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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装模作样

作者:三兮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点卯,入堂,领差,理事。


    时隔快半年,重新坐回中书省政事堂的这方矮桌之前,楚月安的心情是难得的松快。


    日子不可能谁过都一样——他!总算!不用穿裙子了!


    他心情激动,忍不住拿手搓了搓宣纸纸角的毛边,又凑近闻了闻砚台上的墨块:


    太对了。


    虽然顾少室上台来揽权甚大,但不得不说的是,他对手下人还是很好的——


    不然他也不会出此险招。


    楚月安稍叹一口气,感受到背后如影随形的窥探视线,面不改色地摊开卷宗:


    总之,让顾少室派来的人先放松警惕,他来看看今天有什么事。


    嗯……今天的中书舍人是谁啊这么敢写?


    楚月安提笔蘸墨,工工整整抄写:


    “辰时临朝,诸卿次第陈奏,至户部议秋税,陛下龙颜轻侧,似有困意,近侍以拂尘轻扫案角,陛下即醒,复听奏。”


    在他左侧值班的穆朗这时也入了室坐下,在一旁候着他抄写完毕,凑过来拿手肘捅了捅他:


    “嘿,白子穆,你知不知道程岳那件事?”


    楚月安垂眸觑他一眼,见他神色鬼祟而兴味十足,微微勾起嘴角。


    来了。


    他搁下笔,捧起宣纸吹了吹,漫不经心:


    “你不是程岳他好兄弟,怎么见他正在风口浪尖上,还这么幸灾乐祸?”


    穆朗是京城里典型的混不吝,小世家里出来的支系子,勉强送入朝廷混了个官,但自己不思进取,每日浑水摸鱼,下了值就和其他几个“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去京城里转悠耍乐,好不自在。


    但楚月安会结识他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穆朗和程岳有交情。


    穆朗不像他那些朋友们一般眼高于顶,算是有几分“真性情”,而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在程岳初在京城任职小小六品官时,送给他了一笔银钱。


    官场那点阴私,程岳一个从县域考上来的小小学子哪里负担得起?而这笔雪中送炭的银钱可以说是大大帮了他一把。至于原因,则是因为穆朗在茶楼听书时,恰好看到程岳在帮一位受地痞流氓欺负的歌女讨说法。


    这一来二去,两人便结为了熟识,时不时会一同约去初见的茶楼里品茗谈天。


    穆朗摸摸鼻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幸灾乐祸啦?我昨日还去找他了呢。”


    楚月安来了兴趣:“那他说什么了?”


    穆朗神秘一笑:“你猜。”


    楚月安失笑,摇摇头:“你呀......”他故作思考状,“我猜,程大人想必很是苦恼?毕竟国子监众生支援他的也不占多数,昨日清谈宴,那位姚家的大公子,感觉自己大字都不识得几个,还在那憋红了脸脖子粗地跟人辩论呢,话里话外都是对顾丞相的溢美之词。”


    这倒是真的,楚月安离开那会不仅和季玉心换了身份,还旁观了一会渚溪边上的清谈宴。


    那位年少时还对顾少室恶语相向的姚晟轩,这会倒成了顾丞相的小迷弟,跟人吵得那叫做一个不可开交,就差没直接上手了。


    穆朗眼神一亮:“原来你昨日告假是去看清谈宴了?快和我说说,我跟你讲我可惨了,昨日我也没来上值,是我爹硬把我留在家里,说什么不要去趟两党浑水......我就不明白了,这事不就是国子监换个老师吗?怎么又跟党争扯上关系了?”


    他最后几句话压地小声,算是还知道这种事不能大声宣扬,楚月安颇带怜爱地看了他一眼,耸耸肩:


    “谁知道呢?不过你爹保险点也是对的,万一把你扯进去了不是很麻烦?”


    穆朗显然比较老实,点点头:“你说得也对。”


    楚月安:......唉这可怜孩子,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始作俑者·楚月安眼神飘忽一瞬,轻咳两声:“所以,程大人昨日和你说了什么?”


    穆朗被他转移注意力,也不去纠结什么党争不党争了,一下兴致又起来:


    “其实你猜得不错,程岳昨天跟我大吐苦水呢!你想想,虽然程兄他才学是不错吧,还是当年科举的探花郎,可是再怎么样也比不过那位谢青啊。”


    楚月安暗暗点头,不错,这也是他觉得顾少室此举奇怪的点之一。


    谢青是什么人?


    他是崇嘉三年,也就是景和元年春闱的状元郎,与顾少室同样都是乡省殿三试的榜首,还是三朝太傅谢乐知的长孙。


    如果说非要现在找一个能替代谢青胜任国子监祭酒的人选,顾少室勉强还能够到个名头,他程岳又是谁?


    楚月安明白顾少室一直有拉拢寒门之意,毕竟他与顾家本家历来互生嫌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然而有顾家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挡在道上,其他世家即便想多接触顾少室也需要在心里掂量掂量。


    而同样的,有顾少室这么一个当朝丞相在前,顾家在后又不得不仰其鼻息,可以说还算是互生互荣。


    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顾少室就能随心所欲决断此事,想推任谁就能推任谁。


    楚月安醒醒神,笑道:“这倒是不错,不过丞相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岂是我们能揣度的?”


    穆朗不很赞同:“丞相做什么我们自然无从置喙,但程兄如今处境尴尬,难不成丞相是故意想让程兄吃瘪?”


    楚月安心道顾少室还不至于这么小心眼,他伸手拍拍穆朗肩头,心中叹了句“傻孩子”,见应是问不出别的什么,截住了话头:


    “算啦,我们两个在这讨论也讨论不出个结果来,你离远点,待会主事就要来巡查了。”


    穆朗讪讪点头,脑袋离他远了点,忽地说了句:


    “话说...”


    楚月安:“嗯?”


    穆朗挠挠脑袋:“也没啥,子穆,你听了别生气。”


    楚月安:“...?你说。”


    穆朗动了动鼻翼:“我说了你真的别生气哈,就是...我觉得你身上有一股特别好闻的香气,有点像女子身上的香,但细闻又不像。”


    楚月安僵了僵:“...是吗?”


    穆朗点头:“真的,不信你自己闻。”


    楚月安僵硬着抬手,凑近嗅了嗅手腕。


    什么味道也没有啊。


    他没有熏香的习惯,硬要说,应该也是衣服自带的香气。


    楚月安的衣服大多由春鹊在料理,平日里浆洗晾干过后放入柜子,内侧放有春鹊自己采集鲜花晾干后制成的香包,每个季节都不一样,且味道很淡。


    决定捏造白止这个身份后,他更是有意做区分,准备给白止穿的衣服全部都由春鹊亲自拿皂角清洗,晒干后也不做其他处理,怎么可能会有香气?


    难道是他穿太多女装被腌入味了?


    穆朗见楚月安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小心翼翼拿手指戳了戳他手臂:


    “你怎么了?你别生气啊,我就随口一说。”


    楚月安想清楚之后反倒冷静下来,微微偏了偏头,认真看向穆朗。


    穆朗:...?


    楚月安:“我没生气,但你实话告诉我,你觉得我像女子吗?”


    穆朗被他认真的神色镇住,端详了一阵楚月安面容,越看表情越有些不对,最后竟然支支吾吾起来:


    “嗯...倒也没有......子穆兄你还是很有男人味的...嗯...哎呀你别打我!”


    楚月安忍无可忍重击同事,在穆朗肩头狠狠敲了一下:


    “好了你闭嘴!”


    …真的有那么像吗?


    楚月安下了值,走在回楚府的路上,心中很是郁闷。


    白止这张脸他明明精心捏过啊!一半照着自己真实的面容,一半则参考了真正的“白子穆”,那时他还心想多亏白子穆人长得还算清秀,和他五官位置倒也近似,因此他也不用给自己戴密不透风的人皮面具。


    怎么到别人嘴里还是像女的?


    楚月安感觉自己一手跟春鹊学的易容术全白学了,低着头走路,看见地上坑坑洼洼,心中吐槽顾少室有闲心管别的不如先来把京城的路修一修。


    他越想越气闷,一脚踢飞颗小石子,便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响亮的“哎呦!”。


    楚月安连忙收脚,抬眼看去——


    他方才还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这一看便奇了:


    这不是方才他还念叨着的顾丞相身边那小厮,松什么来着?


    哦松竹,嘶,有竹子不会还有梅兰菊吧?到时候他入伙了顾少室不会强迫他改个别的名字吧?


    “谁这么没素质!乱踢石头!啊?是谁啊?”


    没素质?楚月安心虚地低下头。


    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松竹何其眼尖,一眼便看到快要走到门口,而且还是被他家公子嘱咐了要“重点关注”的对象白子穆,当即朝他挥了挥手:


    “白兄!白兄!我正好找你有事呢!”


    楚月安:...谁跟你称兄道弟。


    见躲不过,他只好抬头,松竹看上去兴高采烈,应当不觉得刚才那颗石子是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白子穆干的。


    他叹口气,几步走到他面前,拱手:


    “不知大人找我何事?”


    松竹一听他称呼,连忙摆手:


    “使不得,你叫我松竹就好,再不行松竹小兄弟也行,这么叫实在是太折煞我了。”


    楚月安这回站得近,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忍不住心道:


    其实站在你面前的白子穆不过十五岁,应该要比你小来着。


    但耐不住楚月安气质拿捏得实在到位,白子穆看上去就像是二十出头的文弱书生,不仅顾少室被骗过去了,松竹也不例外。


    楚月安:“如此,那松竹小兄弟找我何事?”


    松竹这才抚了抚胸口:“这才对嘛......咳咳!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家公子近日得了些小玩意,欲送给将军府楚小姐,不知道能不能请白兄代为转交?”


    楚月安了然,看来这是被林彻给拒了。


    他故作为难:“这......”


    松竹两手合十做祈求状:“白公子,就麻烦你帮一帮这个忙,要是这礼物不送出去,我这小命可能就不保了呀!”


    松竹眼里竟还真挤出来两点泪花,直把楚月安看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心说和顾少室待久了就是耳濡目染,太可怕了。


    但是这还不行。


    楚月安面露犹豫,迟疑半晌,叹了口气:


    “松竹小兄弟,实在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这楚小姐......”


    说到这里,他略一停顿,做出一副似乎难以启齿的神态来,


    “怎么了怎么了?”松竹急了。


    楚月安看他一眼,又叹一声,仿佛想到了什么难以回忆的往事来,眼神都变得有些黯淡,但终于是摇摇头,就此打住:


    “算了算了...既然小兄弟苦苦相求,我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也罢,你把东西拿来吧。”


    松竹递出怀里的纸皮包裹,楚月安接过,便立刻越过他大步离开,仿佛要逃离什么伤心事一般,让本想开口继续询问的松竹也哑了声,殊不知楚月安早已在心中哈哈大笑:


    逗人玩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哈....


    穆朗:兄弟你好香


    安安: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惊恐脸)


    还是安安:(泫然欲泣)唉...桑心辽,扒说了扒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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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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