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居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价格不菲。
洛葳虽然刚得了一百两银子,却也不愿与不太相熟的人去那种地方。
“不必了,”她婉拒道,“我……”
话未说完,桑乾已经自来熟地将手搭在她肩上:“洛兄何必见外,今日你大展才华,理当庆祝……”
“表弟。”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洛葳浑身一僵,猛地甩开桑乾的手,回头果然看见秦执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楼梯口,正淡淡地看着他们。
“表、表哥,”洛葳赶紧小跑过去,“你谈完事了?”
秦执的目光在她和桑乾之间扫过,最后落在桑乾那只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眼神微冷。
桑乾被他这一瞥,顿时觉得后背发凉,讪讪地收回手,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走吧。”秦执不再看桑乾,转身朝外走去。
洛葳连忙跟上,走出茶楼前,她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发愣的桑乾,朝他比了个“两日后见”的手势。
马车上,秦执闭目养神,忽然开口:“方才那人是谁?”
洛葳老实回答:“在茶楼认识的一个书生,叫桑乾。”
“少与不明底细的人来往。”秦执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命令的意味。
“知道了,表哥。”洛葳乖巧应下,心里却想着那一千两银子。
两日后的诗会,她是非去不可的。
马车驶过长街,洛葳摸着怀里沉甸甸的银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今日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
只是那位少女,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肯花一千两银子请她助阵?
看来两日后的诗会,不会太简单。
洛葳暗下决心,届时一定要多加小心。
马车里,秦执闭目养神,忽然开口:“今日在茶楼,可有什么收获?”
洛葳正愁没机会显摆,闻言立刻从怀里掏出那个沉甸甸的银袋,献宝似的捧到他面前:“表哥你看!我挣的!”
秦执睁开眼,瞥见那鼓鼓囊囊的银袋,眉梢微挑:“哦?如何挣的?”
“对对子赢的!”洛葳兴致勃勃地把茶楼里有人悬赏求对的事说了一遍,连带着把自己对的下联也背了出来。
“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秦执轻声念着上联,又品味了下联,“双木成林,林下示禁,禁云:斧斤以时入山林……对得工整,才思敏捷。”
听得秦执夸赞,洛葳心里美滋滋的,想着今日能挣这一百两,多少也沾了表哥带她来茶楼的光,便大方道:“表哥,我请你吃饭吧!”
秦执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好,那就去一品居。”
洛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一品居!
那地方吃一顿少说也得大几十两银子!她这刚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乎呢!
“那个……表哥,”她急中生智,“一品居吃来吃去就那些菜,我都吃腻了。不如咱们换个地方?我知道有个地方味道特别好,保准你从来没尝过!”
秦执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反对:“随你。”
洛葳松了口气,赶紧让车夫改道。
马车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了一条小巷口。
“表哥,就在前面!”洛葳跳下马车,引着秦执往巷子里走。
巷子深处有个简陋的面摊,支着个破旧的棚子,摆着几张歪歪扭扭的桌椅。
老板正忙着抻面,锅里的热气混着羊肉的香味扑面而来。
秦执站在摊前,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转身就要走。
“表哥别走啊!”洛葳赶紧拦住他,“这家的羊肉烩面味道可好了!而且您不是常说为官要体察民情吗?这民间小摊的风味,也该尝尝才是!”
说着,她掏出帕子,殷勤地替秦执擦了擦凳子:“您坐,保证干净!”
秦执仍是蹙着眉,抬步要走。洛葳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表哥,就尝一次嘛!”
手触到秦执的胳膊,洛葳才觉不妥,慌忙松开。
秦执低头看了眼方才被她拉住的地方,心中掠过一丝怪异。
这表弟的手,怎么这般软?跟个女孩子似的。
但他随即想到,洛葳一个寒门书生,身子单薄,手软些也是正常,便按下心头疑惑,坐了下来。
洛葳松了口气,忙招呼来福:“来福哥也坐,今天我请客!”
她又朝老板喊道:“老板,三碗羊肉烩面,多加羊肉!”
面很快端了上来,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洛葳和来福都拿起筷子,却见秦执盯着碗不动。
“世子不吃蒜。”来福小声提醒。
洛葳这才看见秦执碗里漂着几瓣蒜头。
她想也没想,很自然地把自己的碗推过去,拿起筷子仔细地把秦执碗里的蒜一瓣瓣挑到自己碗里。
“好了,表哥,现在没有蒜了。”她笑道,又把换过来的面推回秦执面前。
秦执看着她这一连串自然的动作,微微一怔。
洛葳已经埋头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地夸赞:“好吃吧?我就说这家的面特别香!”
来福也吃得津津有味。
秦执看着他们,终于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面条劲道,汤汁鲜美,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他吃得慢条斯理,但终究是把半碗面吃完了。
洛葳见他要放下筷子,忙道:“表哥不吃了吗?多可惜啊,这么好吃的面……”
说着,她很自然地伸手,想要把秦执剩下的半碗面拿过来吃。
“不可!”秦执猛地按住她的手,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抗拒。
洛葳被他吓了一跳,不解道:“为什么?这么好吃的面,浪费了多可惜?”
秦执看着她理所当然的表情,忽然想到她之前寄人篱下,怕是过惯了节俭的日子,心中不由一软,松开了手:“随你吧。”
洛葳高兴地正要端面,忽然意识到什么,动作顿住了。
她为什么不介意吃表哥的剩面?这……未免太亲密了些?
洛葳猛地想起在秦家别院的那晚,脸上顿时烧了起来,心虚地缩回手:“那个……我好像也饱了。”
最后结账时,洛葳抢着付了钱。
三碗面加上多加的羊肉,也不过几十文钱。她摸着怀里几乎没变轻的银袋,心里美滋滋的。
秦执看着她那副小守财奴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这个表弟,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洛葳揣着那一百两银子,脚步轻快地回到长庆侯府。
远远地,就看见母亲秦氏站在彩云苑门外,正焦急地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