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12月23日夜晚12点前后行为,唐棠和姜皓月说辞一致,她的不在场证明完美闭环。
实际刑侦队反推不出她假设为嫌疑犯的作案动机,因为她跟着孙轶东的这半年,被孙轶东像仙女一样捧在手心里供着。
孙轶东是半年前在狐狸酒吧认识唐棠的。
当时古风舞盛行,酒吧街那几个走在潮流前沿的小妖精店争相斗艳,都花重金请周边艺术或传媒学院颜值高身条软的女大学生来跳舞,一晚最多跳三个小时,挣得却比发传单一个月都多。
唐棠结束北京工作后留在赤云照顾她妈,正好在当地找能兼职的地方,她古风舞又跳得一绝,阴差阳错接了狐狸的一张兼职单。
当晚水袖红裙,满场翩飞,狐狸人气爆棚,店门口排队的长龙一眼看不到龙尾巴。
绫罗绸缎飘转进孙轶东心里,于是连续捧场了半个月,哪怕这半个月里唐棠只出演过三次,他还是天天来蹲。
当然泡到手之后孙轶东也是非常珍惜,跟对待那些主动被动贴上来、他玩过几次就腻了开启兄弟共享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不论真心假意,至少这小半年里,有唐棠在,他总算收敛了那些隔三差五就换着人左拥右抱的流氓习性。
他俩大概一周前和平分手,那时徐云蕾命案发生,这群人都被关在刑侦大队审讯室里硬挨了48小时。
被释放后两人在市局门口一起抽的最后一根分手烟。
抽完唐棠就回孙轶东住处收拾东西走了,孙轶东多次试图挽留,但唐棠走得很坚决,一点机会都没给。
12月23日,唐棠第二次走出市局门口。
跨出大门第一件事就是从姜皓月口袋里摸出烟和火机,咬着点燃。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晦气,让姜皓月找了枝翠绿的柚子叶狠狠扫了扫身上,要去霉运。
姜皓月抓着柚子叶枝一边轻轻拍打唐棠身上,一边抬眸极不爽地望了眼把他俩送出来后就旁若无人黏在一块聊天的两人,高声:“宝贝儿!要不要跟我们回悬铃?”
“别他妈乱喊。”路远寒森冷瞥他,“公安局门口大呼小叫,是想再回审讯室用个午餐?还不快滚!”
“我操!我他妈忍你一早上了!”姜皓月扔掉柚子叶,快步冲到路远寒面前直接挥出一拳,“你真以为老子——”
“姜皓月,不想在她面前被我揍到鼻青脸肿的话,就识相点赶紧滚。”路远寒凌空扣住他手腕拽近,微微俯低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阴沉警告,“还有,别再让我听见你用那三个字喊墨尘。”
“关你屁事,老子爱怎么喊怎么喊!”姜皓月眼底冒火,扯不出手臂,不甘心地攥紧了拳头,仰视瞪回去,“有种割了我舌头!”
“车来了,走不走?”唐棠不耐烦地朝刚拐进街角的某辆滴滴招了招手,“再磨蹭我自己走了!”
“走走走!”姜皓月挣开路远寒钳制,紧跟着唐棠钻进出租车后座,摇下车窗冲墨不染挥了挥手,“宝贝儿,我走啦!”
墨不染垂着眼散漫地一扬手:“......一路顺风。”
滴滴前脚刚走,后脚一辆警用哈弗H9突然冲出市局!
驾驶位上程野一看到路远寒,直接刹车摇下副驾驶玻璃,探身越过宋知微高喊:“寒哥!刚刚盯吴晨阳的外勤打电话过来,说他跑了!”
路远寒眉间厉色一闪:“怎么跑的!”
宋知微接道:“季队说他是中午去了附近楼下某家苍蝇馆子吃饭,半小时没出来,追进去才发现他绕到后门跑了。”
路远寒拉开车后门:“我跟你们去。”
“我也去。”墨不染如同他昨晚抢在前面进酒店门一样率先爬上后座,拽过安全带利索扣好,反客为主地冲路远寒一勾手指,“快上来。”
“......开车。”路远寒长腿跨上后座,推严车门,“吴晨阳大概率知道孙轶东死讯了,他感知到危险所以要藏起来,如果我的推断没错,下一个死的就会是他。”
吴晨阳,28岁,赤云市桃溪区清河县人。
孙轶东心腹马仔,狐狸酒吧结识,跟他时间最长。
据多人证实,吴晨阳和徐云蕾关系非同一般,甚至是目前“一二一四琴弦割喉案”重要嫌疑人。
他羁押在看守所五天,因证据不足被由申取保候审,涂兼安排了三组外勤24小时轮值盯梢。
程野循着外勤发来的定位开过去,那是一片处于城中村的老旧六层居民楼,连电梯都没有,吴晨阳住在12栋顶楼602房间,门紧锁着。
路远寒问宋知微要了根小黑发夹,插进锁眼探索着拨了两下,卡准锁芯巧力一拧,机扩咔哒弹开。
他手按住门把下压,缓缓推开,一阵刺鼻恶臭扑面而来!
路远寒立刻转身拦住凑上前来的墨不染:“你跟宋知微在外面等,我和程野进去。”
“没那么矫情。”墨不染挡开他的手,探身朝门缝里一偏头,立刻掩住鼻子连退到楼梯口,噔噔噔下到了五六楼的拐角平台,“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
“寒哥......”宋知微跟在后面进去,愣愣地问,“上次要去收拾那个密闭空间死亡18天的被害人尸体时你怎么没让我在外面等?”
路远寒散漫敷衍:“都是为了锻炼你。”
“哦——”宋知微左手握拳锤了下右手掌心,“原来不是因为特别喜欢少爷啊,那我今天早上可能跟他说错话了。”
路远寒猛地一滞:“你说了什么?”
宋知微手指翻绞:“我好像不小心说了句,你很喜欢他。”
程野根本没往别处想,还以为是铁杆兄弟情,无意中火上浇油:“这,长了眼的应该都能看出来吧?”
“......!”路远寒狭眸微沉,喉间溢出些不易察觉的颤,“他......他什么反应?”
“没注意!”宋知微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说完立刻跑了!”
“宋知微。”路远寒阴森一晒,“今晚把你打晕了扔江戟办公室。”
“???”程野秒翻脸,竖着眉毛吼,“绝对不行!”
“寒哥!”宋知微可怜兮兮,“......我错了。”
吴晨阳狭小的破出租屋几乎被垃圾塞满,各种品牌花花绿绿的泡面桶堆积成山,没喝完的汤上长出了绿色霉菌,吃剩的外卖餐盒就堆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摞到放不下去摔地上几个,汤汤水水顺着腐朽木地板干涸出几道蜿蜒黏腻的污痕。
听见人声,几只手掌心大小的老鼠吱吱嘎嘎垃圾山海里四散逃窜。
路远寒分配完区域,三人戴好手套脚套口罩投入地毯式搜索行动。
吴晨阳蹲看守所期间,市局现勘来搜寻过一遍他落脚的这间出租房,当时一无所获,没找到任何跟案情相关的线索。
程野从满是纸团的床底翻出两只淡黄色空信封,拉下口罩撑开嗅了嗅里面:“近期放过人民币,就这两天。”
宋知微举着两只耳机盒大小的玻璃匣子走出卫生间:“寒哥,这......这是不是装那个毒品的盒子?”
“是骨销,二代版本。”路远寒接过,拿小黑发夹搅了搅玻璃匣底部四个角落里面仅存的一点半凝固状膏体,“还没完全风干,刚被转移。”
他拿防水证物袋把几样东西封起来交给宋知微,俯身一张张展开沙发旁边散落的七八张彩印纸,是二次手写了歪歪扭扭招租信息的房地产宣传单。
路远寒浏览过一遍,拿手机拍下了其中三张。
三人下了六楼,路远寒从敞开的门里看了眼窝在警车后座睡午觉的墨不染,交代程野:“你俩先回去把东西交给检验科,兼哥那边吴晨阳的搜捕令下来了跟我说一声。”
程野疑问:“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我有事。”路远寒握住墨不染探在车门外的脚踝轻轻捏了捏,低声喊他,“染崽,醒醒。”
“嗯?”墨不染揉了揉惺忪睡眼,翻身下车,手臂懒懒地搭在路远寒肩上倚着,“你们结束了?”
“嗯。”路远寒略一偏头,垂眸自上而下描绘他侧脸轮廓,“睡醒饿不饿?我带你去吃饭。”
“正好我们也没吃呢,一起去吧!”程野已经启动了车,手臂压着车窗探出头来,“走啊寒哥,上车,我知道附近一家特别好吃的水煮鱼馆子,哎——”
“......开车!”宋知微忍无可忍从副驾伸手狠狠拧了把他大腿,“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
哈弗H9开出街巷,跟一辆驶进来的比亚迪擦肩而过。
比亚迪停在楼前,路远寒带墨不染上车,淡声报出手机尾号。
“你猜到吴晨阳在哪了?”墨不染一秒看破,质问,“为什么不带他俩过去?”
路远寒探到窗外一只手,低笑:“他俩在场影响我使用大记忆恢复术。”
“......”墨不染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所以他现在在哪?”
路远寒:“林景苑小区8栋1单元701。”
竟然详细至此,墨不染惊愕:“你怎么知道的?”
“吴晨阳清楚,他一旦跑了就是畏罪潜逃,现在外面环境到处都是电子眼,无处可躲。”路远寒说,“他窝藏地点需要的是隐蔽加稳定,会优先选择熟悉的环境便于隐藏,圈定桃溪区,无收入来源必然考虑租金因素,圈定几个老旧回迁房。”
“那你是怎么圈到几栋几单元几零几的?”
“他桌边那堆传单里,其中有三张电话号码处蹭上了带着油印的指纹压痕,说明他打过,再根据招租信息上高楼层方便周旋、跟酒吧街距离远近、租金这几个条件交叉一下,圈中最有可能的号码。”路远寒薄唇微勾,“微信搜索,中介的朋友圈一般是全开放的,看一下近期发布的详细招租信息就知道了。”
“厉害。”墨不染挑眸望向他,不吝夸赞,“不愧是宋知微嘴里的21世纪福尔摩斯。”
路远寒蹭了蹭鼻尖,扭头视线朝向车窗,就快要压不住嘴角那抹飘飘然地得意神色。
出租车停在桃溪区林景苑,路远寒找到8栋1单元,轻手轻脚摸上楼道。
两人爬到6楼时就隐约听见顶楼传来模糊声响,在几乎60%空置房的老楼内显得格外清晰。
7楼701年久失修的木门上嵌着碎了一角的彩光玻璃,路远寒右眼抵近那块玻璃旁边,贴着缝隙悄悄望进去,屋内带着恐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
“......冤有头债有主,桥归桥路归路,你该找谁找谁去啊!”
“孙轶东和徐云蕾都死了......都死了......你也该满意了吧?”
“那件事......真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都是被孙轶东逼的!!”
是吴晨阳!
路远寒呼吸一凛,凝神冷静听着——
“要我说,你也是纯他妈活该!”
“那么多钱不要,非得自己找死,管不该管的闲事,你有几条命啊?”
门内吴晨阳窸窸窣窣地摆弄身前一堆东西,突然间“啪嚓”一声,火光骤亮,沸腾的热气从彩窗玻璃缝隙飘出来!
路远寒顿时大惊,拽着墨不染后撤两步,一脚踹过去,门登时四分五裂——
吴晨阳惊恐起身:“谁——?!”
这是一间不足30平的顶楼独立隔间,陈设简陋,一张单人床前面放了个矮桌,桌上摆了三个带缺口的碗,碗前面的手机支架上竖了块亮着屏的手机,桌下放了个铁盆,盆里还有一沓刚被点燃的黄烧纸,火苗几乎窜上了天花板!
吴晨阳惊慌失措中不小心踢翻了铁盆,顿时火星四溅。
老小区通常设施不全,墨不染楼上楼下跑了一圈都没看到一支灭火器。
眼见火势增大,路远寒情急之中镇定抽过床单冲进浴室,水龙头旋到底,几秒打得湿透,冲出来手臂抖开一甩,覆在已经烧起来的木桌上,瞬间了盖住了窜高的火苗!
吴晨阳见势不妙,抓起掉在地上的旧手机,慌乱中想趁机逃窜,刚跑到门口就被墨不染反擒住手臂按在了门框上。
路远寒抓紧床单两端反复扑打那片火星,重复几个来回终于尽数扑灭,房间内只留下浓重呛鼻的烟味。
他眉宇紧锁,扔开床单快步走到门边,一掌钳住吴晨阳后颈掐着他拽走,踹开旁边跟天台相连的旧门,狠狠抓着他脖子拖出去丢在了地上。
“听着——”路远寒居高临下俯视他,声音森冷阴戾,“我只问一遍,你给谁烧纸?”
“关你屁事!”吴晨阳从地上爬起来,细窄眯缝眼极力瞪着,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去你妈的,一帮臭条子就知道阴魂不散跟着老子!”
路远寒提起一脚猛地踹在他膝盖上:“你想好再回答。”
“......啊!!”吴晨阳痛嚎一声,瞬间趴跪下去,膝盖处传来断裂似的尖锐疼痛。
路远寒逼近,一把攥住他焦黄的头发猛然向后扯,强迫他抬头:“徐云蕾被害那晚,23点40分,你消失了20分钟,是去做什么了?”
“抽烟!妈的说过多少次了出去抽烟了!”吴晨阳被扯得头皮撕裂,痛到五官扭曲,“爱他妈信不信!再问多少遍我也是这么说!!”
“路远寒!”墨不染跟过来,略一弯腰迅速从吴晨阳口袋中摸出那块被他趁乱捡起来的手机,“刚才他手机摔地上时我好像看见屏幕上有张人脸。”
他们闯进来时,吴晨阳在烧黄纸,那是祭奠用的。
路远寒冷冷一笑:“你们这种人渣,手上不知道沾过多少无辜性命,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吴晨阳眼珠盯着被墨不染抢走的手机飞快地转了两下。
“解锁!”墨不染抓着手机横到他眼前。
“我他妈——啊!!”吴晨阳嘴里刚蹦出两个字,路远寒直接一膝盖狠狠顶上了他面门,他霎时口鼻喷血,几颗门牙似乎都被砸松动了。
“你是自己解,”路远寒狭眸眯起,沉声威胁,“还是要我把你手指一根根剁下来试?”
“你你你......你们警察怎么能屈打成招呢!”吴晨阳被他眼底不加掩饰的狠厉吓住,捂住鼻子哆哆嗦嗦道,“这这......这是犯法的!”
“我不是警察。”路远寒觉得很可笑,“你也配提法律?”
话音刚落就猛力抓住他头发拖拽到天台边缘!
吴晨阳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疼痛袭向四肢百骸!
再睁开眼时,他脖子被路远寒掐在手里,半个身子都被他按到了及腰高的水泥护栏外,朝下一瞥瞬间双目大睁心脏狂跳。
路远寒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指缓缓收紧:“解不解?”
“我**,我就不解,你有种来剁!”吴晨阳拼命抓着他手臂,满脸狰狞鲜血,粗声喘息着破口大骂,“我去你妈的!狗杂碎!不是条子还这么狂!!”
路远寒猛地转身将他摔到地上,一脚狠狠踩上他右手肘处重力碾了几下。
瞬间吴晨阳整根小臂痛到麻木,知觉尽失。
路远寒蹲下抓起他沾了点点血迹的手指一根根试过去,手机在右手中指贴上指纹感区域时骤然亮起,出现一张被放大到占满整个屏幕的照片——
照片里的男生眉目明朗,眸光奕奕,神采飞扬,笑得五官都在肆意散发蓬勃朝气。
路远寒将照片递到吴晨阳眼前:“是谁?”
“咳咳!是,是——”吴晨阳挣扎了两下努力从地上仰起头,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忽然浑身爆发出一种濒临绝望状态下的怪力,扑上去左手一把夺过那手机,朝着护栏外猛甩出去!
墨不染狂奔两步飞扑到护栏边还是抓空了,那部黑色旧手机擦着他尾指滑过,照片里的男生在屏幕光源下悬空与他对视了一秒!
然后那道笑意逐渐模糊不清,沉沉坠落!
本卷核心人物出场了一张照片。[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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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秋烬余灰(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