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不染猫眸倏然睁大,心里蓦地一沉,转身就朝着楼下狂奔:“我下去捡!”
路远寒彻底被激怒,飞起一脚狠命踢向吴晨阳肩膀,吴晨阳被踢得凌空翻滚了一圈,破布般撞在水泥柱子上狼狈摔落。
吴晨阳左手臂撑起上半身,怒瞪着路远寒,胸肺剧烈疼痛:“咳咳——!”
路远寒转着手腕缓步朝他走近,眼底突然浮出一抹古怪笑意,幽冷地凝着他:“孙轶东死了,你是不是既害怕,又兴奋?”
“呵,呵呵,我兴奋?”吴晨阳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垂着头肩膀抖动,“傻逼——”
“没了孙轶东,你就可以肆无忌惮接手那些暴利的水下灰产。”路远寒视线垂下,睥睨而视,“不用再躲躲藏藏,挣个几千块都要看他脸色。”
吴晨阳猛地仰起后颈,满眼愕然:“你什么意思?”
“你跟了他这么多年,为他刀口舔血,提着脑袋做事,他吃肉却连口汤都不给你喝,把你当条狗一样对待,喂的都是骨头渣子。”路远寒唇角勾出道嘲弄的弧度,冷声,“你表面俯首帖耳,实则早就巴不得他死无全尸了,是吗?”
“咳,妈的——”吴晨阳吐出一口血沫,尖声反驳,“少他妈扯淡!你个杂碎能知道什么!”
路远寒残忍的笑意逐渐变得毫无温度,眸光沉底:“孙轶东认识由申之后,从他那弄到一批黑市都没流通过的新型毒品,跟以前你们小打小闹搞的那些摇/头/丸、K/粉都不一样,药力强悍代谢又快,只要小心点出货,警察们也束手无策,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吴晨阳慌乱中吞咽了几口带血沫的口水,抓着水泥地面的手指无意识收紧,指背绷出一道道扭曲的褶皱。
“缉毒队缴获的骨销,只是新型毒品的一种,由申手里还有成瘾性更强、毒圈销路更广的给到孙轶东,对么?”路远寒薄唇凉凉地启合,“他靠着那批货和以往做灰产积累的门路,赚得盆满钵满!纸醉金迷,左拥右抱,置办私产无数。而你,枪口卖命,却还住在不足40平的城中村廉价出租房里,你怎么甘心?”
“......”吴晨阳没有答话,死死咬住后槽牙,面部肌肉绷得很紧。
路远寒在盖世卧底那段时间,一个叫夏承盏的酒保误打误撞提供给他了骨销的二代固体版本。
据这酒保交代,毒品来自某个跟他交好的毒贩马仔,那马仔胆大无畏,从清点好的货物里顺手牵羊拿了三袋,打算转手偷偷销出去赚点外快。
其中一袋通过夏承盏阴差阳错落入路远寒手中,被市局解构掌握。不过毒贩反应很快,等江戟他们找到这名马仔时,他人已经身首异处。
“那个不知深浅的马仔偷了你们几袋新型毒品被灭口,却为时已晚,东西终究还是落在了警察手里,骨销的神秘面纱就此被扯下,缉毒口开始大肆搜剿。”路远寒眸光俯低,“孙轶东为避风头暂时藏下一批货,要你好好看管,你却监守自盗,偷偷转移出去背着他暗地售卖!”
“你闭嘴!扯你妈淡!!”吴晨阳嘴唇发抖,哆哆嗦嗦道,“都是他妈胡说八道!你没有证据,没有证据......!!”
“那晚在盖世,你消失那20分钟,其实是在附近跟人暗地交易骨销,对吗?”路远寒把疑问句变成陈述,神情洞若观火,“审讯室那种地方,你早就免疫,警察的问题你应对如流,哪怕有纰漏的地方,你只要咬死了不承认,没有实质性证据,他们也拿你没办法。”
“最坏的结果,承认杀了徐云蕾,都比私下贩毒和背叛孙轶东更容易活命。”路远寒偏头挑眉,“因为你知道太多事,孙轶东一定会不计代价让由申捞你。”
吴晨阳情绪激动,突然大吼:“我没杀她!”
“你当然没杀她,如果我的推断没错,下一个死的会是你,所以你才慌不择路地藏起来。”路远寒探手伸向腰后取出一副从警车上顺的手铐,“现在,跟我回市局交代清楚,你在祭奠谁!”
银光熠熠,“啪嚓”一声细响,吴晨阳一只手被铐住。
“——放开他。”
身后兀地传来一声低沉命令!
路远寒一惊,猛地转头,瞬间心跳骤停,浑身血液被死死冻住!
昨天差点一枪射杀他的男人换上了那件作案黑色风衣,贝雷帽加宽口罩遮得严严实实,他一手钳着墨不染脖子架在身前,一手举着那把自制土枪,黑洞洞的枪口正紧紧压在墨不染太阳穴上!
路远寒眸光骤缩,瞬间被几近窒息的彻骨恐惧裹挟!
他颤抖着松开手铐转身,紧紧盯着墨不染连眼都不敢眨一下,唇形无声地勾出两个字:别怕。
男人掐着墨不染在路远寒惊惧到发颤不止的瞳孔凝视下拖拽到天台边缘,先是朝下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路远寒,沉声命令:“你,到下面去。”
他嗓音覆了层低沉暗哑的伪装,听不出原本音色。
“好,好,我听你的,什么都听。”路远寒双臂举高过耳侧,掌心向外,那股冰冷桀骜的气场荡然无存,满眼卑微祈求,语无伦次地恳求,“我照做,你把枪放下,别吓他,求你!”
“......路远寒。”墨不染上半身悬在了护栏外,第一次在路远寒脸上看到如此惊恐失控的表情,心像被狠狠揪着戳了无数刀,疼得完全忘记了处境,轻声,“我不怕。”
“别废话!”金属枪口在墨不染太阳穴戳了两下,男人哑声威胁,“我数十个数!十——”
“别碰他——”路远寒转身疯狂朝着楼下狂奔,抓着楼梯栏杆接连翻越,又因为过度紧张被狠狠绊了一下,连摔带滚地跌下二楼。
他心脏被黑洞洞的枪口攫紧,浑身浸透冷汗,脊背发凉,跌跌撞撞冲出单元门!
路远寒脑海一片空白地奔到楼后,站在两栋楼之间的过道里仰头向上看,目光隔着二十几米和墨不染骤然相抵!
男人冷哼一声,松开了掐在墨不染颈间的手,那把枪下移到他腰后,顶着他往前走了两步:“你走吧。”
墨不染难以置信地转身看了他一眼,生死边缘徘徊的压迫感丝毫未减。
他极力镇定狂乱的心跳,软着步伐慢慢走出天台,扶着楼梯缓步下行。
男人望着他的背影消失,一步步走到吴晨阳身前,拉下口罩,从兜里掏出烟盒摸了根烟叼住。
便利店赠的廉价打火机不防风,连续点了两三次,烟头才缓缓燃着。
“哥,大哥!”吴晨阳吓破了胆,浑身是伤,爬到男人脚边,绝望地抱着他的腿哀求,“你说有办法救我,是不是真的?”
“当然。”男人长长吐了口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求求你救救我,你不是要钱吗?你缺多少钱我都给,只要你能救我!”吴晨阳眼珠骨碌碌地转,“偷着卖那批货的事,条子已经知道了,我不能被抓住,会被枪毙的!”
男人拿脚勾了勾地上的几颗小石子,忽然半蹲下将抽了一半的烟随手在石柱上碾灭。
紧接着把手伸进了风衣内兜里,抬起另一只手冲着吴晨阳勾了勾,示意他凑近些。
吴晨阳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兴奋着凑过去——
男人探进怀中的右手突然握住某样尖锐物体从外套内侧抽出,电光火石间朝着吴晨阳侧颈狠狠捅了进去!
“呃——”
吴晨阳双目顷刻圆睁,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极为短促的气音!
凶器硬度不够,男人第一道力只扎进去一半,他握紧利刃顶端抵紧,坚定且决绝地全部推了进去。
然后在吴晨阳惊恐不可置信的双眼里,一秒也没有犹豫地猛然抽出!
鲜血疯狂喷涌,第三场血红的烟花表演拉开序幕——
吴晨阳喉间咯咯倒气,错愕、震惊、不解的眼神缓缓停滞,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
一支血红色玫瑰被从防水袋取出,男人长指捏开吴晨阳双颊,花茎直插喉管。
玫瑰逆重力向上绽放,妖冶、蘼艳。
男人从风衣口袋取出手帕,仔细擦拭手中尖锐的利刃,小心翼翼包好放回口袋,挂上口罩,压了压帽檐。
他面无表情地绕过已经是具尸体的吴晨阳,走到天台边缘,翻过相连的单元楼,消失在楼道拐角处。
从顶楼到一楼,短短六层阶梯,墨不染却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很久,想到路远寒离开天台前颤着声音卑微祈求的画面,一颗心脏像被狠狠挖空了。
原来无坚不摧的路远寒也会有所恐惧。
甚至恐惧到竟还站在两栋楼间狭窄的过道里一动不动地仰头望着楼顶。
墨不染眼底刺痛一片,贴墙朝他走过去,低声喊:“路远寒。”
路远寒耳尖一动,僵硬垂下麻木的后脖颈,小心翼翼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毫无血色的唇瓣轻轻颤抖两下,浑身血液从冰冻状态解封,毫不犹豫冲过去一把抱住墨不染,紧紧搂在怀里,手掌压着他按在胸口心脉搏动的位置。
“染崽,对不起,对不起!”路远寒手臂用力箍着他,抱得像要融进身体里,额头抵在他肩上,不断重复,“......对不起。”
“......我没事。”心脏挖空的部分瞬间被滚烫的土壤重新填满,墨不染缓缓抬起垂着的手臂一下下抚摸他脑袋,“他没打算对我怎么样。”
路远寒充耳不闻,按着他抵在墙上,脸深深埋进他侧颈窝里,汲取安全感一般,失控地蹭吻。
冰凉的唇舌沿着颈线皮肤一路烙下灼热滚烫的印痕!
“......别——”墨不染难耐仰头,却无意暴露出颈部大片可被掠夺的位置,“别这样!你要做什么!”
“染崽。”路远寒双臂紧紧揽在他腰间,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箍进骨血里,唇瓣贴着细腻的颈间皮肤辗转,呼吸滚烫,“我特别怕。”
“路凛!放开!”墨不染拼尽全力挣扎开,拽住他的手臂推出些距离,“你怎么了?”
路远寒失魂落魄地抬起头,手臂渐渐垂下,双眸通红,眼尾泛起薄雾,像只被主人欺负狠了的大型犬,眼里悬着说不出的委屈。
墨不染眸光落在他左眼下褐色泪痣上,那颗痣很小,此刻在两栋旧楼过道间微弱的薄暮天光里,却亮得惊人,藏着团没烧尽的火。
“没事了。”他上前主动抱住路远寒,手指轻轻覆在他脑袋上,重新把他按回自己颈窝搂紧,“......不准乱动,就这样待着,乖。”
染崽真的好喜欢好心疼他的大狗狗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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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秋烬余灰(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