区,再往里是零食、调料区,靠近结账点才是冷冻和生鲜区。
家里还有几包干货,但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干货重量轻、耐储存,泡发后量却不少,架子上东西已经不多了,林砚青一股脑把黑木耳、香菇、裙带菜给扫了,往前走又拿了几包银耳、莲子和粉丝。纸品放在姜颂年的推车里,货品已经不全,纸类是消耗品,消耗速度不亚于食物,但林砚青还是优先选择了可溶水的,能够减少垃圾处理。
经过调料区的时候,食盐一扫而光,罐头也都空了,方便面也只剩两袋,其他调料却还齐全,姜颂年拿着一包红糖说:“战略第一物资,居然没人要?”
林砚青没心思跟他说笑,把方便面放进来,又从他手里拿过那包糖,扔进了推车里,见架子上有蜂蜜,便也拿了两瓶,正要往前走的时候,姜颂年往他推车里扔了几把折叠刀,还有几个手电筒。
“就知道买吃的。”姜颂年笑话他。
“我不吃,黎黎也要吃的。”林砚青随后又礼貌地说,“谢谢。”
正好走到零食区,这里的货物相对是最齐全的,林砚青在这里逗留了最多的时间,他拿了好几包软糖,还拿了一箱调味奶,这玩意儿又沉又不实用,姜颂年说:“倒不如拿几包奶粉。”
“这些都是黎黎喜欢的,又没营养又不健康,还容易蛀牙,我平时都不给他吃。”林砚青无精打采地说。
推车里还有空隙,林砚青尽可能填满了,路过杂货区的时候,还拿了几个2.5L的大容量水壶,直接挂在了推车的钩子上。
姜颂年见他心情不好,不再与他搭话,默默走去排队结账。
结账大排长龙,每个人都买了一大堆东西,估摸着至少要排一个小时队伍。
林砚青感觉自己快要站不住了,身体正在发生变化,他虚弱地扶着推车,艰涩地说:“如果待会儿我发病,你记得帮帮我,别送我回家。”
他握住姜颂年的胳膊,哀求道:“东西替我拿给黎黎,让他一定保重。”
姜颂年脸色怪异看着他,摸了下他的额头,撕开小熊软糖的包装袋,里面是独立包装的,他拿出两颗糖,撕开后塞进林砚青的嘴里,无奈地说:“宝贝,你只是打了针不舒服,加上一整天没吃东西,可能有点低血糖。”
林砚青砸吧了两下嘴,“你也没吃饭。”
姜颂年微笑:“我在你们食堂餐厅吃了午饭。”
林砚青彻底无语了,什么军医!分明就是个小毛贼!
他舔着嘴里的糖,感觉稍微恢复了一点精神。
正当这时候,旁边突然冲过来一个男人,用推车撞了下他的推车,林砚青以为他要过路,便挪开一点距离,哪知那男人见缝插针凑了上去,直接插到了队伍里。
“大哥,别插队!”林砚青出声喝止。
男人凶神恶煞转回头,怒瞪着林砚青,目眦欲裂地骂:“傻逼!你说谁插队!”
林砚青板着脸,在这个节骨眼上与人起争执绝非是明智之举,但他已经排了一个小时队伍,后面那些人也都排着队,如果让这样插队的人占了便宜,所有的秩序都会乱掉。
身后陆续发出了议论声,冲着那个男人指指点点。
或许是今天狐假虎威,介于姜颂年在旁边,林砚青阴沉着脸大声说:“我让你不要插队!”
众人纷纷附和,插队的男人霎时发飙,抡起拳头要揍人。
姜颂年一个箭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击刀手敲晕了那个男人,同时大声嚷嚷道:“保安!有人发病了!要咬人!”
周围众人大惊失色。
保安闻讯飞快冲了过来,将晕倒在地的男人拖到了一旁。
林砚青目瞪口呆:“这不太好吧。”
“你是指哪方面不太好?”姜颂年懒洋洋笑着,从男人遗留的推车里挑挑拣拣,拿了一些放进自己推车里。
林砚青看见了他喜欢的黄桃罐头,吞咽了一下口水,说:“我带购物袋了,赶紧结账吧。”
结账又花了好几分钟,等林砚青把东西装进购物袋,离开超市已经是晚上六点,正好是下班高峰期,大批人马冲进了家必达,一时间将道路堵得密不透风,别说结账,简直寸步难行。
林砚青开始庆幸今天翘班了。
两人推着车从超市出来,穿过密密麻麻的车群,走到马路边上,林砚青的汽车已经被别的车围在了中间,根本无法移动,连开车门都费劲,更别说让推车过去。
他和姜颂年一起提着几个袋子卡着车缝往里走,走了两三趟,把买的东西都搬上车,然后卡着车缝回到车上,锁门之后才赫然松了口气。
“应该不用打电话叫挪车了吧?”这种情况下能往马路中间停的,都是慌不择路,电话打没电了,人也不会出来挪车。
今天天气很热,阳光晒了一天,车子里发烫,但油量已经不多了,林砚青只好把窗户打开,吹着自然风,希望能够快点凉快下来。
姜颂年探回身体,扒拉着后座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面包,递给林砚青,“先吃点东西。”
林砚青把包装纸撕开,勉强咬了一口,姜颂年又递给他一盒牛奶。
半个面包下肚,胃里终于舒服了一点,林砚青突然说:“你今天问我,后来怎么样了。”
姜颂年静静看着他。
“我和昀川还有黎黎在一个家属院里长大的,我爸失踪之后,我就去了养父母家,不过在我十六岁的时候,他们出车祸过世了。”说起这件事情,林砚青顿时就怒了,“我养父的弟弟过来帮忙办丧事,买了个坟地,说花了二十万,五七都没做,前后说用掉了五十万,霸占了我养父的遗产,还把我赶出了家门!真是可恶!”
姜颂年佯装惊讶道:“那你后来怎么办?露宿街头?”
“那会儿已经考上大学了,我一年四季都住在学校,那时候年纪小,学校的领导和老师都很关照我,我有国家补助,还有奖学金,我还有一个助养人,他是我爸的朋友,那位好心的叔叔每个月都会给我打生活费。”林砚青苦笑道,“其实我过得还不错,但是黎黎很可怜,他叔叔夏振业,根本不把他当侄子,那时候他才十岁,瘦得像个豆芽菜一样,饭都吃不饱,每次见到他都脏兮兮的。”
林砚青打开了话闸子,滔滔不绝地说:“我成年之后,想把他的监护权要回来,夏振业吞了我养父母两百多万的存款,还说都是被黎黎用掉了,黎黎一共在他们家里住了不到两年!为了把黎黎要回来,又是打官司,又是请人假冒□□,最后钱没要回来,就把老家那套房子要回来了,不过后来也卖了,毕业之后买了现在这里。”
吃饱饭,林砚青顿时有劲儿了,脾气也蹭蹭蹭冒起来,他把袖子纵高,把带着牙印的伤口怼到姜颂年面前,气急败坏地说:“都怪你!你蹭什么饭!你早点来救我,我就不会被咬了!”
姜颂年被怼的身体向后仰,紧贴着椅背,那条白皙的胳膊气势汹汹,几乎怼到了他的鼻尖上。
姜颂年握住他的手臂,把他的手拽下来,认真地说:“我帮你打听一下,如果有特效药,一定优先给你用。不过这东西有没有传染性还待两说,不要那么紧张。”
“如果没有传染性,为什么突然这么多人感染?你现在这么说而已,伤口不在你身上,你当然说得很轻松!”林砚青哗地眼泪掉了下来,哽咽得喘不过气,他知道这么掉眼泪很丢脸,但他不能把这种情绪带回家,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处理这些事情,也不知道应该把夏黎托付给谁。
哭到最后,眼泪爬满了整张脸,他哽得脸色涨红,声音断断续续,“我、我怎么办,我、我只有黎黎了......我没了......黎黎怎么办......”
姜颂年一把将他拥进怀里,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抚摸着林砚青的后脑勺,轻柔地说:“别哭,我一定想办法,你等我回来接你。”
“接我?接我去哪里?”林砚青吸了下鼻子,湿漉漉的眼眸里充满了茫然。
“这世界上所有人都放弃你,我也绝不会丢下你。”
“为什么?”
姜颂年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用手掌刮了一下林砚青的脸蛋,擦走了满手的泪水,“傻瓜,我们认识,是你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