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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作者:契成之偕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十回


    第二日,白玉堂便邀请展昭往白氏星岛一游。他二人依旧是驾着特制的飞车,直接往陷空浮岛下的五芒星岛之一飞去。飞得近了,展昭就看出一些端倪,此五岛似非天成,且点位颇有布阵之痕迹。


    “白兄,下方这些岛……可是五芒聚灵阵?”


    白玉堂甚赞叹的看过来:“你对阵法很有研究嘛!这些岛分属我们五个家族,浮岛如此巨大,需得五家合力,方能将其悬于空中。”说话间,已带展昭落在最东端的岛屿上,“原本不过要借其灵脉布个阵,后来大家觉得,既费了这许多气力将这些岛移了过来,此处离浮岛近,彼此往来便利,倒不如设个别院,这些年,倒是住在这里的时日更多了。”


    展昭打量去,这方岛屿,地势竟极为险峻。说是岛,不如说更像坐落于海上的一方小山脉,山峰如仞,丛丛自海中穿透而出。峰崖作深黑色,岩石粗砺,海浪自四面八方扑打于山岩上,看似气势万钧,却立时摔得粉碎。


    展昭看着,就觉得那些山峰,就如同一柄柄剑,插于水中,冲天而上。不由得心中生出一股凌然之意。


    白玉堂携展昭落在尽头最高的山峰上。峰顶崖壁上有一处洞府,却是府门紧闭。门口立着一个修士,也是一身白衣装束,身后背一柄巨剑,正是白朗。那人见到白玉堂,面无表情的躬身行礼,唤声二公子。


    “兄长可在?如何洞府紧闭?”白玉堂问道。


    “卢夫人正在为家主调理。”那人挺直身子,依旧面无表情的答,“家主道,若是二公子携友造访,倒可以先去试剑石那里耍耍。”


    展昭见白玉堂乘兴而来,此时却似有些败兴,便故意去问他:“你的兄长,可是人称九州第一剑的白锦堂前辈?”


    白玉堂听了露出个笑容:“九州第一剑?外面人这么叫他?倒也未说错,他是挺厉害的!不过你可别叫他前辈,听着别扭。”


    展昭也微微一笑:“不然叫什么?他不就是元婴期的前辈么?”


    “是啊,元婴大圆满了。”白玉堂负手仰天,神色间既有自傲也有怅然,还有一点愁意。


    “元婴大圆满的大剑修,大约也是化神前辈以下的第一人了。”展昭悠然神往,又禁不住好奇,“你们兄弟俩,年岁差的很大?”


    白玉堂笑了,显得略有些纠结:“是啊,他大了我几百岁呢。我自记事起爹娘就不在了,是兄长带大我,说是我哥,但确实不像是同一辈的……何况他修为还那么高!”


    “你资质出众,想必很快就会赶上去的!”展昭真心诚意道,又想,难怪这家伙一直都是一副快拽上天的模样——有一个快化神的第一高手是亲哥,平时往来的都是元婴期的大家主,他也只与其兄弟相称,如果展昭没看错,方才立在洞府门口的白衣修士,也是元婴初期的,无怪白玉堂自己虽是金丹期,却不怎么把元婴期当回事了。


    白玉堂冲他灿然一笑:“那是自然!”


    白玉堂带展昭飞离主峰,来到近旁一座略矮些的山峰,径直转入后山一方布满嶙峋巨石的山谷。


    展昭一踏进去,便感受到森然剑意。


    越往里走,剑意越是叫人心惊,直至最深处,赫然有一块黑色方石,足有十丈,静立于中,就气息玄奥,剑意迫人。


    展昭一走近,湛卢便铮铮作鸣,激昂欲出。


    白玉堂拔出配剑,就往那黑石上斩去。


    展昭感到一股声势浩大的烈火剑意直冲上天,刚想赞叹,却见那剑意落于石上,却似没入深渊般消散无形了,只在石面上留下半寸长一条轻浅的剑痕,然后也片刻就消失了。


    白玉堂盯着那剑痕消失直到无一丝余迹,方满意道:“不错,比上回多停留了一息。”然后转头问展昭,“这是试剑石,却是我家的一块奇石,你也来试试?”


    “却要如何试?”


    “以你最强剑意,斩上去就是。”


    展昭沉吟片刻,唤出湛卢,运起功法,心中想着方才所见海浪扑打时一往无前之势,直击而去。


    白玉堂退了半步,方举目看去,只见剑痕也是半寸许长,痕迹却分明,片刻后也是褪得干干净净,赞叹道:“可以啊,你剑意又有精进?还是上一回未用全力?”


    展昭道:“与你比斗,焉敢不用全力?只是方才来时见那海浪,心中稍有所悟。”


    白玉堂诧异了:“这也行?……你们法修真是邪门!”


    展昭不语,却在心中回思方才那一剑。其实出剑时,他对于海浪之意仍无所悟,但却在剑意入石却了然无波之际,心中忽而一动,剑意才陡然大盛。


    他望向那块石头,此刻已几乎光洁如新:“就没有人能在上面留下不会褪去的痕迹么?”


    “有啊,我哥!”白玉堂指着最上端一处。


    展昭凝神看去,果然有尺许淡痕。


    “这是我哥在晋阶元婴之时所留。”白玉堂道,“据说当时留痕深入石下三分,但数百年了,如今也只余这淡淡一条了。我哥说,等他到化神,约莫这痕就该褪干净了,那时他就再来留一条!”


    展昭跃上去看,他手指轻触那条淡痕,仿佛仍能感受到,那浅淡痕迹下,有过的恐怖暴烈的剑意,与自己方才的那一点体悟,竟悄然相合。


    一时间,他丹田中灵息不运自转,环绕金丹渐成星云之势……他闭上眼睛,手指仍触在那道剑痕之上,放任自己去感受……


    白玉堂就看见展昭突然飘在黑石上端不动了,大是奇怪,但不一会儿就感到四周灵气渐向其涌动,一圈一圈,在他身周形如旋风。足有盏茶时分,方才停歇。


    展昭这才落下地来,对着他一笑。


    白玉堂一窒,明明见他也一如往常,还是那般笑意温柔、眸光晶莹,但此刻怎么就给他以整个人都发出光来的感觉了?


    白玉堂突然瞪大了眼睛:“你晋了一个境界?”


    展昭略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之前就有些迹象,本想待此趟回去,禀了师门再行闭关的。”说到这里心中略有些古怪,按说修士晋级,哪怕只是小境界的提升,也终有风险,若非在极为安全的环境下,纵然是意外有所体悟,体内灵力也不会这般不管不顾的启动起来——所以自己在方才,居然真就一点戒心也没存着?


    他看了眼白玉堂,见他犹一脸惊讶羡慕不已,悄悄在心里笑了下,作势对白玉堂一抱拳:“白兄,此番还是要多谢你了。”


    “谢我?为什么?”


    “若不是尊兄剑痕引我体悟在先,而此处宝地灵力汇聚助我于后,我也不能如此顺利。”


    白玉堂哈哈一笑,道:“既如此,你拿什么谢我?”


    展昭侧首想一想:“我也没什么长处,只会一点炼器,改日做个小玩意给你顽吧?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器物?”


    白玉堂抚掌而笑:“妙极!随你做什么,我正有几样材料,不知如何处置,不如给你一并加进去罢。我并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你要做什么可也别告诉我,回头让我吃一惊方好!”突然又想到什么,笑了一声:“说来你这礼可大了,那日在青州,买你那个古怪的玩意,可花了我五万灵石呢。”


    “什么?五万?!”展昭的脸色瞬间就黑了,忍不住就瞪了白玉堂一下,腹诽果然世家纨绔就是人傻钱多!


    只可惜白玉堂自小就没学过什么叫“看人脸色”,被嫌弃了亦不自知,喜滋滋地点点头,兀自对着展昭笑得恣意。


    展昭无话可说,也不想再说,索性不再理他,只召出湛卢来,用心去感受,方才晋升了一个境界,对他的本命灵剑却能有多少助益,果然觉得湛卢里那一方灵识壮大了不少,有一点灵息如脉搏般,随着他自己的心跳,隐约有了应和——修士境界提升,本命灵器也会随之提升,但却是由修士自身灵力滋养所致。似湛卢这般,到更似是此地灵气中有什么,在自己晋级之际直接滋养了灵剑。


    白玉堂看他手中握着湛卢,剑修世家毕竟眼界不同,细看下就见了端倪,倒是一怔,“你这本命灵剑,已有了器灵?”


    “只是一点灵识。”展昭用神识抚过剑身,那灵识便如有感应般,欣喜的回应。


    白玉堂看着他笑,“所以你当初要养剑石,原是为着它呀。”


    “是呀。”展昭感到灵识的回应,心中也甚欢喜,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抚摸了下湛卢,才将它收了回去,“却没想到你们这么大手笔,将这一路上的养剑石都收了去了。”


    白玉堂看他轻抚剑身时,脸上神色温柔至极,心中一动,口中却慢慢道:“嗯?你怎知?你一路来时都问过了?这可对不住了!我们原想着扬州地界剑修不多,即便将市面上的石头都收走了,也不过断了数月,大约不会太碍着他人修行。可惜现在那些石头都已耗尽了,不如……下次我赔你?”说到最后,语调不自觉带了丝亲昵,说完到叫他自己一怔。


    展昭心中已经猜到,自己所炼之鼎,原来就是为了装养剑石之用,但对于那鼎中阵法会将养剑石化作何状,实在好奇得不得了,但事关功法,却又不便多问。听见白玉堂这样说,不由得白了他一眼,“你这什么话!你自己买的,又不是抢了我的!何况湛卢今日在此处获益,可不止一块养剑石那么多,我却是赔不了你的。”


    白玉堂见他这番神气,到与平日规言矩行的样子不太一样,不由得就有些出神。


    此时一叶轻飘飘的东西破空飞来,停留在白玉堂额前。展昭看去,却是一枚剑形纸符。白玉堂却只看着展昭,仿佛还想说什么,却未去理会那纸剑。


    那柄小剑见白玉堂不收它,颇不耐烦的跳将下来,冲着白玉堂的脑袋“铎铎”点了两下,然后就啪得往他额头上一贴。


    白玉堂这才无奈收回目光,嘟囔了一句“白朗你真是越来越无礼了!”一边把纸剑揭下来,指尖灵光一闪,剑中传来一个声音“家主叫你,速来。”俨然就是方才白锦堂洞府前那修士的声音。原来那纸剑却是道传音符。


    他们回到主峰,洞府的门已然开了,那个叫白朗的修士仍负手站在洞前,他看到白玉堂,用眼神示意他进去。


    白玉堂看也不看他,绷着脸就往前走,却在错身的一刻,朝他弹了一点什么。白朗也未动,但那一点却在触到他身际一刻蓦然停住。展昭才看清那原来是一片被刻了符文的竹叶,叶片看着仍鲜嫩,似是白玉堂刚刚随手摘下画的。叶上符文灵光一现,眼看就要触发,却突然化作一股青烟散于空中了。


    “哼。”白玉堂在前面并未回头,却停顿了一下,才走了进去。


    展昭捕捉到白朗嘴角似有若无的仿佛有一点笑意。他朝他略行一礼,也跟着白玉堂进去了。


    “白朗要能被你偷袭成,还能做我们白家的第一守护?不自量力!”展昭一进去就听到前方一个清冷的声音,但语气里却带着笑。只见一个修士,随意坐在榻上。洞内并不甚明亮,但那修士身周似有光晕散出,白玉堂就站在他身边,想来便是白锦堂了。


    展昭上前行礼。


    那修士身前长案上满满都是玉简,甚而是上古的竹简,身后洞壁上也是一壁的书简,直上洞顶。除此,洞中只有数个蒲团,两方矮几,几上点着一炉轻烟,便再无别物了。那修士此刻手里正拿着一卷在看,见展昭行礼,便放下了,起身虚扶一下。


    展昭感到一股柔和的力,托着自己手臂而起。他这才看清,面前人仍是青年形貌,并未束冠,长发只随意系在身后,披着件白色长袍,全身仿佛笼着光,真如神仙之姿,但行动间却自有威仪,叫人不敢逼视。


    “展昭见过前辈。”


    “无须多礼,玉堂既带你来此处,便是当你自己人,既如此,你唤我一声大哥亦可。”白锦堂打量着展昭,含笑道。


    “如何?我就说,他不爱人唤他前辈吧。”白玉堂又转向他哥,“怎不见义嫂?她回去了么?兄长此番调理,恢复的如何?”又问,“兄长你这儿怎么点了香了?”


    “你一下问这么多,却让我回答哪个?”白锦堂笑着点他一下,语气到颇是愉悦,“这香正是卢夫人留下,说是可助我恢复……”


    “恢复?不是说伤已好了么?”白玉堂说着就上前扒着去看。


    白锦堂未答,先拍开白玉堂,转而对展昭笑道:“我前几日受了点小伤,玉堂惯会大惊小怪,叫展小友见笑了。”然后才又对白玉堂道,“已经好了,你站站好。”白玉堂才不情不愿的退了回去。


    展昭看得甚有趣,只道:“白兄与白大哥兄弟情深,叫人羡慕得很。”


    白玉堂听了又叫:“你叫他大哥,却还唤我白兄?旁人听了都不知你在唤哪个。”


    展昭失笑:“你怎的对称谓有这许多意见?”但还是依着白玉堂的脾性,改唤了他的名字。


    白玉堂方才满意颌首。


    白锦堂看一眼白玉堂,再看看展昭,方道:“我观小友周身灵气,似是才晋了金丹中期,却仍不太稳固?”


    “正是。”


    “兄长,他就是方才,在后山看你在试剑石上留的剑痕,就晋级了。为何他们法修晋级这等容易,我却每次晋级,都要被你打个半死?”


    展昭听了,忍了忍,嘴角还是勾起个弯来。


    白锦堂横了白玉堂一眼,却仍是问展昭:“展小友,我观你骨龄似与玉堂仿佛,不知仙龄几何?”


    “虚龄三十有二。”


    “哦,那果真与玉堂同岁。何岁晋得金丹?”


    展昭迟疑了下,仍如实答了:“二十八那年。”他修成金丹时,他师父犹豫再三,说自古都未听闻有人三十不到而金丹成的,传出去恐过于招摇,方才故意瞒了两年,待他满了三十,才将消息透出去,是以皇极阁上下,都以为他是而立成丹。


    那边白玉堂听了却跳起来:“二十八!”随后苦着脸看了白锦堂一眼,“还比我早两年!兄长,你看,我说得是不是?”


    “成丹四年而晋中期,展小友果然天资过人!”白锦堂赞了句,才转而对白玉堂说,“你懂什么。展小友应是十六七筑基吧?十年而金丹成,已是法修中天资卓著者了。你身为剑修,却也与他进度仿佛,还有甚么好不满足的?大家入道之途不同,本就各有短长,又岂能只比快慢?法修初时以灵力扎实为要务,后期讲究体悟,前易而后难,是以以法入道者最为多。而以剑入道,本就是追求至勇之境,须得不断突破自身极限,方能进阶。是以剑修者,若无师长护持,在金丹前极易折损,算是入门甚难的修法。但胜在战力精进快,境界上去了,自然难逢敌手,后期也无道心体悟的桎梏。你平平顺顺就到了金丹,已是得天独厚了,还敢嫌弃!往下出去给我多多历练些罢,也好知晓世间险恶。”说话间拍了一下白玉堂的脑门,白玉堂闪避不及,挨实了一下,做个鬼脸应声“知道了。”


    白锦堂又接着道:“自古能入大道者,大多出自法、剑、魔三道,法道修心讲究守性、剑道修己需得率性、魔道修术多为纵性,三者本无高下,修者不论以何入道,能到何等境界也都是看资质、苦修、气运、以及道心是否适合己心罢了。”


    展昭听得入神,不由问道:“请问前辈,修魔道者,也属大道么?”


    “怎么还前辈呢?”白玉堂随手拿了个物事丢过去,展昭抄在手里一看,却是枚棋子。


    白玉堂知他爱讲礼的脾性一时改不过来,嘲过他一句便罢,也去问他哥:“对啊,魔族和魔修,如此作恶,与我们也无高下?”


    “魔族亦是天地生成,魔修学其道。而修魔道飞升者,自古有之。凡飞升之人,需遍历天劫——天地都认可了,如何不是大道?所谓魔者,不过是世人一个称谓罢了。须知大道本无是非,善恶只在人心。”


    展昭听了心中一动,仍在咀嚼那句话。却听白锦堂声调又是一变。


    他拍着白玉堂,叹息道:“所以玉堂你这般任心使性的榆木脑袋,若是法修,回头道心那一关,你守又守不住,悟又悟不出,岂不要愁死我?还不如叫你一路打上去,倒也省心。”


    “兄长!你你你……”白玉堂不想他哥说出这样一句来,看了眼展昭,大是尴尬。


    白锦堂一拂袖,没让他说下去:“带展小友去一趟商盟吧,你几位义兄在岛上设宴,要给展小友洗尘。”又看向展昭,“展小友所为之事,晚间亦有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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