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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作者:契成之偕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九回


    白玉堂吃了一惊,不知怎的大哥见也没见,就对那家伙也青眼有加起来,但他眼珠一转,又觉得正中下怀,便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第二日,白玉堂直接就往陷空岛上去。展昭见了他,倒是意外,又听他正正经经地赔礼道歉,又说想请他喝一杯,更是诧异复又狐疑。正犹豫间,白玉堂已笑着携起他的手:“既要言和,不喝一杯怎见诚意。”展昭见他一笑之下,秀长的眼梢流光溢彩,就似要飞入鬓角,不由得就被他拉着走了。


    白玉堂带展昭御剑飞到浮岛之顶,越过商盟,直飞到浮岛边缘,却见一带险峻山脉立于云海之间,外侧即是如仞绝壁,高空中烈风呼啸而过,将稀薄的云气吹散,露出远方一望无垠的海面。


    白玉堂落在山脊之上,拨了拨袍子,随意捡了块岩石坐下,翻掌对展昭做了个请的姿势。


    展昭望望白玉堂已跨到浮岛外侧的腿,那半幅袍子在烈风下卷的翻飞,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扯落也似,剑眉一挑,想莫非这厮是要试他胆量?便淡淡一笑,学白玉堂的样子,也一翻袍摆,落坐在山岩上。


    白玉堂眼底浮起一丝笑意,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坛酒并两只玉觯。他拍开酒封,一股醇厚酒香满溢而出,其中夹杂着清新草木灵气,让人有春日细雨的润泽之感。他满上一觯递与展昭。


    展昭接过,只见酒泽晶莹,一丝杂色也无,映着点点灵光在内,又剔透夺目。展昭不常饮酒,龙图山的心法讲究修身敛性心无挂碍,似酒色这般可乱人心志的,从来不碰,只偶尔随师长去宗阁或是别处分部,对方席间偶尔以灵酒相待,而展昭也从来只是润唇即止。


    “白兄,在下并不会饮酒。”


    “你少不识货,这可不是普通的酒!”白玉堂狡黠一笑,“这是我用百年以上的梨芯蕊浸在陷空岛最醇厚的酒曲中,用一品天火密蒸三月方得,七缸酒只炼得这一坛,可是世上唯一的一坛!叫做梨花白。寻常人我可不请他喝~”说着他拿自己的玉觯与展昭的轻轻一触。


    展昭再无法拒绝,只得小小喝了一口,果然一股清爽至极的芳香之意在口中化开,一股木灵气无声润入四肢百骸,虽然木与水并不生克,但纯粹的灵气仍是让展昭顿觉丹田生暖,眼目清明。


    展昭看看白玉堂,见他将一觯一口饮尽,还朝展昭亮了下觯底,姿态豪迈惬意,不由得一笑,便也复又饮了一大口,不料这一下丹田中便有一股火烧之意慢慢流向百脉,连面孔上也微微烧了起来。


    展昭对自己的酒量十分汗颜,冲白玉堂赧然一笑,扯了扯裹紧的领口,让呼啸的烈风灌进来些,才略解了热意。白玉堂见展昭不过一口酒落肚,眼角腮边就泛起红晕,不禁觉得十分有趣。


    “白兄,有一事,还是想问一问。”展昭见白玉堂又替他觯中满上,默默想了想,还是放下酒觯道,“在下自小在龙图山长大,授业恩师包真人,从来教导我等行事心怀天下,立身无愧天地。龙图山上下,虽不敢称仁善,却也从来不行卑暗阴诡之事。皇极阁其他分部,我认识的不多,但也与宗阁中诸多师兄弟相熟,也俱是坦荡磊落之人。退一万步说,皇极阁修道家心法,若行亏心事,日后元婴一劫,必难敌心魔侵扰,我等修道之人,又有何必要,为自己埋下这等隐患?是以在下不解,到底发生何事,让白兄对皇极阁有这般深误会?”


    白玉堂微怔,他今日拉展昭上这绝壁来喝酒,其实正如展昭揣度,多少有点想叫其为难的意思——在这样人鬼不知的所在,和一个敌友未分的喝酒,就想看展昭有没有胆将这酒喝下去。岂料展昭不但就这么自自在在地喝了,还喝得十分爽气,喝完还想同他聊一聊天。


    白玉堂又想起在青州禁林之外,这人也是这般,见自己来相助,就果真毫无防备的,将后背交托给自己了……白玉堂实不知他是真天真呢,还是看人真笃定?


    展昭睁着圆而亮的眼睛,还在等他的答案。


    白玉堂只是顿了一顿,就道:“是不是误会,你我说是说不清的。但兄长既说你为人不错,我总信你是你,皇极阁是皇极阁……我原不该迁怒你们所有人,兄长总说我气量小,果然如此。”他仰面对着岛外翻飞的云岚长叹口气,又握着玉觯举向展昭:“展昭,你我当此胜景,品评美酒,就非要聊这么煞风景的话题吗?今日你我只谈风月,如何?”


    展昭低头笑了笑,也将玉觯伸去一碰,又慢慢喝了一口:“不聊皇极阁亦可,只是……风月,我却也谈不来。”


    白玉堂一手支着脑袋转向他:“我说,你们这些宗门子弟,到底是怎么长的,你如今仙寿几何啊?怎么经历仍似一片空白?难道整日只是被师门拘着练功了?法修不是讲究要体悟世情的么?”


    “体悟世情,是化神之后历劫才需的。”


    “……化神才要?都八百一千岁的老妖怪了,还要特意去体悟?你们法修是不是有病!”白玉堂夷然道。


    展昭但笑不语,继续抿了一口酒,他觉得酒的滋味,入口已是微醺,却有一丝暖,自舌尖深入丹田,又散入百穴,气息芬芳萦绕,沁入心脾,让人觉得,仿佛什么都不必想不必忧,原来自己其实也甚爱。


    “法修……元婴之前,只要灵力充实,到时便可进阶,是以很多人,就是一味埋头闭关苦修,不太谙世情,也是有的。元婴之后,进阶就不单看灵力了,心境亦很重要,是以有打磨道心、体悟世情一说。但毕竟化神艰难,大多修士,能得元婴已是侥幸,倘若过早介入尘世,致道心蒙尘,仙途受阻,却反为不美。是以很多修士觉得,能心境一片空白进入化神,再了世情,也是个两不耽误的法子。”


    “那可要多无趣啊……”白玉堂倒头一躺,仰面朝天,“若叫我镇日里只是闭关打坐,活得像个木头似的,那你不如杀了我吧。”


    “剑修却是如何?”


    “变强!不停战斗,不停变强,直到把剑意化作实质的剑,或者,把自己变成剑。就化神了!挺简单的吧?”


    展昭默了默:“怪不得师父说,我只能学剑,却当不得剑修。”


    “却是为何?我观你剑意极强,更胜寻常剑修,当初却怎么做了法修?”白玉堂饶有兴致的挨近过去,又将两人的玉觯加满。


    “嗯,我自小修的就是玄门心法,是筑基之后,挑选兵刃时……”


    ……


    不知不觉,天色慢慢暗下,而在海天的另一侧,青黛色天幕上已映满盛大的霞光,白玉堂拿起酒坛晃了晃,却已空了,他直接举起坛子,往口中倒出最后一滴酒。


    而展昭,早已伏在山脊上,却不知何时醉倒了。


    白玉堂难得喝了这一日,也觉得脑袋微微发晕,只觉得万事都不是平素的样子了。他这一日过得实在古怪。他一早来寻展昭,将其带到这凌空绝壁上喝酒,岂不就是想叫他进退维谷么?谁料这人不但坦荡荡的畅饮了一番,还干脆利落的醉倒了!自己算盘落了空,怎么倒还觉得仿佛十分痛快?


    他见展昭蜷在岩石之侧,腮边透着绯红,倒不似平素清冷模样,却不知梦中见着了什么,眼睫轻颤。烈风将他发丝吹得乱舞,零零落落地散在面颊上……白玉堂突然很想替他将发丝拂开……但手指伸到半途,却还是化了个灵力罩,将展昭裹在了里面。


    白玉堂看着展昭,觉得际遇一事真是说不清道不明。按说皇极阁中人,凭他怎样,白玉堂也只有厌恶的。纵然初见此人,白玉堂也觉他风采出众,可既然立场相异,再可惜,白玉堂也可以转头就走。可两人又偏偏一再相遇,每次都叫他知他多一分,而多知的一分,又诱着他再想走得更近……他觉得他仿佛像某种动物,远观姿态迷人,触近却有风险,不知何时,便会叫他挠上一抓,但他若允你走近了,却又着实温柔可亲。一次又一次,他对他亲近之意渐多于远离之心。


    白玉堂凑近灵力罩,看展昭在里面气息沉沉,醉得无觉无识,却因而显出两分稚气。白玉堂突然想到了!他觉得展昭像只猫!狡黠然多礼,温良却凶猛。


    也罢,他想,都说人与人有着天生的缘分,或许他同这只猫,就合该是兄弟是挚友,也未可知!那么,他对着沉睡中的展昭露出笑意,在心中道,展小猫,从今而后,小爷就交了你这个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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