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星际迷航（九）
星盗的通讯请求传来的时候, 一行四人已经到达那个地下实验室的门口。
压抑的痛呼声透过厚重的铁门传出，各种声线混杂在一起，其间还掺杂着或愤怒或焦急的喊叫。仿佛面前这扇被时间染成黑色的铁门, 是现实与地狱的分隔。
黑羽快斗接通通讯，青年清澈的声线回荡在半封闭的空间内，压过了铁门后的痛声呼喊。
说话的是工藤新一。
没有任何寒暄, 工藤新一直接开门见山说清楚了他们的推测。
“嗯。”黑羽快斗看向正在扫描虹膜开门的太宰治, “我们已经在处理了。”
铁门轰然开启, 里面的人似乎谁都没有察觉到这一变故, 仍然在各干各的事情。
实验台旁边倚满了表情痛苦的人，墙边也靠坐着有气无力地哼哼的人。整个实验室，将近三十个人, 几乎没有几个是仍旧站着的。
实验台上侧躺着的那个人已经陷入了昏迷, 正被几个机械手控制着身体，一个更加小巧的机械手手中捏着空了的针管，正在缓缓挪开。
操作台上呲呲啦啦的杂音中夹杂着生硬的电子音：“麻醉注射完成。”
站在操作台旁的男人，就是这个房间内唯一站着的那位。但他的状态其实也半斤八两, 单手撑在操作台边缘，身体在轻颤, 被汗水打湿的薄衫贴在衣服上, 显得格外狼狈脆弱。
他只能用一只手来控制操作台, 大概是视线也受到了影响, 他身体趴得很低, 按键的速度也极慢, 几乎是过上好几秒, 才能敲下一个键。
齐木楠雄站在他旁边, 抬手虚拦了一下, 道：“可以停下了。”
男人怔住，慢吞吞地扭头看向他，神情有些恍惚。
一道人影突然拔地而起，冲向齐木楠雄，拽住了他的衣领，那是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表情痛苦愤怒到扭曲，抓着他衣领的手不住地颤抖。就这几秒钟的功夫，似乎就已经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少年已经开始颤抖着下滑。
齐木楠雄伸手撑了他一下又飞快地抽回，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难得让人辨出少许为难。
“为什么？”少年嘶哑着声音，“为什么不让我们——”
齐木楠雄没有出声，视线扫向少年之前待着的地方。
他就是靠在实验台旁边的那一批，台边剩下的那些人也都抬头看着他，眼里是浓郁的愤怒与不甘，深处藏着绝望。
他们抬头看着齐木楠雄，却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只是在空洞与木然中被痛苦吞噬。
“因为没有必要。”另一道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力量，所有人都不由自主转过头去，看向说话的男人。
太宰治仍旧靠在门边，根本没有走进来，宽大的风衣显得他整个人格外清瘦。
他在二十多道目光的注视下依然不慌不忙，甚至颇有空闲地和每一个人对视，然后缓缓将目光落在揪着齐木楠雄的少年身上。
少年此时也正扭头看着他，一双眼睛中满是执拗。
太宰治手伸进风衣口袋里掏了掏，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来。
他笑了一下，晃了晃夹在两指之间的小瓶子，说：“因为我有更好的方法啊。”
黑羽快斗愣了一下，问：“那是……什么？”
太宰治：“信息素。”
齐木楠雄抬眸看过来。
太宰治轻笑，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野原巧的。”
迹部景吾回到首都中心大厦时，直接遇到了等候在大厅里的帝国元帅。
这人就坐在大厅正中央圆桌前的单人沙发上，笔挺的黑色军装军帽一丝不苟，瘦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台机器。
他面前什么也没摆，手里什么也没拿，似乎就一直干巴巴地坐在这里，瞪着对面那张单人沙发发呆，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迹部景吾走上前，没有按照惯例行礼问好，而是直接在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男人也没有什么异议，板着脸盯着他，甚至连眼睑都不带闭合一瞬的。
外界都传，帝国元帅骁勇无比，战功赫赫，像是一台战斗机器。
而现在，亲自和这人见面，迹部景吾确信，这人就是一台战斗机器。
他的系统里只有“胜利”这一个词条，除此之外，不做任何考虑。
他是为“胜利”而诞生的机器，是帝国的忠实仆役。
也是绝不能被称之为“人”的存在。
迹部景吾打量着他，没有出声。对面的元帅也在看他，同样一言不发。
气氛僵硬而焦灼。
手腕上的终端闪烁两下，迹部景吾清了清嗓子，开口：“为什么违反条约？”
他开口就是生硬的指责，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二者的上下级关系。
事实证明，这位“战斗机器”先生也并不在意这些事情。
他只是极其快速极其微弱地翘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难以察觉的堪称“嘲讽”的笑容，一双锐利的鹰眼仍旧直勾勾地盯着迹部景吾，冷酷中带着慑人的气息。
“违反？我们即是规则，何谈违反？”
迹部景吾叹气，向后靠了靠，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坐在沙发里，“虽然我不愿意跟你多说废话，但是……这一行为明显违背道德和人性。”
元帅不屑：“道德和人性能帮你赢得战争、管理国家吗？”
迹部景吾耸肩，淡然道：“首先，他能证明我是人。”
元帅射向他的目光更加锐利生冷，他声音沉沉：“你是说——”
“我是说，”迹部景吾打断他，“如果你不停止使用信息素并撤军，我将取代你。”
元帅盯着他，沉默不语。半晌后，他突然笑起来，声音大，听上去显得有些僵硬：“取代我？”
“你还真敢说啊，什么都没经历过的毛头小子而已，竟然敢对本元帅说这样的话。”他喉间溢出低笑，粗壮宽大的首长猛地探到迹部景吾面前，将他的视线整个遮挡。
迹部景吾挑眉：“你叫我什么？还没有人敢这么称呼本大爷。”
元帅嗤笑：“我说的不对吗？”他拍了拍手，立刻有两人从侧门跑出，站在他身后的左右两侧。
元帅抬了抬下巴，意味深长道：“去让他……多少有一点经历。”
两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扣住迹部景吾。
迹部景吾看向他们，不屑地笑了一声，双手手腕一番，似乎准备挣脱二人束缚。
然而下一秒，手腕上的终端又一次亮起橘红色的光，闪烁三下后停止。
迹部景吾动作一顿，有点不爽地“啧”了一声，却不再挣扎，任由这两个人把他带了下去。
“慢点，你们不会走路吗？”迹部景吾被两人拽着往前走，腰背挺直，下颌微抬，甚至还能嫌弃押送他的两个人，完全不像是要被押去某个可怖地方的模样。
他高傲优雅，步履从容，仿佛只是去某个地方做客，不久后就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承认了，我是废物x 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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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星际守望（十）
迹部景吾直接被那两个人带去了深藏于底下的牢房中。
为了确保国家的安全, 在首都中心高大建筑下方隐藏的牢房，关押的都是危害性极高的罪犯。
最危险的地方和最安全的地方重叠在一起，那些罪犯由帝国最强的军队亲自看守, 甚至不曾找到过一丝反抗的机会。
而迹部景吾，就是被带到了这些牢房的最深处。
镇守在这里的原本的队友漠然地抬头扫他一眼，嘴角抿出点嘲讽至极的嗤笑, 而后便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迹部景吾飞快地和他对视一眼, 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地下牢房光线极暗, 他垂下眼适应了片刻, 抬眸扫了一眼牢房内的情况。
每一间紧闭的高硬度高密度合金门的后面都有一个深色的人影，或躺或坐或站，他们姿势各不相同, 但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却意外地一致。
那是愤怒和怨念积攒到一定程度的结果。
这些人大多已经被关了数年, 一直呆在同一个地方，看着一成不变的门和墙壁，甚至连光线都少的可怜，这样的环境中, 人的负面情绪只能一直堆积，堆积到极点, 急切地等待着一个宣泄口。
迹部景吾踏进来的瞬间, 两侧门内的的目光同时射向他, 冷漠、暴戾、沉郁、躁动……
他轻笑一声, 被锁在身后的手腕转动两下。
如果想要推翻现在的帝国, 这里的这些家伙们可是非常锋利的双刃剑。
“噌”。
刀剑出鞘的声音骤然响起, 迹部景吾小臂一凉。
他下意识向前一步躲开, 偏头回望身后。坐在门口的那个守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 就站在他身后两个台阶的位置, 长剑出鞘，锋利的剑尖在暗色中闪着寒芒，小臂上被剑挂过的地方溢出暖流，贴着手臂向下，落在黑暗里。
下一秒，套在手腕上的镣铐突然断裂，在一叠声的“当啷”中落在地上，滚了两圈。
迹部景吾擦掉手臂上的血，不慌不忙地往前走了两步，离开那守卫的攻击范围，这才抬头重新望向对方，朝人微微颔首。
那两个把他押送过来的人大概是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站在楼梯半截上，一脸震惊地望着这边，满脸的不知所措。
守卫低头看着他，长剑挽了一个剑花又收回剑鞘。这次的这一声响仿佛一个信号，那两个人猛地反应过来，梗着脖子挺起胸膛，一起喊：“干什么呢你们？！”
守卫回头淡淡瞟了他们一眼，又一言不发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两个人面面相觑，又同时把目光落在迹部景吾身上，凶狠得可以。
迹部景吾捂了一下仍然有些发痛的伤口，耸肩。
这守卫的能力确实很高，看似只是随便一剑，伤口也不深，却伤得很是地方，痛感连绵不绝，血也止不住。他看了一眼，索性不再管，手臂垂到一边，任凭殷红的血液在上边蜿蜒出一道痕迹。
两人中的一个抽出了别在腰间的手枪，厉声喝斥：“说！干什么呢！”
迹部景吾叹气，似乎有点心疼他们的智商：“你这是让我自己供出罪行吗？”
说话那人立刻一脸愤怒地上前一步，晃了晃手里的枪。
守卫不耐烦道：“快点滚。”
拿枪的人吓了一跳，手里的枪剧烈地一抖，直接砸在地上。黑洞洞的牢房里传来几声笑。
男人恼羞成怒，弯腰捡起枪，直接朝笑声传来的地方射击。
下一秒，眼前寒芒再闪，“铛铛铛”三声，射出的子弹被剑挡住，接连掉到台阶上。
守卫冷冷扫他一眼，长剑直接指向了持枪的这个人。
拿枪的人本来就只是狐假虎威没什么能耐，这一下更是被吓傻了，手中的枪再一次落地，甚至他整个人都险些落地。
要不是旁边的人托了他一把，他现在估计都已经整个滑到地上了。
“你、你要造反吗？”
迹部景吾叹气：“他只是断掉我和外界最后的联系。”
负责押送的二人同时愣住，来来回回打量二人。
“这可是你们老大自己养出来的狗，”迹部景吾耸肩，“怎么可能会造反。”
他挑眉，笑了一下：“何况，就算真的要造反，也只能是本大爷带头。”
话音刚落，身后的牢房中又响起了几道笑声。
迹部景吾好像对此毫不在意，讲完了自己的话，就兀自转身朝后面走去。
帝国元帅打算关押他的地方，就在这个牢房的最深处，最糟糕的一个房间。
“但是，”
迹部景吾刚走出两步，突然又停下脚步，半转过身看向仍在看着他的男人。
他视线微微下移，落在男人腰间的长剑上，
“很遗憾，我已经把该传递的消息传递出去了。”
就在迹部景吾被关进地下牢狱的同一时刻，一起前往首都中心的六道骸和中原中也也遇到了来自帝国军队的麻烦。
两个人路上随便截了一辆质量不错的个人飞行器，现在正坐在稍微有点狭窄的空间里，透过半透明的窗户望着堵在四面八方的帝国军队的战士们。
毕竟是个人飞行器，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些小的，两个人两双大长腿都委委屈屈地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
中原中也活动了一下手腕，垂眸看着四周的军队。
刚好他想活动活动的时候，对方就送来了人肉沙包。
他嗤笑一声，压了压帽檐，目光扫向六道骸。
“帝国军队？”中原中也略带嘲笑地问六道骸。
六道骸看都不看周围一眼，耸肩解释：“毕竟指挥他们的是一个冥顽不灵的家伙。”
中原中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单手撑在操控面板上，还没做出下一步动作，飞行器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控制面板亮起红光，飞行器内部警铃大作。
帝国军队直接对飞行器的底部进行了攻击，这个原本就有点年头的普普通通个人飞行器根本承受不住任何攻击，这时候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直接砸向地面。
六道骸摊手，指了指面前红了一片的控制面板，说：“你挑的。”
中原中也：“……”
他的沉默连一秒钟都不到，几乎是一瞬间，裹着黑色手套的拳头当空砸下，震得整个控制面板抖了三抖。下一个瞬间，令人心烦意乱的警铃声戛然而止。
中原中也平静地收回拳头，按了按手指，抬脚踹开身侧飞行器的门。
“打完再抢一辆来不就好了。”
六道骸安安稳稳坐在位置上，双手交叠，侧眸看他，嘴角带笑。
“也可以让他们直接带我们过去。”
迹部景吾的消息传到的时候，首都圈外1区的星盗们已经从远处卷起的沙尘中辨认出了帝国军队的影子。
一大片帝国军队踏着嘈杂的声音向他们疾驰过来。
野原巧从终端上抬起头，安慰自己的队友们：“没关系，这只是他们一半的兵力，另一半去找了反叛军。”
“一半的兵力。”灰原哀冷冷地重复他的话，“可我们只有六个人。”
还有一个说不定是对面那伙的。
“相信自己的队友嘛。”野原巧耸肩，笑眯眯的，完全不见慌张，“我们这里可不止一个人能抵一整只军队哦。”
灰原哀扫他一眼：“有那么夸张？”
“旁听”的五条悟歪头：“夸张吗？”
灰原哀：“……”行叭，是她冒犯了。
“不过，”野原巧话音一转，单手搭上五条悟的肩，“我们暂时用不到这些战力。”
灰原哀挑眉看他。
野原巧：“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把一个重要人物送走。”
“重要人物？”
工藤新一神色严肃：“笹川需要回首都救人。”
灰原哀皱了一下眉：“救人？”
“帝国军队的指挥官，迹部景吾。”野原巧顿了顿，抬眸看向她，“你的上司。”
灰原哀瞳孔骤缩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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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星际守望（十一）
短暂又漫长的对峙过后, 灰原哀叹了口气，摊手，似乎有点无奈。
“即使你揭穿了我的身份, 我也没法解决这些家伙的。”她偏头扫了一眼不断逼近的军队，从白大褂的口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令牌模样的东西，“从迹部被抓进去的那一刻起, 这东西就彻底失效了。”
“那可不一定。”野原巧笑了笑, “我们知道那边的情况, 可这些人未必知道。”
“而且, ”黑子哲也顿了顿，水蓝色眸子明亮透彻，“没有人真正喜欢战争。”
灰原哀的视线瞬间转向他。
黑子哲也颇无辜地眨了眨眼, 说：“我看到过你们的文件, 这个东西能够直接解散军队。”
野原巧：“一劳永逸。怎么样，要试试吗？”
灰原哀摊手：“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
一直在一边打着拳旁听的笹川了平终于按捺不住，“喔，可是, 那个东西，是假的啊。”
灰原哀睁大眼：“什么？”
笹川了平挠了挠头, 说：“是六道骸建议的。他担心你反水, 所以对这东西动了手脚。据说和真的有肉眼可见的细节上的区别。”
野原巧拿起令牌放在眼前看了看, 沉吟片刻, 道：“而且这东西, 大概还有定位功能吧。”
“肯定有。”工藤新一肯定道, “不然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准确地找到我们的位置。”
首都外1区是所有区中最大的几个之一, 帝国军队的这批人要想现在赶到, 必须是从一开始就抄近路直插这里。
何况, 他们在“捡到”笹川了平之后还换了位置。
如果没有一个能够实时定位的东西，那批军队不可能现在就已经逼至眼前。
工藤新一转头问笹川了平：“你的呢？”
笹川了平摸摸后脑勺，不确定道：“我房间里吧？”
灰原哀看透真相：“他肯定从来都没有带过那东西，估计自己都不知道被扔在了哪里。”
五条悟：“那就只能打了？”他还有点好奇，被禁用异能的自己在面对“游戏里”的军队的时候，能达到什么样的水准。
黑子哲也一言不发，默默掏了个东西出来。
全场视线瞬间聚焦。
黑子哲也一生当中被这么注视的时间都少得可怜。他有些不适应地缩了缩指尖，小声解释：“太宰先生托我带出来的。”
其他人迷惑：“太宰？”
“我上次去反叛军的时候……”他抿唇，组织了一下措辞，“遇到他了。”
不是被发现、被抓住，或者被拦住。
就是单纯的“遇到”了。
太宰治就坐在房间里，笑盈盈地朝他挥挥手，问了声好。
然后他起身离开房间，给黑子哲也留下足够的窃取信息的空间，只在出门前回过头来，拜托了他这么一句。
于是黑子哲也就真的给他偷了出来，只是一直没找的合适时机还回去，这块原本封存于中心大厦的令牌就这样一直留在了黑子哲也手里，一直到现在，刚好派上了用场。
“果然，”工藤新一敬佩，“不愧是太宰先生。”
野原巧看向工藤新一，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他拍拍黑子哲也的肩，说：“去吧，解散他们。”
“我去？”黑子哲也有点为难地看向灰原哀。
工藤新一：“灰原，你和笹川回去。”
黑子哲也鼓了鼓脸颊。
灰原哀挑眉：“去救人？”
“不，”野原巧揉了揉黑子哲也的脑袋，看着站在一起的灰原哀和笹川了平，“去绑人。”
笹川了平：“？”
“绑你们的顶头上司。”
昏迷在试验台上的青年缓缓恢复了意识。
他睁开眼，盯着刺眼的无影灯看了半晌，才恍恍惚惚反应过来，皱起眉，用力闭上眼睛，眼角溢出星点泪水。
撑在实验台边的男人立刻冲上前，握住他的手，低头看他，嘶哑着嗓音问他感觉怎么样。
齐木楠雄让到一边，愣了一下。
他这时候才发现，男人和青年的相貌有几分相似，大概是兄弟。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在面对腺体切除这个风险极大的手术时，选择让自己的兄弟来做第一个实验品。
为了让其他人信服。
也体现出，他们在那个时候，大概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试验台上的青年用力握住自己兄长的手，重新睁开眼，看向周围。
他缓缓坐起身，声音沙哑却有力而坚定。
他向所有人证实了这一解决方案的可行性。
太宰治从野原巧那儿偷回来的信息素经过特殊技术处理后，变成了近似液体的形态，又经过反复稀释，确保能对在场的每一个ｏｍｅｇａ进行注射。
虽然不能完全消除强制发／情的影响，但最起码能让他们大幅度地减轻痛苦。
被榨干的小瓶子转了一圈重新回到太宰治手里，他倚在门边，把玩着小瓶子，神情晦暗不明。
身前落下一片阴影，太宰治抬眼，和来人对视。
反叛军的统帅站在他的面前，也正低头打量着他手里的小瓶子。
太宰治轻轻眨了下眼，想起什么一样，举起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您想问问吗？”
统帅皱眉，有点不悦。
太宰治耸肩，随意解释：“我可不是那种喜欢收集其他ａｌｐｈａ味道的奇怪ｏｍｅｇａ。”
他又晃了晃瓶子，道：“这东西是星盗那边的一个小朋友托人给我的，我只是帮他装上了该装的东西而已。”
“星盗的人？”黑羽快斗凑过来，一边打量瓶子，一边好奇地问，“谁啊？”
太宰治手一勾，把瓶子藏入掌心。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黑羽快斗，歪头，问：“你不知道？”
黑羽快斗一脸无辜。
“诶——”太宰治拖着长音，“我还以为这东西是你放到我桌子上的呢。”
黑羽快斗：“怎么会？不是星盗的那个蓝头发小情报员吗？”
“是吗？”太宰治笑眯眯，“可是那时候我刚刚和他分开诶。”
黑羽快斗：“……”他沉默两秒，别开视线嘟囔：“你这不是都知道了嘛。”
眼前滑过一道亮晶晶的光。
小瓶子抛至空中，又重新落在太宰治掌心。他一边偏头看着房间内的注射情况，一边闲聊一样随口问：“你和你的那位双胞胎兄弟，相处的还愉快吗？”
黑羽快斗愣了一下，笑起来，侧身靠在对面的墙上，摊手。
“只是在这里有个身份而已，真要说起来的话，侦探和怪盗，应该算是宿敌才对吧？”
“所以，不解释一下你为什么愿意把队友的信息素贡献给宿敌吗？”野原巧从背包中拿出一罐冰可乐，贴到工藤新一侧脸上。
工藤新一正半眯着眼监视不远处黑子哲也和对方首领交涉的情况，猛地被贴了一下脸，打了一个激灵，偏头往旁边躲。
野原巧后退一步，拉开拉环，经过一路颠簸的可乐立刻形成了一个浅褐色的小型喷泉。
他那一步退的刚刚好，可乐喷泉丝毫没有波及到对面的工藤新一。
但工藤新一还是吓了一跳，又往后躲了两步，然后有些无奈地扶额。
野原巧笑了一下，把可乐罐放到一旁，又接着刚才的问题问：“不解释一下吗？”他看了一眼可乐，威胁般说：“我这里还有一罐哦。”
工藤新一无奈笑笑：“你不是也默许了吗？”
野原巧挑眉，似乎并不买账。
工藤新一叹气：“快斗说反叛军里有帝国军队的叛徒，我们推断对方会采用这样的方式对反叛军进行毁灭性的打击，所以拜托灰原帮忙，提前做了准备。”
“喔——”野原巧拖着长音，又问，“那为什么选我的信息素？”
“那我就不知道了，这是太宰先生自己决定的。”
“他可能察觉到了什么吧。”坐在石块上叼着棒棒糖的五条悟插嘴。
野原巧：“什么？”
五条悟抬头看他，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你的某些独特之处？”
“咔”。
棒棒糖被他一口咬碎。
野原巧低头和他对视。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直到脚步声响起，黑子哲也走回三人身边。
野原巧转向他，问：“处理好了？”
黑子哲也点头，张张嘴刚想说什么，下一秒，一个军帽直接打着旋落到几人中间。
他们回头看去，刚刚还严整的军队这时候已经彻底乱了套，所有人都四散而去，甚至还有人快乐地扔着自己的军装外套和帽子。
“唔。”黑子哲也面无表情地盯着那边，发出了个意味不明的声音。
野原巧歪头：“怎么了？”
黑子哲也：“想毕业了。”
野原巧笑起来：“我还挺想体验一下大学生活的。”
五条悟拍拍他：“会有机会的。”
野原巧：“？”
五条悟：“回去就给你安排上。”
野原巧应：“好啊，我可是很期待的。”
工藤新一打断他们：“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去一趟中心大厦。”
黑子哲也：“灰原和笹川不是已经去了吗？”
五条悟咬着棒棒糖棍含糊道：“解救公主的勇士只有两个人，那也太不给迹部大少爷排面了吧？”
野原巧赞同地点点头：“怎么也得全员出动吧？”
“全员？”工藤新一抿唇，“反叛军那边，还有一半的帝国军队吧？”
“你说那些？在家门口入套地小麻雀而已。”野原巧耸肩。
工藤新一正色下来：“不，我说的是，他们的第三个分支。”
“我知道凭那两个人原本的实力，完全不用担心。但是——”
“凭他们现在的实力，也完全不用担心。”野原巧转身向前走去，路过他身边时，抬手按住他的肩，
“你们可是要一起毁掉这个游戏的队友，怎么可以这么不信任他们的能力？”
第74章 星际守望（十二）
星盗的几位启程前往首都中心, 去解救某位排场很大的“公主”。反叛军刚刚解决完“信息素攻击”事件，正在重新统计战力。灰原哀和笹川了平此时已经接近首都圈内。迹部景吾端坐在地下牢房里，一边喝着咖啡, 一边听周围牢房里的人骂骂咧咧。
而六道骸和中原中也两个人，此时正被乌压压一大片帝国军队围在当中，身后不远处是那个彻底报废的个人飞行器。
他们背向而立, 站在战场中心, 却丝毫没有被包围的慌张, 反倒一个比一个轻松自在, 甚至还在聊着一会儿结束之后该去哪里搞一辆新飞行器。
帝国军队并不接受他们虚情假意的“投诚”，他们甚至都没有听完这两个人的话，就直接又一次发动攻击, 把悬浮在空中的飞行器击落。
很显然, 他们接到的上级指令是直接击杀，而不是“带回”或者“活捉”之类温和的字眼。
中原中也踢开脚边的一颗石子，在一众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侧头打趣六道骸：“看来你的那位上司对你恨之入骨啊。”
六道骸笑了两声，说：“说不定是中也先生您魅力太大呢。”
“我们上司——”他顿了一下, 偏头躲开正前方射过来的一枚子弹，“好像一直非常喜欢收集您这样的——”
他又一次停顿, 两人一左一右错开, 向旁边迈出。一道刺眼的红芒从两人中间穿过, 那红芒向天地延展开, 顷刻间笼罩了一片空间。
刚刚被中原中也踢开的那颗石子恰巧在红芒的笼罩中, 于是下一秒, 那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粉碎成灰, 消失在粉色的空气中。
中原中也挑眉, 迅速跃起后退。他后退的速度竟然快过了那红芒扩展的速度。红芒的边界堪堪擦过他被风带起的发尾。
赭红的发尾融入红芒, 转眼间消失不见。
另一侧，六道骸的身影却直接出现在粉色空气的笼罩之内。他的身影在其中扭曲，却并未消失，下一瞬，清脆的响指声回荡，声音在红芒的边界泛起层层涟漪，连带着里面六道骸的影子都变成狰狞的凶兽的模样。
围在周围的士兵们被那骤然放大的凶兽身影吓了一跳，齐刷刷地举起手中的武器，向后迈出一步。
“kufufu~”
青年愉悦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空间里，伴随着中原中也的宣告——
“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粉红色区域消失不见。士兵间突然传出一声惨叫。
发出惨叫声的男人两手断掉了一样垂在身体两侧，他表情因疼痛和惊恐而扭曲，双腿脱离猛地跪到了地上。
这男人看上去极其强壮，肌肉虬结、虎背熊腰，一道贯穿整张面孔的伤疤横在脸上。然而他现在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看上去却像是一个孱弱的风烛残年之人。
“缴械投降吧，不然你们就会像他一样，连缴械的机会都没有了哦。”青年用温柔的声音说着令人胆寒的话语。
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回头去看的时候，六道骸的身影已经重新出现在包围圈的正中央。
他甚至连位置都没有移动过，就那样淡然站在那里，垂眸俯视跪在地上的男人。
中原中也站在他的旁边，单手拎着一个看上去十分沉重的激光枪。他举起枪上下颠了颠，突然弯腰把枪往地上一砸，抬脚揣上去。
特殊材质做成的激光枪就这样被他一脚剁成两半，伴随着巨大的断裂声，破铜烂铁一样被人扔在了地上。
中原中也拍了拍手，抬起眼，扫向面前的人。
于是下一刻，包围圈突然扩大，最内侧的那一圈人不约而同地向外退去，给中间这连个“怪物”留出了充足的空间。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偏头看向六道骸，问：“你的幻术不是应该被禁了吗？”
六道骸偏头看他，嘴角挂着温柔的笑：“你的异能不也应该被禁了吗？”
中原中也嗤笑一声，不再追问。
六道骸反倒来了兴致，又问他：“你猜我们的途径是不是同一个？”
中原中也扫他一眼，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怎么可能？”
六道骸笑起来：“我倒觉得，是同一个人哦。”
“毕竟我迄今为止，就只遇到过一个能够违背‘游戏规则’的人嘛。”
而且这样的人，有一个也就足够了。
甚至，这个游戏的真正“掌控者”，恐怕都不会允许那唯一一个“例外”的存在。
“笑什么笑？”中原中也按了按帽子，不耐烦地瞟他，“打不打？”
六道骸抬眸看向前方，说：“不用打了哦。”
中原中也：“？”
他茫然转身，顺着六道骸的视线望去。
严密的包围圈中间被撕开了一条裂口。沿途的所有士兵都倒向两侧。转眼间，整条裂口展示在眼前，站在圈外的人越过人群，平静地看着他们。
两个小姑娘，穿着同款古装，摆着同款表情，望着他们。
而两侧倒下的士兵多米诺骨牌一样沿着整个包围圈延伸下去，东倒西歪乱七八糟。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像是遗憾没法尽兴。
没有被这一阵冲击带倒的士兵们迅速重新集结，还想发动下一次攻击，但两个小姑娘仿佛压根没注意到他们，直接走向溃散的包围圈的中心，还边走边安慰圈内的二人：“尽兴的机会马上就会有了。”
“库洛姆，”六道骸低头看向说话的小姑娘，“好久不见。”
库洛姆握紧了手中的三叉戟：“骸大人。”
六道骸越过二人，看向他们身后，道：“看样子你们已经做好准备了。”
“是的，我们将带你们一同前往首都中心。”
中原中也：“所以，到底要去干什么？”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又看向面前二人。
片刻沉默后，泉镜花道：“根据星盗统领的意思，我们要去……”
中原中也：“？”
“解救公主。”
中原中也&六道骸：“……”
库洛姆和泉镜花开来的多人用飞行器就等在不远处。那架飞行器显然比他们抢来的那个要好上不少。
如果说六道骸和中原中也那飞行器是从某个富豪的小车库里捞出来的，那库洛姆和泉镜花这个，估计就是直接进商家仓库里去挑的最新款。
“说起来，”中原中也踏上飞行器的台阶，想到什么，回头看向后面的两个小姑娘，“帝国军队就这么点儿人？”
“有一部分被星盗解散了。”
中原中也“解散？”
“剩下最强的一部分，去了反叛军的总部。”
中原中也：“？？？”
泉镜花在他开口前抬手拦住他的去路，盯着他问：“您要回去吗？”
中原中也：“回哪儿？”
泉镜花：“反叛军总部。”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露出一个张扬自信的笑：“当然不会。”
“他们还不至于搞不定一个这么菜的军队。”
一直都有很多人不解，反派军为什么要在他们的驻地中心建立一个那么大的广场。
占了那么大一块地，却起不到任何作用，似乎只是共人消磨时光，完全是把一块风水宝地当作了废物。
反派军在驻地中心留了这么大一片空地的事儿，并不是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这甚至几乎是一个人尽皆知的事情，人尽皆知，且人人疑惑。
帝国军队中的许多人也有同样的疑惑。
可这样的疑惑，在他们真的进入了这片区域后，就彻底消失了。
向反叛军的总部发动进攻之前，上级给他们注射了一击强心药——反叛军总部在此之前已经收到了他们的信息素攻击，现在战力几乎为零，他们不需要有什么损失，就可以直接将对方击溃。
最开始也确实是这样的。
虽说面对的是已经溃不成军的反叛军，但帝国元帅还是选择把他们这最强的一个分支派来了这边。
最开始的挺进一切顺利，那甚至不能用“挺进”这个词来形容。
因为他们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一路顺风顺水跨过反叛军的重重关卡，直接来到了他们的中心地带。
被一圈楼房环绕在中间的中央广场赫然映入眼帘。
那广场上此时空无一人，甚至连一个动物也没有，角落里放着小孩子提过的足球，旁边的长椅上搭着刚刚洗过还没来得及晾上的衣服，衣角还在往下滴着水，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坑，反射着太阳的光线。
这里到处都是生活的气息，却又一个人都没有。不仅是广场上没有人，甚至连广场周围的一圈楼房，都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门窗紧闭，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线透出。这里似乎已经彻底成了一座“空城”。
反叛军放弃了他们的总部？
——帝国军队的所有人在看到这样的场景后，脑海中第一时间蹦出了同一个想法。
可笑，懦弱，却并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按照上级的意思，他们现在已经基本没有战斗力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本来就不是正规军的家伙，除了仓皇溃逃，还能做些什么呢？
这样的想法合情合理，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产生一点怀疑的念头。
于是他们毫不犹豫地长驱直入。
从楼房中间大敞着的铁门进入到空旷无人的广场。
帝国军队的这一支精锐部队，全部人数一共532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部进入了中央广场。
这是他们素质的体现。
也是他们“后悔”的根源。
下一秒，他们对反叛军的所有推测，对这个毫无作用的中央广场的所有猜测，都同时被颠覆。
——因为他们的世界被颠覆了。
是的的确确的，世界被颠覆了。
偌大的一个中央广场，在帝国军队精锐部队的最后一个人踏入其中的同时，突然整个反转了过来。
像是一个巨大的轮盘，被他们意外触发了开关。
轮盘转动起来，完全无视了上面仍旧承载着的532个人。
这一变故发生的实在太快，哪怕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人甚至都没来得及逃出这个巨大“轮盘”的范围。
旋转，颠倒。
一阵天旋地转和腾空感之后，再度睁开眼睛的帝国军队，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地底世界”。
这里才是中央广场的真正面貌。
此刻他们还有些恍惚，或趴或跪，茫然地注视着自己的四周。然后才猛然间反映过来，抓起手边的兵器一跃而起，和周围的同僚凑在一起，紧张地盯着周围的敌人。
这那里是什么毫无用处的中央广场？
这里，分明就是凝结了反叛军所有战力的战场。
黑洞洞的枪口和炮口密密匝匝地排列起来，仿佛宇宙黑洞将他们笼罩其中。
这里或许都不能被称之为“战场”，而因该是反叛军的“游乐场”。
每一个帝国军队的士兵都在看清自己处境的一瞬间意识到，这是一个一旦进来，就绝对不可能再离开的地方。
他们的一切“精锐”，在绝对的实力和装备的碾压下都完全不够看。
站在“宇宙黑洞”前的青年穿着沙色风衣，绷带几乎缠满全身。
他望着面前惊慌失措的帝国军队，朝他们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青年笑起来，语气温和，神情冰冷，“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
第75章 星际守望（十三）
灰原哀和笹川了平一路畅通, 直接来到了圈内1区的大门口。
眼见着就差最后一段距离就能到达目的地中心大厦，然后他们就被拦在了这个地方。
虚掩着的高贵的红色城门突然开启，穿着银色盔甲的士兵垛着整齐的步伐从里面跑出, 把两个人围在了中间。
只有十个人，却各个身形高大，就算什么都不干, 只是往那儿一站, 就有十足的压迫感。
笹川了平看到围上来的这些人立刻来了兴致, 两眼放光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灰原哀没有多做评价, 只是简单扫视一圈这十个人，往后退了退，给他们留出足够的发挥空间。
笹川了平近战能力极强, 这十个人虽说都是帝国军队里最精锐的那一批, 但也全然不是他的对手。若是同时上或许还足以与他一战。
灰原哀毫不担心笹川了平会在战中受伤，她比较担心的是……
女孩儿一步步后退，逐渐退离了所有人的攻击范围。
只是这短短十几步的功夫，那边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看上去占据绝对优势的银装十人组此时已经趴下了一半，另一半似乎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不多时就也会步那几个队友的后尘。
笹川了平站在中央挥舞拳头, 眉头紧皱, 一副没有尽兴的模样。
灰原哀收回视线, 陡然转身往旁边迈出一步。子弹射入身后的地面, 激起一片尘土。
“啊, ”她面无表情, “这里果然还藏了一只小老鼠。”
从别人那里学来的说法, 难得这么说上一回, 其实还真的挺爽的。
她整了整白大褂的衣领，直接明目张胆地绕到正面，和藏在墙后的人对视。
那人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举着枪愣在那里，傻傻地和她对视。
藏在墙后的人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脸颊上还有没来得及脱去的婴儿肥。少年半长的头发乱糟糟的，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理，一双黑色眼眸又大又亮，只是看到她的瞬间，眼中的神色就由惊讶转换为了愤怒。
他抓枪的手还在颤抖，但枪口仍旧稳稳地朝向了灰原哀。刚刚打过一发子弹的枪口还有微弱的白烟升起，被风吹得在风中弯折、消散。
“你、你不要过来！”男孩儿瞪大眼睛朝她喊。
灰原哀其实单看外表也并没有比他大几岁，但或许是她的穿着气质，也或许是少年的生活环境造就，他在看清灰原哀的样子的瞬间，对她的警惕度甚至更高了几分。
灰原哀抬起，无辜地伸出两只手朝他展示：“我可没有拿任何武器哦。”
她顿了顿，和少年对视，问：“所以，你在这里干什么？”
男孩儿吞了口唾沫，声线颤抖，声音却不小：“你们，你们杀了我爸爸，抢走了我哥哥！我要替他们报仇！！！”
“哦？”灰原哀歪头，“那，我们是谁呢？”
男孩儿不假思索：“反、反叛军！”
“不对哦。”灰原哀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把他手里的枪夺了过来，这男孩儿本就因为营养不良和过度紧张没有多少力气，没挣扎几下枪就自己脱了手，到了灰原哀的手里。
枪离手的那一瞬间，少年的身体骤然蜷缩了下去，仿佛他所有的勇气都来自于刚才怀中的那个家伙。
这枪比手枪大不了多少，也没有沉多少，灰原哀把枪握在手里上下颠了颠，突然一个转身，枪口朝向身后，看都不看直接射出一枪。
举着砖块出现在她身后的男人呆滞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臂。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开始往外冒血，一股一股，连绵不绝，转眼间就浸透了他身上穿的薄衫。
“我——”男人错愕地张大嘴，砖块坠落在底。
他嘴唇上下动了动，像是还想说什么话，但下一秒，男人直直地摔倒在地，没再发出一点声音。
倒地之后，他衣服后背上的标志便露了出来。
那样的标志，在刚刚被笹川了平打趴下的那群人的身上也有。
展翅的银色雄鹰，帅气又勇猛，像是每一个帝国的战士，一往无前，成为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灰原哀面色平静地扫了一眼那个标志，垂眸摸了摸自己的左手小臂，没有说话。
“他、他死了？”直到身后男孩儿的声音响起，她才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没有，昏迷而已。”灰原哀有数得很。
她重新看向男孩儿，挑起单侧眉毛，平静自我介绍：“我们不是反叛军，是星盗。”
男孩儿梗着脖子狡辩：“没、没差！”
“但夺走你们的哥哥和父亲，不是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
男孩儿茫然：“什么？”
“从你那里把他们夺走的，是你现在正为之效力的人。”
“开什么玩笑？！”男孩儿瞪大眼，“不可能！”
“你到时候亲自去看就知道了，不过现在——”灰原哀拖着长音，和男孩儿的对视，“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男孩儿：“？”
灰原哀转过身，指了指门内那座高大的建筑：“带我们去那里。”
男孩儿睁大眼瞪着她。
灰原哀：“我帮你把你哥哥找回来。”
男孩儿眼睛瞬间亮起来：“好！说定了！”他扶着墙迈出来。
下一秒，灰原哀神色一变：“等等！停下！”
男孩儿愣住，茫然地停下脚步。
但已经晚了。
原本虚绑在他脚踝上的白色细绳突然散开，一声轻响从墙后传来，紧接着是浓厚的雾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瞬间就将两个人包裹在其中，而后又张牙舞爪地卷向正往这边赶来的笹川了平。
“什——”男孩儿一声惊呼还没结束，身体一软，整个倒了下去。
灰原哀称了一下墙，在模糊的视线中找到笹川了平的身影，意识也逐渐消失。
“就是、”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轻声给了男孩儿一个解释，“不用你带路了的意思。”
另一端，星盗的另外四人并没有和他们选择同一条道路。
他们本就是“偷渡”来的，怎么可能像另外两个人一样走正门，他们甚至都没法光明正大地走进首都圈内。
也正因如此，他们直接错过了埋伏在正门的“陷阱”，但是错过了一个陷阱，并不代表着万事大吉。
他们选择了离中心最近的一条小路，一路上，一切也都格外顺利，顺利得让人心慌。
但是直到他们踏入了1区，这个“格外顺利”的buff都没有消失。
没有人阻拦，他们甚至连帝国军队的巡逻兵都没有见到过。
首都圈内1区和他们想象中的喧闹街市不太一样，这里确实是有街市，但街上却一个人也没有。飞行器停在道路两侧，错落有序。
可是一个人也没有。
工藤新一抬手拦下其他几人，打量着周围，眉头紧锁。
野原巧歪头看他：“感觉不对？”
工藤新一：“你不觉得……太顺利了吗？”
野原巧挑眉：“都到这里了，你才开始怀疑吗？”
“不，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脚下地面突然开始震动，小石子随着震动跳来跳去，原本安安静静的飞行器也晃来晃去，时不时彼此碰撞摩擦，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
天空骤然暗下来，甚至连风都停止了。
几人抬头看去，瞳孔同时一缩。
巨大的笼子遮住了整个天幕，鸟笼一样的东西正以一种缓慢而又不可阻挡的势头降下。
然后就在他们看到这个鸟笼的那一瞬间，它的下降速度陡然变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粗如古木的乌黑柱子就已经到了眼前。那一根根巨大的柱子之间，是蜘蛛网一样密密匝匝的银白色细线。细线交织在一起，把整个铁笼变得密不透风。
五条悟神色一凝，立刻转身试图往外冲。然后被野原巧一把拽住了衣领。
野原巧平静地和他对视，说：“不用试，出不去的。”
他话音还没落下，一声绵长沉闷的“咚”砸在整个空间里，原本就在震动的空间更是剧烈地抖了一下。
黑子哲也身体晃了一下，险些摔在地上，野原巧腾出手拉了他一把。
巨大的声音仍旧在密闭的空间中回响，敲得人从耳朵到心脏都在发疼。
“鸟笼”已经彻底降下，而他们四个，就是可怜又可悲的笼中鸟。
五条悟盯着笼子边缘，“啧”了一声，不爽的心情溢于言表。
“放心。”野原巧淡定地拍了拍他的肩，“陷阱而已，又不是出不去了。”
黑子哲也叹了口气，问他：“那、怎么出去？”
野原巧摸了摸下巴，和两人对视，含糊回答：“唔——”
一直没说话的工藤新一代为回答：“比如……干掉那些东西？”
他声音很稳，但声线中仍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另外三人闻言，同时把目光移向他指着的地方。
那些原本整齐排列的飞行器现在已经变得乱七八糟，拥挤在那一片区域里，大有一副不分你我的架势。
飞行器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齐刷刷地打开，一个个小矮人从里面蹦出来，然后瞬间就变成了3m+的巨人。
巨人们摩肩接踵拥挤在一起，你撞撞我、我撞撞你，然后齐刷刷地把头转向他们。
绿油油的巨大眼睛甚至能让他们清晰地看清藏在里面的血丝。绿色眼珠向下挪动，缓缓放在了他们身上。
巨人们齐刷刷地咧开嘴。
像是无聊了许久的小孩儿好不容易找到了新的玩具。
第76章 星际守望（十四）
选择走了“空路”的四人组也并没有顺利到达中心大厦。
他们眼看着那栋高耸入云的大楼逐渐逼近眼前, 然后被透明的保护罩挡在了外面。
全速状态的飞行器行驶到半途，撞到透明的墙壁，在剧烈的震动中骤停, 内部的东西被搅的乱七八糟。
这从厂家那里直接截来的飞行器质量确实不错，猛地撞上去还没有什么大的损害，只有几个不是很重要的零件失灵。飞行器外壳的质量是好到没话说的, 甚至撞到对面的透明保护罩都变成半透明, 撞击的中心点裂开一道不太明显的痕迹。
这可是帝国的先进技术, 一个小厂商做出来的东西能在这上面留下痕迹, 就足以证明厂家的诚意了。
但是现在显然并没有人在意厂家到底有多少诚意。
原本还坐在飞行器里悠闲聊天的四人组在一瞬间失控地腾空而起。
靠得比较近的泉镜花和库洛姆直接撞到了一起，然后又一起摔在旁边的桌子上。中原中也反应迅速，但也只来得及撑了一下椅子, 然后就在接连的震动翻滚中向后踉跄了几步。因为刚好背靠墙壁而迅速稳住了身形的六道骸就这样用高挺的鼻梁撞上了他的后脑勺。
中原中也戴着的礼帽也由于惯性向后掀起, 转了个圈着挂在了六道骸的头上。
一阵无人知晓的兵荒马乱后，飞行器总算重新恢复静止状态，四个人也恢复了一开始的体面状态。
中原中也揪了揪衣领，踮起脚把飞到六道骸头顶的帽子捞回来。六道骸一脸无辜地摊手, 俯身捡起摔在地上的茶杯。茶水因为碰撞撒得到处都深色的星点印记。
两个小姑娘站在窗边往外望了望，神色凝重地转过头来。
六道骸挑眉, 从自己这边的窗户看出去。
下方的地面上是密集的激光炮口, 密密匝匝的激光炮围着他们的飞行器摆成了一个弧形, 将整个飞行器笼罩在它们的轰炸范围中, 炮口蓄着微光, 仿佛只要一声令下, 成百上千道激光炮就会一起冲上云霄, 把这架飞行器打的百孔千疮。
六道骸愉悦地轻笑一声：“摆出这么大阵仗, 是把他们所剩不多的兵力全都用来招待我们了吗？”
中原中也凑过来看了两眼, 并不放在心上：“这不是也没剩多少了吗？”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泉镜花转过来看向两人，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飞行器突然又是一震。
这回四个人都做足了准备，一个站的比一个稳。
下一秒，拔地而起的激光柱直接射穿了整个飞行器，红蓝相间的光柱自四人眼前穿过，横向扫开，将整个飞行器一分为二。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被一分为二的飞行器却没有就此断裂坠地，它就维持着这样断开的状态卡在了空中，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粘在了这里。
库洛姆收回从中间裂开的缝隙中探出去的指尖，白皙的指腹上往外溢着血珠。她毫无感觉地展示给其他人，睁大眼睛，面无表情：“我们被锁在这里了。”
泉镜花点点头，身后显现出手持长剑，身穿白色和服的长发女人的虚影。
六道骸看着她身后的虚影，眸光深邃了一瞬，带上了些许玩味：“果然和他接触过的人都恢复了自己的能力呢。”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向对面的两个小姑娘发问：“他有没有告诉你们，他想做什么？”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
泉镜花：“他要我们帮他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泉镜花摇摇头，从宽大的袖口中取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能完全拢入掌心的小方块，比一块小橡皮大不了多少，但却十分精致。繁复难懂的花纹和凹槽遍布整个方块，每一面的四角都镶嵌着一个极小的晶莹剔透的水晶石。
比起某个道具，这看上去反而更像是一个华丽无用的装饰物。
中原中也打量了这个小方块几眼，问：“你们已经找到了？”
泉镜花摇头：“我们接近那个东西的时候，它会有反应。”
“但我们并不知道他到底要找什么。”库洛姆顿了顿，看向六道骸，“他自己大概也不知道。”
六道骸没说话，突然侧身往旁边让了一步。
第二道激光柱从他和中原中也之间掠过，又给这架飞行器做了一个分割。
六道骸轻笑越过激光柱和中原中也对视，轻笑：“看样子，现在有些不太适合聊这些事情呢。”
一直静立于泉镜花身后的夜叉白雪突然俯身上前，寒芒出鞘，锐利的锋芒划过飞行器的缝隙。
“咔”的一声轻响，那刺向缝隙的长剑似乎击穿了什么，下一秒，被激光分割的四部分骤然分开，垂直下坠，朝着下方的那些武器砸了下去。
下面的人早就做了这手准备，飞行器砸下来的瞬间，整个弧形包围圈骤然扩大，所有激光炮都扯到了安全范围内——飞行器掉落时绝对不可能波及到的地方。
然而下一秒，整整齐齐的四块飞行器突然四散开来，带着呼啸的风声，巨大的阴影瞬间将他们的所有武器装备笼罩在其中。
包围圈中最后一个推着激光炮撤离的技术兵僵在原地，他被其他人落在了后面，本来应该是灭顶之灾，可他现在只觉得幸运。黑框眼镜后的灰色眼瞳因震惊而无限放大，倒映出他视野中毁天灭地一样的景象。
原本笼罩在自己头顶的巨大阴影骤然四分五裂，天光重新降临，阴影笼罩了他的“同伴”。他茫然地停下脚步，不知所措地看着“同伴”们骤然慌张扭曲的面孔。
散开的飞行器降落速度实在太快，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离他最近的那个人跌跌撞撞地朝他跑来，扯着嗓子嘶吼着喊“救命”，这人表情扭曲到他几乎认不出来对方，却又和梦中可怖的狰狞面孔完美重合。
颈后的腺体上出来传来陈年的刺痛，那是燃着的烟头狠狠碾过的感觉。
他向后退了一步，晃动的世界骤然安定。他平静地看着那个人的脸，看着那张脸落在阴影里，然后瞬间消失。
飞行器在他周围砸下，地面剧烈震动，一些激光炮闷声发出了最后的挣扎，火光簇拥中，红蓝相间的激光瀑布直挂苍穹。
他摘掉覆盖上灰尘和水汽的巨大黑框眼镜，眯起眼睛，抬头看向天空。
披着黑色外套、戴着黑色礼帽的赭发青年从散开的四块飞行器中跃出，强劲的风吹起他身后的外套，青年睥睨着下方，脸上挂着肆意张扬的笑。
青年像是从裂开的苍穹中降生的深渊恶魔，冷眼漠视天穹的塌陷。
另一个身影浮现在青年身边，扎起的紫色长发随风飘起，异色双瞳藏着玩味和冷漠。
他们像是从天而降的神祇，亦像是诞生于地狱的恶魔。
那两道视线扫视着下方的颓败景象，缓缓挪到了他的身上。
他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双腿失去力量，身体前倾着向下跪去。
突然出现的紫发少女扶住他的手臂，平静地抬眸与他对视。
他难以遏制的震颤莫名其妙地戛然而止。
空中的两个人轻巧地落在他面前，紫发青年垂眸看来，嘴角勾起：“哦呀，原来这里还有一只漏网之鱼。”
他看着青年的身影和嘴角的笑，徒劳地张开嘴，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半晌后，他才艰涩地吐出几个字眼：“您是来、取、取……”
“不要紧张。”青年看着他，声音温柔又轻佻，“我们还需要你呢。”
首都门口是一派倾颓景象，反叛军总部的地下同样惨不忍睹。
所有穿着帝国军队的军装的人都或跪或趴倒在了地上，反观反叛军这边，一个个游刃有余，他们中的大部分看上去似乎都毫发无伤。
最过分的是场地中间的那一桌人。三个人，一副牌，对周围的战局视若无睹，自顾自地打自己的牌。
有愤懑的敌方人员拿着激光武器砍过来，可没等到桌前，就总是莫名其妙地丢了武器，要么就是失去力气直接倒地，或者再往前迈一步，发现人已经到了战场另一端，眼前是一柄垂直砸下的明晃晃的刀。
总之方式千奇百怪，没有人能靠近这桌。
战斗持续了多久，他们就打了多久，直到这里重新安静下来。
齐木楠雄平静地交出自己手中的最后两张牌——
“对三。”
太宰治拖着长音“啊——”了一声，手里抓着的牌散开，整个人也趴到了桌子上，戳着两张梅花三，鼓起脸颊。
“楠雄用超能力，好过分——”他半真半假的抱怨。
齐木楠雄：“……”
太宰治没等他开口，就立刻自己转火，幽怨的眼神朝向另一边的黑羽快斗：“快斗也也用魔术作弊，好过分——”
黑羽快斗：“……”
黑羽快斗：“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太宰治睁大眼睛，恍然大悟地直起身来：“啊，是吗！”
倒在他身后的一个人仿佛突然被这一声唤醒，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抓起身边的激光剑踉跄着扑过来。
太宰治表情不变，甚至连动都没有动。
激光剑从他肩上擦过，只带走了青年耳边一点碎发。
勉强撑起身体的男人不甘心地盯着他的背影，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太宰治伸手往旁边医托，接住了那把剑，抬眸看向对面。
齐木楠雄身后也正有一个艰难撑起身体发动最后一击的勇士。
他叹了口气，看着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接近齐木楠雄，然后在举起长刀的瞬间消失在原地。
长刀掉落的当啷声响在远处响起，黑羽快斗已经整理好桌上散乱的扑克牌，收入口袋里。
“走吧。”
反叛军中有人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先、先生，你们要去哪儿？”
太宰治耸肩，将剑按到少年怀中，笑眯眯地说：“去拯救世界呀。”
少年睁大眼，棕色的眼眸中映着微弱的光。
“其他勇者都不靠谱，所以就只能我们去啦。”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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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星际守望（十五）
在太宰治几人准备前往首都中心做“最后的勇者”的时候, 野原巧四人还在“鸟笼”里和巨人们“做游戏”。或者，更准确一点说，是五条悟正在和巨人们“做游戏”。
这些被系统强行投放到这个世界里的生物拥有超过这个世界的天花板的力量, 巨大的体型并没有成为他们的速度和敏捷程度的障碍，强悍的体魄也并没吞噬掉他们该有的智商。
在这样一个全封闭、满是障碍的空间里，他们似乎也并不觉得拘谨, 甚至颇有几分游刃有余的感觉。
再怎么说也是普通人对抗特殊种类的生物, 最开始, 他们确实有些狼狈, 被这些巨人逼得到处躲藏，拿那些飞行器当障碍物进行“追逐战”，甚至借机把他们引到“鸟笼”的边缘, 试图借助本来的“游戏规则”来取胜。
这各种各样的尝试和努力并不是没有结果, 他们也确实曾多次立于上风，借助各种方法消灭了不少巨人。
但是这些努力所造成的影响，都没有五条悟突然笑着停下脚步，转身正面迎上那些巨人的瞬间来的巨大。
那双蓄着快意和疯狂的蓝眸在转身的刹那弯起, 追在身后的所有巨人瞬间囊括进视野。五条悟抬起手，食指和中指交叠。
刚刚反应过来的另外三人猛然跟着回头望去的时候, 映入眼底的就只有遍地的尸体, 以及仍然处在较远的另一端的那些游荡的巨人。
这是毫无疑问的碾压式反击。
在一瞬间扭转整个局势, 让己方处于绝对的优势地位。
在这种情况下, 能做到这种事的, 要么是早就预料到此有所布局, 要么就是……
工藤新一瞬间从尸海中回过神来, 转身看向五条悟, 又惊又喜：“五条先生, 你恢复咒力了？”
“是哦，”五条悟伸出食指在他们眼前晃了晃，视线从对面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到了野原巧身上，“这可真是非常及时啊。”
野原巧锁着的眉心在五条悟看过来的瞬间舒展，他笑着敷衍应声，目光越过青年望向他的身后。
五条悟跟着扭头望过去。
除了正在赶往这边的那点儿巨人之外，他身后的广阔土地上并没有其他东西。
工藤新一直接直白地问出来：“你在看什么？”
“唔，没什么。”野原巧收回视线，推了一下眼镜，含糊应声。
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自从决定给这些人开启特殊能力的那一刻起，他就肯定“野原巧”的这个马甲会在这次副本里暴露得彻底。
五十岚悠也已经提前想好了暴露后的对策。
但是……
自己阵营的力量增强固然是好事，可如果不知道这股莫名增强的力量的源头，那就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了。
比如五条悟突然恢复的咒力。
他没打算这个时候解开游戏世界对五条悟的束缚，现在并不是最合适的时候，也并不是最需要的时候。
很显然，在这个世界上，甚至就在这个“鸟笼”笼罩的范围里，就存在另一个生命，拥有和他相近的力量。
而且在五十岚悠与系统的博弈中，选择了五十岚悠这方。
举动是对的，只是时间有一点不合适。这未免让人觉得他太过急躁。
像是，一个等待那一刻已经等待了太久的人，在最后的时间不断逼近的时候，终于克制不住自己，意外提前出了手。
五十岚悠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的存在时间，恐怕比他还要长久。
那是一个和他一样，在一个接一个的漫长的游戏旅途中意外拥有了人性的npc，只是和五十岚悠不同的是，那个人瞒过了系统，一直隐忍到现在。
远处的巨人冲到附近，五条悟开始压制着力量周旋在他们之间。一米九多的身高面对这些巨人仍然像一个小矮人，五十岚悠望着逗巨人逗的得心应手的五条悟，翠色眼眸眯起，闪过了一丝微弱的红。
他现在愈发确定，他的那位游戏世界中难得的“同类”，此时就在这个笼子里。
五十岚悠敛起情绪，恢复如常，拍了拍黑子哲也和工藤新一的肩，道：“走了。”
黑子哲也下意识跟上，然后才问：“去哪儿？”
“去找出去的地方。”野原巧绕过脚边的实体，走向五条悟。
巨人全部倒下，并不代表锁住这里的“鸟笼”就会消失。它们只是阻挡前进的道具，而关键并不在这里。
关键在这个伪造出来的城市的中心。
一间普普通通的小房子，和一个坐在门前躺椅上的普普通通的老人，构成了这个城市的中心，也构成了这个“鸟笼”最关键的一环。
老者半眯着眼神情惬意，远远地就看到几人，朝他们一扬手，打了个颇随意的招呼，然后就接着摇摇晃晃地看天。
线网交错、阴沉无比的天。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一直到四个人走到他跟前，他才慢悠悠地停下晃动，低头分给了他们一个视线。
“来啦。”他亲切地打着招呼，声音中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慈祥和沙哑感。
他眼睛弯起来，眼角的皱纹簇成一片。
另外三个人十分同步地扭头看向野原巧。他们都没觉得这一声招呼是跟自己打的。
野原巧无辜地眨了眨眼，歪头回看他们：“？”
老人自顾自地叹了口气，嘟囔：“唉，人老了，都没人乐意理了啊。”
对面的四个人同时投来目光。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又一次朝四人招了招手。
野原巧和老人对视一眼，挪开视线，指了指头顶的天空：“我们想把这个东西撤掉。”
“可以呀。”老人笑眯眯地说，爽快地答应下来。
工藤新一反应迅速：“什么条件？”
老人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我都一个人在这里待了那么久了……你们总得有人来陪陪我吧？”
“你想让谁留下？”
老人摆摆手，看向五条悟，意味深长：“那个先不急。不如现在，这个小朋友先来陪我活动活动筋骨吧。”
反叛军自然是有自己的飞行器的，仓库管理员带着太宰治三人把反叛军质量最好的一架飞行器提出来，目送这个承载着整个反叛军梦想飞行器没入云端。
此时天色已经渐暗，管理员站在仓库门口伸着脖子仰望，没够多久，就迎来了月亮。脖子有些僵了，他叹了口气，慢慢地低下头，扶住脖子，明晃晃的白发掺杂在黑发之间，应在浅淡的月色里。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步伐已经有些颤抖：“快点结束吧……”
反叛军的这架飞行器大概是沾了机身上组织标志的光，获得了和前面几组截然不同的待遇。
他们是真的一路畅通无阻地深入了帝国的腹地，飞行器旋转着从空中落下，吹起了帝国大厦门前草坪上的细碎草叶。
太宰治、齐木楠雄、黑羽快斗，三个人相继走下飞行器，在大厦门前停下脚步。
夜风吹起发丝和衣襟，吹起青年嘴角胸有成竹的浅笑。
气派十足的白色雕花大门前站着一个身着军装的中年男人。男人的一切都透露着极致的严谨，从不泄露一根的头发，到锃亮的皮鞋。
太宰治和男人对视，主动开口：“久等。”
男人颔首，侧身让开门，冷淡道：“请吧。”
“我们不远千里赶来，”太宰治经过男人身边，轻声胁迫，“您可一定要让我们觉得……不虚此行呀。”
男人顿了一下，低头和他对视，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格外的表情。
他嘴角向两侧咧开，露出了一个僵硬死板的笑容：“那是自然。”
第78章 星际守望（十六）
野原巧现在非常确定, 这个诚邀五条悟跟他打一架的耄耋之年的老者就是那位帮五条悟恢复了他的咒术的人。
也就是，那位和他一样，在漫长的npc生涯中拥有了自我意识的人。
五条悟口中说着自己“尊老爱幼”, 但实际上却也对他抱着十足的警惕心理。这人只是外表看上去苍老，但单单往那里一站，身姿挺拔, 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看上去不像是个老人, 倒像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
他把额前苍白的碎发捋到脑后, 看上去更像是精神焕发的青壮年。老人笑呵呵地和五条悟对视，朝他勾了勾手指。
“需不需要老人家我让你三招啊？”声音仍旧苍老，却没有了最开始的慈祥, 反倒像是一个在逗弄小朋友的老顽童。
五条悟嗤笑一声, 朝他伸出手指，反倒：“不如我让您三招吧？”
老者盯着五条悟看了一会儿，倏地大笑出声。他笑了半晌才好不容易停下来，眼睛和嘴角仍然挂着笑。
五条悟仍然保持伸出手的姿势没动, 就那样看着他。
“好呀。”老者竟然直接爽快答应下来，朝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招。”
他原本扬着的嘴角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骤然压平, 眼中也不带丝毫笑意。他的眼睛本来中带着老人常见的浑浊, 可那一瞬间, 那份蒙在眼前的浑浊陡然消失不见, 锐利的锋芒从中迸出, 仿佛尘封了千百年的利刃在这一刻终得出鞘。
瞬息之间, 自老人身上而起, 整个环境的气氛都为之一变。
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抿唇看着对面的老者，每一根神经都绷紧起来。
直面他的五条悟对这一变化的感知更加明显。
仿佛长眠的巨龙苏醒，磅礴厚重的气息以老者为中心扩散开来，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这种沉稳又难以忽视的强大，似乎是所有人在此前都不曾感受过的。
五条悟眸光一沉，在和老人那双锐利的鹰眸对视的瞬间，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曾经确实感受到过这种力量。
在另一个副本中。
那是他被系统拉进来的时候，经历的第一个副本。
五条悟今年二十七岁，但他第一次进入“游戏”，却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星浆体事件刚刚过去不久，他和夏油杰一起被拉进了游戏，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自称是“杀手”的小孩儿，叫里包恩。
唔，就是现在彭格列那位赫赫有名的boss泽田纲吉的老师。
系统设定的游戏规则和游戏形式在这十年间有过几次变化，最早的时候，那些“游戏”远比现在简单直白的多。
一个场景、一批人、几支队伍。
最为单纯的厮杀游戏，存活到最后的人才能回到现实。
最初的几场，所有人的特殊能力都原封不动地保留到了游戏中。
咒力并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特殊存在，世界也并不是只有他们一个。
这个游戏的系统似乎可以无视一切时间和空间的界限，肆意选取他们中意的对象。
把他们带入游戏，那他们的生死作乐。
早年的游戏没有现在这么频繁，有时候或许一整个极度都不会被“召唤”一次。
但那时候玩家的数量远比现在庞大，从几百、到几十、再到现在的十几个或者几个人。
他当年甚至见到过……
另一个泽田纲吉，以及另一个太宰治。
那是让他印象非常深刻的两个人。
两个孤独的纯粹的人，毫不掩饰的孤独。
几年后遇到这个世界的他们的时候，五条悟瞬间就回想起了当年的那两个玩家。
他甚至想象不出这样的两个人，要怎么才能成为另一个世界的模样。
大概只有周围的所有人都死去了，而他们却不得不孤身一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时候，他们才会变成那副样子吧。
五条悟也曾遇见过另一个自己。
茕茕孑立的、没有未来的自己。
他们被禁止沟通世界的秘密，但那个五条悟在离开的时候还是对他说，
“如果最后只能留下一个，不要让那一个变成你自己。”
那个五条悟说话轻浮，行事洒脱，只有最后这一句话难得正经。
那个五条悟什么也没有。
他后来还遇见过很多人。
形形色色的人。
他还遇见过——
五条悟的思绪突然断掉了。
他还遇见过谁？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身后。
戴着眼镜的黑发少年歪头看他，眨了眨眼，指了指他的身后。
五条悟恍惚了一下，扭头，看到了被他忽视掉了的那位老者。
老者不急不躁，就那样负手望他。
眼神柔和下来，多了点慈祥和……欣慰？
五条悟一头雾水地和人对视。
“决定好了吗？”老人笑着问他。
五条悟：“？”
“你接下我三招，我就放你们离开。”
这句话和十年前的记忆重合到一起。五条悟微怔，一时没有回应。
当年那个拥有同样力量的人，似乎也是这么说的。只不过当时不是“你”，是“你们”。
后来呢？
后来他们成功离开了。
怎么离开的？
不记得了。
“五条老师。”野原巧在身后叫他。
五条悟猛然回头，瞳孔缩了一瞬。
野原巧轻轻眨了一下眼，乖巧提醒：“你再不理他，他该生气了哦。”
老人笑着摆了摆手：“不急不急，你慢慢想。”
五条悟凝眸，朝向老者，上前一步。
“就三招？”
“就三招。”
老者说完，已经抬起手，似乎并不打算给五条悟准备的时间。
苍老干枯的手指颤巍巍的抬起，那止不住的轻颤在指向五条悟的瞬间停止，远方传来隐隐约约的落雷声。
原本就暗沉的天色此时更是如黑幕蔽天，不见一丝光明。
老者目光平静，仿佛越过他们，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五条悟浑身的细胞瞬间调动，他眼中闪过光芒，眸光因激动战栗，唇角因兴奋上扬。
强大的人总是渴望更见强烈的压迫感和危机感，那是打破现在的壁垒，触碰更深更远的地方的绝佳契机。
落雷的瞬间，他便捕捉到了极限被轻触的的瞬间。
身后，野原巧踏出半步的脚又默默收了回去，他看着五条悟的背影，指尖悄然收入掌心。
老者的目光突然落了过来。野原巧抬眸和他对视，翠眸微眯，红芒掠过。
老者笑了一下，指尖朝向五条悟，凌空画了一个圈。
遥远的落雷声骤然逼近。
五条悟抬头向上望去，漆黑的天际骤然明亮如白昼，坠下刺眼的光。
踏入大厅，帝国元帅带着太宰治三人一路向前，穿过纯白的走廊，来到了一扇橙色门前，金色牌匾刻着“接待室”的字样。
“请。”元帅推开门，微微欠身。
偌大的接待室只用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被巨大的黑色幕布完全遮盖，圆桌摆放在这一半的正中央，四把椅子拉开，正等着人上座，椅前的桌面上，茶杯上方还徐徐升起轻雾。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在最恰当的时机等待他们的到来。
太宰治喉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他扫了一眼将房间一分为二的黑色幕布，视线又缓缓落到中央的圆桌上。
“这是，已经给我们安排好位置了吗？”
元帅仍旧是那副硬邦邦的样子：“你们随意。”
他说完，自己率先在背对着幕布的椅子上坐下，其他三个人也依次就坐。
元帅双手交叉，手肘抵在桌上，上身微微前倾，依次和三人对视。
那一瞬间，他似乎突然活了过来，没有光彩的眼睛亮了起来，死板地拉平的嘴角也多了柔和的弧线。
坐在他身侧的黑羽快斗神色微动，注视着他的眼睛。
元帅缓缓开口，声音柔和沉稳，和之前有些不同：“我想……和你们做一笔交易。”
三人同时看向他。
元帅目光放在桌上，谁都没看，他仿佛感受到了三人的目光，在视线聚焦的同时，抬手打了个响指。
身后的巨大幕布骤然坠落，藏在幕布后的景象映入眼帘。
那其实是十分单调的景象。
只有四把椅子，和四个被绑在椅子上、狼狈之极的人。
六道骸、太宰治、库洛姆、泉镜花。
三人依次看过去，同样的面无表情。
“这是我的诚意。”元帅将他们展示给四人，起身仰头睥睨他们。
黑羽快斗脸色微沉：“你的诚意？”
太宰治问：“那么，你想要什么呢？”
元帅缓缓吐出一个名字：“野原巧。”
三人看着他，并没有如元帅预料的那半露出讶然的神色。
元帅沉默片刻，有点尴尬地再度开口：“你们还想维护他吗？”
“他可是诞生于这个游戏的……绝对处于你们对立面的存在。”
齐木楠雄：“哦。”
太宰治：“所以呢？”
黑羽快斗摊手：“如果只有这些的话，那你的诚意可不够啊。”
元帅冷哼一声：“我的诚意不够？”
他冷着脸回过头，看向自己身后：“这可是四换。”
最后的字音卡住，他看着自己的身后，有一瞬间的茫然。
“不好意思，”修长的身影踏着虚空出现在他的面前，异色的双眸蕴藏戏谑，“你是不是已经忘记……”
“这个游戏曾经的样子了？”
男人向他迈出一步，紫色长发落在身后，在腰侧钩出一个弧度。长靴落在瓷砖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六道骸嘴角噙笑，缓缓开口：“系统先生？”
元帅骤然睁大眼。
第79章 星际守望（十七）
老者所说的三招最终还是没有完全兑现。在落雷之后, 野原巧就出声把他拦了下来。
落雷那种程度的攻击有一次就够了，那是能够触碰世界法则的力量，如果真的让五条悟承受三次……
五条悟自己不怕他都怕。
天色阴暗的愈发吓人, 第一击的落雷老者还收了力，剩下两次的力量只会指数性的翻倍。工藤新一和黑子哲也被他护在身后，周围是隐形的防护罩。
但即便如此, 那一道攻击降下的瞬间, 他们两个还是露出了难受痛苦的表情, 被重重削弱的余波仍然会让他们有这么大的反应, 更不要提正处于风暴中心的五条悟。
青年的身影隐匿于灼目的光里，只有耳边不断传来的爆破声能够证明他的存活。
爆破声消失的瞬间，世界陷入了死寂。
野原巧一言不发地盯着那片光, 向前迈出一步。
那老人仍然气定神闲地负手而立, 只是这次脸上不再挂着笑呵呵的表情。
野原巧远远地朝他望去，偏头看了身后的两人一眼，把那没迈完的一步落实。
下一秒，他人已经出现在老者面前。
青年要比老人高出一点, 垂眸看着他，神情淡淡, 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那就那样和老人对视, 没有什么凌冽的气息, 也没有什么慑人的气魄。
他只是那样平静地望过来, 却让这个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人心里骤然一紧, 一种极其陌生、极其久远的紧张感就那样翻涌起来, 毫无征兆, 让他下意识撤去了一切攻击。
老人的攻势消散, 野原巧朝人一颔首, 薄唇微启，声音不高不低，只能两人听见：“现在还不行。”
老人抬头望向他，眉头皱起，不满反问：“那什么时候行？”
野原巧极轻地眨了一下眼，没有说话。
于是老人更加生气，眉毛高高挑起，“再等，等出了这个世界，他就该找上你了！”他毫不避讳地往野原巧身后一指，又抡圆胳膊画了个圈儿，说：“这么多人都知道你了，你当你还能瞒得住？”
野原巧按住他的手臂，神色轻松：“等出去他们就不记得了。”
老人：“？”
老人：“……啧。”
他们此前从未见过，但已经如同多年的旧友，只简单几个字，就能领悟到彼此的意思。
老人沉默片刻，又问：“你还在等什么？”
“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野原巧耸肩，“我想把事情一次性解决掉。”
系统控制一切游戏的“内核”被分成七个，藏在了七个游戏中。这七个游戏，也是祂拥有掌控权最高的七个游戏。
上一个血族副本是一个，这一个星际的副本是另一个。
除此之外，还剩五个。
老人显然也知道这点。因为他下一秒就朝野原巧伸出了一个巴掌，五指分得很大，眼睛瞪得也很大。
“没有这么多了。”野原巧笑起来，眼睛中带了点狡黠和得意，“我偷渡了一个小朋友进来。”
“小朋友？”
野原巧并不明说：“一个很爱闹的小朋友。”
他伸出手，按下老人的两根手指。
他给了那个“小朋友”两根手指，小朋友现在应该玩儿的很开心吧？
老人盯着他看了半晌，闷声闷气地哼了一声，自己又收起了一根手指。
野原巧微怔。
“看什么看？”老人梗着脖子瞪他，晃了晃仅剩的两根手指，“我总不能一点儿力都不出吧？”
“没。”野原巧垂下眼，推了一下并没有下滑的眼镜，“麻烦您了。”
“等时间合适了，”他顿了顿，“我会带他们来看您的，到时候就麻烦您了。”
“放心。”老人拍了拍他，重新恢复了一开始笑呵呵的样子，“这活儿我比你熟多了。”
野原巧笑了一下，没应声，转身走向身后。
他的另外三个同伴正在那边等他，不远不近，是一个十分恰到好处的距离。
五条悟白发的发尾大概是承受的攻击多了，颜色有点焦，桀骜地朝天卷着。
野原巧上前拍了拍那一缕小卷毛，笑着抬眼和青年对视，语气轻松：“感觉怎么样？”
五条悟挑眉，抓住他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也笑着回了一声：“爽。”
野原巧看着他，顿了一下，没抽回手。
难以察觉的微弱能量贴着两个人相触的手指悄悄钻进五条悟的身体。
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想要亲自确认一番。
那股能量确实十分微弱，本来又完全不属于五条悟所在世界的任何一个力量体系，青年理应察觉不到。
可是在游丝般的能量攀至青年肩上的时候，五条悟还是一瞬间收紧了握着他的那只手。
野原巧有一瞬间的错愕，原本已经移开的视线又一次重新移向五条悟。
五条悟看着他，脸上是笑着的。他抬起另一只手，捏了捏肩膀。
直到旁边的工藤新一看不下去，开口催促：“还握着？”
野原巧骤然回神，抽回了手。
那股能量没来得及撤，就那样停在了青年左肩上。
“走了。”野原巧和五条悟对视一眼，抬了抬下巴，仿佛无事发生。
五条悟“哦”了一声，还就真的转身离开，只是右手仍然搭在左肩上，手指在野原巧的注视中向内手了一下。
野原巧看着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没由来地笑了一下。
旁边的黑子哲也一脸莫名地看过来。
野原巧揉了揉他的头发，“没什么，走吧。”
黑子哲也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青年走向远处的身影，眼睛稍稍睁大了一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好像从某一瞬间开始，这个哪里都漂浮不定的青年，突然沉了下来，多了几分鲜活和真实。
那一瞬间呢？
他眨了眨眼，捋了捋有点乱的头发。
走在最前面的五条悟回过身来，朝他招了招右手。
黑子哲也眼睛睁大，蓝眸映着露出一线的天光。
落雷消散的时候，鸟笼也已经打开了，阳光重新落在这个世界上，悄无声息地将前方的三个青年拢在暖洋洋的空气里。
仿佛那一瞬间，现在和未来的一切都变得柔和明亮。
——野原巧的眼睛穿过挡在中间的光尘，在这样告诉他。
他突然想起什么，向前迈步的同时，回头看了一眼。
老人站在原地，笑着朝他招了一下手，唇瓣上下动了动。
一句轻飘飘的话落在他耳边：“对了，有句话忘记跟他说了。”
黑子哲也和老人对视。
“你记得跟他说，”那句话越来越轻，到最后，黑子哲也要很费力才能辨认出字音来，
“我来自现实。”
最后一个字音随风飘走，也带走了远处的虚影。
黑子哲也一恍惚，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中心大厦的门口，前面几步远的地方，是另外三个同伴。
在前面一点，是一个背对着他们的高大的身影。
那人比五条悟还要高上一些，银白的长发垂到腰际。男人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笔直，裤腿收入靴子里，靴筒边缘垂下一条银穗。
他听到动静，回过身来，看向身后。
男人面容透着冷峻凌冽，银纹细边眼镜没遮住这份冷冽，反而更让他多了几分不可接近的距离感。
黑子哲也没见过这个人，却第一眼就意识到了他是谁。
那位迄今为止还没有露过面的，漂泊的星盗们在漫长岁月中的精神支柱，星盗的统帅。
男人垂眸向他们看过来，目光冷冷淡淡的，又在深处藏了一丝温柔。
几个人同时一愣，五条悟下意识扭头看向身边的野原巧。
野原巧回望他，看上去十分无辜。
工藤新一上前一步，向男人搭话。他张开口，突然犹豫，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他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
男人看了他一眼，吐字：“秋。”
工藤新一怔了一瞬便迅速反应过来，立刻叫了一声：“秋先生。”
然后他停了几秒，才再问：“您怎么……？”
他话没说完，但男人显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来找一个老朋友算一笔账。”秋一边说着，一边回身推开了身后的门。
大厅长廊灯火通明，他带着四人一路向前，停在那扇橙色的门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朝菌不知晦朔”,灌溉营养液+20！谢谢宝贝呜呜，爱你QAQ么么哒~
第80章 星际守望（十八）
门内一点声音也没有, 不知道是真的寂静无声，还是隔音效果太好。
秋站在门口，右手竖贴在门前, 隔了一点距离，没有推下去。
他大概能猜到门里是什么样子，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祂没有必要还向玩家们隐瞒五十岚悠的真实身份, 甚至, 祂应该巴不得被拉入这个游戏的所有玩家都对他的身份一清二楚。
这样, 即使没有办法在游戏里消灭五十岚悠，祂也能在离开游戏后，通过从玩家那里获取的数据来定位五十岚悠所在的现实世界, 从而直接从根本上清除这个存在。
至于那些和祂对立的玩家们……
五十岚悠非常清楚, 和系统对立，并不代表就要和自己成为同伴，何况游戏里的boss，在所有玩家眼里都应该是冷酷无情没有人性的。
他们不会选择和这样的人成为队友。
就像是五十岚悠其实也并不清楚, 此时站在他身后的这几位玩家，对他究竟持有什么样的态度。
他能做的也只是对这些人保留一点点警惕。
五十岚悠从最开始就是抱着最坏的结局去打算的, 现在能遇到一个npc中的“同类”, 已经是超乎他预计的好消息了。
七个世界的负担减轻成只剩两个, 成功率也会因此提高不少。
“秋先生？”他在身后的青年发出疑问的同时推开门, 望向屋内。
那一片安静并不是隔音效果的功劳, 而是这个房间里确实静得出奇。
或许这里本来该有一些吵闹, 毕竟被绑在椅子上的那四个人一看就十分凄惨, 但他们现在都顶着一张极度陌生的脸, 昏迷在那里, 于是也就无人在意。
接待室的另半边是分成了三波的人。
六道骸四个人站在一起，太宰治三人背对着门口，而秋抬眼望进去的时候，刚好和对面的那位帝国元帅对视。
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瞬间从那一眼中传递出来，野原巧被这样的视线注视了许多许多年，却很难像现在这样直视对方。
这或许还要感谢房间里的另外这些人。
三组人的站位形成了一个十分端正的三角形，以至于跟在他身后进来的五条悟在见到的第一时间直接赞叹了一声。
秋收回和帝国元帅对视的目光，转而看向其他人。
另外那些人也都在看他，有的是好奇，有的是了然。
显然，更多的是了然。
秋朝他们微微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太宰治颇亲切地朝他招了招手，仿佛两个人是相识多年的旧友。
秋很有理智地没有回应他，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的表演。
果然，招完手之后，太宰治又扭头看向对面的帝国元帅，反手朝身后一指，也分不清是指的秋，还是指的站在他身边的野原巧。
总之，青年就这么一指，然后说：“看，你要找的人，这不就来了嘛？”
帝国元帅眼睛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身形半藏在秋后面的野原巧，听到太宰治这句话，他也只是轻嗤了一声。
野原巧像是这时候才意识到有人盯着自己看，缓缓抬起一直落在地板上的视线，和对面盯着它的人对视。
帝国元帅缓慢地咧开嘴，一字一顿：“我找到你了。”
野原巧看着他，沉默半晌，冷冷淡淡地“哦”了一声。
祂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五十岚悠会有这种反应，张了一下嘴又立刻闭上，像是一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野原巧没再看他，目光直接越过他看向另一侧的四个人。
中原中也抬了下帽檐，六道骸那双好看的异色瞳弯了一下。库洛姆和泉镜花同时向他望过来，目光坚定柔和，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十分明显的暗示。
告诉他，所有人都和他站在同一方。
不管他是诞生于游戏的npc这件事是真是假，他们都不在意。
祂几乎把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房间，因此自然不会错过这些人的小动作。
帝国元帅不屑地哼了一声，偏头冷冷地扫了那边的四人一眼。
但他这一声显然并没有什么威慑力，没有任何一个人对祂这一声产生了任何一点回应。
帝国元帅沉默片刻，表情里多了点气急败坏的味道。
五十岚悠觉得稀奇，盯着祂多看了几眼。
按理来说，这样的表情是不可能会在祂的脸上出现的。因为和玩家在一起待的久了，所以也沾染了“人性”？
五十岚悠盯着祂那副生动起来的表情看了两秒，挪开了视线。
“你们觉得在我的地盘……还能有选择的余地？”帝国元帅瞪向他们，阴森地笑了两声，一打响指。
接待室的门被人“哐”的一声推开，外面的人似乎早已恭候多时，三十来号人穿着银色盔甲鱼贯而入，把这些玩家包围起来。
有人错愕，也有人大概早就料到了这一幕，一派淡定地和刚刚进来的这群人对视。
新进来的这批人是独属于元帅的特殊部队，忠诚且强大，半遮在头盔中的眼睛冷冰冰地望着外面，像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兵器。
五条悟看了一圈，满不在乎地活动了一下手腕，随口问；“就这？”
帝国元帅看了他一眼，并不回话，只是突然拍了拍手。
那两声击掌仿佛解开了什么束缚，这些围在他们周围的银盔战士陡然一变，从之间的死板僵硬中生出了几分慑人的气势。
像是更加真实了一点。
但即便如此，在承受过雷击的五条悟眼里，这些家伙仍然不够看。
他自然也感受到了气势的变化，却连眼神都没有分给这些人。他只是盯着桌子中心摆放着的茶点，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前一步，拿起其中一块仍入口中，然后舔了舔舌尖，向下看着的眼神透着慵懒，像是一只魇足的猫。
“啊——”他舔了舔嘴角，有点不满意，“竟然是咸的？”
帝国元帅不满这样被蔑视，一挥手，直接让围住众人的银盔甲们冲上。
五条悟兴致勃勃地舔了一下嘴角，看向离他最近的那个银盔甲。
下一秒，没等五条悟出手，他左肩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野原巧上前一步，站在他身边，刚好对上那个正冲过来的银盔甲，银盔甲手里的细剑几乎近在咫尺，他不慌不忙地按着五条悟的肩，朝帝国元帅抬了一下下巴，说：“等一下。”
细剑的尖端停在离他眼前一厘米的位置，剑身借着惯性轻轻晃动了两下，在他鼻尖上留下了一道纤细的痕迹。
野原巧含笑望着帝国元帅，甚至看都没看一眼面前这个银盔甲。
帝国元帅也正看着他，眼里充满不屑：“怎么？想通了？”
野原巧微微歪头。
“跟我走，我就放了这些人。”元帅说得一脸自信，甚至张开了双臂，一副准备要迎接他的样子。
野原巧笑了。
他轻巧地拨开挡在面前的细剑，上前一步，抬眸和元帅对视，语气不无嘲讽：“不好意思，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帝国元帅愣了一下。
“你觉得，就凭你的这些小家伙们，”野原巧一边说着，一边捏住身边这个银盔甲的肩，“能做到？”
银盔甲颤抖起来，身上的盔甲发出了生锈的铁互相摩擦的声音。
野原巧抬手捂了一下耳朵，看上去有些嫌弃。
下一秒，银盔甲轰然倒地，身上的盔甲碎片散了一地，就只留下了正中央躺着的那个昏迷不醒的工具人。
这一声重响仿佛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以这个银盔甲为圆心的所有银盔甲同时颤抖起来，整个房间都被这种糟糕的声音填满。
太宰治姿势夸张地武器耳朵，埋头喊：“好吵！”
野原巧一点头表示同意，当即打了个响指，止住一切颤抖。
有一个银盔甲没撑住，还是颤抖着摔倒了地上，叮铃咣铛一片乱想。
野原巧抬起头重新看向元帅，一脸气定神闲：“怎么样？”
元帅朝他看了半晌，冷笑一声：“你以为这些就是我的全部？”
野原巧睁大眼，“怎么会？当然不啦。”
他笑盈盈地指了指地面，说：“所以，我还有另一手准备哦。”
元帅：“？”
野原巧：“还记得你最开始抓进来的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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