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琦公司聚餐那晚。他特意给占新荀发了短信,说你记得来接我。占新荀回复说嗯。
时至今日,邝琦的烟瘾已经没那么明显了,但在难得的机会面前,他还是会抽上两根。就在酒店门口,风把他的夹克刮透了,猩红的一点在夜里像闪烁的红蛛,邝琦则像一张网,在秋风里摆荡。邝琦抽过一阵儿的利群,他还是更爱帝豪烟。不过现在,他对烟快要爱不起来了,他只是喜欢那种禁忌感,因为占新荀不让,偶尔又不得不允许,他变相的享受着占新荀的让步。他也不是那个会为了一口烟跟占新荀闹别扭的年纪了。奇怪,他跟占新荀明明没有在一起特久,占新荀却在入侵着他的生活。
后来他又被叫进去喝酒,直到几杯白酒下肚,墙上的时针指向十,占新荀的电话先过来了,邝琦手脚软绵绵的,费力的接起电话,说喂喂喂,你好。
占新荀简短道:“还没结束吗。”
“奥,没有。”邝琦眼神有些直,他的脑袋转不过来弯,需要占新荀问一句,他才能答上一句。
“说你不喝了,出来,我在外面等你。”
邝琦听话的跟他同事交代了两句,他同事想把他送到门口,他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占新荀,就说不用。他自己头重脚轻的走到门口,出了旋转门,他看见台阶下,路灯一旁的占新荀。占新荀带着耳机,邝琦蹑手蹑脚过去他背后,摘下他一个耳机,他已经回头了,邝琦喝的脸很红,嘟囔道:“白桦林。是朴树。”
“嗯。”占新荀想要拿下耳机,邝琦不肯,他说他要听完。于是两人沿着马路,肩并肩挨很近,否则耳机线就会掉。
邝琦鼻子也是红的,占新荀不知道他是喝酒喝的还是冻的。在干燥的秋季,邝琦鼻头竟有些湿,像小狗的鼻子。占新荀摸完他的鼻子,又去摸他的手,见不是特别凉,就慢悠悠的跟他在路上走。
“你摸我。”邝琦声音听上去有些钝,他在大舌头吧,耍酒疯,占新荀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质问道:“你干嘛摸我。”
占新荀反问:“怎么了,为什么不能摸。”
邝琦想了半天,好像觉得又可以摸,于是低头说:“那你再摸。”
占新荀瘦薄的手掌按在邝琦脑袋上,指尖触到柔软的发丝,揉了揉,邝琦喉咙里咕哝出声音。“谢谢你。”邝琦道完谢,把耳机还给占新荀,突然就往地上躺。占新荀皱眉,邝琦已经躺在地上了,他蹲下,看邝琦仰面朝天,呵出一口气,再冷些,哈气就会有颜色了。
“躺下做什么。”占新荀问。
邝琦双手交叉,合在胸前,躺的太标准了,脚跟也并拢着,他悄悄道:“我要睡觉了,你帮我关下灯吧。”
占新荀:“关哪个灯。”
邝琦给了占新荀一个‘你好笨’的眼神,示意不远处的路灯,说:“那个很刺眼,帮我关一下,谢谢。”
占新荀挑眉,回说:“不用谢,因为那个我也关不了。”
邝琦听了很失望,他踢了踢腿,浑然的醉态,占新荀不忘去摸他的手,怕他冻着再感冒。他反握住占新荀的手,问:“你是保安吗?”
占新荀要被气笑,合着邝琦听得出朴树的歌,却记不住他是谁。他说:“嗯,我是保安,你随地睡觉,罚款二十,交一下罚金。”
邝琦一听要交罚金,赶忙去摸口袋,他把兜里的打火机,帝豪烟,零钱,一股脑都给占新荀了。占新荀看邝琦交上来的崭新的烟盒,打开看了眼,只少了两根。于是就知道邝琦今晚抽了几根烟。邝琦兜里也没大钱,全是破开的零钱,差不多有七八十。占新荀都装自己兜里。邝琦不忘请示他说:“我可以睡了吗?”
“不可以。”占新荀沉声,套邝琦话道:“谈朋友了吗?”
邝琦躺在地上,感慨道:“谈了。”
“男的女的。”
邝琦意识到这是警察在查户口了,他只能回答真话,因为照在他头顶的大灯就像审讯室里的白灯。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是路灯了。“男的。”他小声。
占新荀不乏恶劣道:“怎么是男的。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邝琦嘴唇翕动着,半晌,眼眶湿润道:“警察同志,你把我抓起来吧,但是不要抓我男朋友,他还在读书。”说完一行清泪淌下来,好像下一秒他就要被枪毙。他死死抓着占新荀的手,补充说:“你跟他说,让他别忘了我。”
邝琦眼泪糊在脸上,冰的他吸了吸鼻子。占新荀用袖子给他擦脸,一把将他拉起来。给他拍背后的土。邝琦自己老老实实的把两手并在一起,等手铐铐上来。占新荀抽了风衣的腰带,往邝琦手上打结,而后牵着邝琦,好像邝琦真是他的犯人。
“但是我不后悔。”邝琦走了一会儿,突然跟占新荀说:“我就是喜欢男人,我永远也不会后悔。”
占新荀问:“后悔什么?”
邝琦说:“这不正常,这是不正常的,可我不后悔。”
占新荀摸了一支烟出来,点燃,他当着邝琦的面儿吞云吐雾,邝琦看的眼都直了,又开始馋。馋那一口烟。“你觉不觉得,人就像池塘,无论内部怎样淤积,表面都是一潭清水。有的池塘能开荷花,有的池塘能跳青蛙,有的池塘是死的。哪个不正常?哪里不正常?不一样就是不正常吗。”占新荀掸烟灰,他做这个动作比邝琦做起来还要随性,漫不经心,他不是会被物质困住的人。
邝琦点头,他其实没有用心听,他的视线盯着占新荀的嘴唇,红红的唇瓣,噙着烟,他吞了口口水,说:“我想吸。”
占新荀拽着绳结,邝琦踉跄到他跟前,他并没有解开邝琦,烟已经燃到尾声了,他咬着烟蒂含混道:“过来含。”
邝琦晕晕乎乎的,凑上去,占新荀没有把烟给他,而是按着他的脑袋,就这么吻了上去。邝琦大张着嘴巴,还是被烫到,口腔里有火星,有占新荀的舌头,有烟丝的味道。邝琦猛然颤栗,他睁着眼睛,勉强辨认出占新荀,双手被束的缘故,他几乎是被动的接受了这个吻。占新荀没有深入,很快这个诡异的吻就结束了,舌头卷出熄灭的烟头,邝琦像一片落叶飘零在秋夜中,四顾茫然。
“回家。”占新荀牵着邝琦,这段路并没有人,邝琦被绑着手也并不奇怪。
“你亲我。”邝琦像在告状。
占新荀说嗯。
邝琦好小声的说:“那我要怀你的小孩了。”
占新荀诧异的看着邝琦,邝琦说:“亲嘴就会怀小孩啊,你没听过吗?我上小学就知道了。”
占新荀一下笑了,说:“那你很早熟。”
邝琦得意的仰头,占新荀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怀了就生。”
邝琦瞪圆眼睛,认为这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情。占新荀偏偏碾着他的嘴唇,恶劣开口:“多亲几下好了,老婆可以多怀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