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boss必不可能掉马》 1、血夜盛宴（一） 午夜十二点，血月于天空高悬，古堡深处的房间内，月辉洒在正中央的棺材上。 棺材里躺着一位身形修长、容貌昳丽、肤色雪白的青年，青年穿着修身的燕尾服，墨色长发及腰，被他枕在身下，铺满大半个棺材。 「新游戏已开启，本轮游戏名为「血夜盛宴」，您的身份是「从千年沉睡中苏醒的血族君王」。祝您工作愉快。」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回荡在空旷高耸的教堂式房间内。 五十岚悠掀棺而起，长腿一迈跨出棺材。 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他以外什么人都没有。 他“啧”了一声，随手一拢长发，用突然出现在手里的头绳将其松松垮垮地扎了起来。 “工作愉快。”他低声念叨一遍，冷笑一声。 这破系统竟然还敢把这四个字说出口。 五十岚悠不知道自己作为游戏boss究竟在这个系统里度过了多长时间，但自从意外拥有人类意识，迄今为止已经过去三十七场游戏。 系统不把员工当人看——虽然他们也确实不是人——没有休假、不发工资，007工作制，游戏一场接着一场，根本不给boss喘息的空隙。 boss们签的都是卖身契，要在这里一直干到数据崩溃，可他现在虽然货不真价不实，但多多少少也算半个人类，怎么可能忍受得了给系统打白工的日子。 更何况，这里所有的世界全部都是数据，不管是景色还是npc都是一样的程序化，日升日落、电闪雷鸣、艳阳高照，一切都是早就设定好的程序，就连每一个npc走的每一步路、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成不变的。 三十七场游戏下来，他闭着眼都能在任何一个世界生存，刻板僵硬，毫无新意。 只有那些玩家还算有趣，可以供他消遣。可玩家实在太少，一场游戏只有那么几个，还有人心灵脆得的可以，没多久就自行退出游戏。 无聊至极，糟糕透顶。 五十岚悠坐下来，倚靠着棺材，迎着月光晃了晃左手手腕上的银色手链。 手链上缀着一个挂饰，是个黑色的猫咪头，挂饰在月色下散发着暗淡的光，映在青年绯色的眼眸中。 “诶，猫。”五十岚悠晃了晃手腕，对着手链说话，“我们翘班吧。” 猫咪挂坠自己晃动起来，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五十岚悠勾起嘴角，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光。“反正都是数据，我们毁掉这里，去人类的世界吧。” 猫咪挂坠剧烈晃动起来，前后左右胡乱摇摆。 “是还会被强制召回，但最起码我们有休假了啊。”五十岚悠屈指轻轻弹了一下挂坠，“最开始可是你提出来的要去人类世界。” 这手链的本体是只蓝眼睛的小黑猫，非数据，通人性，不知道怎么流落到这里。五十岚悠在某个世界偶然发现了这只“同类”，帮它点了人类语言的技能点，把它从那个世界里偷了出来，带在身边。 只是这猫无法适应其他游戏世界，所以只能以各种配饰的形式存在，直到一场游戏结束回到中转站，它才能变回正常形态，和五十岚悠说上几句话。 可由于系统的压榨，这时间实在太短，短到每一次返回中转站，五十岚悠都得调出来它的技能树，确认一下这猫的语言技能点还亮着。 大概是陪他在游戏世界中穿梭久了，这只小黑猫有时候也能发出点声音。 比如现在。 一声十分微弱的“喵”从猫咪头里钻出来，竭尽全力表达它的反对。 五十岚悠对这一声喵充耳不闻，点了点头，说：“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小黑猫：…… 五十岚悠视线越过它，看向空中那轮标准的圆月，沉默几秒，再次开口。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何况，这场游戏，确实是最后的机会了。” 猫咪挂坠轻轻摇动。 五十岚悠低笑一声，眼里浮现出一抹嘲弄，轻声说：“祂不可能允许我们继续存在的，下一轮游戏开始，祂会想尽办法清除我们。” 系统无法过多介入游戏世界，却也并非完全没有这种力量。 五十岚悠闭上眼，看到了自己的“游戏面板”。 他的面板和其他玩家不一样，只在正中央有一行鲜红的字。 击杀玩家数：0/5 这是系统给他设下的限制。如果在这局游戏中，玩家的存活率仍旧是百分之百，祂将在下一局游戏中对他展开追杀。 但是…… 房间外响起微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 五十岚悠睁开眼，弯起嘴角。 他可是向往着人类的，怎么可能杀掉他们呢。 “这么久才有人找过来，看样子这局游戏的玩家素质不太行。”他轻叹一声，从地上坐起，拍了拍衣袖。 “嘎吱——” 木门缓缓开启，五十岚悠抬眸，看向出现在门口的人。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柔顺的黑发微卷，鸢色眼眸在看到他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弯起，勾出笑的弧度，眼中却不含笑意。 他穿着纯黑的燕尾服，只在领口处旋上一枚亮红如血的纽扣，卡在锁骨正中央。绷带从领口探出，将脖颈遮掩的严严实实。修身的燕尾服勾出他纤细的身体曲线，在腰间内收。 他握在门把上的手白皙修长，绷带从手腕处缠绕，一直延伸入袖口。 洁白如雪的绷带，愈发衬出青年玉般的白。 手链上的猫咪头悄悄晃动两下，贴在了五十岚悠手腕的内侧，略微冰凉的触感描摹出坠饰的轮廓。五十岚悠勾唇，和青年对视。 击杀玩家？ 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他可舍不得杀。 “站那儿干什么？快进来。”他朝人招招手，做出一副亲切的模样。 门口的青年笑着，毫不犹豫地迈步进来，步伐轻快。 五十岚悠四下看了一圈，把地上的棺材板拾起来，安回棺材上，拍了拍上面的灰。 “坐！”他把棺材当成长椅，扭头邀请刚刚走到自己身边的人。 青年盯着棺材，犹豫了两秒，姿态自然地入座。 五十岚悠跟着坐下，理了理长发，说：“我没什么能招待的，要不来点儿你的血？” 青年：“……谢谢，不用。” 五十岚悠遗憾：“我刚醒，其实还挺饿的。” “康德拉殿下，”身侧青年正襟危坐，偏头看他，“我正是来给您送食物的。” “哦？”五十岚悠挑眉，“你好吃吗？” “……不是我。”青年笑容有点僵硬。 五十岚悠“啧”了一声，兴致缺缺：“那我不要了，我只对你感兴趣。” 青年假装没听到他的话，接着说：“我们在另外的房间给您准备了美味的食物，您会喜欢的。” 五十岚悠摇头拒绝：“我不能随便跟着陌生的食物走。” 青年：……这个boss有点不对劲。 他微笑着自我介绍：“我叫太宰，太宰治。” 这是系统的规则，玩家在游戏中只能使用本人的真实姓名。 五十岚悠点头，继续问：“年龄？住址？情感状况？” 太宰治：“你们boss什么时候还负责查户口了？” 五十岚悠决定装一个呆呆傻傻的好boss：“对不起，我好像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太宰治：“……” 五十岚悠仿佛一个莫得感情的推进度机器，锲而不舍地问：“我想知道你的年龄、住址和情感状况。” 太宰治沉默一秒，灿然一笑，说：“好啊。” 他清了清嗓子，说：“我今年二十七，住在东京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地校舍里，曾经和我的四个学生分别谈了一场禁忌的恋爱，但因为各种原因相继分手。 “我的第一个学生忍受不了分手的痛苦，逃到了国外；第二个学生受了严重的刺激，得了失语症，只能说出几个简单的词；第三个学生拿影子排解忧愁；第四个学生得了精神分裂症。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痛苦和后悔，为了赎罪选择禁欲，一直处于单身状态。 “但就在不久前，我遇到了一条蛞蝓。他火红的头发在我的心里燃起一把火，把千疮百孔的表面烧成了平原。我想他一定是我的救赎，我深深地爱上了他，并决定追求他。 “可是那条蛞蝓，从许多年前开始，就深爱着他的上司，无论被对方怎么压榨，都至死不渝。他苦苦追求上司多年，可除了身高之外，其他一切都不符合上司的审美。他曾多次为此借酒消愁，甚至烧车以表心意，但那冷酷无情的萝莉控上司啊，将他的一片真心视为空气，拂袖而过。 “所以，目前我们两个都正在苦苦单恋中。这一定是世界对我们的惩罚，让我们都得不到自己的真爱。” 说完，太宰治自己感慨：“啊，多么凄美的爱情故事。” 五十岚悠询问这些，是想更多地了解他们的生活，提高自己前往现实世界后的融入率。但这凄美的爱情故事，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游戏剧情都不会这么编的哦。 五十岚悠微笑：“你在骗我。” “不，我怎么会骗您，康德拉殿下，您赐予我生命，是我的信仰，我早就发誓一生忠诚，永远追随。” 五十岚悠：……我信了。 他向前倾身，拥抱太宰治。 “我的孩子，你的人生是如此悲惨。”他扶着太宰治站起身，悲伤地打量着他。 “来吧，忘掉那些过去吧，让我助你体会极乐，获得新生。” 五十岚悠握住太宰治纤细的手腕，带他离开棺材旁边。 沉浸在悲痛的过去中的太宰治茫然地问：“康德拉殿下，您要带我去哪儿？” “我的房间，治。” 太宰治：？ “我们要去干什么？” 五十岚悠推开门，重复：“体会极乐，获得新生。” 太宰治给他编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他不该回敬对方一出好戏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血夜盛宴（二） 太宰治并不是很想体会boss口中的“极乐”，但是为了剧情进展考虑，他还是跟在了对方身后。 玩家通关游戏的条件有二，解锁自己角色的全部故事线，或者确定自己的阵营完成对boss的击杀或保护。 两者完成其一，都算游戏通关。 而想要确定阵营，解锁故事线并进行推理是唯一的方法。 游戏boss只会按照固定的程式进行活动，他们这次的目的地，必然会有解锁他的故事线的线索。 因此太宰治必须要去。 五十岚悠也是这么想的。 毁灭游戏世界的条件和玩家通关一样，也有两个。只不过这两个条件必须全部达成，而不是择一即可。 第一个是解锁所有玩家的所有故事线，第二个是摧毁游戏核心点。 核心点随机选取，千奇百怪，可能是某个房间，可能是某个npc，可能是随便哪片树叶，还可能是某个角色衣服上的纽扣。 总之，在第一个条件上，五十岚悠和所有玩家目标相同，不谋而合。 作为游戏boss，古堡地图早已在五十岚悠的脑海中自动生成。 他复苏的地方是古堡的最上端，沐浴月光之精华，接受日光之灼烤。 也不知道是系统里的哪个傻子设定的，让一只见光死的吸血鬼，躺在已经被虫子咬的坑坑洼洼的棺材里，日日拥抱太阳。 导致他现在浑身无力，只想吸血。 即使拥有自主意识，仍旧会受到游戏设定的影响，这也是五十岚悠讨厌的地方。 现在跟在他身后的这位名为太宰治的玩家，在他眼里简直就是一顿移动的盛宴，每分每秒都在散发着甜美诱人的香气，让人恨不得当场吸上两口。 他刚才对人说的那句“来点儿你的血”并不完全是在开玩笑。 但是这青年看着柔柔弱弱的，一副身体不太好的样子，万一让他给吸没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他还得靠着这些玩家毁掉游戏呢。 所以他只能忍住饥饿，等遇到一个足够健壮的玩家，再一次性喝个够。 比如他遇到过的那个叫禅院甚尔的男人，就一定非常美味。 可现在，他的身后只有一个空会假笑的瘦弱男孩儿。 啧。 五十岚悠有些不满。 将来有机会，他一定会把太宰治变成甚尔那样的成熟男人。 然后大饱口福。 boss住的房间在古堡的最深处。地下三层，潮湿昏暗，两侧墙壁青苔遍布，角落里有虫鼠悉悉索索的声音。通道十分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太宰治跟在他身后，踩着湿滑的地面小心翼翼向前走，天花板不时有水滴落，砸在两人身上。 五十岚悠虽未回头，却也能感受到来自身后的怜悯的目光。 一个boss，一个所向披靡、人见人怕的游戏boss，竟然住在这样的地方，竟然过着这样凄苦的生活。 在玩家看来，实在是喜闻乐见，可喜可贺。 把boss的居住地设置在这样一个地方，五十岚悠非常明确，系统就在针对他。 拳头硬了。 五十岚悠嗤笑一声，在破破烂烂的木门前站定，看着眼前那张巨大的蛛网，面无表情地抓过身后太宰治的手腕。 太宰治：“？” 五十岚悠拆开缠在青年手腕处的绷带，扯了一截下来，言简意赅：“清蛛网。” 顺便小小地报复一下某人刚才的目光。 太宰治盯着自己难得裸露在外的手腕沉默了几秒，夸赞：“你们boss好智能。” 软绵绵的绷带在空中甩了一下，陡然绷直，化成一柄长剑。 一抹银白晃过眼前，剑尖轻轻一挑，破开蛛网，将笼罩半扇门的蛛网整个卷起，撩到一旁。五十岚悠松开手，那长剑便又变成了绷带，前端绕着蛛网，轻飘飘落在角落。 身后传来掌声，五十岚悠转头看向太宰治，挑眉。 青年露在外面的手腕白皙纤细，腕骨明显。这样的手，拿长剑应该会很好看。 “想学吗？我教你啊。”他顿了顿，想到什么，耸肩，“算了，你也学不会。” “你这样的男孩子，就应该做温室里的花朵，被人宠着才对。” 太宰治：微笑。 房门推开，声响沉闷，摇摇欲坠，好在尚且维持住了它最后的尊严，没有当场倒地。 虽然外面走廊狭窄，但这个房间勉强还算宽敞。 六十平米的房间内，巨大的檀木书架霸占整个墙壁，一直顶到天花板，双人床占据房间一角，只剩下空空荡荡的床板，另一侧摆着一桌一椅，暗红色的漆掉落在周围。 只有书架能看，暗示非常明显，已经算是在明示了。 不会有玩家愚蠢到注意不到这样的提示的。 五十岚悠侧身看向太宰治。 青年站在门口，仰头打量天花板上的横梁，神情专注严肃。 五十岚悠：……这届玩家果然不行。 他给了这人一分钟的时间去挑房梁，而后沉声道：“过来，孩子。” 太宰治愣了一下，看向正走向书架的五十岚悠，神色茫然，问：“您要做什么？康德拉殿下。” 五十岚悠还没有忘记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找一个最适合你的，进入极乐的方法。那将能让你体会到绝顶的快乐。不用感谢我，这是你应得的。” 太宰治：“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了。” 他从没见过这样清纯脱线不做作的boss。 如果不是这东西脑袋顶上明晃晃、红艳艳的“boss”标识，他现在已经在怀疑这是其他玩家假扮的了。 五十岚悠背对着青年，勾了勾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催促：“快点过来，我要选出和你相性最和的一本。” 太宰治闻声上前，于书架前站定。 书架上的书排列的整整齐齐、满满当当，一直到最上面的一格，几乎每一本都是全新的，没有落上丝毫灰尘。 “这里面一定会有一本书，能引起你心灵的共鸣，将它取出来。” 五十岚悠说着，抬起手，轻轻搭上他们面前的一格，骨节分明的手掠过一本本紧密相贴的书，修长的手指依次点过每一本书的书脊。 太宰治抬眼，顺着他的手指挨个看过去，然后沉默。 《初拥99式》、《十三招教你度过甜蜜初拥》、《给他一夜难忘体验》、《吸血你该这么吸》、《血族盛宴料♂理守则》…… 五十岚悠勾唇，打了个响指，低下头，嘴角贴在太宰治耳边，柔声问他：“喜欢哪个？” 太宰治猛地往旁边撤一步躲开他。 五十岚悠的喉结在他的注视中滚动了一下，吞咽声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明显。 太宰治瞳孔骤缩，视线移向他的身后。 空有木板的双人床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大红色的全套床具，甚至还在周围拢了一层薄纱，映着昏惑的烛光，显得极有氛围感。 他看看打量着这个近乎全封闭的空间，打量着这张床铺，打量着身侧书架上的那一本本崭新的、不知内容的书，最后又将视线挪回了身边这个黑发红眸、长相出众、分外白皙的血族君王身上。 似乎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他做出最后的选择。 游戏的boss也在他耳边如魔鬼般温柔催促：“快些选择吧，治。凭借直觉挑选一本，那就是与你相性最和的方法。” 太宰治微笑着再次后退一步。 他还是头一次知道，在这个强制参与、不可退出的游戏中，竟然还会存在限制级情节。 五十岚悠看着他的动作，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 逗弄玩家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 游戏里当然不会出现限制级情节——最起码这个游戏里没有。他会让太宰治选择一本书不过是因为这其中有一本书藏了解锁故事线的道具。 但是，真的像设定的那样直白的地给出提示，实在太无趣了。 他就喜欢看这些玩家露出如此可爱的表情。 太宰治在他的注视中沉默半晌，缓缓伸出手，抽出了一本书。 五十岚悠眼中滑过一丝赞许。 推理能力还算不错，胜过他遇到过的99.9%的玩家。 他拿在手里的那本书，书名为《血族欢♂愉进阶教程》，红黑相间的硬质封面和金色纹路让这本书显得格外高贵。 至于打开的内容…… 五十岚悠设想了一下，觉得书里应该是两百多页的马赛克。 太宰治将书捧在手里，递到他面前，眼睫微颤。 游戏世界只讲祂自己的逻辑，却不讲道理和法律。那样的事情并非不可能发生，他需要提前做好对策。完整的故事线由一段段的碎片构成，完成对boss的击杀或保护也可以通关游戏，他不必追求完全破解故事线。即使放弃这个碎片，凭借其他碎片，他也能判断出自己的阵营。 比起“完全破解故事线”的成就，还是让自己干干净净的比较重要。 他把书递去，垂眸观察屋内，寻找逃脱的办法。 然而下一秒，头顶传来boss的声音：“打开它吧。” 他抬眸望去，和boss对视几秒，缓缓翻开书页，眼中划过一丝意外。 书上的内容是一堆厚厚的马赛克，完全看不清它原本的样子，中间夹了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五十岚悠轻笑。 果然是马赛克。 他没有赌错，这局游戏中有未成年玩家。 毕竟，有未成年存在，他动手杀人的可能性就会更低。 祂……可是非常想要处理掉自己这个“意外变异的员工”的。 太宰治听到笑声，向他看来。 五十岚悠指向那张泛黄的照片，弯起眼睛，感慨：“这就是帮助我们度过第一夜的那本书啊。” “看，即使我们因为时间忘记了彼此，灵魂仍旧会做出反应。” 太宰治立刻露出一副被恶心到的表情，低头看向那张照片。 黑白照片中，两个人倚靠在大红色的床上，少年模样的太宰治躺在容貌没有丝毫变化的五十岚悠的怀里。 恬静而美好，温馨的气息穿越时空，溢出照片。 太宰治：“yue。” 五十岚悠微笑：“你说什么？” 太宰治回以微笑，强忍恶寒：“我说，真怀念啊。如果可以，真想回到那段时光。” 五十岚悠摊开手，掌心覆盖照片，轻声说：“如你所愿。” 道具触发，cg读取。 眼前白光一闪，太宰治只来得及“？”了一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血夜盛宴（三） 太宰治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boss。 他发现自己此时就躺在那张大红色的床上，盖着一层厚厚的被子。boss坐在床边，低着头，穿着一件黑红色调的半袖衬衫。 太宰治扯了扯被子，怀疑自己是热醒的。 boss感觉到动静，转头看他，沉寂的红眸微微亮了一下。他牵动嘴角，勾出一个疲倦的笑，声音有些沙哑：“你醒了。” 太宰治警惕地点了下头，打量着boss。 他有些猜不透这两只吸血鬼是什么关系？伴侣？情人？ 一个血族君王，和一个不明身份的菜鸡吸血鬼，怎么想怎么让人觉得可笑，玩命的游戏可不是什么烂俗偶像剧，会出现什么王子和丑小鸭的禁忌爱情这种可笑的桥段。 当然，菜鸡一词只是用来他的角色，而不是他本人。 太宰治，一个披着呆滞的菜鸡吸血鬼的壳子的、智商绝伦的高端玩家。 现在正陷入有关人生的大思考。 因为这个游戏里，好像真出现了那种糟糕的偶像桥段。 帅的人神共愤的boss正握着他的双手，深情地凝望着他，并问他。 “你还记得我吗？” 太宰治冷笑。 这简直是他被卷入这个诡异的游戏以来，遇到的最弱智的一个场景。 他摆出一个温婉的笑容，看着boss绯红的双眸，冷冰冰地说：“不记得了。” boss愣了一下，眼中闪过痛苦，用力抓住他的手腕，哽咽两声，说：“没关系。” 太宰治看着他这副做作的模样，只觉得想笑。 如果不是这个游戏里没有截图和录屏这种功能，他一定把这个画面保留下来，带出去给其他玩家看。 五十岚悠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敢这么干。 作为在这里工作了三十多个世界的boss，他还是很爱惜羽毛的，最起码，不能随便让外人知道游戏里有这样一个boss。 那有损他作为boss的威望。 于是下一秒，太宰治的笑容僵住了。 情绪激动的boss抓住他的肩膀，将他带入自己怀里，贴着他的耳朵，颤着声音低语：“没关系，没关系的，你的身体还记得我，只要我们——” 太宰治瞳孔一缩，一把推开boss。 他在boss的注视中整理了一下衣领，把自己的身体好好遮挡起来，然后才说：“我，我记得你。” boss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 “你是——”他别开视线，偷偷打量房间内的各种细节，综合考量boss刚才的举动，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出结论，“我的爱人。” 婚房一般的布置和对他如此深切的感情，虽然非常不合常理，但他们只能是这样关系。 太宰治看着boss，勾起嘴角，决定暂且陪对方演一场深情虐恋大戏：“我怎么会忘记你呢。” boss愣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仿佛卡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而实际上，五十岚悠表面维持着这个姿势，内心却愉悦地笑了一声。 cg世界本就是可以随便快乐的地方，他当然要和玩家一起好好享受。 事情怎么会真的如太宰治猜测的那么简单。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力地垂下头，说：“你果然不记得了。” “我的孩子。” 太宰治：？？？ 五十岚悠摇了摇头，面露痛苦之色。 “是我的错，对不起，我的孩子。” “我赐予你新生，将你抚养长大，却没想过，没想过你原来对我抱有这样的心思。是我注意到的太晚了。” 太宰治立刻摇头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没关系的，孩子，我能接纳你的一切。”五十岚悠张开双臂，将太宰治拥入怀中。 至于这段cg剧情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他们两个本来应该是什么关系，谁在乎呢？ 五十岚悠松开他，擦去少年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痛苦而纠结地说：“是我考虑不周，让你这四年来一直待在我的身边。我给你自由，孩子，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太宰治向后躲了一下，勾唇。 不管剧情走向再怎么离谱，这也终究只是游戏而已，该出现的东西一个都不会少。 他所面临的第一个选择，就是继续跟随boss，或者离开去寻找所谓的自由。 玩家可以查看自己的个人面板，却无法获得角色状态的全部情报。这也是他没有选择在一开始就直接进入boss所在的房间的原因。 太宰治这次的“出生地点”，就在boss复活的那个房间的门口。他在游戏读条结束的第一时间，就选择了离开。 也正是因此，他得到了关于自己这个角色的一条重要信息——他不能离开boss。 和boss之间的距离超过一定限度，他就会感受到钻心的疼痛，那痛不是持续的，比起残酷的惩罚，更像是一种限制和警告。 他可以离开boss，但最好不要。 这条情报传递出了这样的信息。 鸢色眼眸拢着浓郁的黑暗，太宰治抬眸和boss对视，歪了歪头，安慰道：“我不会离开的。我早就宣誓要效忠于您，怎么会从您身边离去。” 五十岚悠看到他眸中的神色，饶有兴味地眯了眯眼。 少年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沉的恶意，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渊泥潭，没有丝毫光亮可以透入，宛如隶属黑暗的恶魔。 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这个青年拥有这样的表情，他的过去，他的人生，对同类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太宰治这样的人如果被系统拉进来做了boss，一定会和游戏世界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这绝对是把世界搅得混乱一团、不得安宁，又能稳坐绩效第一的、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样的人才，太适合和他在游戏里大闹一番了。他必须想办法骗这个人和他一起毁掉系统。 但不是在这里，不是以“boss和玩家”这种针锋相对的身份，而是在现实世界，在那个他更容易取得他人信任的世界。 他无视掉少年忠诚的宣誓，突然问：“你惧怕死亡吗？” 少年微笑，敛起眸中恶意，轻巧应答：“当然不。” 五十岚悠摸摸他的头，闭了闭眼，起身低声道：“那就跟着我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敲门声响起。 五十岚悠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冷声道：“进。” 神色惊慌的小吸血鬼推门而入，在门口绊了一跤，踉跄几步，险些跪在五十岚悠面前。 他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康，康德拉殿下。外、外面，那、那群……” 五十岚悠不慌不忙，等他一口气喘完，才慢悠悠地问：“人类进攻？” 小吸血鬼猛地一点头：“对！” 太宰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床，站在五十岚悠右后方，安静地听着。 “人、人类已经攻入城堡了，我们损失惨重，大、大部分的侯爵们都——” 五十岚悠挑眉，接话：“逃了？” 小吸血鬼一噎，已经到口边的“战死”硬生生变成了一声“是”。 五十岚悠盯着他看了几秒，看到小吸血鬼头顶冒汗，这才移开视线，轻笑一声。 他转向身后少年，问：“跟我一起吗？” 太宰治点头。 “那就走吧。” 五十岚悠迈步向前，不轻不重地在那小吸血鬼的肩头敲了一下，命令：“你也一起。” 左手手腕上的银色手链轻轻晃动，猫咪头坠饰在他手腕内侧刮蹭两下。 五十岚悠跨出门，安抚般地捏了捏那个小家伙。 “我知道。”他轻声说。 祂改变主意，打算提前动手了。 系统在游戏世界中不能直接对他动手，却可以影响这里的npc。而被祂影响的npc，和其他npc最大的不同，就是“智慧性”，被影响的npc会变得更加智能，而祂本身，并没有察觉到这个变化。 比如现在跟在五十岚悠身后的这个小吸血鬼。 如果没有被祂影响，在五十岚悠说出“逃了”之后，他应该继续完成自己的句子，说出“战死了”三个字，而非一声“是”。 五十岚悠能感觉到，太宰治显然也察觉到了这种差异，正在暗中观察这只小吸血鬼。 不过在他们这些玩家看来，这只会是游戏出现bug，多出了一个近似boss的npc而已。 因为boss，本就是接受祂的影响的存在。 房间外的走廊和几百年后一样。 狭窄潮湿，唯一的区别，也就是没那么多青苔。 五十岚悠打了个响指，道路两侧烛火渐次亮起。 “走吧。”他回眸看了太宰治一眼，轻快道，“先去给你找一件趁手的武器。” 小吸血鬼插嘴：“可，可是，康德拉殿下，我们的族人……” 五十岚悠停下脚步，回身看他，眸色沉下来，问：“你在急什么？急着让我去送死吗？” 长廊内陷入死寂，角落里鼠类啃啮的声音清晰可闻。 半晌，脚步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回荡在走廊内的脚步声只剩两个。 那只小吸血鬼跪坐在地上，仰着头，满脸恐慌，大张着嘴急促喘息。 五十岚悠款步走上台阶，面无表情地理了理衣袖。 被祂影响的npc，就是这点不好，不经吓。 他对npc，可没有对玩家那么有好奇心和耐心。 一层大厅的巨大落地窗映出外面的景象。 巨大的血月挂在空中，散发着不详的光芒。 人类高举沾满鲜血的长剑，眼中胀满血丝，切豆腐一样手起刀落，血族的头颅滚落在地，转了几圈，和另一颗头颅碰撞在一起。 凶残的血族露出尖利的獠牙，指甲没入人类的皮肉，恶狠狠地咬住脖颈，将人整个吸干，再轻而易举撕成两半，随手抛在地上。 太宰治垂眸，嘴角迅速地勾了一下，鸢眸阴沉。 这才是这个游戏的真实样貌，残忍、血腥、毫无人性。 五十岚悠突然揽住太宰治的肩，将人拉入自己怀中，他抬起手，遮住少年的眼睛。 “小朋友不要看这种吓人的东西，晚上会睡不好觉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血夜盛宴（四） 沿着大厅左侧的长廊走到头，最深处是一扇将近三米高的黑金色铁门。 这扇门之后，就是这群吸血鬼的“全部家当”。 自来到这座古堡，上百年来，所有搜罗、炼制的兵器，全部都堆放在这个房间里。 早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五十岚悠无声笑了一下，对身边的人说：“做好准备哦。” 铁门缓缓开启，展露隐藏在其中的巨大空间。 足有百平米的方形房间内，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 是真的“堆满”。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完整的、残缺的，银光闪闪的、通体黑亮的，几乎铺满整个地板，只在门边留下了仅容一人的立足之地，冷兵器层层叠叠地往上堆着，银与黑交错重叠，最高处一直延伸到墙面的三分之二处。 吸血鬼平时不常用人类兵器，只是见到了就往回带，带回来就往这里扔，经年累月，武器库就变成了这样一个“兵器坟场”。 太宰治愣了片刻，突然笑了一声：“这还真是……武器库。” 五十岚悠没进去，只在门外看着，抬了抬下巴，说：“挑一个喜欢的吧。” “唔。”太宰治上前一步，站到那唯一的立足之地上，真的认认真真在那兵器堆里挑了半晌。 五十岚悠看他半蹲在地上，慢吞吞地挑拣着尚且完整地兵器，随意将它们丢到一旁，心下了然。 太宰治的这个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 初见的时候，他就注意到青年手上薄薄的一层茧子，那是拿惯了枪的手才会出现的记号。 用惯了科技时代热兵器的人，怎么可能会看得上这些残缺破损的旧时代产物。 五十岚悠曾在多个科技水平极高的世界工作，自然见过未来世界中各种各样的高科技武器，实话说，他都有些看不上堆在这里的这些东西。 不过，冷兵器也有冷兵器的妙用，比如某一些世界就将某种冷兵器的能力发挥到极致，其战斗力不亚于高科技时代的尖端武器。 但可惜，这里没有。 “怎么？不喜欢这些东西？”五十岚悠问太宰治。 太宰治挑拣的动作顿了一下，手指一颤，划过一柄长枪的尖端，细密的血珠瞬间涌出，沿着枪身向下流淌，滴落在地上。 他皱了一下鼻子，有些不爽地盯着自己手上的伤口。 这个游戏中的伤痛是与现实一比一还原的，甚至有时候还会因为角色debuff而加深痛觉，比如太宰治现在这具身体。 而他讨厌疼痛。 五十岚悠弯腰凑近他，阴影笼罩住少年。他在太宰治耳边低笑一声，握住他的指尖，轻轻抹去上面的血珠，横贯整个指节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不喜欢可以直说，我会满足你，不要做这种伤害自己的行为。” 五十岚悠说着，松开太宰治的手，手腕反转，在空中转了半周，掌心向上。 一把通体银色的枪正安安静静躺在他的掌心里，枪身缠绕黑色纹路，冰冷而帅气。扳机旁还放着一颗明红色的子弹。 五十岚悠垂眸，刚好看到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 “喜欢吗？”他明知故问。 太宰治抬头看他，眼中是装出的激动和欣喜：“这是给我的吗？” “当然。”五十岚悠点了点太宰治的太阳穴，弯了弯眼睛，“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太宰治笑容更加灿烂，眸色却愈发冰冷，声音中伪装的撒娇感愈发明显：“太好了，谢谢你！” 他拿起枪，动作娴熟地安上那枚红色子弹。 武器库的门再次关闭，五十岚悠和太宰治站在门口对视。 古堡外的战况越演越烈，杀声震天，惨叫声不绝于耳，穿透整条走廊传入两人耳中，伴随着沉重的撞击声，一下又一下，逐渐连成一片。 有人类正在试图攻破城堡。 太宰治握紧枪，说：“外面情况似乎很糟糕，你不着急吗？” 五十岚悠勾起的嘴角一直未曾放下，口中吐出一个冷冰冰的字：“不。” 都是祂自己搞出来的场面，他为什么会急？ 着急的应该是祂，急他还不出去迎战送死。 “比起那个，”冰冷的假笑掺杂上一点温度，五十岚悠视线挪到少年手中的枪上，笑了一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太宰治已经猜到：“关于子弹？” 五十岚悠耸肩，说：“不仅如此。不过既然你猜到子弹了，那我就先说这个吧。” “你所射出的每一颗子弹，都是我的血液凝聚而成，不过，你不用担心，也不需要有心理负担，这点‘出血量’，我还是能接受的。” 太宰治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 五十岚悠忽略掉他毫不走心地浮夸演技，说：“另外一件事，它是送给你的，就将一直陪伴着你，一直到死亡的瞬间。” 太宰治挑眉，饶有兴趣地翻看手中的枪，说：“哦？那如果我把它扔掉呢？” 五十岚悠耸肩：“你尽管扔。” 太宰治眯眼，问：“它会回来？” 五十岚悠笑了一声。 他笑声中带出点嘲讽，目光中也多了点关切的意味，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你会失去你唯一保命的东西。” 太宰治：“……” “走吧。”五十岚悠不再逗他，转身向外走去。 太宰治其实还是蛮聪明的，有了自己这番“暗示”，想必他不会再试图做出扔枪这种不理智的行为。 他需要太宰治拿着这把枪，一直到游戏最后。这把枪射出的子弹，将会成为他最终毁灭这个游戏世界，前往现实的关键之一。 太宰治跟上他，问：“你用什么？” 五十岚悠脚步顿了一下，歪头和太宰治对视，微笑：“宝贝，我们吸血鬼不需要武器。” 他说完，看着一时愣在原地的太宰治，愉悦地眯了眯眼。 五十岚悠不慌不忙的原因还有一个。既然这是针对他的一场战争，那系统就一定会等他。 战况再激烈，死伤再惨重，只要五十岚悠不出现，就一定不会到达高潮。 而他露面的瞬间，就是堆积多时的高潮骤然来袭的时候。 古堡大门轰然倒塌，门外神情狰狞的人类勇士们高举手中沾满鲜血的刀剑，带着背水一战、以命相搏的气势，如虎狼般冲向两人。 越来越多的人类出现在门口，拥挤推搡。这时候，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已经快到两人面前。 五十岚悠这时候还有闲心调侃身边的少年：“害不害怕？能按下扳机吗？” 耳边没有传来少年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子弹破膛而出的声音。飞出的子弹射入最前面的人的心脏处，下一秒，男人倒地。 太宰治直接用实际行动回应了他的调侃。 五十岚悠活动了一下手腕，手中突兀出现一把白色长剑。 太宰治一愣，问：“你、不是不用武器？” “哦，”五十岚悠甩了甩剑，挽出剑花，随口应他，“逗你玩儿呢，还真信了？” 太宰治：……拳头硬了。 他“啧”了一声，不爽地嘟囔：“比蛞蝓还令人讨厌的家伙。” 五十岚悠挑眉，说：“你不是爱人家爱到死去活来。” 太宰治：…… 他一言不发，接连打出数枪，枪枪毙命。 这会儿，原来挤在门口的人类已经进来了大半，塞满了大半个大厅，并还有不断增加的趋势。 系统是真的只把这些npc当成毫无意义的数据，为了杀掉五十岚悠疯狂输出。 他冷笑一声，提剑冲上，直接深入敌军腹地。 想靠人海战术干掉他，祂未免也太看不起自己亲自创造出来的高等npc。 也是，毕竟，无论有没有“人格”，在祂看来，他五十岚悠，也不过只是npc，是一串出了bug的代码。 枪声不绝于耳，鲜血染红视野，尸体堆满脚下，银白的长剑化作暗红，唯独身上仍旧干干净净，一如来时。 五十岚悠持剑于越来越少的人群中穿梭，仿佛在其间漫步。他面无表情，垂着眼眸，甚至不看身边的人类。 毕竟具有人格，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他或多或少会感到不适。 枪声骤然停止。 五十岚悠愣了一下，回头看向最后一声枪响传来的方向。 他和太宰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隔了整个大厅，那把银枪落在地上，被经过的人一脚踩上。 五十岚悠微眯起眼，透过那个不断缩小的包围圈，看到了缩在墙角的少年。 他左肩插着一柄短剑，身上沾满鲜血，雪白的绷带变成殷红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npc、玩家，系统什么都不在乎。 无名的怒气自胸腔喷薄，红眸冰冷宛如地狱修罗，五十岚悠抬起剑，剑尖朝向太宰治，在空中旋转半周。 下一秒，沿途的所有npc同时倒地，再无声息。 太宰治微怔，有些迟钝地抬眸望过来。 只一眨眼的功夫，五十岚悠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青年左腕上的银色手链没沾上任何污秽，正剧烈地颤动着。 干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遮在眼前。 太宰治缓缓眨了下眼。 他讨厌疼痛，但却非常习惯这种感觉，他对疼痛的承受力，超过世间绝大多数人。 这点伤，即使有角色debuff的加成，对他来说也并非忍受不了。 可青年手掌覆上来的那一瞬间，他还是不受控地闭上眼，陷入昏迷。 五十岚悠伸出手，接住倒下的少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血夜盛宴（五） 太宰治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全都恢复，连一点伤疤都没有留下。 身上缠绕的绷带还和陷入昏迷前一样，看样子，boss复原了他的伤口，却没有动他的身体。 其实动了的五十岚悠：微笑。 只是他的动法和太宰治想象的不太一样。他是趁人还没清醒，把整齐的绷带调整成了现在这副松松垮垮的模样。 大伤的治疗手段和小伤不同。 小伤是加快恢复速度，而大伤，是回溯时间。 五十岚悠把太宰治的身体状态回溯到了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在游戏世界里，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感觉怎么样？”察觉到少年清醒过来，他凑上前将人扶起，装出担忧的模样，“伤口还疼吗？” 太宰治倚在床头，喉结动了动，坚定地、用虚弱至极还有些哑的声音吐出一个字：“疼。” 五十岚悠内心冷笑一声，面色不改，心疼地问：“哪里疼？” 太宰治低头盯着自己身体犹豫片刻，问他：“我伤的哪儿？” 五十岚悠：…… 这是真把boss当傻子？ 那他是不是还要为自己会演而沾沾自喜一下？ 他微笑回应：“脑子。” 太宰治：“？” 五十岚悠接着问：“你要不要配合我装个傻？” 太宰治：“……” 凭他的智商，自然已经猜到事情大概的原委。虽然不知道对方究竟用的什么方法，但他也能肯定，对方一定知道某种方法，能完全治愈自己的伤。 脑海中闪过昏倒前最后的景象。 太宰治破天荒的觉得事情实在有些棘手。 实力强劲、拥有绝对治愈能力、智商绝对超过之前遇到的所有boss。 如果百年之后的他并没有得到削弱，那…… 这还怎么打？ 五十岚悠见太宰治没有回应，向前贴了贴，在他耳畔低语：“在想什么？” 太宰治随口回：“在想怎么干掉你。” 五十岚悠低笑一声，说：“那好办啊。” 他直起身，看着靠在床上的少年，眸中透着自信的光：“最简单的方法，毁掉这个世界。” 太宰治冷冷淡淡“呵”了一声，笑弯了眼：“好哦。” 五十岚悠也没指望他真的会信，耸了耸肩，说：“或者，你许愿吧。” 太宰治：？这是在暗讽他在做梦？ 五十岚悠笑了一下，解释：“我不知道你生于何时，但你们人类很在乎这样的日子，所以我把赐予你新生的日子，定为你的生日。” “今天恰巧是你跟我的第五年，三个愿望，无论是什么，我会无条件满足你。” 太宰治一副十分惊喜的表情，做作地捂住脸：“天呐，这简直太幸福了！” 下一秒他脸上情绪尽失，少年的面孔还透着些许稚嫩，但那冰冷沉郁的眼神却仿佛在地狱中浸染多年。 黑发少年嘴角勾着，冷冰冰地说：“那你去死吧。” 五十岚悠愣了一下，突然弯下腰笑起来，起初只是闷笑，后来小声越来越发，逐渐放开。 “好啊。”他痛快应声，活动了一下脖颈，咧开嘴角，回以一笑。 被系统强制拉入游戏的玩家，果然非常有趣。 “我会去死的，”他看着太宰治，红眸因激动闪着微光，“不过不是现在。” “未来的某一天，我将亲自死在你的面前。”他低声诱哄，贴近青年，看着那双不带情感的鸢色眼眸，“你会一直期待着吗？” 鸢眸弯起，薄唇轻启，太宰治看着他的眼睛，说：“当然。我会一直期待着，直到看到那一瞬间。” 五十岚悠赞许地摸了摸他缠着绷带的纤细脖颈，拇指蹭过他凸起的喉结。他说：“现在，说你的第二个愿望吧。” 太宰治仍旧摆着那副笑颜，微微抬起头，垂眸看他，说：“那……和我殉情吧。” “好啊。”五十岚悠再次痛快答应，“在你许完第三个愿望之后。” 太宰治按住他的手腕，轻声说：“我不需要第三个愿望，两个就足够了。” 他所渴求的，唯有死亡。 五十岚悠看了一眼青年的手，松开他的脖颈，反握住他的手，耸了耸肩，一副宠溺的模样。 “好吧。那么我把这个愿望，留到你下一次生日。” “现在——” 少年的手柔软，却有些冰凉。五十岚悠和他十指交握，对视。 “让我们来殉情吧。” “让我带你品味死亡，品味你想要的，无痛的死亡。”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房间内燃着的微弱烛光猛然熄灭，整个房间陷入寂静的黑暗之中。 墨色长发垂下，散在太宰治的手上，勾起一片酥痒的感觉。 交握的手突然升温，暖洋洋的感觉自指尖散开，逐渐蔓延至全身，大脑似乎也因此变得迟钝，各种想法搅在一起，缠绕成再也理不清的一团，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流逝，随之而去的是一切的感知力。 突然有一刻，太宰治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逐渐死去。 意识随即变得模糊，莫名的恐慌涌上，他用力收了一下手指，恍惚间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和boss做着十指相扣这种搞笑的动作。 这是他死亡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紧接着，死亡降临，万事万物消失殆尽。 很奇怪的是，明明已经死亡了，接下来，应该要么是进入虚幻的世界，要么就此结束一切，可事实上，都不是。 他清晰地感知到了虚无。 什么都没有，没有颜色、没有形状、没有味道……活着的时候的一切感知都存在着，可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他能感觉到的只有“虚无”这种感受。 空旷、孤独，永无终止。 他在这种虚无中失去了一切观念，聪明的头脑在这里毫无作用，因为没有任何信息可以供他分析。 只觉得过了很久很久，大概走过了整个人类的历史，久到他觉得自己要发疯，久到他分不清“发疯”是什么状态。 这就是……死亡？ 那还真是—— 陌生而熟悉的感觉突然传来，微弱而又强烈，瞬间侵蚀他的一切。 意识因为这一触碰剧烈争扎起来。 太宰治猛地睁开眼，看到了一双含着笑意的红眸。 他愣了半晌，才缓缓回过神来，低下头。 两个人的十指仍然交握在一起，一切都和“死亡”之前一模一样。 五十岚悠蜷缩手指，勾了勾他的掌心，问：“怎么样？死亡的感觉。” 太宰治垂着眼，顾而言他：“说好的殉情。” 五十岚悠弯着眼睛，语调轻松：“我陪你一起死了啊，只是你没有注意到而已。” “说一说？死亡的感觉怎么样，我们交流交流？你之前不是很期待。”五十岚悠坚持问。 这一回，太宰治直接不说话了。 五十岚悠耸肩，似乎觉得有点无趣，叹了口气站起身。 “你要去哪儿？” 五十岚悠回头看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死一回把人给死傻了，我出去找点新乐子。” 他刚走出两步，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另一个脚步声响起，和他的步伐重叠在一起。 他在门口停下步伐，回身看去。 太宰治跟在他身后，衣衫有些凌乱。 五十岚悠眨了眨眼，说：“不是吧？真傻了？” 少年没有理他，从他身边经过，径自推开门。 外面阳光灼目，天空蔚蓝。 cg故事结束。 “糟透了。” 弹出cg世界的瞬间，五十岚悠清晰地听到，站在门口身形逐渐拉长的太宰治，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莫名其妙弯起眼睛，真心实意地笑了一声。 毕竟是boss，弹出cg小世界后，五十岚悠直接恢复清醒，没有经历中间的过渡期。 而太宰治仍旧躺在床上，陷入昏迷。 他站在床边打量着青年，微微眯了眯眼。 左腕上的手链又开始震颤，隐隐发出几道叫声，五十岚悠无奈叹息，摸了摸那个猫猫头。 他无声地笑了笑，轻声安慰：“不用担心，我会让祂找不到我的。” 躺在床上地青年眼睫微颤，似乎下一秒就要醒来。 五十岚悠敛起笑容，打了个响指。 身形纤细高挑的血族君主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米七出头，戴着一副圆框眼镜，黑发中掺杂了一绺突兀的黄毛。 少年身上还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校服，脚踩一双干干净净的白色板鞋。 被遮住的眼镜腿的内侧，有一个小小的猫咪头图案。 这少年是五十岚悠，不过现在，该叫“野原巧”，是一个游戏玩家。 化身之后，无论是在其他玩家眼里，还是在系统眼里，他都只是一个普通玩家，和其他玩家没有任何区别。 五十岚悠很想看看，突然找不到boss，祂会怎么样。 另外。 既然要和玩家成为“合作者”，一起毁灭这个游戏世界，那显然，“玩家”这个身份要比“boss”合适的多。 他可以更快地取得信任，融入他们，可以随时确定他们的任务动向，更好地进行引导，可以在关键时刻出手，击碎困境。 床上的青年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五十岚悠立刻上前，有些慌张地把人扶起来，小心翼翼问：“你、你没事吧？太、太宰同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血夜盛宴（六） 太宰治不动声色地避开床边少年的触碰，恢复一如既往的笑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你是谁？” “哦，对。”少年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头，局促地笑了一下，“我叫野原巧，也是这场游戏的玩家。” 太宰治弯起眼睛打量面前的少年，重复他的名字：“野原巧？” 野原巧点头。 太宰治视线在房间内转了一圈，问：“boss呢？” 野原巧摇摇头，乖巧回答：“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你、你进入cg世界之后，他就直接消失了。” “哦？”太宰治饶有兴味地眯了下眼，鸢眸微微上挑，注视着他，“你看到的？” 野原巧点头，咽了口唾沫，解释：“其实我、我一，就跟着你们了。” 太宰治：“一开始？” “我的初始地点，是那个棺材下面，那下面有一个挺狭小的空间，我只能蜷缩在里面，等到你们离开才爬出来，一路追过来。因为没听到动静，所以我就偷偷把门开了一条缝，结果就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太宰治拖着长音“哦”了一声，问：“我倒下，boss消失？” 野原巧又点头，顺手推了推因为频频点头有些下滑的眼镜。 太宰治顺着他的动作看去，注意到少年鼻尖沁出的一点汗。他挑眉，笑着问了一句：“你很紧张？” 野原巧猛摇头，声音都有点发颤：“没有没有，我、我还好。” 太宰治半眯着眼盯着他看了半晌，看到他双腿都开始发颤，这才缓缓移开视线，看向落在地上的那本书。 他聊天般随口问：“这是你第几局游戏？” 野原巧伸出手指，乖乖回答：“第三个。” 那么，知道他昏倒是因为读取了cg故事，就不奇怪了。 少年身上的大部分疑点，都在他的这番叙述中得到了解答。 不过…… 太宰治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笑，亲昵地拍了拍少年的肩：“那我罩着你。” 他伸出一个巴掌，在少年眼前晃了晃，说：“这是我的第五个世界哦。” “哇，”野原巧遮在眼镜后面的绿眸亮起，甚至隐隐约约闪着泪光，他用力点头，“太好了。” 明明只是一个承诺，野原巧却仿佛已经得到了百分百效果的护身符，深深鞠了一躬，说：“太感谢你了，太、太宰同学。” “不用谢。”太宰治又趁他弯腰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在少年看过来之前一脸嫌弃地甩了甩手。 他接着开口，声音没有丝毫变化，仍然是那副温温和和的好人模样：“照顾小朋友，应该做的。” 野原巧再一次鞠躬。 太宰治想了想，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少年发质柔软，揉起来手感意外得不错。 野原巧有点茫然地抬起眼睛看他，嘴刚刚张开一半，卧室的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 原本就已是风烛残年的木头门在剧烈的冲击下，重重地颤抖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化成碎屑。 堆积的灰尘簌簌落下，散在站在门前的某位不速之客头顶和两肩。 那是个带着黑帽子的赭发青年，穿着一身黑西装，还戴着一副黑色手套。 野原巧愣了一下，猛地往旁边退了两步，躲到太宰治身后，小心翼翼拽住青年的袖口。 “蛞……中也？”太宰治开口，刚发出一声又陡然顿住，生硬转口，一脸嫌弃。 如果真如野原巧自己交代的那样，那“蛞蝓”这个称呼，他肯定是知道的。 太宰治有无数种方法揪出现在躲在自己身后的这个人的谎言，而“蛞蝓”，是最差的一种方法。 “太宰？”青年嗤笑一声，反手按死木门。 他一脸不爽地挪开那个灰尘飘落的“是非之地”，拍着肩上的灰。 木门处已经没有人，却仍旧在一下一下地晃着，外面传来杂乱的撞门声。 那声音又急又响。 可惜无人在意。 npc大概是这场游戏里最可怜的生物了，哪怕是在这种时候，都没有得到一点点的关注。 他们如此敬业，却被上司当成玩物，被顾客当成……背景音乐。 赭发青年终于清理完身上的灰尘，舍得丢给太宰治第二个视线。他抬眼望过来，没好气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太宰治摊手，完全不正面回答问题：“啊——中也是笨蛋。” 被称作“中也”的青年额头青筋暴露，双拳紧握：“蛤？！” 太宰治叹气：“很明显吧，我们参加了同一局游戏啊。中也明明也参加过不少次游戏了，为什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果然是没有脑子的——中也。” 啧，硬要把“蛞蝓”换成“中也”，好烦。 中也皱眉：“你也被拉到这个系统里来了？” “怎么？中也才知道吗？”太宰治不屑地笑了一声，“我可是早就知道中也进入这个系统了哦。”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没有说话，看向躲在他身后的野原巧：“那是谁？玩家？” 野原巧接收到青年的目光，立刻从太宰治身后挪出来，仓促鞠躬，说：“是、是的，中也同学，你好，我叫野原巧。” 中也压低帽檐，朝人打了个招呼。 “所以——”太宰治抬高声音，“中也——你带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过来？” 三人同时看向仍在晃动的门，外面的npc终于有了点存在感。 似乎连砸门都砸得更起劲了呢。 五十岚悠弯了一下眼。 这是boss最后出现的地方，祂当然要前来查看情况。 至于这位中也会被他们追到这里……恐怕是祂在刻意促成。 总要将npc的行动合理化的嘛，虽然他们常常因为智商过低而显得毫无道理。 中也解释：“吸血鬼。” “哈？”太宰治嫌弃，“一开局就惹到了一身祸？” 眼见着中也下一秒就要提拳来揍，五十岚悠摆了摆手，从中调解：“这、这也不能怪他了，是初始地点的问题。” 虽然他还蛮想看玩家内斗的，不过，不能是现在。 “野原巧”要一直跟着这些人的，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欣赏内斗场面。而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哈，那就是运气了。”太宰治话语中的嘲讽意味更浓，明显就是在引战。 五十岚悠无奈上前，拉住已经冲上来的中也。他拽住对方的胳膊，低头劝解：“先不要管那些了，太宰同学没有恶意的。” 下一秒，他愣了一下，有些惊奇地和中也对视。 中也扬眉：“？” “咦。”五十岚悠说，“竟然有人比我还矮。” 太宰治：“噗。” 一秒的极端静默后，中也宛如脱缰的野马，先冲上去揍了太宰治一顿，又回来揍野原巧。 门内门外的声音，在这一瞬间达成了奇妙的大和谐。 五十岚悠敷衍地抱头，假装被打得很疼，悠悠地想：大意了，刚才应该用点力的。 他拦中也纯粹就是随手一挡，一点力气都没用，这才让人轻易挣脱。 不过反正，他可以免疫疼痛。 所以真的被打的，其实也只有太宰治而已啦。 中也停下的同时，砸门的声音也停止了。 太宰治指了指门口，说：“看，中也把他们吓走了。” 他唏嘘地摇摇头：“啧啧啧，鬼都怕你。” 眼见着中也又想动手，野原巧一把抱住他的腿：“镇定，镇定，中也同学，我们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他计较。” “先、先做更重要的事情。” 中也停下动作，低头看他。 野原巧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说：“只有六个小时了，我们得找到其他玩家，还得从这里逃出去。” 这也是系统的规定之一。 所有玩家，必须在游戏开始十小时内离开初始区域，否则直接算作游戏失败，进行抹杀。 在这局游戏中，初始区域就是这座古堡。 从第四个小时结束开始，个人面板中就会显示出倒计时。 中也皱眉，看了一眼门口：“直接出去？” “怎么可能。”太宰治嗤笑，“那些吸血鬼，可还都在门口呢。” 野原巧立刻开始慌张：“那、那怎么办？” 太宰治灿然一笑，说：“直接出去啊。” 野原巧：“？” 中也：“？？？” “那和我刚才说的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了。”太宰治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我们的判断截然不同。” “你以为他们已经走了，但事实上，就算外面的吸血鬼更多了，我们也可以安全离开。” 中也一脸不爽，但还是问：“怎么做？” 五十岚悠看着这两个人，略一挑眉。 明明互相厌恶，但是中也却对太宰治非常信任啊。 人类之间这种复杂的感情关系……真迷人。 他勾了下嘴角。 “当然是直接出去了。”太宰治一边说着，一边从两人中间走过，缓缓踱向门口。 野原巧从地上爬起来，往后缩了缩，又躲到了中也身后，弯下腰努力把自己藏起来，小心翼翼探个头出来，问：“诶？可以吗？” “当然。”太宰治自信轻笑，回眸一一看过两人，拉开门，“因为我们，也是吸血鬼啊。”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木门完全敞开。 外面吸血鬼成堆的盛况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三人眼前。 密密麻麻的吸血鬼挤在潮湿狭窄的走廊里，最两侧的已经完全贴在墙壁上，啃了一口的苔藓，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压扁。 五十岚悠没忍住，用野原巧的壳子低声说了一句：“这还真是……受苦了。” 太宰治看过来，弯眸，勾唇。 下一秒，面前的吸血鬼群爆发出混乱的喊叫声，最前面的几只挤上来，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扑向三人。 紧接着，后面的吸血鬼也扑上来。 太宰治后退一步，微笑：“大家都是同类。” 这些莫的感情的npc哪管什么同不同类，疯了一样扑上来，靠着吸血鬼海战术把三个“同类”按倒在地。 摇摇欲坠的门终于不堪重负，悲鸣一声，轰然倒地。 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三个人被压着、被推搡着、被拖拽着。 中也抽空质问：“你不是说没问题吗？！” 太宰治被吸血鬼拽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往前走，跌了一下，撞在前面吸血鬼的背上，直接把这弱不禁风的吸血鬼撞翻了。 于是前方，吸血鬼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啦啦倒满整个走廊，一直延伸到尽头。 他踩着倒地的吸血鬼往前走，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耸肩。 “我以为他们多少会有些智商的。结果，游戏里的这些npc，完全不知道变通嘛。” 姑且也算是游戏npc的五十岚悠微笑：那还真是抱歉了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血夜盛宴（七） 三个人一路被一大波吸血鬼压着，带到了二层深处的一个房间。 压着他们的吸血鬼在门口用麻绳把他们绑起来，扔麻袋一样随手往里一抛，然后“嘭”地一声拽上门。 模糊的声音透过门传来。 “快走吧，我还想去尝尝那个姑娘呢。” “那个姑娘……长得是挺好看的，可你看她那个虚弱样，估计不好喝哦。” “你怎么知道好不好喝？你又没喝过。” “我跟你们说，我听别的老吸血鬼说过，就这种姑娘，别有一番风味的！” 三声轻响连在一起，身体与地面来了个密切接触，太宰治轻哼一声，半真半假地抱怨好痛。 太宰治不满地低声咕哝一句：“这线索给的也太刻意了吧。” 野原巧磕磕绊绊回应：“这、这不是挺好的嘛。” 然后陷入寂静。 手脚都被绑住，吸血鬼npc莫的感情下手不知轻重，麻绳狠狠地勒着皮肤，几乎要勒到血肉里，痛感连绵不绝。 可惜五十岚悠感受不到。 眼镜因为刚才的动作撞掉，滑到几米远的地方。套马甲作秀最重要的就是真实性，他眨了眨眼，有些苦恼地微微皱眉。 这是他曾经在某个世界里遇到过的npc，有个“高度近视”的倒霉人设。 没有眼镜之后，视野里一片模糊，就连自己的身体和地面上凌乱的纹路都带着虚影。 他面无表情地调整姿势，变趴为坐，垂眸看着地面，过长的刘海落在眼前，遮挡住视线。 这个空间里不只有他们三个人。 这里是存放“祭品”的空间，吸血鬼们抓到的所有人，都会被扔到这里，等待君王的挑选。 吸血鬼们每天会为他们提供一定量的食物和水。但被抓进来的人的数量不断增多，食物和水却永远只有那些。于是“祭品”们开始自相残杀，为了活得更久一点。更久一点，或许就能看到逃出去的希望。 但往往迎接他们的，只有死亡。 因为吸血鬼们足足为这场祭典准备了上百年，没有人能活到那么久，要么病重而死，要么因为年老力衰被更年轻的祭品杀死。 他们自发产生的竞争与吸血鬼们的意图不谋而合。 通过相互残杀，选出最优质的祭品，献给君王。 三个人一被扔进来，就已经被无数双虎视眈眈的凶恶眼睛盯上，那些双眼睛在幽暗的环境里，散发出猛兽一样嗜血的光。 五十岚悠没有抬头去看，却也能清晰感受到那些视线。 不过，这次被扔进来的这三个人可不同于往日的祭品，他们谁都没把那些视线当回事，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 干坐着、找方法解开麻绳，或者…… 和附近的小姐姐搭话。 所幸这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在绳子解开之前，所有人都不能动手。 这大概是这些濒临绝望之徒最后的人性。 不然就凭太宰治的性格，不出三句话，这架就已经打起来了。能在这里活下来的，可没有一个是善茬。 太宰治和人深情对视，说：“所以这位美丽的小姐，能帮我解开束缚住我的绳子吗？” “好啊。”美丽的小姐笑容甜美，绕到他身后帮他解绳子。 另一边的中也也在争扎。 他手边没有可以用的工具，也做不出太宰治那种令人一言难尽的举动，只能尝试靠蛮力挣开麻绳。 他力气不小，挣扎间，捆住脚踝的麻绳真的隐隐有了断裂的迹象。 但是太慢了。 五十岚悠活动了一下手腕，手指向内一勾，一柄一指宽的小刀出现在掌心，手腕轻巧一翻，麻绳无声截断，落在地上。 他此时正成跪坐的姿势，手腕再向下翻转，就可以割开脚踝的绳子。 太宰治的方向突然银芒一闪。 五十岚悠未经思考，毫不犹豫将手中小刀甩出。 “噌！”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两柄小刀撞在一起，在空中翻转，然后一同落在太宰治眼前。 那刀几乎就从他眼前划过，割裂了他肩侧的衣服，只差分毫就没入皮肤。 饶是如此，太宰治仍旧笑着，甚至还有闲心赞叹一句：“哇，小姐刀用的真不错。” 这位颇会用刀的美丽小姐冷笑一声，俯身拾刀，又一次对着太宰治的脖颈划去。 太宰治侧身避过，撑地而起，跳到了中也和五十岚悠的身后。 那位小姐握着刀转身冲来，盯准了太宰治一个人。 太宰治把站在原地的两个人当桩，绕来绕去地躲，还抽空调侃了中也一句：“天呐，中也，你竟然现在都没有弄掉那两根讨厌的绳子。” 言语里全是嘲讽对方菜的意思。 中也冷漠：“那也比你现在好。” 太宰治冷哼一声，突然弯下腰。 那女人手里的刀猛然一沉，对着中也的黑帽子插过来，直接将帽子捅穿，又收了回去，然后又捅穿，又收回，又…… 珍贵的帽子莫名被开了个好几个孔的中也可以说是出离的愤怒了。 愤怒往往是增效的最好buff，尤其是在力气方面。于是下一秒，藕断丝连的麻绳彻底绷开，中也原地跃起，一秒倒戈，转头踹向太宰治。 这种npc和玩家“一致对外”的场景，五十岚悠还是第一次见。他有些惊奇地挑了下眉，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观赏。 在一对二的情况下，太宰治简直弱得惨不忍睹。 对面两个人明明完全没有配合，甚至有时候还因为挡住彼此的进攻路线而互相攻击，但太宰治仍旧左支右绌疲于应对，接连受了几次伤。 或许是伤痛唤醒了他，总之，上一秒还在和两个对手周旋的太宰治，下一秒突然转身冲向五十岚悠。 而且还是直至冲向他怀里。 刀剑无眼。 气昏了头的中也大概也没有眼睛。 五十岚悠并不希望自己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无辜群众被波及，于是在太宰治即将到来的瞬间，他猛地起身，一把扶起青年将要倒地的身体，往旁边挪了一步，恰巧躲开两人迎面而来的攻击。 “太宰同学，你看到我的眼镜了吗？”野原巧一边问一边到处摸索，一脸无辜，仿佛对当下正在上演的惨剧一无所觉。 太宰治沉默了一下，看着安静躺在不远处的眼镜，睁着眼睛说瞎话：“已经被踩碎了哦。” 很好，在场三位全都傻傻呼呼、没有眼睛。 他叹了口气，弯下腰拾起眼镜，慢条斯理地戴上。 视野中出现了一双脏兮兮的、破破烂烂的布鞋。 他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猛然后退一步，上半身划过一个弧线，精准地躲开扑面而来的锤子。 刚刚站直身体，他便再度脚尖点地后撤，重剑从天而降，没入他面前的地板。 五十岚悠：……就离谱。 系统做游戏都不长脑子的。 就这地方，被囚禁在这儿，还能拿到这些乱七八糟的武器。 跟鬼借的哦？ 鬼都不借的。 长枪直冲面门而来，他偏头躲过，轻而易举抓住末端，用力。 连枪带人，整个甩到一边。 整个房间的npc都行动起来了，他们自发地分成三批，冲向三个新鲜美味的祭品。 仿佛这里的祭品只有三个，而他们都是享受祭品的上位者。 武器各式各样无奇不有，三批人整齐划一纪律严明。 这哪里像被抓进来折磨到发疯的祭品，分明就像百经磨练的军队。 五十岚悠突然想起来曾经听到的某个玩家说过的一句话。 在系统的游戏世界里寻找逻辑的家伙，一定是脑子有病。 这话在当时是用来嘲讽一个高中生侦探的。 当时，五十岚悠还觉得他过于武断，游戏世界中还是存在一定逻辑。 现在，五十岚悠觉得，这话说的可太对了。 这逻辑，就离谱。 他“啧”了一声，抬脚踹开扑过来的一个相扑选手模样的男人，看向另外两人。 太宰治和中也短暂地达成一致，针对外敌。 虽然太宰治划水实在严重，但最起码两个人没有再产生争执。 五十岚悠推断，这两个人争吵的起点，大概总是太宰治的那张嘴。 他又回忆起最开始太宰治给他讲的那个故事。 如果那个故事有哪怕一丁点的真实性，那么，太宰治多次迫害他的伴侣，并和对方分手这事儿大概就是那唯一的真实。 他退到两人身边，想起野原巧的人设，十分惊慌地颤抖两下，问：“我、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太宰治嗤笑：“还装？” 野原巧点点头，裹紧自己不慎被扯掉一个纽扣的校服衬衫，说：“要装的要装的。” “别装不装的了，赶紧说怎么办！”招架着两拨npc的中也抽出一丝空闲，飞速吼了一句。 野原巧抬手给了冲来的大花臂一个过肩摔，应和：“是啊是啊。” 中也一边踹npc一边喊：“跑出去？” 太宰治：“不行。” 中也：“？” 太宰治躲到野原巧身后，慢条斯理地开口：“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凶残的boss，中也，你是勇士吗？” 中也：“说人话！” 太宰治高声喊：“是勇士，就去解救公主！” 中也：“说人话！！！” 太宰治往左边一指：“看到那扇门了吗！上吧，皮卡中！” 中也一边听话地开出一条路，一边接着吼：“什么玩意儿？” 太宰治偏过头，小声跟野原巧解释：“我从之前遇到的一个玩家那儿学到的。” 野原巧：“？” 太宰治：“好像是一只黄色兔耳闪电尾巴小土狗。” 恰巧遇见过同一个玩家，并听到过相关叙述的五十岚悠：……？？？您礼貌吗？ 前面中也已经开出一条路，回头喊他们。 五十岚悠抓起太宰治的手腕，带着人往那边跑。 太宰治悠闲道：“皮卡中的续航能力好像挺强的，不用急。” 野原巧：“……那还真是、游戏闯关必备好物。” 黑门推开，三人在npc重新扑上来前闪入门中。 门内景象映入眼帘，中也愣了一下。 这可不就是公主吗。 十六七岁的紫发少女躺在洁白的床上，身上穿一件漂亮的红色晚礼裙。 野原巧：“这、这就是之前那几个npc说的那个姑娘？” 太宰治耸肩：“显然咯。” 三人凑到床边，又是一愣。 少女长得精致可爱，好看的眉头皱起，看上去非常痛苦。她的腹部整个凹陷下去，仿佛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器官。 她的状况非常糟糕，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五十岚悠皱眉。 他一眼便能认出，这女孩儿是来自现实世界的玩家，而非npc。 而且，她这伤可不是这个世界的npc能够造成的。 相反，这更像是这个女孩儿本身的伤。 但是……系统虽然糟糕至极，却有一点十分人性。不管加入游戏前处于什么状态，只要玩家还有一口命吊着，在加入游戏后，系统就会将该玩家彻底治愈。 这在现实世界中的那些人眼里，说是“起死回生”的奇迹，也不为过。 可女孩儿的伤，并没有被系统治愈。 翠绿眼眸滑过一抹暗色，五十岚悠低下头，摸了摸眼镜腿的末端。 那也就是说，女孩儿的伤势，在进入游戏前被某种特殊的力量掩盖了。 而系统会在游戏开始后屏蔽一切来自玩家原始世界的特殊能力。 她的特殊性救了她，却也害了她。 这女孩儿现在已经全凭意志支撑，缺失了那么多器官，她本就活不了很久。 系统不会在游戏开始后再干涉玩家，所以，救活她的，只有自己。 五十岚悠也拥有能够“起死回生”的力量，虽然这份力量是从系统那里偷来的。 他讨厌看到玩家的死亡，那会让他觉得非常不适。 但现在的情况…… 野原巧没有那种能力，只有boss能够救下这个女孩儿。 他偏过头，看向身边沉默的二人。 “不好意思，三位，可以让一下吗？” 温和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那声音如春风拂面，却又隐约含着一股莫名的阴冷。 三人愣了一下，同时回头。 穿着黑金色欧式宫廷套装的boss站在门口。 他嘴角微微勾着，红眸鲜红如血。 五十岚悠挑眉：哦哟。这还真是……意外之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血夜盛宴（八） 穿着华丽的boss和三位玩家对峙，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五十岚悠推了推眼镜，打量着这个长着一副boss模样的不速之客。 这位当然不是boss，在这个游戏世界里，boss只能有一个，而且必定是他五十岚悠。 至于这位冒牌货，显然是祂的产物。 系统找不到他，所以就伪造了一个他，既是替代，也是引诱。 祂早就打算除掉五十岚悠，自然也在尝试生成一个新的游戏boss来取代他。 但可惜，“五十岚悠”不可复制，无论是拥有自我意识后的五十岚悠，还是这之前的五十岚悠，都不可复制。 他是经历了无数个游戏世界，自行成长产物，可不是随随便便几串数据就能取代的。 至于“引诱”…… 五十岚悠不由得轻笑一声。 身侧的太宰治察觉到这一声轻笑，偏头看他。 野原巧眨了眨眼睛，打破僵持：“你要救她吗？” 当然不会。 五十岚悠已经在心里撇了一下嘴，替这位冒牌货回答。 他所展现出来的一些行为，不过是基于祂所获取的数据所进行的推演，而事实上，冒牌货先生货不对板，压根没有救人的能力。 “是的。”冒牌货先生回应。 他表情温和，垂眸理了理绣着金线的袖口。 野原巧没再说话，转头看向太宰治，摆出一副无措的表情，向对方寻求意见。 中也已经皱眉出声，语气里充斥的满满的不信任感：“你怎么会救她？” 冒牌货本就没什么光彩的红色眼睛更加暗沉。他眼里毫无光彩，仿佛得了什么不治之症，马上就要迎接死亡。 冒牌货阴森森地问：“你觉得我不会救她？” 如果这里是一个分支点，那中也这句话，已经引导三人走向了落地成盒的be路线。 但好在，真正的boss站在他们这边。 五十岚悠撇了撇嘴，有些不屑。 他可不会用这种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旁边的太宰治在他们两个出生之前微笑开口：“当然没有。” 五十岚悠咽下差点儿脱口而出的“当然”，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 按照太宰治的性格，这次竟然没有选择“作死选项”，实在令人有点意想不到。 中也还想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声，默默让开位置。 冒牌货走到床边，低下头看着神情痛苦的少女，然后顿住不动。 他就那样垂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在进行着什么神秘的仪式。 但事实上，五十岚悠非常清楚，他就只是单纯地站在那里发呆而已。 因为他什么都不会做。 不过，刚好。这冒牌货来的很是时候。他正在纠结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治疗，祂就给他送来了这么一份“大礼”。 五十岚悠看着这垂头静默的冒牌货，背在身后的左手食指勾起，在空中画出一个符号。 那符号在空中闪了一瞬，顷刻消失。下一秒，垂着头的冒牌货眼中闪过一道红芒，他身体颤了一下，抬起头来。 这当然还是祂搞出来的那个冒牌货，只是五十岚悠暂时夺取了他的控制权。 他可以从祂手中夺取npc的控制权，但通常不能持续很久，不过那点时间，救活这个女孩儿，也已经够用了。 他倒是也可以抽出自己一部分的神识进行附身，但是……他可不愿为此脏了自己。 左手食指又轻巧地勾了一下，冒牌货抬起手，悬在少女凹陷下去的腹部之上。 五十岚悠左手猛然收紧成拳，一点微光在缝隙中闪过，那冒牌货的掌心里也亮起同样的光，只是比他掌心里泄出的要明亮上许多。 少女凹陷的腹部迅速鼓起来，逐渐变得平滑，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 “治愈”这种能力需要消耗的力量仅次于“构建”，从系统那里偷能量本身就是很大的消耗，何况他现在还在和系统争夺npc的控制权。 野原巧的身体摇晃一下，险些摔倒。他伸手扶了一下床沿，又迅速收回。绿眸的光褪去一点，露出点不易察觉的红色。 他闭上眼，捏了捏眉心。 夹在鼻梁上的眼镜不安分地跳了一下。五十岚悠按住眼镜，食指侧面轻轻蹭了蹭镜腿，安慰某只容易受惊的小黑猫。 与npc之间的联系骤然微弱，五十岚悠睁开眼，抓住最后的机会，给他下了“离开”的指令。 他瞳色已经恢复正常，甚至比之前还要更翠上一点点。 “离开”指令顺利传达，冒牌货仿佛一只做好事不留名的五好boss，救了人之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开，还贴心地帮他们带上了门。 五十岚悠盯着那缓缓闭合的门，“咔哒”一声轻响出现的同时，他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 闭合的门外缓缓浮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及腰长发、红眸似血，身材高挑，穿一身修身的燕尾服，在腰间内收。 他和boss唯一的区别，只有他手腕上没有那条银色的手链。 身为无所不能的游戏boss，怎么能没有分身能力呢？ 五十岚悠勾唇，拽了拽扣到脖颈的衣领。 一个游戏世界不能存在两个boss，那只冒牌货必须死。 他多在这个世界上待一秒，都是对五十岚悠这个正主的侮辱。 正好，系统也想早点除掉他。现在boss现身，祂又可以定位他的坐标。 所以，自己只需要为那个冒牌货找个合适的葬身之地，然后守株待兔就好。 他愉悦地轻笑一声，抬脚离开。 房间内，野原巧推了推眼镜，视线缓缓从床上的少女身上移开，挪到太宰治身上。 他向后缩了缩，试探开口：“太宰……同学？” 太宰治挑眉，倚在床边，悠闲地问他：“还要继续装吗？” 野原巧弯起眼睛笑了笑，说：“不装也可以呀。” 中也不明就里，问：“你们说什么呢？” “诶——”太宰治拖着长音，一脸嫌弃，“不会吧，中也竟然还没看出来？这人明显在伪装啊。” 中也一踹在他腿上，喊：“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但是，就让我这样揭底，那我岂不是太吃亏了。”野原巧眨了下眼，“我觉得最好还是要等价交换哦。” “等价交换？”太宰治勾唇，“可是，是我发现了你的问题诶。” “明明我也发现了太宰同学的问题。比如……你早就和boss单独相处过什么的。”野原巧反击，话是对太宰治说的，视线却落在了中也身上。 果然，赭发的帽子同学立刻警觉，盯着太宰治，质问他事情的原委。 很显然，在中也眼中，太宰治要比野原巧危险得多。 五十岚悠想了想，担心效果不太够，又加了一剂猛药：“他刚才还说你是皮卡中……好像是一只蛮可爱的小土狗来着？” 太宰治立刻吐槽：“我哪里有说可爱。” 这剂药确实够猛，中也立刻炸了。 顺利转移战火，五十岚悠无所谓地笑了一下，看向床上的女孩儿。 她仍旧昏迷着，但脸上已经没有痛苦的表情，呼吸也逐渐平缓下来。 没多久，少女睁开眼，水晶般的紫眸缓慢地闭合又张开，长长的睫毛轻轻翕动一下。她盯着惨白的天花板茫然了几秒，缓缓转过视线，看向床边的三人。 正仓皇逃窜的太宰治并没有错过这个瞬间，立刻开口叫停：“中也！那个女孩儿醒了！” 中也知道轻重，停下攻击，凑到床边。 野原巧问：“你还好吗？” 少女依次看过三人，微微皱眉，目光最后落在中也身上。 她沉默半晌，缓缓开口，第一句话却不是回答刚才的问题。 少女问：“骸大人呢？”她声音温和柔软，却又带着明显的皱眉。 骸大人？ 这还是个……被诱拐的失足少女？ 五十岚悠迅速皱了下眉。 少女见三人不回应，立刻坐起身，焦急询问：“他在哪里？” 五十岚悠垂眸，回应：“他不在这里。” 他解释：“你来这里之前应该听到了系统的声音，这里是游戏世界，只有你自己被选中。闭上眼，在心中默念，就可以看到你的个人面板，里面有详细的说明。” 少女微怔，很快反应过来，照他的话闭上了眼。 她反应迅速，情绪镇定，即使有一瞬间的慌张……也是因为那个被称为“骸大人”的男人。 五十岚悠知道在现实世界中有这么一批人，专门诱拐未经世事的少女。 看样子，这个“骸”，就是这样的人。名字都起得怪里怪气，一看就不像真名，肯定是用来骗这些小姑娘的假名。而且，诱拐就算了，那人还把这么可爱的女孩儿折腾成那副鬼样子…… 五十岚悠抿唇。 他不能容许这种残害人类的行为，哪怕施暴者是人类自己。这个“骸”该庆幸自己没有被拉到游戏里，否则，他一定会替这个女孩儿教训他。 半晌，少女缓缓睁开眼，重新看向面前三人，眼中多了几分警惕。 她显然已经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不用担心，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自己的阵营。”太宰治笑着安慰她，弯腰执起她的手，“这位美丽的小姐，我们——”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美丽的紫发小姐已经面无表情地抽出自己的手。 剩下的半句话噎住，太宰治愣了一下，随即便接收到中也无情的嘲笑。 少女问：“你们是谁？” 太宰治积极自我介绍，即使被拒绝，他的热情也丝毫不减：“我叫太宰，太宰治。” “中原中也。” “我叫野原巧。”野原巧推了推眼镜，弯唇，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你呢？” “库洛姆，库洛姆·髑髅。” 五十岚悠挑眉，立刻警觉。 看样子，这女孩儿受骗程度很深，连名字都跟着对方改了。 “那么——”太宰治扬起声音，接过话，“在我们更加深入地了解彼此之前，先让我们解决一个历史遗留问题吧！” 其他人：“？” 野原巧反应过来，耸肩，说：“好吧。既然这里有可爱的小姑娘在，那我就主动一点好了。” 中原中也挑眉，莫名觉得这话有一种很强烈的既视感。他侧眸看向身边笑着的某个绷带浪费装置，顿悟：原来这两个人是同类！ 野原巧将额前厚厚的刘海撩开，从校服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根皮筋，在脑后扎起一个小揪揪。 少年的气质瞬间变化，他勾起嘴角，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野原巧，一个不怎么出名的高中生侦探。” “喔，”太宰治睁大眼睛，显出饶有兴味的模样，“那你认识……工藤新一吗？” 野原巧微笑点头，神态自然：“我们刚好曾共同破过一起案件。” 虽然是在游戏世界里。 太宰治笑：“果然如此，我就说你一定不是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五十岚悠回以微笑，温和又礼貌，透着点伪装被发现的不甘和无奈。 但实际上……马甲这种东西，可是扒不完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血夜盛宴（九） 如果要在这个古堡中选择一个最适合杀人的地方，那必然是古堡的最顶层。 那是君王苏醒的地方，是一切的起点，也应该是一切的终结。 何况，还免费提供一个现成的棺材，免去了他处理冒牌货死后留下的数据残渣的麻烦。 古木棺材还和他离开时一样，安安静静躺在月光里，透着股死气。 他垂眸盯着那棺材看了几秒，勾唇。 房间外，极具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下都是同样的重量、同样的频率。 五十岚悠抬起右手，轻轻勾了勾食指，一根暗红色的头绳出现在手指之间。修长的手指撩起身后的长发，手指套着红绳翻飞，将及腰的墨发松松垮垮系起。 他转身朝向门口，发尾跟着轻甩，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弧线。 木门开启，那个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身影缓缓走入房间，停在他的面前。 两个人隔着半个房间对峙，一明一暗两双红眸长久地对视，一时间没有任何一方动手。 片刻后，五十岚悠打破僵局。 他看着这位冒牌货，却仿佛在透过他和其他的什么人对话：“你们不会连他的战斗数据都模仿的我吧？” 冒牌货没有反应，提线木偶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五十岚悠并不期望能得到对方的回答，低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难办了。” 他声音很低，仿佛在喃喃自语。但他可以肯定，祂一定能听见自己现在在说的话。 “冒牌货虽然赢不了我，但那点力量，也足以毁灭这个地方了。怎么，你们要试试吗？” 五十岚悠无所谓祂究竟愿不愿意做这个赌注，因为无论如何，胜者只可能是他。 他垂下眼睑，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慢悠悠地卷起袖口，整整齐齐地压平，露出白皙的小臂，薄薄的肌肉线条流利、透着恰到好处的美感。 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臻于完美，这是系统数据的结果，也是无数场游戏磨练的结果。 对面那位冒牌货终于有了动静，他毫无征兆地迈步跑向五十岚悠，右手握拳冲上。 五十岚悠勾唇，迅速偏头躲过这一拳，抬起左手抵住他的手腕，然后轻巧一翻。以手腕为轴心，冒牌货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重重地落在地上，激起一片堆积已久的灰尘。 祂果然放弃了最初的想法，选择了另一种策略。 系统明白五十岚悠在游戏世界中的强大，所以才想方设法除掉这个威胁性极大的不确定因素，但也正是因为清楚他的强大，导致祂在判断过程中畏手畏脚。 如果不放弃最初的策略，让复制了他的能力的冒牌货与他一战，那这冒牌货或许还能让他受点伤。但现在，祂却只因为五十岚悠的那一句威胁，就调整策略，给冒牌货换了一套战斗系统。 是因为安逸太久，数据库锈住了吗。 五十岚悠嗤笑一声，撩起眼皮看向又一次冲来的冒牌货。 他略一侧身，右腿甩出，击在对方腰侧。一声闷响过后，冒牌货的身体弯折着飞出，顺着他踢出的力道一路撞上墙壁，和一大块墙皮一起坠落在地。 他从地上爬起，又一次闷头冲向五十岚悠。 冒牌货的这套战斗方式，是从往日收集到的玩家的数据中随即提取融合而成的，招式变化多端，但衔接极不顺畅，而且……弱到可以。 他一招一式都透着浓浓的刻板僵硬，几回合下来，五十岚悠已经彻底记清了他出拳踢腿的模式和速度。 他又一次抬起右手，随手挡下对方直冲他面门而来的拳头，将人180度反转，倒扣在地上。冒牌货脸朝下，吃了一嘴的灰。 五十岚悠有些嫌弃地皱了下眉，一脚踩在他的背上。 程序里并没有录入痛呼，所以冒牌货在被他折过身体时，并没有发出那种令人厌恶的声音，反而学着他的模样笑了两声。 五十岚悠骤然松手，一脸嫌弃地将冒牌货踢到墙上。 他撇了撇嘴，隔空质问系统：“你们觉得我受伤会这样？” 显然，祂并不会给出任何回答，只有不知疲倦的冒牌货又一次挥舞着双拳冲上来。 五十岚悠挑眉，看着那冒牌货走了几步后便原地站桩挥拳，孜孜不倦地击打空气的模样，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当然见过这一招。 按照系统的数据库，在这套攻击里，冒牌货的手臂应该无限制伸长，宛如橡皮筋一样弹出，打在他身上。 只是。 本来人家原主进来这游戏的时候，那橡胶人的特殊能力就被祂消除，当时那人用这招就没用出来，还闹了个不小的笑话。就这样一个招式，还被系统录到数据库里，还好巧不巧地在这一次被抽中。 这是什么意思？以为他五十岚悠的手臂就可以肆意伸缩吗？ 那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 五十岚悠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在祂眼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他站在原地看那冒牌货打了会儿空气，于心不忍，从他身后绕过去，照着他的后颈来了一下。 五十岚悠清楚自己的身体的抗击打能力，用上了七成的力气。 结果没想到，系统复制出来的冒牌货不愧是低端假冒伪劣产品，质量极其不合格，受了他一手刀，那坚强仰着的头颅竟然直接弯下去，鼻尖和胸膛贴在一起，身体软绵绵地倒下去，砸在地上。原本藕断丝连着的脖颈受到这一下冲击，彻底连不住，皮肉断裂开来，露出整齐的切面。 这是，头都直接被他打掉了。 五十岚悠：…… 看到自己的身体变成这副样子，即使知道不是本人，果然还是会觉得有些难受呢。 他一脸嫌恶地扭过头，抬眼便对上门口那探出半个头、一脸好奇望着这边的粉发少年。 少年脑袋上顶着个绿油油的、巨大的“玩家”二字，后面还跟了个粗粗的括号，括号里是更大的加粗字体——未成年。 绿的清新亮丽，绿的耀眼夺目。 五十岚悠：…… 或许是因为和野原巧那具身体同步的原因，五十岚悠现在看到的也是玩家眼中的世界。 他盯着那巨大的未成年愣了两秒，下意识抬手在自己头顶虚挥了两下。 野原巧在其他人眼里竟然是一副这样的形象。 好丑。 五十岚悠默默吐槽。 他可以复制出玩家的状态，但事实上，他并不知道玩家状态究竟是什么样的，只是根据偷来的系统数据进行生成。 现在他看到玩家的真实状态了，于是他后悔了。 下次，再伪装成未成年角色，他就当场去世，不给其他玩家留一丝机会，看到这么丑陋的标签。 粉毛同学对自己头顶的绿油油一无所觉，他注意五十岚悠的目光，就直接大大咧咧推开门，跳进了房间，颇具一个少年人的青春活力。 不像当初的太宰治，拖着脚步，慢慢悠悠，一副大爷逛街的模样。 这粉毛少年胆子奇大，不但跳进屋，还直接到了五十岚悠身边，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尸体，睁大眼睛感慨：“原来boss也会自相残杀啊。” 五十岚悠挑眉，随口回应：“是啊，厉害吧？” 粉毛少年点点头，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真诚夸赞：“厉害！” 五十岚悠看着那根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大拇指，愣了一下，心底升起点有些稀奇的感觉。 他笑了一声，垂眸细细打量这个活力四射的少年。 这少年和其他几个玩家不一样，没有被系统自动变装，他穿着深色的校服和运动鞋，校服上大红色的连衫帽如少年本人般明亮耀眼，他看上去是个完完全全的高中生形象。阳光、可爱，充满少年感。 只是这高中生大概颇有些不服管教，眼角下方印着折痕状的纹身。 除此之外……这少年身上还有一点令他有些在意。 红眸略微眯起，藏着兴奋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五十岚悠舔了舔嘴角，抬手搭上少年的肩。 他的身体里，还存在着另一个生物。 不像是某种奇怪的能力，更不是平平无奇的多重人格。那生物只有一部分在少年体内，却已经极其强大，强大到令人忍不住兴奋起来。 五十岚悠阖上眼，压住翻滚着的情绪。 少年的身份信息浮现在眼前，两个面板，一明一暗。 亮的那个自然是这位少年的，英勇的吸血鬼猎人，一众血族玩家中唯一的人类。 至于另一份暗淡无光的灰色面板，自然是他体内那个生物的。 系统察觉到那生物的存在，却无法将其剥离，于是只能以这样的形式，让他们全都成为玩家。 五十岚悠看着那个面板，嘴角弧度更大。 他重新睁开眼，垂眸看着少年的眼睛，挑起他的下巴。 他像是在欣赏，又仿佛在审视。 少年眉头渐渐蹙起，他尝试从五十岚悠手中争扎而出。但显然没有结果，只能把自己被捏住的脸颊争扎出一片红痕。 半晌，五十岚悠力气猛然加重，他眸中划过冰冷，缓缓开口。 “我的新娘呢？”五十岚悠问身前的少年。 他声音冷冽，藏着怒意：“你不是我的新娘，你把我的新娘藏到哪里去了？” 并没有看到过任何与“新娘”有关的字眼的少年眨了眨变成豆豆形状的眼睛一脸茫然。 “新娘？什么新娘？”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血夜盛宴（十） 五十岚悠盯着粉毛少年看了半晌，幽幽叹息，松开手，后退一步。 他望着少年，眼中不无遗憾：“看样子你还不知道。” 粉毛：“？” “你的体内，藏着我新娘的灵魂。”五十岚悠抬手，食指指尖抵在少年锁骨中央。 他垂着眼睑，神情忧伤，仿佛喃喃自语，又仿佛在在对那个藏在少年体内的灵魂低语： “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我的新娘。是我的哪里令你不满意了吗？” 少年低头看着抵在自己锁骨上的手，摸着下巴沉默半晌，恍然：“啊，你是要找宿傩？” 五十岚悠抬眸看他，弯起眼睛，惊喜问：“他叫宿傩？真是个好名字。” 少年歪了歪头，继续问：“你要见他吗？那我放他出来？” 五十岚悠挑眉。 看样子，这个少年似乎对他体内的那个东西有绝对控制权，但双方实力悬殊，这样的控制权本不该存在。 所以，他们是定下了某种契约？ 某种能让他们在这样的状态下寻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点的契约。 有趣。 在游戏世界中，这种契约的订立可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那么这个天真单纯的少年，又为这份契约付出了、或者将要付出些什么呢？ 五十岚悠笑了一下，在少年的注视中点头。 现在，他对这个男孩儿和他体内的东西的兴趣越来越大了。 他好奇他们的形态，好奇他们之间的契约，还好奇…… 如果将那个灵魂从他体内分开，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少年闭上眼，表情变化，显出凶狠冷漠，脸上也浮现出左右对称的纹身。 五十岚悠收回手，趁他还没睁眼的功夫观察这张填了点东西的新面孔。 他摸了摸下巴，按照记忆中的形状给少年脸上的纹路下了定义。 额头中间画了一个多边形的眼，鼻梁上一个细条状的黑色ok绷，下巴上画着凸显成年气概的小胡子，还有最瞩目的、脸颊两侧不伦不类的猫须。 少年陡然睁开眼，赤红的眼眸含着恶狼般凶狠的目光。 两双红眸对视，五十岚悠轻快地笑了一声。 按照现实世界某些玩家的话来讲，这就是个有点东西的中二少年。 唯一比那位自称右手里寄宿着某个东西的红绷带蓝发中二少年强的一点，大概就是他真的是某个寄宿在别人身体里的东西。 哦，还有一点。 五十岚悠看着那双红眸，心情愉悦。 这位粉发的中二少年表情管理极其到位。比起太宰治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顶着对方吃人的目光问：“你就是我的新娘？” 粉发中二少年嗤笑一声，二话不说直接冲着他一拳挥来。 他速度极快，夹带破风之势，转瞬间便到了眼前。 难得又遇到一个如此直接的玩家，五十岚悠惊喜之余略有一点反应不及，偏头躲过时带起长发。 少年的拳头几乎贴着他的耳朵擦过，直直撞入黑发之中，将其打散成流泻的黑色瀑布。 惊险避过一拳，五十岚悠却仍旧不慌不忙，站在原地动都没动，闲聊一样问：“你不喜欢我这样称呼你吗？” 对方仍旧不语，嘴角一咧，欺身上前，右脚抬起踢向他的腰间。 五十岚悠迅速反应，抓住少年脚踝。少年因为这个动作将整个身体倾斜，现在被他一抓，几乎倒挂在空中。 下一秒，劲瘦的腰向上卷起，宽大的校服外套下摆垂下。少年凌空翻身，又一次照着他的面门挥出右拳。 五十岚悠放手，从容不迫地向左后方退出一步，仍旧问着：“那你希望我叫你什么？宿傩？” “或者——” 他话音微顿，脚尖点地向后跳了半米，躲开少年的扫堂腿。 “傩傩？” 左脚直冲小腹而来，五十岚悠弯腰用小臂挡住这一记踢腿，另一只手已经搭在他的肩上，五指发力收缩，捏着少年的肩下按。 一声闷响，少年被他压在地上。 五十岚悠半蹲下来，戏谑着说出最后几个字：“或者，阿宿？” 话音刚落，少年用力一挣，抽手掐住他的手臂，借势将他往地上一带。 五十岚悠顺着他的意思踉跄一步，却没有顺势倒地，而是从少年身上越过，翻手扣住他的手腕，将他翻了过来。 少年仰面朝上躺在地上，右腿已经向上甩出，直朝五十岚悠踢来。 这一脚憋足怒意，威力不小，若是普通人受到这一踢，估计会当场死亡，身子骨脆弱的，当场折断都有可能。 可惜站在这里的是五十岚悠。 他躲都不躲，生生承受住这一踢，没事人一样继续弯着腰攀谈，脸上的浅笑都没有丝毫变化：“你都不喜欢，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他颇无奈地叹了口气，中规中矩地叫了人一声：“宿傩。”然后又摸着下巴兀自感慨：“你不觉得这种叫法实在缺少情趣吗？” 或许是“情趣”这个词又一不小心刺激到了心灵脆弱的新娘先生，下一瞬，宿傩已经从他手中脱出，翻身跃起，整个人成倒钩状，左小腿狠狠撞向五十岚悠的脖颈。 这一踢其实澎湃，比刚才更甚。五十岚悠却不退反进，向前一步迈至宿傩腰间，右臂一捞，抱孩子一样揽住他的腰。 这一踢理所当然地落空，宿傩头朝下被他夹在怀里，粉发倒垂下去，红色的帽子也垂下去，映着少年赏心悦目的气氛表情。 五十岚悠环着少年的腰把人提起来，眯起眼睛笑着，朝人说：“没想到我的新娘竟然这么暴躁。” 暴躁新娘听到这句话越加暴躁，一拳击向他的小腹。五十岚悠另一条手臂下沉，十分随意地挡了一下，反手将他的拳头扣在掌心。 “乖，宝贝，别闹了。”他柔声安慰，仿佛这位性格暴躁的新娘真的只是在和他闹着玩。 “我知道你很讨厌束缚的感觉，没关系的，不要急，我会想办法把你和这个人分开。” 五十岚悠一边安慰着自己的新娘，一边抖麻袋一样抖了抖新娘的身体，表示自己说的是“这个人”。 他这一架打得那里像是在打架，处处都透着漫不经心的玩乐意味，只是随意地格挡躲避，语调轻松地调侃。 宿傩恶狠狠地盯着面前这个倒过来的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屈辱的表情。 ——妈的，他和那个混蛋白毛咒术师打得时候都没被这样对待过。 眼前世界突然颠倒，宿傩被摆回原位。 他憋着满肚子怒火的下一记攻击还没来得及出手，脑袋先被人按住。 五十岚悠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末了还在上面拍了两下，“乖，你先好好睡一觉，等醒过来，就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宿傩怒而挥拳，然后拳头僵在半途，又软绵绵地垂下去。 纹身消失，暴躁新娘回到了他该去的地方，阳光开朗高中生向五十岚悠展露笑颜。 少年犬科般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满是欣赏与惊叹：“你好厉害！比五条老师还强！” 五十岚悠收回手，点了点头，承认下自己的厉害，然后问：“你们老师都论条的吗？” 少年：“？？？” 五十岚悠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脑袋，“逗你玩的，以后有机会介绍我认识一下啊。” 他顿了顿，说：“你的那位超强的五条老师。” 少年挠挠头，有些为难：“可是他好像不在这个游戏里诶。” “没关系，”五十岚悠眯起眼，红眸中闪过一丝光。 他舔了舔血族独有的牙尖，意味深长道：“他那么强，一定会来这里的。” 祂不可能放过那么大的一个宝物。 或许那位“五条老师”早就进入了系统，只是不巧，他们两个都没有遇到而已。 五十岚悠垂眸和少年对视，目光温柔，口吻柔和：“比起那个，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少年指指自己，大大方方自我介绍：“我吗？虎杖悠仁。” “那么悠仁，”五十岚悠拢起少年因为刚才那一架敞开的衣领，低声诱惑，“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虎杖悠仁立刻睁大眼睛，激动地问：“哦哦哦哦！是隐藏任务吗？” 五十岚悠顺着他的意思回答：“你可以这么认为。” “是什么？”虎杖悠仁星星眼。 “找到一个方法，”五十岚悠顿了顿，慢悠悠地说出后半句，“把我的新娘还给我。” 虎杖悠仁茫然歪头。 “不懂是吗？没关系，会有人懂的。”五十岚悠温柔笑笑，没有丝毫责怪之意，“我给你找了几个帮手。” “帮手？” 五十岚悠并不回答：“现在，我就要带你去见他们了。” 他左手揽过少年的肩，右手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空间变换。 五十岚悠带着虎杖悠仁回到了其他玩家在的房间。 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恶战”，此时正一片混乱，桌椅倒塌，床整个掀翻过来，库洛姆抱着裂了口的枕头站在角落，旁边是一脸淡定擦拭眼镜的野原巧。 正中央，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对面而立。 两人现身的时候，中原中也正一脚踹向太宰治。 五十岚悠正准备推身边少年一把，小小地助一下澜，谁料少年已经主动上前，将两人隔开。 虎杖悠仁一脸头疼：“太宰先生，你又怎么惹中也先生啦？” 太宰治哼哼唧唧并不说话。 五十岚悠挑眉，有点意外。 这三个人竟然还互相认识。 他打量着三人，沉默片刻，突然福至心灵。 五十岚悠看着太宰治，一指虎杖悠仁，直白地问：“这是那个跟你分手之后精神分裂了的学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血夜盛宴（十一） 太宰治摆出一副惊愕的表情，矢口否认：“怎么可能！” 他猛摇头，指着虎杖悠仁说：“我怎么可能和自己的前男友和平相处。” 五十岚悠挑眉，打量着站成下划线的三人，摸摸下巴，道：“也对。” 野原巧戴上他的黑色圆框眼镜，淡定上前，道：“相比起来，中也先生更像是和太宰先生曾有过一段复杂的情感关系。” 太宰治别过头，不屑冷哼：“呵。” 中原中也头上蹦出井字。 虎杖悠仁高举双手：“心平气和，不要吵架！” 五十岚悠清咳一声，重新吸引来众人目光。他扫视在场诸位玩家一圈，说：“该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告诉悠仁了，我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去完成这件事。” “十天之内没有回来，”他微眯起眼，红眸闪烁着慑人的光，单侧唇角微勾，属于boss的气场显露无疑，“就该我去找你们了。” 太宰治轻松一笑，回应：“放心，我们肯定按时回来。” “你们最好如此。”五十岚悠最后深深望了一眼虎杖悠仁，一甩左手，消失在原地。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他非常清楚，这些人不可能在十天之内回来。 这个世界并不存在能将虎杖悠仁和宿傩分离的方法，何况还有“野原巧”跟在他们身边，即使协助玩家通关，也是掌控他们通关的时间。 为了避免游戏失衡，系统在最开始就对所有boss做出了限制，即在一定时间内不能离开初始地点。 而这个游戏世界给出的限时，正是十天。也就是说，十天之后boss才可以离开这座古堡。 虽然作为“野原巧”，五十岚悠可以跟随其他玩家前往任何地方，但是总有一些事情，是只有boss才能做的，比如破坏游戏世界内核，毁掉这里。 不过再那之前，他得先作为野原巧，陪这些玩家走完他们该走的路。 “悠仁。”野原巧推了推眼镜，自来熟地亲切称呼对方。 虎杖悠仁转头看他，眨了眨眼：“你好。” 野原巧轻笑一声，朝少年伸出手，短暂地握了一下。“初次见面，我叫野原巧。” “现在时间有限，多余的寒暄就不要了，来解释一下boss刚才说的任务吧。” 虎杖悠仁点点头，又左右看看，确认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不会再突然打起来，这才放下心来，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众人讲了一遍。 野原巧倚在墙边，喃喃自语：“所以这次黑方的任务除了保护boss之外，还有这个吗？” 太宰治正坐在刚刚被虎杖悠仁翻回来的桌子上，晃动着双腿，摆了摆食指，笑道：“我不这么认为哦。” 野原巧挑眉，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太宰治却不解释了，笑眯眯地看着他，双手交叠垫在下巴下面，“巧可是侦探哦，这种事情就该自己考虑嘛，如果是中也问的话，我倒是还可以勉为其难说上一说。” 他说完，一耸肩，看向离野原巧不远的中原中也。 这两个人正以同样的姿势靠在墙上，除了身高之外，看上去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对称画面。 头半低着，肩膀靠在墙上，腰背挺直，双手抱臂，包裹在黑色裤子里的长腿伸出来，左腿微微曲起。 太宰治眯起眼盯着这两个人，开始找不同。 他们似乎连低头的角度都完美重合。 然而他这句话说完，这复制粘贴出来的画面顷刻打破。中原中也抬头瞪向他，一副又要发火的样子。 虎杖悠仁立刻劝阻：“中也先生，忍一下，再忍一下。” 他劝完那边，又回头看太宰治，说：“太宰先生，麻烦你解释一下吧，我们都很想知道的。” 说完，虎杖悠仁看向另外二人，寻求他们的认可。 库洛姆似乎对这件事并没有很在意，但还是出于礼貌点了点头。 野原巧反倒一副被刺激到了的模样，一推眼镜，嗤笑一声，反问：“有必要吗？” “哦？”太宰治勾唇，和他对视，“你能猜到？” 野原巧低笑一声，站直身体，回应：“即使再不出名，我也多少算个侦探，如果连这种事情都想不透，那也太侮辱侦探的名号了。” 库洛姆抬眸看来，冷冷淡淡问：“为什么？” 野原巧看向她。 “为什么只有侦探才能明白。这种事情不是很好理解吗？”她似乎是真的在真诚发问，但话语中莫名透着淡淡的嘲讽意味。 “哈？”中原中也向前一步，拧眉。 虎杖悠仁夹在四者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挠了挠头。 有点难搞。 他犹豫半晌，总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要不……你们先见一见新娘？” 此话一出，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瞬间统一立场，异口同声：“不要。”然后又十足嫌弃地瞟了彼此一眼。 野原巧：“啊。” 他的暴躁新娘被嫌弃了，好惨。 意思意思心疼一秒，毕竟新娘本人实在是过于暴躁，被嫌弃也是情有可原的啦。 库洛姆歪头，不解：“为什么？” “大概是不方便见人。”野原巧张口胡说，煞有介事，“有地方确实有这种传统，新娘在婚礼之前不能见到其他男人。” “唔。”库洛姆点头，信以为真。 感谢虎杖悠仁这一句话的机智破局，现场气氛确实缓和下来。 野原巧一推眼镜，展开新的话题：“时间不多了，先离开这里吧。” “空手离开？”中原中也说，“不应该先在这里获得什么道具。” “外面还有吸血鬼在，我们现在这样出去，肯定会又被他们抓起来。” 野原巧：“即使要找道具，也得先离开这个房间。” 太宰治歪头，看着他道：“是呀，所以就麻烦巧先分享一下你的道具咯。” 此话一出，另外三人瞬间看向野原巧，神色各异。 中原中也皱了下眉，问：“你有初始道具？” “因为我身份特殊。”野原巧耸肩，大大方方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型羊皮卷轴，“我一直生活在这里，所以初始道具是这座古堡的地图。不过——” 他一边将地图摊开给其他人看，一边撩起眼皮看向太宰治。 两人对视，同时微笑。 “太宰先生不也应该拿出你的初始道具？” 中原中也：“你也有？！” “毕竟太宰先生和boss关系匪浅呢，”野原巧话里有话，“一开局就触发了单人故事线。” 虎杖悠仁夸赞：“喔，不愧是太宰先生。” 太宰治摊手：“我也想拿出来啊，可是我的初始道具不在这里嘛。” 五十岚悠：？ 这小朋友怎么回事？自己明明都跟他说了枪不离身的，现在那把枪竟然不在他身上？ 这也太浪费他的感情了。 太宰治看着他，眸色深沉，说：“巧应该知道吧，在boss的房间里哦。” 野原巧垂眸在卷轴上找了找，点出那个地点，这才抬眼看向太宰治，问：“这里？” 太宰治点头。 五十岚悠在心里“啧”了一声。 竟然就这样把他给的枪扔在原处，一点也不知道珍惜。 这把枪可是能真的一直陪伴他到死亡，甚至被带去现实世界的枪。 他第一次用偷来的祂的力量加上自己本身的力量，给人做了个这么特殊的武器，竟然就被这么对待。 错付了。 野原巧抬头瞪了太宰治一眼。 莫名被瞪的太宰治：？ 野原巧移开视线，问：“其他人呢？有什么信息就一并交代了吧，我们时间不多，规划好路线，一次性搞定。” 另外三人同步摇头。 野原巧挑眉，看向虎杖悠仁：“他们两个就算了，你也没点东西吗？” 虎杖悠仁摇头。 野原巧感慨：“连新娘都不给点特殊待遇？这boss太差劲了，注孤生。” 他说完，在心里悄悄笑了一下。 我骂我自己，莫名有点爽哦。 库洛姆轻声开口：“那不更能证明，太宰治对boss而言的特殊性。” 野原巧点头附和，继续编排自己：“不可告人的关系。” “啊不过，”他仍旧停在boss房间的食指贴着地图滑动，缓缓停在了三层的某个角落，“我也有个东西要去拿。” 其他人：“？” “毕竟我是这里人嘛，”野原巧一笑，“这是我的房间，里面肯定有用得到的东西。” 他顿了顿，看向另外几人，说：“可能也会有你们能用得上的东西，所以虽然不在一个方向，还是麻烦大家陪我跑一趟了。” 不仅如此，他还得在那里给自己编出来一条故事线，触发一下他的关键道具。 做戏就是要做全套。 虎杖悠仁心直口快：“可以到是可以，但是……你也和boss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中原中也和库洛姆同时看向他，眼神都变得有点不对劲。 五十岚悠内心：有哦。 野原巧说：“大概有那么一点点关系吧。” 五十岚悠：确实是有那么亿点点啦。 “一点点？”太宰治挑眉，想了想，“你一直生活在这里，对吧？” 野原巧挑眉：“怎么？” 太宰治朝他暧昧地一眨眼，说：“那说不定，我们两个之间也有一些微妙的关系哦。” 野原巧微笑：“那可真是令人期待。” 中原中也：这两个人果然是同类。 虎杖悠仁恍然大悟：“也是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库洛姆：“……好可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血夜盛宴（十二） 总之不管关系可不可告人，他们得先去把太宰治的武器拿上。 从二楼到地下三层，一路没遇到什么危险，偶尔有几只闲逛的吸血鬼也被他们轻而易举地避开。 系统进行游戏的目的是对玩家进行观测和筛选。 祂知道这群人现在手无寸铁，不想直接让他们开局团灭，于是会帮他们清扫沿途的障碍。 不过回程的时候就不会如此了。太宰治手握杀伤性极大的武器，祂必然会据此提高难度。 boss的小单间和他们离开时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该倒的门板已经倒了下来，门户打开，露出里面寒碜的模样，热情地迎接着诸位玩家的到来。 木门一角蹲了几只老鼠，正卖力地埋头苦干，力求塑造一个更加凄惨的环境。 库洛姆和虎杖悠仁初次到访，委实吃了一惊。 单纯可爱高中生虎杖同学忍不住心生怜悯：“好惨。” 野原巧用鞋尖驱走那几只老鼠，随口回应：“一般惨吧。” 只要他还在这个游戏一天，系统就一定会竭尽全力让他的角色变得更惨。 五十岚悠表示理解。 毕竟现在美强惨人设吃香，系统为了提高玩家参与游戏的热情，会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美强惨，他三个占了俩，又帅又强，就剩一个惨。帅和强不太好办，但是惨好整。 系统总要在他离开之前压榨点他最后的剩余价值。 太宰治闻言回头看他，问：“你见过更惨的？” 野原巧：“惨不忍睹。” 他顿了顿，补充：“将来有空好好跟你讲讲，你先去找枪。乖。” 太宰治沉默地望了他几秒，转回头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走廊的另一端已经传来脚步声，沉重而混乱，踩着整齐的节奏逐渐逼近，一听就不怀好意。 中原中也和虎杖悠仁立刻正色，站在门口严阵以待，库洛姆也随手捡了根之前掉下来的横梁。 野原巧看了一眼小姑娘拿木棍的模样，默默捂脸，把棍子从她手里抽出来：“小姑娘不要做这些打打杀杀事情。” 库洛姆：“？” 野原巧把木棍握在自己手中，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说：“我们会保护你的。” 他说完，捏捏手中粗糙的棍子，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 游戏boss怎么可能会用这么低端的武器，他就算要用木棍，也一定是趁手且炫酷的好吗。 库洛姆：“……不用的。” 她看了看这个带着黑框眼镜瘦瘦弱弱的高中生，又看了看对方黑发中那一撮中二且突兀的黄毛，有些为难地皱了下眉。“我可以保护你。” 这个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总让库洛姆想起自家首领最开始的模样。 瘦瘦弱弱温温柔柔，总是一脸惊慌，像一只软软糯糯的小兔子，只有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才会变得强大而可靠。 但这个少年…… 库洛姆垂眸。 这个名为野原巧的少年和首领不一样，他不会拥有那些“特定时刻”。 自己的能力在游戏中被封锁，无法使用幻术，但她总归是彭格列的雾之守护者。 单论格斗实力，库洛姆并不觉得“野原巧”和“太宰治”会比她强。 五十岚悠还不知道自己的体术在对方眼里已经沦落到太宰治级别。 他只是对女孩儿的说法感到有些意外，不由失笑：“我可是侦探，很厉害的。” 库洛姆歪了歪头：“是吗。” 在她认识的人里，理论知识极其丰富的人，近战都没有很厉害。 比如某位岚之守护者，连猫都打不过。 还有某位姓毛利的成年侦探，遇事不决总昏厥。 房间里的太宰治突然高喊一声“找到了！”，逐渐逼近的脚步声陡然近在咫尺。 野原巧抬眸望去。正前方，中原中也一脚飞出，接连踹翻三个吸血鬼。 三个小可怜npc叠罗汉一样倒飞出去，压在了没来得及溜走的老鼠身上。 “吱——！”的一声惨叫响起，宛如宣告战争开始的号角。 五十岚悠默哀一秒钟，摸摸眼镜，悄悄问小黑猫：“吃不吃？” 眼镜腿在他耳朵上打了一下，剧烈抗议。 “唔。”五十岚悠捏捏它。 也对，他的小黑猫不是一般的小猫咪，不屑于吃那种食物的。 炙烤的感觉从后方袭来，一颗子弹擦着野原巧太阳穴飞过，没入前方吸血鬼的额头正中。 他摸了摸耳朵，回眸望去。 太宰治站在床边，单手持枪，枪口升起浅白色烟雾。 青年注意到野原巧的视线，勾唇笑了一下，鸢眸中显出一闪而过的戏谑：“小侦探吓到不敢动了？” 野原巧眨眨眼，见太宰治又一次开枪，侧身避开一步，让那颗子弹顺利没入冲来的吸血鬼的脑门。 他一耸肩，道：“这不是给太宰先生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嘛。” 太宰治歪头打量他。 吸血鬼应声倒地，野原巧弯眸看向疑惑转头的库洛姆，说：“我指库洛姆小姐呀。” 他在太宰治的注视中慢条斯理地理了理白衬衫的衣领，弯眸：“我这明明叫帅嘛。” 太宰治笑起来，枪口倾斜，又一枪射出，同时道：“我还是更喜欢boss那个样子的。” 五十岚悠挑眉：真的？ 中原中也一脚一个吸血鬼，抽空回头朝他们吼：“别调情了！找到枪就赶进走！” 野原巧朝他一笑，眉眼间透着调情的意味：“好的，中也先生，这就带你去我的房间。” 中原中也：“……” 他脚下的吸血鬼“嗷”的一嗓子哭号，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虎杖悠仁没听几个人在说什么，只注意到了中原中也的这一击。他惊讶感慨：“中也先生这一脚好狠。” 他边说边看了中原中也一眼，又惊讶了一下，只是这次话没说出口。 ——中也先生原来这么容易害羞的吗，夸一句而已欸，耳朵都红了。 身后传来一声枪响，房间和走廊顶端地震一样往下落着石块和墙皮。 虎杖悠仁向旁一跳，躲开头顶坠物。 野原巧无奈的声音紧随其后：“太宰先生，这个时候就不要朝上开枪了啦，会塌的。” 太宰治快快乐乐点头，一副全然没听的样子，大摇大摆走到队伍最前端。 “来吧。”他炫耀般晃了晃枪，“我带你们。” 太宰治手持热兵器，摇身一变成了全场最强。 什么咒术师异能者，什么两面宿傩荒霸吐，呵。 他冷酷地朝前连发数枪，轻轻松松开出一条道来。 子弹无限制，太宰治枪法又极准。 他一路走在最前面，单手插入口袋，燕尾服的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青年步伐平缓，不急不躁，鞋跟敲击地面发出清脆声响，回荡在走廊里，应和着吸血鬼的惨叫。 帅得很。 从boss房间到野原巧房间几乎要在古堡内绕大半圈，一路上吸血鬼不少，但因为场地开阔，没再出现之前那种扎堆聚集的情况，几个人完全应付的过来。 太宰治一路carry全场，枪枪毙命，弹无虚发，偶尔还使个坏。 子弹不适从其他三位的身边掠过，惊险又刺激。 短短一段路程，中原中也数次想暴起揍人，都被虎杖悠仁拦了下来。库洛姆到一楼的时候从角落的士兵塑像里抽了根长矛出来，不远不近地跟在四人身后。 野原巧回头看了小姑娘几回，从她的举动里品出了点嫌弃的意味。 迈上三楼台阶，他们离野原巧的房间就已经很近了。 沿面前长廊走到尽头再左转，那条走廊的尽头就是野原巧的房间。 野原巧回眸看了一眼逐渐在二楼聚集起来的吸血鬼，摸了摸下巴。 某人当了一次全场战力天花板，猫咪尾巴都要翘上天，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他勾了勾唇，停下脚步，站在楼梯口等库洛姆上来，跟另外三人站在一起。 下方有两个吸血鬼正追上来，野原巧盯着他们，眯了眯眼。 他左手手指勾了勾，在空中画出一个符号，停了子弹供应。 枪声同时响起，子弹并未飞出。 吸血鬼飞奔上楼，露出尖利的獠牙，朝野原巧扑来。 野原巧淡定侧身，抬腿一扫，一次性将两只吸血鬼一起踢下楼。 二楼打头的几个吸血鬼此时刚好到楼梯边上，跟着这俩兄弟一起咕噜咕噜往下滚。 但后面再上来的就没有办法，在场五人只有太宰治手里有远程武器，这时候还哑了火。 太宰治甩了甩枪，有些不爽地眯起眼，“啧”了一声。 “没子弹了？”野原巧向后退了一步，和几人站到一起，随口问他。 太宰治嘟囔：“骗子，他明明说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本人：。 野原巧耸了耸肩，不走心地安慰：“boss也是生物，他也会累的，你要知道心疼人家。” 太宰治：“……”他不想做只会心疼boss的花瓶。 他低头看着二层不断逼近的吸血鬼，举起枪，朝下面放了几发空枪。 中原中也无情嘲笑。 虎杖悠仁顿觉不妙，为防止一场大战发生，立刻开口岔开话题：“那我们怎么办？” 库洛姆不声不响地攥紧手中长枪。 太宰治撩起眼皮，面无表情地望过来。 野原巧：“我有一个好办法。” 其他人：？ 他说出这话的同时，最上面的吸血鬼已经迈上了台阶。 野原巧拽起太宰治的手臂，高喊一声：“跑！” 既然做了玩家，那就要好好体验一下玩家的生活。和队友一起逃命，这是他喜欢的桥段之一。 身后的吸血鬼跟着喊成一片，嗷嗷叫着冲向五人。 其他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血夜盛宴（十三） 身后堆积的吸血鬼实在太多，他们已经接近目的地，也没有迎战的必要。 一行五人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穿过两条走廊，来到野原巧的房间。最后一个进门的野原巧反手关上房门，单臂抵住。 后面紧随而来的吸血鬼被挡在门外，一下一下地撞着门。 其他四人听到动静，来不及观察屋内，立刻回身帮忙堵门。 半晌，撞击力度逐渐渐小并最终消失。野原巧松了口气，后退一步，甩了甩有点酸的左臂。 他们已经们房间内的灯就已经自动亮起，直到这时候，众人才终于有空打量房间内的模样，然后所有人又同时陷入沉默。 十几秒的漫长寂静过后，太宰治率先开口：“还真是惨不忍睹。” 他这话是对野原巧说的，在回应对方在boss房间时说的那句“不过一般惨”。 野原巧叹了口气，一摊手：“毕竟我不是boss嘛。” 这个房间其实十分狭小，仅容一人居住，五个人站在里面都显得有些拘谨。 本就不大的房间只在靠门的墙边有一张小小的床，理所当然地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床板，目测刚刚够一个一米七多的人躺下。 野原巧打量了一下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下了结论：但凡胖一点就直接翻身即坠床。 除了一张床，这房间里什么都有。 大大小小的敞口纸箱堆满整个房间，只在门口留出这点缝隙供五人驻足。这看上去不像间卧室，而是什么废弃许久的杂物堆放间。 积满灰尘的纸箱交错堆叠，各种各样的人类物品将每一个纸箱塞到满满当当，甚至有不少纸箱已经冒尖，圆鼓鼓的立在那儿，仿佛随时都会撑爆。 刚才众人的那一番行动在屋里激起不少灰尘，雾蒙蒙地在灯光下拢成飞扬着的一片。 野原巧在扑面而来的灰尘中咳嗽两声，挥了挥手，招待其他人：“欢迎来到我房间啊，稍有点乱，见笑了。” 太宰治：“不想笑。” 库洛姆：“笑不出来。” 虎杖悠仁摸摸头想了想，接话：“不愿再笑？” 野原巧叹了口气：“没有那么夸张啦。” 这房间环境确实糟糕，但还算是有人的气息，总比在游戏之间中转时那个囚牢一样的地方强。 狭窄冰冷无声无色，空空荡荡，那才是真正糟糕的地方。 好在他不用在那样的地方待太久，而且，后来还捡到了小黑猫。 他随意耸了耸肩，跨过纸箱，越过其他四人，走到床边。 空荡荡的木床板中央刻了几个奇怪的符号，刻痕深而遥远。 他盯着那些符号看了几秒，推了推眼镜，回头看向另外四人。 “这里有一个剧情点，我得触发。”野原巧顿了顿，一指那堆乱七八糟的纸箱，“这里面应该有你们能用的东西，找找？等我结束再帮你们一起找。” cg触发，无论在cg世界里过去了多久，主体世界的时间永远是五分钟。这么多东西，五分钟肯定翻不完。 其他四人点头同意，野原巧上前一步，弯腰触碰那些刻痕。 下一瞬，少年身体软绵绵地倒在木板上。 虎杖悠仁本来已经在翻找离自己最近的箱子，听到有人倒地的声音，突然觉得有点不对，直起腰来环视一圈。 他突然发现，自己成了整个房间里唯一一个还站着的人。 剩下四位在同一瞬间全部倒地昏迷，进入了cg世界。 虎杖悠仁：……不对劲。 还在主世界的虎杖悠仁觉得不对劲，前往cg世界的另外四人也觉得不对劲。 三位真玩家是惊讶于自己也参与到了这个cg故事中，而野原巧则是惊讶于自己随手一选就选到了一个如此巧合的时间。 野原巧自己给自己设定的cg世界和其他玩家的不同。他是从整个故事时间段中抽取一部分，加入“野原巧”这个人物，构成一段全新cg。 不巧，这个时间段里，这四位全在。 野原巧感受到另外四位玩家的存在，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圆月，幽幽叹了口气。 他此时就在自己的那杂物间里，穿着粗布短衣和褐色宽大长裤，脚上却是一双干净锃亮的尖头皮鞋，显得格外不伦不类。 房间外响起脚步声，野原巧仍看着窗外月亮，一动不动。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来人直接推开房门。 野原巧转过身，和来人对视。boss站在门口，隔着一房间的杂物望过来，温和地笑了笑。 反正都是五十岚悠自己，多余的寒暄直接免去。野原巧绕过纸箱走到boss面前，随手一挥给自己换了套合身的西装。 boss转身推开门，又走了出去，只是这回身后多了一个少年。 在这一段故事里，野原巧是被转化为血族的人类，是boss康德拉的忠诚追随者——和另一个人一起。 离开房间沿着走廊向前，没多久，另一位忠实追随者就出现在五十岚悠的视线里。 太宰治倚在拐角处的墙边，听到脚步声，抬眸望向这边。 他戴一顶黑色礼帽，穿一件纯黑色长袍，袖口双排扣解开，露出里面的缠着绷带的手臂，领口花纹繁复，扣子解开一颗。 视线相撞，太宰治屈指抬了抬帽檐，勾起嘴角。他直起身，行了个标准的贵族见面礼，略微欠身：“康德拉殿下。” boss康德拉颔首，微笑回应，而后招了招手，将野原巧拉到自己身边。野原巧踉跄两步在他身边站定，低垂着脑袋，双手局促地握在一起。 “他叫野原巧，以后会和你一起跟在我身边。” 康德拉捏了捏野原巧的脖颈，提醒少年抬头。少年身体僵了一瞬，乖巧抬头望向太宰治，又被对方的目光吓得瑟缩了一下。 太宰治盯着野原巧，一脸不爽地“啧”了一声。 康德拉无奈地摇了摇头，温柔劝人：“治，别闹。他刚来不懂事，你多照顾他一些。” “为什么要我照顾他。”太宰治快步上前，在两人面前站定，抬头盯着康德拉，“你有我不就够了吗？” 野原巧重新低下头，一言不发，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但那双被长长的睫毛遮挡的绿眸中却闪过一丝光。 五十岚悠瞬间就理解了现在在上演什么戏码。 野原巧和太宰治是情敌，同样对boss康德拉有着深刻的情感，而且，他还是抢了太宰治位置的后来者。 康德拉摇了摇头，左手抚上太宰治的面颊，动作温柔。“他和你是一样的，我不能放任他不管。” 太宰治冷冷看他一眼，躲开他的手，嗤笑一声，不屑道：“一个血族君王说出这样的话，合适吗？” “你知道的，治，我一向如此。”悬在空中的左手缩了缩指尖，康德拉默默把手放下，轻叹一声：“不然，我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那我甚至连救下你的机会都没有。” 太宰治唇瓣动了动，终于一言不发，拂袖离去，长袍下摆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末端轻轻蹭过康德拉的小腿。 五十岚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决定派野原巧上场。 毕竟这cg世界是野原巧的场合。 原本唯唯诺诺的少年一瞬间就收起原来那副表情，他现在没有戴上眼镜，视线稍微有些模糊，于是反倒显得表情更加冰冷。 boss康德拉瞬间消失不见，去他该在的地方待机，野原巧加快步伐，追赶前面已经走远了的太宰治。 他最终在一楼大厅找到了正仰面坐在长椅上的少年。 太宰治翘着腿，双臂展开，一副惬意自在的模样，哪有正在因为第三者而生闷气的模样。 野原巧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也没做什么掩饰，直接迈步上前。 太宰治听到动静，往这边看了一眼，放下一条手臂。野原巧自觉在腾出来的位置上坐下。 “干什么？”太宰治问，“要我‘照顾’你？” “你在cg世界里过的可真不用心，”野原巧耸肩，“人设都崩了。” “嘁。”太宰治不屑，“反正是你的cg。” 野原巧眨眨眼，没说话。 五十岚悠想，在你的cg里，我也没见你维持什么角色人设啊。 野原巧岔开话题：“所以你接下来的时间，就要一直在这里坐着？” “当然不是。”太宰治勾唇，坐起身，看向野原巧，“我是来这里等人的。” 鸢眸闪过一抹促狭，太宰治接着问：“难道你不是？” “我当然是。”野原巧用太宰治的原话回敬，“这可是我的cg。” 古堡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一米五左右的赭发少年站在门口，面色阴沉。 他上身是蓝色短衫，下身一条黑色九分裤，穿着标准的带了点鞋跟的中世纪尖头靴。 “boss在哪儿？”他凶巴巴地问着，声音里还带着稚气未脱的少年感。 太宰治偏头看他，一动不动，眼里含着满满的嫌弃：“你该叫他殿下，小矮子。” “小矮子”少年版中原中也手里捏着把银质短刀，直接怒吼一声冲了上来。 野原巧无奈，起身挡下中原中也攻击，握住他的手腕，问：“中也先生，你是来找boss干什么的？” 中原中也毫不犹豫：“干他！” 五十岚悠：哦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血夜盛宴（十四） 当事人还没有说话，安然坐在一旁看戏的太宰治先发表了评价：“这种事情中也做不到啦。” “确实如此。”野原巧束缚着中原中也的手腕垂眸和他对视，理智分析：“如果真的到了不得不那么做的时候，也应该是他干你。” 中原中也：“？” 他懵了一下，茫然地看着野原巧那双平静的绿眸，沉默两秒，骤然反应过来。 虽然壳子是少年模样，但大家本质上都是成年人了，这种玩笑还是听得懂的。 中原中也表情变化了一瞬，钴蓝色眼眸瞬间染上恼羞成怒赤色火焰。 他手腕一翻，侧身一脚踹出。 野原巧一直在提防他反抗，迅速反应过来后撤一步躲开他的攻击，右手顺势扣住他的脚腕向斜下方一拽。中原中也身子腾空，仰面摔在地上。 野原巧双腿叉开，跪坐于他身体两侧，将他按在地上。 “放开！”中原中也低吼一声，瞪着他。 野原巧耸肩，漫不经心地说着台词：“那可不行，我不会允许你伤害boss的。” 另一侧传来掌声，太宰治翘着腿拍着手，歪头夸赞：“原来巧这么厉害吗。” 野原巧：“唔。” 五十岚悠思考一秒，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游戏里会对玩家战力有所调整，刚巧中也先生被削弱了，而我被增强了而已。” 太宰治半眯起眼，意味深长：“是吗……” 野原巧叹了口气，说：“中也先生现在应该很难受吧。是一直在抵抗着身体的痛苦和饥饿在和我战斗啊。”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即将顶到野原巧后腰的膝击在半空停顿。 他放下腿，皱眉问：“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中也先生是人类的话，我们两个应该会有反应才对。” “什——”中原中也一句话还没问出口，就又一次卡住。 不需要问，他已经知道野原巧说的反应是什么样的了。 这比一直以来的饥饿感要强烈许多，仿佛腹部和心脏都在燃烧，视线被烧的有些模糊，嗅觉却在这时候被无数倍放大。 香甜的味道一点点飘来，连绵不断地刺激着五感，食物的味道使饥饿感越发强烈。中原中也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剧烈挣扎起来。 极致的饥饿感成了一道buff，大幅度提高了他的身体机能。这次他没再犹豫，直接对准身上少年的腰背，屈膝上踢。 野原巧瞬间反应过来，单手一撑地面，直接跃至空中，向后翻转半圈，稳稳落在地上。他落地后看都没看中原中也，反而将视线投向一旁的太宰治。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某种意料之中的了然。 太宰治仍坐在长椅上，有些无奈地摊手叹息，包裹于洁白绷带下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野原巧舔了舔嘴唇，轻咬一下舌尖，压抑住翻腾的饥饿感，抬眸看向香气传来的地方。 十二三岁的紫发少女站在门口，她无力地撑着门框，只是勉强支撑着身体，却仍旧坚毅地望过来，直直地看着野原巧。 野原巧舔了舔上颚，在女孩儿地注视中向前迈出一步。 中原中也陡然闪至他眼前，抬腿朝他胸口踹来。野原巧向斜后方避开一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然问：“还不认输？” 赭发少年一言不发，只是紧皱着眉头，不断向他展开攻击。 野原巧无奈偏过头，抬起右臂拦住少年踢来的腿，又一次钳制住他的动作，将他摔在地上。 站在门口的库洛姆脸上浮现出惊慌，她踉跄着向前走出两步，无力跌坐在地上，艰难喊出几个字：“放开哥哥。” 她声音虚弱，即使竭力喊音量也极小，好在大厅安静，另外三人能够勉强听见。 “哦？”野原巧勾唇，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跪坐在地上的库洛姆，单膝跪在中原中也身侧，低头，贴着他的耳朵问：“你的人类妹妹？” 他声音中带了几分调笑的意味，少年听了立刻争扎起来，一拳打在他的右肩。 野原巧本就没打算躲，接下这一拳，无所谓地晃了晃肩膀，又调侃：“这就生气啦？” 中原中也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你别碰她。” “放心，我对她没有兴趣。”野原巧轻笑一声，握住他的手把人拉起来，十分亲切地揽住少年的腰，“相比起来，我还是对你的兴趣比较大。” 他顿了顿，补充：“毕竟你想要干掉boss嘛——这种事情，我可不允许。” “比起我来，你不应该担心自己？”野原巧直起身，轻声说着，眼中略过一抹促狭，“你才是最可能对她造成伤害的人吧，哥哥。” 中原中也蓝眸一缩，嘴唇轻颤两下，一言不发。 “你们在闹什么？”温和熟悉的声音从较远的地方传来，所有人同时抬头看向二楼。 boss扶着漆红横栏，垂眸看向下面四人。 野原巧立刻松开中原中也，向旁边迈出两步，和他撇清距离，“殿下，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boss已经从二楼消失，再度出现，已经是在中原中也面前。 中原中也立刻后退一步，警惕地望着他。 “我听下面的人说今天来了两位客人，”boss的目光越过他，看向跪坐在不远处的库洛姆，“就是你们吧。” 他声音柔和，不带丝毫怒意，被称为“客人”的两个人都有些意外，抬头望向他。 “你和他们一样。”boss有些怜兮地看着中原中也，上前一步，“是不是很痛苦？” 中原中也和他对视，有一瞬间的晃神，不受控地点了点头。 boss弯腰凑近他，在他的额前落下轻柔一吻。 “没关系，我会帮你的。” “从今往后，你的所有痛苦将有我来承担。” “你们都还是少年，”boss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始终未动的太宰治，“不应该被这些痛苦所束缚。” 他收回目光，按住中原中也的肩：“去尽情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殿下，不可以，您不能那么做。”野原巧神色慌张，上前一步，拦在两人中间。 中原中也冷哼一声，抬手打开boss的手，后退两步拉开距离，“不要。” boss看着他，没有说话，眼中浮起一抹悲伤。 他沉默半晌，轻声道：“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承受痛苦，中也。” 他叫出中原中也名字的时候，在场玩家同时一愣，齐刷刷地看向他。 太宰治轻哼一声，愉悦地眯了下眼。 “本来以为阵营已经定下了，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嘛。” 中原中也犹疑问：“你，之前就认识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血夜盛宴（十五） boss笑了笑，摇头：“你不记得，对我来说再好不过了。” 每个玩家角色故事的关键部分会在恰当的时候传递给五十岚悠，这些部分是整个游戏剧情线的关键，是不能被更改的地方。 比如在这里，boss和中原中也那些不得不说的过去。 两个人最初相识的时候，中原中也还没有变成吸血鬼，boss也还不是血族的君王。那是一段人族少年和伪装成人类的血族之间的……友情故事。 毕竟没出现过任何未成年不宜的画面，五十岚悠姑且把这个故事当成感天动地兄弟情，可惜感动了天地也感动不了系统和命运，人类和吸血鬼终将分开，boss抛弃过去成为了君王，中原中也也因为不明的原因被强行转化为血族。 不明原因。 五十岚悠舔了舔上颚，借boss的视角看向太宰治。 少年依旧坐得安稳，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还在和他对视时送来一个甜得有点发腻的假笑。 五十岚悠沉默一下，收回视线。 他不信知道那个不明原因后，太宰治还能笑得出来。不过可惜，这份假笑还能暂时在他脸上挂一段时间。 现在更重要的是…… 五十岚悠垂眸看向面前蕴着怒火的中原中也，有些疑惑地眯了下眼。 中原中也到底是从系统那儿得到了什么信息，又误解成了什么，才会把这么一段感人肺腑的兄弟情，错认成不共戴天的深仇。 始乱终弃？ 倒确实有可能，毕竟最后是boss不告而别，没给人留下只言片语，现在还庆幸人家忘了自己。 就显得他很渣。 五十岚悠叹气，有点无奈。 “我最近找到了能让你们完全转化，免除痛苦的方法。”他上前一步，和中原中也对视，“让我来帮你吧。” 和太宰治不同，没体会过那种痛感的中原中也硬气拒绝：“不要。” “我要。”太宰治远远插话，眨眨眼，“我先来！我才不愿意用中也剩下的东西。” 五十岚悠：…… 说他是东西？ 他朝人笑了笑，未置可否。 不完全转化会让玩家在离开古堡后不定时感到痛苦。按照游戏原本的进程，他们的完全转化会在到达第一个城市，并依次进入各自的cg后实现。 五十岚悠本来想让这些小朋友少受点苦的，但是现在看来…… 好像也不是那么着急哦。 “不要急，”boss勾了勾手指，看着瞬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太宰治，摸了摸他的头，“我会满足你的。” 少年的身体明显瞬间紧绷，警惕性抬高到极致。 五十岚悠装作没有察觉到，帮他理了理额前的刘海，垂眸看向少年背在身后的手。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把小刀，刀尖锐利，泛着银芒，仿佛下一秒就会直直刺向面前人的咽喉。 五十岚悠勾唇，侧身向前。少年握刀的手果然手腕一翻，想要甩出，却又在一秒后生生停在原处。 银芒划过一道极小的弧度，悄然没入袖口，太宰治佯装无事，疑惑抬头：“康德拉殿下？” “半血族的血可是很珍贵的。”五十岚悠勾唇，握住他的手腕，拽到前面来。 他轻轻晃了晃太宰治的手腕，短刀顺势从袖口滑落，伴随着清脆的声响在地上晃动两下。 太宰治瞳孔缩了一下，又立刻恢复常态，笑盈盈地和五十岚悠对视：“我是想能随时保护殿下啊。” 五十岚悠眨眼，问：“那为什么不带着我送你的枪？” 太宰治：“殿下赠与的东西只想用来珍藏，哪里舍得用。” 五十岚悠挑眉：你之前一枪一个吸血鬼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无妨，用吧。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他松开太宰治，弯眸浅笑，“大家都会有的。” 太宰治：？ 五十岚悠淡定回复：“我可是个雨露均沾的boss，不会独宠你一个的。” 他说着，已经揽过一旁沉默的野原巧，将人带到自己怀里。 “中也不愿意，那就先让巧来好了。” 太宰治笑容里颇有点不情愿的感觉：“雨露均沾？” 五十岚悠：“雨露均沾。” 野原巧笑了一下，推了推眼镜，说：“不好意思了，太宰先生。” 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 boss笑得十分纵容，他拍了拍野原巧的头，带人缓缓走向台阶。 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房间——野原巧的专属杂物间。 血族的完全转化需要boss向被转化者的体内注入自己的血液。 boss舔了舔牙尖，低头看向少年白皙纤细的天鹅颈。颈侧的青色血管在视线中清晰可辨，一下一下跃动着，流淌着鲜嫩甜美的血液。 五十岚悠犹豫了一下。 自己咬自己，总感觉好像有点奇怪。 boss按住野原巧的肩，抬眸向门边投去不经意的一瞥。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果然在透过敞开一道缝隙的木门向里张望，还在互相推推搡搡。 仿佛生怕门内的人看不见。 五十岚悠：…… 这些人如果对待boss一直都是这个态度的话，那他的“同事”们可太惨了。 他虽然不太在乎自己的虚假同事们的感受，但偶尔当一当现实世界里的那种“风纪委员”，小小地维持一下秩序，还是挺有趣的。 下一秒，boss闪身到门口，原本微敞的门彻底拉开，门外两个仍在推搡的少年向前踉跄一下，相继撞在他身上。 五十岚悠扶住他们，勾唇，轻声问：“知道偷看的小朋友会怎么样吗？” “怎么样？” “会因为不乖而去地牢接受惩罚哦。” 微弯的眼眸中闪过慑人的光，清脆的响指声在耳边回荡，下一秒，两个少年一起消失在原地。 五十岚悠站直身体，看向倚靠在对面墙上的女孩儿。 库洛姆也正看他，紫眸中尽是倔强，即使身体状态极差，她仍旧握紧了手中的小刀。 五十岚悠轻笑：“那是，治刚刚丢掉的吗？” 库洛姆浅粉色的薄唇紧抿着，盯着他，一言不发。 “别那么紧张，我没有恶意。”五十岚悠放柔声音，缓缓靠近她。 “我想我明白你想要什么，但很抱歉，我不能这么做。你哥哥也不会同意的，你有其他的方法和他在一起，不必非要寻求这种痛苦。” 他在库洛姆面前站定，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女孩儿的前额。 “吸血鬼的祝福，百分百灵验哦。”漫不经心的低沉嗓音宛如深夜的琴音，五十岚悠低笑一声，食指轻巧地点在女孩儿额头。 “祝你梦想成真，万事顺意，一生幸福——” 无论在哪个世界。 来自现实的人类女孩儿就该过这样的生活。 最后一位玩家也消失在眼前，boss后退一步，和野原巧对视。 绿眸与红眸相撞，两人同时弯起眼睛，细长的眼角勾出相同的弧度。 一声破碎的轻响在耳畔响起，世界颜色尽褪，缓缓变成空白。 毕竟还有虎杖悠仁在场，五十岚悠等了一分钟，才控制野原巧缓缓睁开眼。 其他三人要稍晚一些，仍在他身边沉睡。野原巧晃了晃脖子，抬眼看向房间里另一位醒着的人。 虎杖悠仁站在房间内的另一个角落，和他们隔了一整个房间的纸箱，他手里攥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桃木剑，盯着野原巧，严阵以待。 野原巧：“？怎么了？” 另外三人在两人对峙的途中渐次苏醒，虎杖悠仁握紧手小巧可爱的桃木剑。 “我只是突然发现，”虎杖悠仁说，“除了我以外，你们都不是人。” 野原巧点头，大方承认：“是啊。” 他顿了顿，一指虎杖悠仁，补充：“不光我们，你体内那个也不是。” 他真诚建议：“要不你先捅自己一剑试试效果？” 虎杖悠仁：“……” “哦对了，顺便一提。”野原巧舔舔嘴唇，“你应该知道人类血液对吸血鬼的吸引力吧。” 虎杖悠仁看着他的动作，猛地睁大眼：“你要干什么？” 野原巧两侧的两位青年同步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声音在静谧的房间中格外突兀。 野原巧代为解释：“没什么，就是，cg世界里的饥饿感被带出来了。” 虎杖悠仁：“？？？” 说好的所有玩家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呢？为什么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针对他了？ 虎杖悠仁：我15岁，作为在场唯一真人类，我好难。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血夜盛宴（十六) 虎杖悠仁没想到，他来到这个游戏里后的第一个真实体验，竟然是“献身”，他抓着桃木剑往自己小臂上比划了两下，问对面三人：“要不你们先、一人来点儿？” 野原巧看着虎杖悠仁这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有点于心不忍，舔了舔牙尖，说：“我觉得我还能忍。” 中原中也立刻接话：“我也能。” 太宰治笑盈盈：“我也暂时可以哦。” 所幸库洛姆在cg世界里还是个人类，不会受到这种困扰的影响。 虎杖悠仁得到三个人的承诺，稍微放松下来，又紧接着想到什么，指了指自己：“那我会不会自己咬自己哦？” 野原巧摊手：“那就是你们两个的问题了。” 他看着人一瞬间又严肃起来的表情，笑了一下，道：“所以，为了避免这种不幸发生，离开之前我们还得去一个地方。” 虎杖悠仁：“去哪儿？” 太宰治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愉快地眯了眯眼：“偷血。” 太宰治放了两枪试了一下恢复正常的子弹，中原中也坚持不要武器，虎杖悠仁攥紧了自己手里的小桃木剑，野原巧随手捡了个花里胡哨半腰有个缺口的长剑，只有库洛姆认真挑选了一柄趁手的长枪。 并没有全副武装但是已经无所畏惧的五个人大摇大摆地走出房间，按照野原巧地图上的指示前往地下一层。 拥挤在外面的吸血鬼和预料中的一样已经散去，又恢复到在各处游荡的模样。他们这次比上次小心了不少，一路绕着吸血鬼，一直到血库门口都没遇上几个，偶尔遇到了，也都是一击毙命，绝对不留后患。 太宰治空有杀伤力最大的武器却无从施展，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推开血库的门。 然后上来就是三发点射。 血库门口无人把守，里面却蹲了十几只吸血鬼，在更深的一道门前徘徊。 双层防护，怪不得第一道门前没有守卫。 几乎是在太宰治出枪的同时，野原巧也已经闪身掠出，一剑刺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吸血鬼。 这些吸血鬼受着里面藏的血液的影响，饥饿感倍增，早就进入狂暴状态，战斗力抬升不少。 五十岚悠思忖一下，竭力压低战力，选在合适的时候挨了对面吸血鬼一爪子，手背上绽开一道伤痕。 鲜血涌出，吸血鬼们变得更加激动——当然也包括同为血族的两个玩家。 原本在他旁边的中原中也“啧”了一声，默默挪远了点。野原巧满不在乎地甩了甩手，扬眉问太宰治：“来点儿？” 太宰治欣然应允，旁若无人：“好啊。” 虎杖悠仁掀翻全场最后一个站着的吸血鬼npc，真诚发问：“里面那么多还不够你们喝的？” 太宰治走向第二道门，理直气壮：“巧的血是特殊的呀。” 那倒确实。 野原巧但笑不语，跟在他身后。 第二道门具备了丰富的游戏元素，并不能被轻易打开。这是一个密码锁，门的正中央刻着一道明目张胆的题。 那道题是这样的：太宰治、中原中也、野原巧在日光下跳三人探戈。 下面是个一个字母三位数字的密码锁。 太宰治沉默半晌，一拍野原巧的肩：“来，名侦探，解一下。” 野原巧转头拍虎杖悠仁：“来，高材生，解一下。” 虎杖悠仁立刻撇清关系：“我上的是职业高中。”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解释不太有说服力，又补了一句：“不是正经学校。” 太宰治：“噗。” 站在旁边围观多时的库洛姆默默上前，打开了锁。 中原中也好奇：“密码多少？” 库洛姆：“……s250。” 寓意，三个小傻子。 生动形象，简单直白。 野原巧&中原中也&太宰治：有被冒犯到。 血库门开启，新鲜血液的味道涌入鼻腔，四个血族玩家同时一僵，神情恍惚了一瞬。 血味对血族的冲击性实在太强烈了。 野原巧咬了下舌尖，稳住心神，踏入门中。 一个个密封的血袋堆叠在一起，锁在箱柜中，只有两三个柜子能够打开。这些锁都是钥匙锁，看上去也不像能暴力破解的样子。 锁住的柜子里味道浓郁，细闻起来却带着一种不真实感，估计只是用来欺骗消费者的。 野原巧缓步向前，路过一个个上锁的柜子，在最里面那个敞开的柜前站定。这里血味最浓、最新鲜。 血库里只有一盏暗黄的小煤油灯，到了深处十分昏暗，他蹲下来，半眯起眼看向里面。 柜子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血袋，五个人用绰绰有余。 野原巧随便抽出来一袋，转身寻找另外三人的身影。 他们三个都在靠近门口的位置，野原巧从角落里走出来才发现三人。 库洛姆自己一个人面对着一个小柜子，安安静静咬着血袋喝。另外两个人挤在稍大一点的柜子前，背对着野原巧，推推搡搡，不知道究竟在干些什么。 野原巧晃了晃手中血袋，挨个叫了一声他们的名字。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同时扭头看过来。 两个人嘴里都叼着一个剩了三分之一的血袋，在脸前晃晃悠悠。在他们中间，是满满一袋血，鼓鼓囊囊，存量丰富。两个人一人拽着一角，争执不下。 半蹲着的姿势、叼着血袋的模样，以及争抢的动作，让这两个人看起来像是在进行一场独上物种尊严的猫狗大战。 野原巧站在原地欣赏了几秒，一弯眼睛，将手中血袋递出：“乖哦，不要抢，里面还有好多呢。” 可供他们食用的血确实十分足量，饥饿感解除之后，他们从外面npc身上扒一件外套下来当包裹，往里面塞满了血袋，以供离开古堡之后食用。 武器有了，食物有了，人也齐了，剩下的就是从这里离开了。 虎杖悠仁从门口探个头进来，确定四个人已经收拾完毕，进了房间，跟他们围坐在一起，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离开这里并不是难事，重要的是离开之后去哪儿。 解锁故事线，并在boss规定的十天之内回来，是他们的主要任务，除此之外，在整个旅途中，他们必然会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 比如血族的完全转化，比如每个人的专属武器。 野原巧盯着面前的地图，摸了摸下巴。 他这份地图虽然是古堡内部图，但也在地图的边缘勉强标出了周围三个方向分别是什么，虽然只是简短几个字的名称，也能提供一定的信息。 手指在地图上方滑过，落在正下方的小字上。 “按照少年冒险故事的常规路线，离开这里之后，我们应该去最近的城市。” 赌城——艾尼瑞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血夜盛宴（十七） 五个人离开古堡的时候天刚明，浅色的圆月还挂在湛蓝色的天空上，被薄云遮住半个身影，另一端的太阳悄悄从云层中探出一个光点，散发着放射状的橙色光芒。 四位血族玩家都是拥有“玩家buff”的“高贵血统”，虽然身为吸血鬼，却对日光毫不在意，大摇大摆地推门而出，看得本在担忧的虎杖悠仁目瞪口呆。 赌城艾尼瑞拉在古堡的正南方，距离古堡不远不近，走过去刚好两个小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由此可见，游戏世界有多么刻板僵化。 野原巧叹了口气，在进城前把从路边捡到的小粉花别在了虎杖悠仁的左耳上。 虎杖悠仁：“？” 野原巧拍拍他，随口敷衍：“配你发色。” 虎杖悠仁：“……” 半闭合的高大城门缓缓开启，艾尼瑞拉的样貌在眼前徐徐展开。野原巧转过头去看向城里，虎杖悠仁摸了摸别在耳朵上的小粉花，犹豫片刻，放进了兜里，随后也跟着看向城内。 艾尼瑞拉无愧于赌城之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扑面而来的铜臭气打的人懵了一下，大敞着的城门将里面奢靡景象暴露无遗。 壁纸宽阔的道路两侧是一家家酒馆和小型赌场，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家家挂着彩灯，喧哗声鼎沸，盈满整个街道。 店与店之间的角落里，白日宣淫的大有人在，高低错落的呻-吟声掺杂在推杯换盏、金筹相撞之中，淫靡尽显无疑。 而在另一些角落里，衣衫褴褛满脸胡茬的男人蜷缩在脏兮兮的墙角，他们瘦得脱相，宛如残年之人，颤巍巍地抬头望过来，仿佛看到了稀世珍宝，眼里闪出痴迷而疯狂的光。离城门近的人已经撑着孱弱的身体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走来。 赌场门口的帘子突然掀开，彪形大汉拿着砍刀走出，堵在一个流浪汉前面吼了几句，在看到对方瑟缩摇头后，直接挥刀砍下，鲜血四溅，和身后墙壁上斑斑点点的深色印记融在一起，无头的尸体软绵绵倒下。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像是没注意到这一幕，面无表情地向里走去。库洛姆握着在长矛，沉默半晌，也跟上两人步伐。 虎杖悠仁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城内景象，震惊中掺着茫然。 野原巧无奈笑笑，右手按在少年脑后，指尖没入发中，不轻不重地揉了两下，“小朋友没见过这种场面？” 虎杖悠仁别开视线，诚实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以后还会见到很多的。”野原巧朝前扬了扬下巴，“你看他们，多习惯。” 虎杖悠仁：“……” 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虽然言行举止颇不靠谱，但贴在脑后的微凉指尖和漫不经心的话语却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他莫名平静下来。 虎杖悠仁握了握拳，跟上前面三人。 悬在空中的手缓缓放下，野原巧盯着少年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翠色眼眸中滑过点意味不明的情绪。他眨了下眼，迈步追上。 跨过城门的瞬间，高大的门扉就在身后缓缓合拢，激起的尘土呛得野原巧咳嗽一声，连忙加快步伐。 五个人沿着这条街走到尽头，看到了一左一右两条岔路，两道路上的景象和他们走过来的这条没什么不同。 简单商量了两句，众人决定分头行动，天黑前回到这个路口集合。 每个人都有各自要探寻的故事线，有各自想做的事情，显然不可能一直凑在一起，那游戏根本玩不成。 之前也不是没有玩家尝试过从头抱团到结束，但这么尝试的玩家，总会被系统强制分开。谁都不知道被强制分开后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那还不如主动分开，更加具有目的性，也能够提防潜在危险。 这是对玩家而言，但野原巧不太一样。 他不是玩家，没什么自己的故事线要找，也没什么危险要提防。他需要做的，是确保其他玩家的安全，并帮他们激活各自的故事线。 和其他四人分开后，野原巧随便在城里转悠了一会儿，在又一次到达某个岔路口时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向回走去。 他虽然不清楚接下来具体会发生什么，但却拥有极其准确的直觉——在这座城市里，第一个触发cg剧情的将是库洛姆，而且就在不久之后。 他在一家小型赌场前停下脚步，在门口站了片刻，撩开帘子迈过门坎。 皮鞋踩在地面脆响一声，赌场内安静一瞬随即恢复喧闹。野原巧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角落里的一张赌桌前，挑眉。 那赌桌前的人此时也正望着他，有些意外地睁大眼。她面前站了三个色迷迷的男人，正一脸猥琐地说着什么。库洛姆只当没听见，握紧长矛，和野原巧对视片刻，敛眸。 “好巧，在这里遇见了。”野原巧边打招呼边上前，停在库洛姆身边，看向那三个男人。 其中一个颇自来熟地努了努嘴，问野原巧：“你朋友？” 野原巧想到什么，笑答：“我朋友的妹妹。” 他顿了顿，没等对面人回应，就接着问：“找她有事？” 中间那男人嘿嘿一笑，道：“小妹妹来了这儿不玩两把就走，说不过去吧？” 库洛姆抬眼看过来，冷冷清清问：“这是这里的规矩？” “是啊，来了这儿，总得留下点什么吧。”男人令人作呕的目光将她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野原巧向侧前方迈出一步，将库洛姆挡在身后，“小姑娘哪有玩这些的。” “不想玩？”男人嗤笑一声，抬高嗓子喊了句“老板”。旁边的门帘里突然走出四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将两人围在当中。 库洛姆捏了捏长矛，问：“打吗？” 野原巧压根没把这几个人放在眼里：“也不是不行。” “不过，按照以往的游戏经验，出现这剧情，一般不是真的要你打架。” 库洛姆：“那？” 野原巧：“赌。” 他挨个看一眼那四个壮汉，轻笑一声，问：“叫这四个人出来干什么？表演个预热项目？还是他们就是你们的赌注？” 男人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问：“你要赌？” 野原巧神态自若：“当然，不然我来这里干什么？” 男人咧嘴笑起来，挥挥手赶走那四个壮汉，上下打量野原巧一翻：“你要玩什么？” “先说赌注是什么。”野原巧说，一脸嫌弃，“先说好，我可不赌人，我对你们没兴趣。” “好啊，那你要赌什么？” 野原巧一推眼镜，视线在赌场内扫了一圈，轻松道：“这地方是你们的吧？那我就要这家店好了。” 游戏世界终归还是有逻辑可循，男人可以发号施令，必定在这家店中地位不低。 男人愣了一下，仰头狂笑，又一指库洛姆，道：“好啊。不过，我们如果赢了，我要她。” 库洛姆抢先开口：“好。” 野原巧耸肩：“放心，你们赢不了。” 男人眯起眼，目光狠戾：“那么，玩什么？” “玩就直接玩最大的。” 野原巧勾唇，道：“俄罗斯-轮-盘，如何？” 游戏世界不讲道理，一个地方一个样，古堡里没有的枪，在艾尼瑞拉随处可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血夜盛宴（十八） 男人错愕一瞬，欣然应允：“好啊。”他嘴角咧得极大，眼里闪着勃勃的兴致。 这是个追求刺激而罔顾死亡的疯子。 他扫了一眼跟在身边的人，吩咐对方去拿枪。 野原巧摘下眼镜，神色平静地擦拭。 他选择要对方的赌场并非一时兴起。 赌场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是消息交换最为频繁的地方。而这家店又是他一路走来，见到的最吵闹的一家店——想必这也是库洛姆走进来的原因。 有npc坐镇，可以开赌局进行交易，在游戏世界里，没有任何一个设定是毫无意义的，它存在于此，就必然有自己的价值。而想要将这份未知的价值挖掘到最大，“占有”自然是最佳做法。 能要为什么不要？ 何况，这些npc的主意都打到他的玩家的身子上了。 忍了这个，他还算什么boss。 半掩的门帘重新撩开，进去拿枪的男人已经回来。 他右手一把左轮手枪，右手一枚泛着冷冰冰的金属光泽的子弹。 一号npc，也就是和野原巧定下赌局的那个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野原巧勾唇，推了推眼镜，淡然回应：“不用检查。” 他微顿，轻松道：“你们即使在里面放了六颗子弹，也无所谓。” 一号npc盯着他看了半晌，冷冷一笑。二号npc把子弹装入，转动子弹盘，那枚安进去的子弹在旋转中迷失位置，不知道最终停留在了哪里。 六次按下扳机，只有一下是真的收割性命，或许第一枪，或许最后一枪，也可能是中间的任何一枪。这是一个赌命的孤勇游戏。 胆大、命硬，还得有绝佳的好运。 最后一个野原巧没有。不过运气这种东西，是可以凭借自己去逆转的。 没有绝对的幸运，也没有绝对的不幸。胜者即为幸运之神眷顾者，而非幸运之神眷顾者才会成为胜者。 他勾了勾手指，笑着问男人：“谁先？” “你定的游戏，当然由你来选。”男人耸肩，紧接着又道，“不过在那之前，我要补充一项规则。” 他阴毒的视线越过野原巧，落在库洛姆的身上。 野原巧舔了舔齿尖，瞬间猜到这人在打什么算盘。 无非是从“单人模式”变为“双人模式”，凭这些npc的智商，也不可能搞出其他花样来了。 果然如他所料，一号npc开口，将库洛姆纳入赌局。 野原巧和一号npc分别进行每队的第一枪和第二枪枪，而最后那一枪，却要交给两个人的队友，野原巧这边是库洛姆，一号那边是自始至终未曾开过口的三号npc。 在有些人眼里，像这样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总是十分脆弱，根本不可能承受住死亡的压力。一号npc的算盘打的不错，可惜挑错了人。 库洛姆这个小姑娘，看上去弱不禁风温温柔柔，但实际上却倔强得可以，每一份沉默背后都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固执和坚定。 野原巧无奈叹息，问库洛姆：“你可以吗？”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缓缓点头，在未知的生死面前，目光中充盈着与年龄不符的坚定。 野原巧收回视线，向一号npc摊开手，“来吧。” 左轮手枪置于掌心，沉甸甸的重量压上来。野原巧右手向下微沉一下，借势翻腕，手指一勾，便将那枪握稳，枪口轻巧地贴于太阳穴。 “啪。” 第一枪，落空。 手枪在空中滑过弧线，枪声的回响还没有结束，枪就已经落入另一人手中。 这一声枪响仿佛某个信号，赌场内的所有赌桌都停了下来，全体npc齐刷刷看向这边，好像在给他们造势。 一号npc也是个爽快果断之人，干脆利落射出一发空枪，又把“炸弹”扔了回来。 这一次，野原巧接住枪，却没有急着射击，他看向不语的三号npc，给人露出一个格外和蔼可亲的微笑。 这一枪结束，死亡的机率就成为了三分之一。 npc的一切都是经由系统提前设计，那么这位npc先生，被系统赋予了哪些特质呢。 翠眸半眯，和那个瘦杆样的npc对视，野原巧低笑一声，意料之中地发现了那双褐色眼眸中的颤抖。 他缓缓按下扳机，射出第三枪。 “pong！”少年恶趣味地给自己配了个音，头向后高高仰起，勾出一个满是嘲讽意味的笑。 三号npc听到那声就已经剧烈颤抖一下，不自觉后退一步，撞到赌桌的棱角。 “好可惜——”野原巧拖着长音道，“没中。” 他将枪扔回一号的怀里，歪头：“该你咯。” 一号npc深深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开枪。 两个人的运气似乎都出奇的好，四枪全部落空，所有的压力都落到后面二人身上。 二分之一的机率，生死的博弈。 野原巧笑笑，偏过头，在库洛姆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库洛姆点点头，放下武器接过枪，仔细地将枪的外观检查了一遍，然后她缓缓举起枪，动作十分自然，以至于第一瞬间，没人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黑洞洞的枪口正冲着一号npc，库洛姆表情稀松平常，仿佛这游戏本来就该这么玩。 枪口晃动两下，转移到三号npc身上。这npc立刻惶恐地睁大了眼，扶着赌桌往旁边撤了一步。 围观的那群npc里传出悉悉索索的议论声。 藏在镜片后的翠眸弯着，露出毫不掩饰的玩乐意味，“别这么害怕呀，逗你玩玩而已。” 三号npc咽了口唾沫，没出声，一号扭头瞪他，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装得还挺真实。 野原巧向旁边让开一步，露出半藏在自己身后的紫发小姑娘。 “来吧，”他眨了眨眼。 库洛姆看着他，将枪抵在太阳穴，按下扳机。 扳机按下的瞬间，送枪的二号npc已经露出喜悦的表情，仿佛准备提前庆祝胜利。 这东西早就被他设置好，必然会在倒数第二强炸裂。 然而，预想之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本该脑浆迸裂当场倒地的人仍旧举着枪，一言不发。 野原巧勾唇，藏在身侧的左手手指悄然勾起，一枚完好的子弹夹在其间，又在下一瞬间消失不见。 他的能力千变万化、千奇百怪，做这种事情简直小菜一碟。 “好了。”野原巧弯眸，看向已经浑身颤抖的三号npc，“该你了。” 他学着一号最开始，做了个“请”的动作。 “或者——”话音微顿，视线移向一号，野原巧笑容灿烂，“你代替他，也不是不可以。” “我们很大度的，不介意随意更改游戏规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血夜盛宴（十九） 在所有人的常识中，前五枪放空，那唯一的一枚子弹，必然藏在这最后一枪中。 这已经完全是拿命去交换胜利。 野原巧惬意地打量着横在双方之间的枪，并不急切。 无论如何，胜局已定，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而现在他尚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等待。 无论时间过去多久，那一声枪响必然不会响起。 作为玩家绑定这家店，他可以获得这家店的掌控权，获得这个世界的通用货币，获得一些或许有用的情报。 而作为boss，绑定这家店，野原巧得到的要比玩家多上许多。 他的精神网络可以借由这家店，触及整个艾尼瑞拉。这是判断这个城市中是否拥有该世界的“内核”的最佳方法。 一号npc抓过枪，恶狠狠地盯着他，枪口已经抵在太阳穴，却迟迟未能扣下扳机。 可以赌命，不代表真的能够舍命。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开始颤抖，先是指尖，然后迅速传遍全身。 野原巧好整以暇地勾唇笑了一下，好心提醒：“注意一点哦，因为发抖按下扳机可就不好了。” 面对死亡的巨大精神压力堆积到极点，系统按照正常人类设定的npc大脑根本承受不了这种刺激。 野原巧的这句话仿佛是最后的引爆点，一号的身子剧烈一晃，枪坠落在地，他整个人也浑身无力地跌坐下去，软绵绵地跪在地上，额头鼻尖全是汗，暴雨般贴着脸滑下来，砸在地上洇开一滩深色印记。 野原巧毫不意外，一耸肩，看着另外两个npc道：“是我们赢了呢。” 他在两人瑟缩后退的过程中再度开口：“那么这家店，是不是该给我们了？” 三号npc颤颤巍巍扶起自家大哥，和二号一起诚惶诚恐地连连点头。 野原巧仍挂着那副笑，垂眸看那已经吓得神志不清的一号，又撩起眼皮望向一左一右架着他的二人。 “不好意思，我有洁癖。”他自若地擦了擦干净的手指，翠眸不带一丝温度，“能把这里收拾了吗。” 他这话说用冷冷淡淡的语气说出来，不像询问，反倒带几分逼迫的意味。 两个胆战心惊的npc慌了一下，连忙点头。 野原巧转向赌场内的其他桌，淡然扫视一圈，和那些偷偷望过来的目光一一对视。 “诸位不用担心，赌场易主，并不代表不复存在，你们依旧可以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野原巧语气中半带嘲讽。 对这些疯了一样的赌徒而言，赌场确实就是他们的家了。 他们在这里肆无忌惮、挥霍一切，直到将全部资产挥霍一空，被扫地出门，变成真的无家可归的人。 这是对贪婪最原始的、也是最普通的惩罚。 赌徒们盯着他看了片刻，逐渐有人反应过来，又回头投入新一轮的赌局。他们没人在乎上一任的经历，只赤红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瞪着桌子上的小小骰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仿佛单靠喊，就能赢下一个世界。 野原巧嗤笑一声。 无趣至极的存在，所以他才想要前往现实，去体会正常的人类的生活，去见各种各样的、独具特色的人类。 库洛姆轻声开口：“赌场已经转过来了。” 野原巧侧眸看她，笑着点头。他合上眼，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人物面板。 这是属于“玩家-野原巧”的面板，此时，在最下方的那片空白之中，突兀多出一行字，和一个小房子的简笔画——代表这家赌场。 一万资金纳入，另外还有三条信息，关于城市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从贫穷到盛极一时到衰败而无人问津，这座城市走过了一个十分常规的演变道路，只是最后一变的催化点并非常规——血族入侵。 野原巧挑眉，屈指轻叩那条微亮的白色小字。 血族入侵？想让他带着古堡里的那群残兵败将占据这里？ 他才不要。 野原巧轻蔑略过这一条，更换面板。 这一次，是属于boss的面板，占据赌场，汹涌的海量信息在面板更换的瞬间迅速蜂拥而上，只一瞬就占据了整个大脑。 大到整个艾尼瑞拉的俯视图，小到城中每一个砖块上的裂缝，与这座城市有关的一切信息一股脑的涌入，仿佛要借着这股气势直接将他撑爆。 另外三位玩家的动向和其他信息混杂在一起一同传入。 酒馆里踩在高脚凳上豪气干云将一大杯酒一饮而尽的中原中也，郊外某个废弃宅邸门口和某女性npc畅谈的太宰治，以及坐在某个赌场里面对一手烂盘痛快allin的虎杖——哦不对，有猫猫纹身，是宿傩。 人的大脑接受的信息量有一定限度，运算速度最快的计算机尚且有死机的时候，人脑又怎么可能没有。 然而，这一瞬间的繁杂信息，却只让野原巧皱了一下眉。 从最开始的头痛欲裂无力蜷缩浑身颤抖，到现在只是微微皱眉，成为“人”后的这几十个世界以来，他又变得越来越不像人了。 “怎么了？”女孩儿关切的声音响起。 野原巧怔愣一瞬，睁开眼。 心思细腻的小姑娘注意到了他的皱眉。 野原巧笑起来，随便找个借口将她敷衍过去。 “具体信息还要等有时间了慢慢分析，现在，先欣赏一下我们的新产业吧。”他朝库洛姆眨了眨眼，撩开蓝白相间的帘子，率先走入赌场后面。 和想象中略有不同，帘子后面是一条两侧挂满照片的长廊，一直延伸到最后，是一堵墙。 也就是说，需要他们得到的信息已经都在这条长廊里，至于这里本来的样貌，并不重要。 野原巧跨过门槛，逛画展般悠哉游哉向前，时不时在某张照片前驻足欣赏，嘴角始终挂着玩味的笑。 直到接近中间位置的一张照片映入眼帘。 他脚步一滞，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库洛姆，一指那张照片，挑眉：“那是你？” 三号npc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进来，立刻一脸惶恐地瞪着库洛姆，指着人颤颤巍巍半天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野原巧随意拼凑一下，大意就是说这姑娘百年以前是赌王，能活这么久，一定是个吸血鬼。 库洛姆点头，大方承认：“是吸血鬼。” 半分钟后，野原巧重新撩开帘子，让仅存的二号npc把他另一位疯了的同伴带走。 再次回到照片前，野原巧打量黑白照片里一成不变的库洛姆几眼，偏头看向身边女孩儿，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库洛姆身子一晃，突兀向前倒去。 女孩儿正对着墙壁，这样摔下去肯定要狠狠地撞出一个包。 野原巧反应迅速，伸手接住她，扶人靠墙坐好。 意识开始抽离，他瞟了一眼蓝白色门帘，皱眉。 在这样一个地方进入cg世界可不太妙。 右手在空中画出一个符号，圆形法阵落在布帘上，在门口支起一个半透明的保护层。 野原巧靠在墙边，进入cg世界。 ——不知道还会有哪个正在兴头上的小可怜玩家也被拉入其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血夜盛宴（二十） 深蓝色的房间内，厚重的黑色窗帘将外面的光遮挡得严严实实，暗红色的单人沙发里坐着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青年。 两肩金色的饰物尾端垂在空中，随着青年的动作晃动。那双赤色眼眸冷漠又危险，微微抬起注视着房间内的另一个人。 纤细的女孩儿站在离门口几步远的地方，状态异常紧绷。 五十岚悠双手交叠，眸光柔和下来，轻声问：“你想要什么？” 库洛姆注视着他，缓缓开口：“我想用生命，交换生命。” 五十岚悠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有这样的能力。”库洛姆声音有点发紧，但仍旧咬字清晰平缓，“我想要你把我变成吸血鬼，用我作为人类的生命，去换取血族的生命，我将永远是您的追随者和拥护者，只要……” 五十岚悠打断她：“为了你的哥哥？” 库洛姆沉默，用力点头。 “我不同意。”五十岚悠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女孩儿，“你哥哥更不会同意。” “我们说好了要彼此陪伴永不抛弃的。”库洛姆上前一步，紧紧盯着他，“转化对你来说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而且有益无害，你为什么不同意？” 她话语中不自觉带上几分质问的意味，五十岚悠挑眉，有些好笑地望着她：“库洛姆，你是不是……忘记我们的身份了？” 女孩儿一愣，刚迈出的步伐又猛地缩回。 她垂头道：“康德拉殿下，求您答应我的请求。” “我不答应。我知道你们两个相依为命兄妹情深，可是‘感情’这种东西，对血族而言，并非通行货币，它甚至比不上一堆破铜烂铁。” 女孩儿沉默着，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突然扬起，短刀刀尖在暗色中一晃，泛起明耀的金属光泽。那刀尖笔直扎下，割破皮肤。 鲜血瞬间溢出，贴着白皙的小臂流淌，滴滴答答落在地面融入黑色之中。 库洛姆收起沾着血的刀，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举起不住流血的手臂，平静地注视着五十岚悠。“不管是君王还是普通吸血鬼，它的吸引力都是无穷的。” 五十岚悠打量着这个执拗的女孩儿，叹了口气，上前轻握住她的手腕。 三指宽的刀口奇迹般迅速愈合，五十岚悠松开库洛姆，后退一步：“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在这段时间里，你打听到的很多消息，都是错的。” “它对我的吸引力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这一招对我没用。” 他手指一勾，那柄短刀就自己挣脱出来，落在他的掌心。“我说不同意，就一定不会做。” “真正的转化是一个极其痛苦而漫长的过程，算是纪念我们三个曾经的日子，我不会将你变成我的同类。” 库洛姆攥拳，固执道：“我不需要你来纪念。” 五十岚悠眨了眨眼，无奈一笑，摊手：“好吧，那就算我不纪念……我也不可能答应你。” “你哥哥不会同意的，他需要的，只是你陪他走过人生中这几十年的旅途。你是最了解你哥哥的人，他自己在承受痛苦，所以绝对不同意让你承受同样的痛苦。” “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与他无关。” 短刀在指间灵活转动，五十岚悠幽幽叹息，问库洛姆：“一定要我把话说着那么绝吗？” 刀尖堪堪从女孩儿眼前掠过，削掉了一层薄薄的刘海。库洛姆瞳孔骤缩一瞬，身体一动未动。 五十岚悠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我对你不感兴趣，请回吧，这位小姐。” 沾血的刀尖滑过嘴唇，将浅色的唇染成瑰红，五十岚悠抿唇微笑，一举一动皆透出危险的气息：“或者、你希望我亲自送你离开？” 库洛姆双拳紧握，盯着他看了几秒，自己转身离去。 五十岚悠站在原地，挥手送别。 他摸了摸手链，看着半敞的房门，轻笑一声，红眸中略过一抹玩味。 库洛姆离开房间，按照记忆走下旋转楼梯，向古堡的门口走去。 这世界上的吸血鬼又不是只有一只，能够让人类转化的方法也不可能只有一种，这个冷血的“君王”不肯，她大可以自己寻找其他办法。 古铜色大门缓缓开启，此时恰是正午，灼目的阳光洒入死气沉沉的古堡，落在女孩儿身上。 库洛姆跨出门槛。 下一秒，大门自动关闭，发出一声巨响，她看着眼前的景象，愣了一下，一时间有点茫然。 这里和百年后的世界不同。 百年后的古堡门口，是一条开阔的大道，直通赌城艾尼瑞拉。 那里是信息交换的枢纽，在那里，只要想，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换到任何一个情报，不同的只有代价的大小。 艾尼瑞拉，是她此行的目的。 可是现在，她站在古堡门口，却找不到离开的路。坑坑洼洼的黄土地从脚下向四面八方延伸，没入一片不见尽头的森林。 阳光照在枝叶上，在地面上投下一片参差不齐的摇曳阴影。 仅容一人通过的羊肠小路在密林间蜿蜒，不知通往何处，道路两侧树枝探出几乎在半空交叠到一起，交错搭出一个笼子一样的顶部。 静谧、又诡异。 库洛姆驻足片刻，皱着眉向前迈出一步。 脚步轻飘飘落在地上，几乎连地面的黄沙都没有惊起，可密林中却瞬间起了反应，枝叶簌簌摇晃，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探出树木，投来贪婪的目光。 十几只恶狼咧开嘴盯着她，涎水从齿缝间流淌而下。 本身的特殊能力被系统剥夺，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份又是一个瘦弱的女孩儿，此时手无寸铁，别说迎战，甚至逃都无处可逃。 库洛姆咬紧牙，后退几步，一边小心着那些狼，一边尝试开门。 通往艾尼瑞拉的路是一条不可折返的单行线，一旦离开古堡，就再也没可能回去。 正前方的那匹狼突然向前迈出一步，半个身子露出树干，它仰起头，喉间涌出一声嚎叫。两侧的狼群跟着嚎叫起来，狼嚎声连成一片，仿佛生命倒计时的钟声。 嚎叫声未止，正中那匹狼便一跃而出，地狱饿鬼一样扑来，它身体舒展开来，几乎遮住整个太阳，一大片阴影自头顶笼罩下来，压得人难以反抗。 它亮出尖利的爪子和牙齿，直扑而来。 库洛姆向斜后方退了一步，后背撞在凹凸不平的门上，泛开一阵生疼。 她顾不上疼痛，紧接着向旁边跑开，堪堪避过血盆大口，却没避开伸出的利爪。指甲破开单薄的衣物，在后背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库洛姆闷哼一声，扑到在地。 连观察的机会都没有，倒地的同时直接滚向另一边，衣服上沾满土，惊险躲过正扑上来的恶狼。 她定神看向那匹狼，手边摸到一根木棍。 抓起木棍的同时，那狼已经又一次低吼着扑上，眨眼间就跃至面前。 库洛姆眼疾手快，将木棍卡在它张开的嘴里，勉强抵住它的攻势。 牙齿卡着木棍，一点点闭合。那根木棍逐渐弯折，崩开一片片碎屑。 凶狠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滴出的涎水从她手边滑落。库洛姆咬紧牙，在木棍彻底断裂的前一秒抽回手，猛地一个后滚翻，又一次躲开。 然而下一秒，那狼又已扑至眼前。 恶臭气味扑面而来，白森森的牙齿骤然贴近颈部。 她向后仰去，身子摔在地上。 此时已是避无可避。 双拳紧握，却只能不甘地等待死亡。 齿尖破开皮肤。 下一秒，剧痛骤停，压在身上的重量陡然消失。 库洛姆愣了一下，茫然睁眼。 那只凶残的狼从视野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金色卷发的少年，眉眼弯弯，尽是温柔。 他穿着一身洁白的贵族服饰，腰间和肩膀上都挂着亮晶晶的坠饰，而在脖颈上，有一个和他整个人格格不入的纯黑项圈，喉结的位置是一个白线条勾出的简单猫咪头像。 少年弯下腰，朝她伸出手。 馨香的气味取代恶臭，微弯的浅橙色眼眸透着温柔和安慰，映出她狼狈的模样。 库洛姆怔怔地看着他。 “没事了。”少年笑笑，自己牵起她的手，柔声安慰，“有我在，他们不敢伤害你的。” 他动作温柔，把库洛姆从地上拉起，避开所有伤口，帮她拍了拍脏兮兮的衣服。 库洛姆向后缩了缩，警惕地看着他：“……你是？” “我叫温路，”少年亲切地眨了眨眼，白色睫毛又密又长，“是个人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血夜盛宴（二十一） 细软的金发柔顺熨帖，只在接近末梢的位置蜷起顺滑的弧度。这样一个少年，怎么看怎么像是被养在温室里的小王子，但他说的话却像是个常年生活在森林、与猛兽作伴的野孩子。 两种极致的反差融合在这样一个少年的身上，又显得意外的融洽。 库洛姆和他隔着一段距离，抬眼看向少年身后。 刚刚还凶猛无比的狼正温顺地趴在那里，乖巧得像是一只大狗，低眉顺眼，小声呜咽，神情中还隐隐透着点胆颤和委屈。 温路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和那只狼对视。 它感受到少年的目光，更加害怕，抖着身子往后缩了缩，蜷缩在门边角落里，连声音也不敢发出了。 毕竟面对的是boss，本身又是极其敏感的野兽，但凡五十岚悠释放出一点杀气和威压，它都会当场吓到失去行动能力。 温路笑着上前，亲昵地揉了揉这只吓得不行的狼的脑袋，装出一副十分熟悉的样子，说：“乖，这个姐姐是我的朋友，不要随便吓人家。” 狼：“……” 库洛姆：“……” 温路仿佛对两个人的“一言难尽”一无所觉，直起身挨个看了一边仍然缩在树后不肯离开的那些狼，把他们都逼退。 所有狼都重新隐入林中，库洛姆问：“你、在这里生活？” 温路愣了一下，笑着摆手：“怎么会，我在这里生活。”他指了指身后的古堡。 库洛姆：“……人类？” 温路眨眼：“是啊，我是……偷渡进来的，这里不愁吃不愁喝不愁穿，日子过得可舒坦了。” 库洛姆看着他，眼中满是怀疑：“可住在这里的都不是人。” 温路指指自己，金色小卷毛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我不就是嘛。”他眯起眼睛笑，说得理直气壮。 库洛姆看着他，没说话。 温路也看了她几眼，食指在空中点了点，了然道：“你是奇怪我为什么能和他们友好相处吧？”他说着，手指绕着森林画了一圈。 “我天生比较招动物喜欢，又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他们都很依赖我的。”温路笑着解释一句。 夹着尾巴溜走的狼们：……？ 温路又叹了口气，道：“不过现在不一样啦。” 库洛姆：“？” “我要离开这里了。”少年半眯起眼，注视着阳光下的林叶，眸中露出些许怀念，“我要回归正常的人类生活啦。” “为什么？” “因为你呀。”温路歪头看她，“来的时候我就决定了，遇到第一个人类，就带那个人一起离开。” 他笑笑，又接着问库洛姆：“要去哪儿？我带你去。” “……艾尼瑞拉。” 温路愣了一下，转过身看向她，一脸好奇：“赌城？为什么要去那里？” 库洛姆犹豫片刻，并未说出真实意图：“找人。” “家人？” “哥哥。” “喔——”温路应了一声，又笑起来，“那我们不谋而合了哦。” 库洛姆：“你也要……找人？” 温路点头：“对呀。你去找你的哥哥，我嘛……我去找我未来的人生伴侣。” 他眼睛弯弯的，带着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该有的对未来的憧憬。 “我要找一个人类男孩儿，和他一起过正常的人类生活。” 这地方说是森林，其实也没那么大，路熟的话，抄近路，半个小时就能走通。 林子里乱七八糟的动物全都是吸血鬼们出去夜跑的时候捡回来的，一些级别低的吸血鬼喝不到尊贵的人类血，也就只能捡点乱七八糟的动物，喝相对低端的血。 林子统共那么大，捡回来的动物数量却在不断增加，时间久了，生态失衡，一些相对孱弱的动物就被淘汰出局。 两个人一路走来，在树底下见到了不少这样的动物尸体，它们大多数都不完整，身上的肉被其他动物吃的七七八八，还有一些放久了，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库洛姆跟在他身后垂着头往前走，基本目不斜视。 五十岚悠带着库洛姆往外走，有些嫌弃地扇了扇周围的味道。他倒不觉得血腥，只是被这味道刺激得不轻。 他能让这儿的动物绕着他们走，却没法单凭气势让他们自觉清理掉自己的剩菜剩饭。 好在转过前面那棵大树，就离出口不远了。 五十岚悠带着库洛姆一路向前，却在靠近那棵树时脚步一顿。 闷头跟在他身后走的库洛姆一时没刹住车，在他后背上撞了一下。 她有些茫然地错开一步，顺着温路的视线望过去。 那棵大树下，一只小狼崽正晃晃悠悠站起身，跌跌撞撞追前面的小蝴蝶。 初生的小狼崽不像他的长辈们，还没有那么强烈的危险意识，其他同类都因为五十岚悠的气息丢下他躲得远远的，这只小狼崽却对现状一无所觉，犹在探索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温路驻足看了片刻，突然想到什么。他眼睛一亮，看向库洛姆，笑嘻嘻地问：“你想不想养它？” 少年表情阳光，眼里写着期待，库洛姆怔了怔，不自觉地顺着他的意思点头。 “那我把它送给你，你带回去养，好不好？”温路眨眨眼，看上去温顺又乖巧。 明明是送礼的一方，反倒带了点恳求的意味：“就当留个念想咯？这样，以后你看到它，还能想起我嘛。” 库洛姆点了点头，道：“好。” 温路笑起来，拽着她跑过去，弯腰抱起那只小狼崽，举到库洛姆面前。 这只小狼崽和它的同类不太一样，它的眼睛是澄澈透明的琥珀色，而不是这个游戏世界中其他狼的那种绿。 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注视着面前的人类女孩儿，小狼崽歪着脑袋，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完全看不出狼的威风凛凛。 库洛姆捏了捏它的小耳朵。 小狼崽呜咽一声，蹭了蹭她的掌心。 温路看出她的喜欢，歪过头，从小狼崽旁边露出自己的脑袋，笑着说：“那，它就是你的咯。” 两颗脑袋靠在一起，看上去莫名有些相似。 库洛姆左看看右看看，弯起嘴角。 温路捏着小狼崽的爪子在空中晃了晃，低头教她说话：“来，叫姐姐。” 小狼崽：“嗷嗷。” 库洛姆轻笑一声，问：“真的可以养吗？” “当然，”温路笑，“它是你的了。” 像送给太宰治的那把枪一样，不止在游戏里，甚至会陪伴他回到现实。 刚刚降生的小狼崽还没有彻底被“数据化”，仍旧保留着一些属于生物的特性，在这样一个时候，接触玩家，前往现实，成长起来，就与现实中的动物无异了。 那会是一个鲜活而美好的生命。 五十岚悠挠了挠缩在库洛姆怀中的小狼崽的下巴，轻轻在它额头上点了两下。 他看向库洛姆，笑着邀请：“走吧，去艾尼瑞拉。” 兴致勃勃的小狼崽率先开口：“嗷嗷！” 百年以前的艾尼瑞拉要比百年后繁盛许多，流光溢彩金碧辉煌，气派又富贵。 尤其是最大的那家赌场——也就是野原巧和库洛姆原本在的那个地方，更是其中的翘楚。 三层高的金色建筑矗立在城中最显眼的地方，尖尖的房顶缀着幻彩的琉璃，门口的两座镀金雕塑威风凛凛，只是不知道雕了个什么，看上去颇有些不伦不类。 温路摸了摸脖颈上的黑色项圈，停下脚步，看向仍在摸着怀中小狼崽的库洛姆，问：“这里？” 库洛姆抬眸看去，点头。 赌场外面已经足够奢华，里面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真金白银耀人眼，大大小小的赌桌周围都围满了人，红酒从杯塔顶端倾斜而下，流入下方的酒池。 极尽奢靡。 小狼崽进了这地方，第一次感觉到害怕，在库洛姆怀中转了个身，可怜兮兮地缩在人怀里不愿抬头。 库洛姆摸了摸它的头，跟在温路身后，绕过赌桌，径直走向赌场最深处的旋转台阶。 到了第三层，第一层的那种迷乱感消失不见。 这里是一个巨大、洁白的空间，只在房间正中央摆了一张纯白圆桌，桌后坐着一位佩戴红色面具的人，面具左端的羽尾垂下。 这人穿着艳丽的红裙，裙摆拖在地面，成为整个房间中的唯一亮色。他高挑纤细，红发披肩，唯有凸起的喉结能够证明他的性别。 小狼崽只抬头瞥了一眼，又立刻蜷缩回去。 “您好。”温路挑眉，向男人行了个问候礼，稍稍欠身。 “请坐。”男人抬手，示意二人在对面的椅子上就坐。 他声音清澈，听上去颇为年轻。 温和的声音中不带任何情感，仿佛只是公事公办地赞扬：“这是你们的宠物吗？真可爱。” 小狼崽呜咽一声，又往库洛姆怀里缩了缩。 男人自顾自轻笑，自语道：“它似乎不怎么喜欢我呢。” 库洛姆揉了揉狼脑袋，没有理会他，开门见山：“我要和你做信息交换。” “好啊，不过，”男人转过头，面具后的目光落在温路身上，“我这里，只接受单人赌局，请这位先生，先离开这里吧。” 他声音温和，语气却不容置喙。 温路的视线从小狼崽身上移开，缓缓落在男人身上，淡金色眼眸冰冷如南极冰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血夜盛宴（二十二） 温路和男人对视几秒，灿然一笑，欣然应允：“好啊。” “不过在那之前，我嘱咐这个没玩过这种游戏的小姑娘两句，不过分吧？”他一边问着，一边已经站起身，走近库洛姆，完全没有在征求对方同意的意思。 阴冷的目光落在温路身上，半晌男人抬了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温路站在库洛姆身边，俯身耳语：“你是外面的人吧？我可以帮你恢复你的一小部分能力……要不要？” 他这话说的模糊，但身为玩家的库洛姆自然立刻理解过来，瞳孔缩了缩，下意识抬眼看过来，抱着小狼崽的手不由自主稍稍收紧。 小狼崽软绵绵地“嗷呜”一声，小心地扒拉着她的手臂，探出小半个头来。 温路眯起眼睛笑着看她，也不做解释，只透着股意味深长的味道，问：“要不要？” 库洛姆猛地放松手臂，犹豫片刻，点头。 温路打了个响指，直起腰，轻松道：“那就这么决定咯。我都这么卖力了，可不要输呀。” 库洛姆揉着小狼崽的脑袋安慰它，坚定应声：“不会。” 温路看向对面的面具男，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恢复玩家的原始能力，对五十岚悠来讲确实不轻松。 毕竟，这已经算是明目张胆撕毁祂制定的规则，直接破坏了整个游戏世界的平衡。 不过……那不正是他的目的吗。 把这个游戏搅得天翻地覆。 金色大门在身后闭合，温路靠在门边，垂头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这门隔音效果不错，他单凭这个身体的听力，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那就……好办了。 他虽然不确定库洛姆的能力具体是什么，但既然女孩儿如此肯定地回答他，那他哪有理由不信任对方。 库洛姆那边一切顺利，他这边，也该有所行动咯。 金发少年嘴角勾起，眼中闪着微光，宛如一只准备搞事的小恶魔。 他迈步下楼，哼着轻松的小曲，越过一个个赌桌，来到了一层的最深处。 空无一人的长廊尽头，一扇纯黑的铁门矗立在暗色之中。 长廊门口躺着一地人，有些已经陷入昏迷，还有一些不太走运，正在到处打滚、痛哭哀号。 五十岚悠皱了下眉，回身看向门口，指尖虚虚一点。 哀嚎声瞬间停止，那些不幸的伤者彻底昏厥。 聒噪的声音消失，嘴角重新挂起笑容，五十岚悠向前一步，打量面前这近三米的铁门，铁门之后，还是一条延伸至黑暗的隧道。 一把巨大的锁挂在门边，陷入石缝中。那锁看着极沉，单凭暴力绝对没有办法破开。 五十岚悠屈起食指，用单指挑起那锁，估算了一下硬度，挑眉。 强开这锁对他来说倒也不难，只是多少会发出些嘈杂的声音，而且，那么暴力生硬的行为…… 不符合他的行事美学。 那晃了晃那把锁，左手手腕一翻，掌心里出现了一根细长的铁棍。 平滑的前端滑入锁孔，不出片刻便自动变形，延伸出锁孔的形状，严丝合缝地贴在其中。 亮银色的钥匙轻巧转动，“咔哒”一声，巨大沉重的铁锁开启。 五十岚悠弹了一下钥匙柄，拉开铁门。 那钥匙悄无声息地化作一滩铁水，顺着铁门向下流淌，迅速凝固。 五十岚悠跨过铁门，双手抄兜，优先踱步，仿佛是来这个黑黢黢、光秃秃的地方参观。 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长廊中，一声一声叠在一起，营造出一种破恐怖的氛围。 长廊的尽头隐藏在一片浓郁的黑暗中，仿佛有凶猛无比的野兽正在那里张哲血盆大口，迫不及待地准备将新的口粮吞食入腹。 如果是某个胆小的玩家来到这里，这时候多半已经吓到原地跪下，或者头也不回地风一样溜出去。 然而，五十岚悠在这样一个阴冷未知的地方，却仍旧泰然自若，仿佛只是走在城市的街道上。 他甚至敲了敲空旷的墙壁，试图看看祂会不会给自己什么其他惊喜。 惊喜确实有，却不是在两侧的墙壁上。 它在整条走廊的尽头。 狭窄的铁门在这面巨墙中显得格外不伦不类，铁门旁边开了个小窗户，鬼火般的橙色光芒从其中射出，晃晃悠悠地飘在那儿。 饭馊味和长时间没有清洁的骚臭味透过那小窗口传出来，熏得人两眼发晕。 这地方像极了一个监狱，专门关押罪行极重的那些罪犯。 里面没有任何交谈的声音传出，只有几道高低不同、长短不同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五十岚悠伸出手，挡住那个漏光的小格子。 关押重罪犯？ 他嗤笑一声，敲了敲墙壁。 他可不相信，这样一个地方，会做这种“善事”。 里面传来一句粗声粗气的“干嘛”。 他笑了一下，收回手，平静问：“怎么进去的？” 那粗声粗气的男人竟然还真坦诚回答：“抓进来的。” “抓你们干什么？” “地下格斗场。” 只五个字，五十岚悠瞬间明白了他们的“用处”。 “你们……”他开了个口，又陷入沉默。 这些人将被送往另一座城市，成为那座城中地下格斗场的参赛者，每天都徘徊于生死边缘。 这里隐藏着艾尼瑞拉这座表面繁华的城市的罪恶。 但它也只是那巨大罪恶的冰山一角。 五十岚悠盯着明暗不定的烛火，出神一瞬。 进入艾尼瑞拉后，一瞬间获得的信息量过于庞大，以至于他并没有注意到，百年后的艾尼瑞拉，是不是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在进行着这些肮脏的交易。 把来到这座城市的健壮男人抓起来，当作商品，去换取城市表面的繁盛。 五十岚悠又轻敲墙壁，突然笑了一声，问：“想不想出去？” “去哪儿？” “随便哪儿，总之不去那什么地下格斗场。” “……你可以？” “当然。” 五十岚悠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得先问一句——你们没做什么坏事儿吧？” 另一道略显年长的声音嗤笑：“一进城就被抓来，我们哪有功夫干坏事。” 五十岚悠低笑，诱惑般问：“那现在……想不想干？” 少年浅金色眼眸映着烛火，愈发像造访人间的恶魔。 “去外面，去大闹一场。”他低低开口，伴随着墙壁一点点碎裂的声音。 · 赌场顶层房间内，洁白的墙体徐徐展开，露出半透明的环绕式玻璃，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 “你看，”男人并未急于开始游戏，反而向对座的女孩儿展示起来，“这里能看到整个城市的全貌。” “这里，是整座城市的中心，是我最伟大的杰作。” 库洛姆把小狼崽放在身边的空座位上，抬眸扫了一眼男人，声音毫无波澜：“能开始了吗？” 她一副对这一“杰作”毫无兴趣的模样，神情淡淡。面具男怔愣片刻，露出的下半张脸扭曲了一瞬。 “如你所愿。”男人手中出现一副扑克，在圆桌上摊开，“你现在对她不感兴趣，没关系。将来，你会一直注视着这绝美的杰作，日日夜夜，深爱于它。” 库洛姆蹙眉，视线从扑克牌上移开，抬眸看向男人。 男人意味不明地低语：“你有注意过……这里的每一颗琉璃吗？” 库洛姆盯着他，眼睛瞬间睁大。 “知道吗？”男人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语，“你的眼睛也很好看。”他声音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变态般的贪欲，层层叠叠笼罩在女孩儿身上，仿佛密不透风的黏液。 连带着那视线也令人觉得恶心至极。 库洛姆垂眸，手指紧攥，表情上却仍是那副淡漠平静的模样。 “赌什么？” 男人瞬间敛起笑容，冷冰冰地凝视着她，半晌，咧开嘴角：“据说这是你的初次体验——” 他拖着长音，清澈的声音变得粘腻阴冷：“那、我们就从最简单的开始吧。” 平摊在桌上的扑克牌突然全部立起，随着男人手指的动作上下飞舞，搭成一座扑克牌塔，最顶端的大小鬼朝外，直直地盯着赌桌两侧的人。 男人看着库洛姆。“哦，别担心。我不会跟你玩扑克的，那对你太不公平了。” “就用骰子好了。”他说着，右手在桌面上一挥，一个晶莹剔透的白玉杯出现在正中央，两颗玲珑琉璃般的骰子落入其中，与杯壁相撞发出轻响。 男人握住杯子，迅速晃动，仿佛要把这杯子玩出花，残影连成一片，清脆的撞击声也叠成一片。 然后某一瞬间，一切停止，白玉杯倒扣在桌面，静静地呈现在库洛姆面前。 “猜大小。” 库洛姆盯着白玉杯沉默几秒，抬眸看他，问：“就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血夜盛宴（二十三） 对于一个重新拿回力量的幻术师来说，在赌局游戏中取胜，实在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这与运气无关，是实实在在的实力。 藏在白玉杯中的骰子在无声无息间被幻术笼罩，随着她的心意变成她想要的模样，而对面的男人丝毫察觉不到这一丝微弱的变化。 说到底，再恶毒、再强大，他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小。”库洛姆坚定开口，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男人嘴角勾着，再一次询问她是否确定，他勾起的那弧度透着势在必得的自信，在库洛姆眼中，却多了几分小丑式的卖弄。 白玉杯缓缓抬起，两个紧紧相贴的一点暴露在两人眼中。 男人愣了一下，白玉杯脱手，磕在桌上。 库洛姆仍旧是一副无波无澜的语气，却又带着股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自信：“我赢了。” 男人猛地站起身，错愕地盯着那两个鲜红的、充斥嘲讽的点：“怎么——会。” 他抬头看向库洛姆，指尖微微颤抖：“你作弊了！” 这里的赌局全都是一盘制，胜负分明，结局揭晓的那一刻，交易自然成立。 但事实上，但凡对这里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来最顶层交换信息的“客人”，没有一个能带着他想要的信息离开，甚至、没有一个人能完完整整地离开，他们离开的时候，身上总是会丢失一些东西。 这也就变相的证明着，最顶层的这面具男，从未输过任何一场赌局。 然而今天，在这个被说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面前，他输掉了来到这里以来的第一场、也是唯一一场赌局。 “你绝对作弊了！”他整张脸都扭曲起来，猛地向后退了数步，指着库洛姆，身子剧烈颤抖。 “我没有。”库洛姆站起身，重新把蜷缩在一旁的小狼崽抱在怀中，看着对面几乎抖成筛子的面具男，“可以交换信息了吗？” “不、不行！”男人接连后退，后背撞上玻璃，“我没输！你作弊！” 他反反复复重复着这六个字，惶恐地摇晃起脑袋。 “你输了。”库洛姆向他迈出一步。 下一秒，男人脸上的艳红色面具骤然裂开，身后的玻璃也同时碎裂，男人身子猛地向后仰去，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坠落，眨眼间便落到库洛姆视野之外。 她怔了一瞬，立刻上前查看情况。 男人仰面朝上，四肢大张着，身子插在喷泉顶端，鲜红的血水顺流下去，和澄澈的喷泉水融汇在一起。 紧接着，下面传来一阵骚动，无数赌徒夺门而出，惊慌失措跌跌撞撞跑向远方，他们彼此互相推搡着，一个摔倒了，后面的一大批人直接踩着这人向前，等所有人都过去，那些被踩的人已经再也动弹不得。 四五个身材壮硕的男人跟着跑出来，却不是在逃，反而停在了那两尊雕塑面前，肆意踢打这这两个东西，将他们各种拼接的部位重新打散。 喷泉这边也来了人，浑身是水的大汉把喷泉也搞得面目全非，插在正中的面具男被生拽下来，按在喷泉池中反复捶打，用以泄愤。 库洛姆正看着，眼前突然一暗。一双温热的手需挡在眼前，遮住了下面的不堪景象。 “乖，别看。”温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库洛姆顿了顿，温顺地后退两步，离开玻璃窗边。 遮在眼前的手被少年收回，库洛姆看向他。 少年仍旧是离开时的那副模样，眼带笑意，干干净净。 她张了张嘴，把不必要的问题吞了回去，只说：“……我还没问到信息。” “没关系。”温路笑了笑，两步凑近，揉揉小狼崽的脑袋，“我已经问到啦。” 库洛姆看向他，眼睛一眨不眨：“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当然。”温路勾唇，“我连你来自外界都知道，怎么不可能知道你想要什么。” 库洛姆：“……为什么？” “为什么会知道？”温路摸了摸下巴，“就当……我是个特殊类型的npc好啦。”他笑得随意，解释的也蛮随意。 库洛姆沉默了一下，没再问，换了话题：“什么信息？”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让你变成血族，但是，这座城市里有人知道。” “谁？” 温路抬手点了点窗边：“那位背后的……真正老板。” “那位老板那里，一定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库洛姆皱了下眉：“确定？” “当然，”温路自信，“老板的住所附近，有一位全知全能的先知。那个人，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库洛姆闻言，偏头看了一眼被挡住大半的喷泉。 那位面具男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 “他的死亡……” “显然，是那位‘老板’的命令。他们这些人，大概人生就终结于输掉赌局的瞬间。” 外面的“狂欢”仍旧在继续，喧闹而嘈杂，大门半敞着，那些声音清晰地传了上来。 温路充耳不闻，道：“走吧，去找那位先知。” 库洛姆犹豫了一下，跟在他身后。 至于这家赌场，就让它维持着这样的乱象吧。 越混乱，系统所受到的波及就越大。 两个人一前一后，面无表情地绕过满地的狼藉和宣泄着的壮硕男人们，走出赌场。 两个人踏出赌场的那一瞬间，天色莫名阴沉下来，日光被乌云彻底笼罩，世界黑压压一片，仿佛提前迎来了漫长的黑夜。 温路又向前走了一会儿，站在整个赌场范围之外，将那栋建筑、那两个镀金雕塑和那个喷泉全都抛在身后，然后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前方无人的街道。 库洛姆跟上来，在他身边站定。 轰鸣的雷声从远方传来，闪电撕裂暗沉的天空，一瞬间照得地面有如白昼。 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道路尽头，只在闪电划过的时候现出身形。 库洛姆怀中的小狼崽呜咽着往她怀里锁，毛茸茸的大尾巴蜷缩起来，缠绕在自己身上，一副恨不得把整只狼都藏起来的模样。 这样的诡异天气，发生在这种一成不变的游戏世界里，确实堪比世界末日。 温路伸出手，把小狼崽接到自己怀中：“我来吧。” 库洛姆点头，乖顺地把小狼崽交给他。她抬起头，看向道路尽头。 又一道闪电刚好划过，那人影比之前近了些许。 黑礼帽红西装，看起来像是贵族的小少爷。 库洛姆怔愣片刻，下意识吐出一个字：“哥。” 温路安抚好了怀中的小狼崽，也跟着望过去。 中原中也此时已经来到离两人不过五米远的位置。 到这时候，两个人才发现，这个看上去光鲜亮丽的“贵族小少爷”，实际状态其实很差。 他淋着大雨，浑身湿漉漉的，帽檐和发尾都在往下流着水，表情中透着分明的疲惫，色浅到几乎泛白的嘴角边上沾了血迹。他垂落在身侧的双手也在往下流着血。 一滴一滴，从袖口中探出，落在地上，绽开一片血花，转眼间就融入一地雨水。 温路看着这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变成吸血鬼，难以忍受饥饿，却又找不到合适的食物，于是只能喝自己的血。然而这种事情，只能是恶性循环，直到最后拖垮一个人……一个吸血鬼的身体。 “哥！”库洛姆抬高声音，又叫了一声，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急切。 中原中也看过来，面无表情，在下一次闪电的瞬间，舔了舔嘴角。 饥饿到极致的血族，不会再有身为人类时的这些记忆。 温路重新把小狼崽塞回库洛姆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安慰：“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走上前，在中原中也面前站定。 小刀划过手臂，鲜血瞬间涌出。 温路把流着血的手臂举到中原中也嘴边，挑眉，轻松道：“来点儿？” 血族中原中也毫不客气，小狗一样一口叼住他的手臂。 尖尖的牙齿在他手腕上轻轻磨了磨，传来一点微弱的痛感。 钴蓝色的眼眸看上来，睫毛上挂着水珠，透着朦朦胧胧的美感。 看上去仿佛是在撒娇。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血夜盛宴（二十四) 少年喉结上下滚动，吞咽声混在嘈杂的雨声中，仍旧清晰可闻，血味飘散开揉在风雨里，中原中也嘴角的一滴鲜血顺着雨水的痕迹落在地上。 失血的感觉清晰又新鲜，温路垂眸，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中原中也。 雨水顺着青年垂在肩侧的赭发流淌，蓄在喉结上，凝成一个晶莹剔透的小水珠，要掉不掉地挂在突起处，随着吞咽的动作颤了一下，脱离族群向下坠落。 温路盯着那儿看了一会儿，突然伸出另一只手，掌心虚托在中原中也喉结下方，接住了下一颗坠落的小水珠。 湿漉漉地砸在掌心正中央，像青年在他手腕上不经意摩挲的小尖牙。 他眯起眼，屈指向上抬了抬，食指刮过少年的喉结，撩开一片水帘。 中原中也停下动作，有些茫然地抬眼看他，睫毛前挂着的水珠显得那双眼睛更加好看。 温路轻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没事，继续吧。” 库洛姆抱着浑身湿漉漉的小狼崽凑上来，有点担心地望过来。 “放心，他喝饱了就好了。”温路柔声解释，打量中原中也片刻，“快了。” 库洛姆应了一声，又突然问：“你是npc？” “不然呢？”温路眨眨眼，“我还能是玩家？” 他笑了一声，毫不含蓄地自夸：“哪个玩家能有我这么厉害？” 库洛姆看着他，没说话。 温路挑眉，好奇：“还真有？” “还没遇到。” “喔——那就是在你心里，确实会有一个这么厉害的人了。”温路了然点头，又是一笑，“你放心，不管他多厉害，都不会有我厉害的。我可是仅次于boss的、有脑子的npc哦。” 库洛姆怀中的小狼崽不知道是被他那句话刺激到了，突然抖了抖湿漉漉的毛，雨水飞溅过来糊了温路一脸。 这事儿实在猝不及防，温路懵了两秒，挂着满脸的水和库洛姆对视。 温路：“……” 库洛姆：“哦。” 冷冷淡淡，这是在回应他刚才那“有脑子”。 温路找回场子：“大智若愚。” 小狼崽抖过毛之后精神了点，主动从库洛姆怀中跳出来，晃晃悠悠地在地上踩水坑。 叼着温路胳膊的“小狗勾”也逐渐恢复过来，直起身子乖巧地站在两个人跟前发愣，像是在回味刚刚品尝过的珍馐美味。 一声震天响的惊雷把他从回味中拉了回来，挂在睫毛尾端的水珠被这一声雷惊掉，湿漉漉的钴蓝色眼睛陡然变得清明。 中原中也望过来，盯着温路看了两秒，一把抓过他妹妹护在身后，十分硬气点地瞪着温路，问：“你要干什么？” 在三人中间的欢快踩水的小狼崽“嗷呜”一声停了下来，茫然地抬头望望这个望望那个，不解地甩了甩尾巴。 温路笑了笑，蹲下来揉了揉小狼崽的脑袋，抬头看他，说：“你误会了，我是陪你妹妹来这里找你的。” 库洛姆点了点头，从中原中也身后探出头来，偏头看着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哥哥，说：“他之前救的我。”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尴尬道歉。 温路十分大度一挥手：“没事，道歉没用，不如以身相许。” 对面毫无血缘关系的兄妹两人十分同步地一歪头：“？” 温路眨眼，理直气壮：“你不记得了吗？我这次出来的目的啊。” 库洛姆：“……” 中原中也好奇：“什么目的？” 温路灿然一笑，答得利落：“找人生伴侣。” 他见没人回应，睁大眼，捂住手臂，盯着中原中也：“你不会不答应吧？我可都已经把自己献给你了啊。” 温路这一捂实在心机，动作十分明显，伤口一点没沾，中原中也低头看过来，便将还在渗血的咬痕看了个清楚。 “我、没……” 库洛姆替自家哥哥争辩：“你不是npc吗？” “你这觉悟就不够高了，”温路晃了晃食指，看着中原中也，一脸温柔，“爱情不分物种啊。” “可npc有npc的任务。” 温路笑着接话：“我的任务就是和中也谈恋爱。” 库洛姆&中原中也：……我信了你的邪。 不管“温路”这一角色的主线任务是不是跟中也谈恋爱，他们都得先完成一必不可少的支线任务——去找那位无所不能的先知。 在中原中也含含糊糊支支吾吾解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后，库洛姆放弃了询问，直接邀请“哥哥”和自己同行去找先知。 后面跟了一只蹦蹦哒哒的小狼崽。 和一只想谈恋爱的温路。 先知的小屋在艾尼瑞拉这个四四方方的城市的一个偏远的角落。 在一众的富丽堂皇金碧辉煌里，这个被雨水洇成铅灰色的一层小平房就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也显得十分刻意，让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任务地点。 游戏世界里的天气就是这么准时准点，三人一狼在这小屋前站定的瞬间，倾盆大雨戛然而止，墨色天空晴朗无云，星月高悬清晰可辨。 灰色小屋映着月亮的光辉，仿佛镀了一层圣光。 不是仿佛，是真的镀了一层圣光。明灿灿的黄给这房子描了个边。 温路肃然起敬：“看见没，这游戏对你们多好，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提示了。” 一看就是想把他们送走。 中原中也向前迈出一步，又犹豫一下，回头看身后二人：“直接走进去？” 温路想了想：“要不我抱你进去？” 中原中也：“……” 他没再吱声，径直上前，一把推开圣光先知小屋的门。 “啪嗒”一声。 圣光没了。 黑幕降下。 早有准备的温路一把抱起转着圈咬尾巴的憨憨小狼崽塞到库洛姆怀里。 这是cg世界结束，三个人要回到现实了。 在cg世界中不让他们见先知，也就意味着这先知在“主世界”中是个重要的线索人物。 他们在主世界见到先知后，一定会得到得到一些关键信息。 根据游戏世界一贯的“规矩”，先知小屋在的位置并不会改变，所以他们只需要在醒过来后前往那里即可。 但又按照游戏世界一贯的“规矩”，这事儿不可能这么简单，这中间必然还存在许多波折，总会有东西挡在他们寻找先知的旅途中。 这是勇者冒险游戏的常规路数。 野原巧又一次先玩家一步醒来。 库洛姆还乖巧地倚坐在墙边，垂着头昏迷，只是怀里多了只白白净净的小狼崽，也窝成一团睡着觉。 野原巧收回视线，活动了一下身体，偏头看向走廊尽头。 蓝白相间的门帘轻轻晃动，映出几个人影。那几个人影凑成一团，嘀嘀咕咕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进来，估计是在密谋着什么。 这是在走剧情了。 野原巧心下了然，偏头看了一眼库洛姆。 女孩儿仍在沉睡，对这一切一无所觉。 他们现阶段的目的是解锁每个玩家的全部故事cg，至于游戏里安排的这些可有可无的剧情，走不走都无妨。 不过既然要决定跟系统对着干，那这剧情自然是不走的好。 他推了推眼镜，上前一步，站在走廊中央。 解决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凑数npc，对他来说实在过于轻松。 库洛姆还有大概一分钟左右才会苏醒，这时间，他甚至可以完美地处理好外面的那堆未来的尸体。 嘀嘀咕咕的声音突然消失，帘子透出的人影向两侧散了散，似乎就准备进来。 野原巧再次向前两步。 蓝白相间的帘子撩开，野原巧瞳孔一缩，短促地皱了下眉。 几个彪形大汉出现在走廊尽头。 下一秒，野原巧身体陡然滑落，昏倒一样悄无声息躺在地上。 那几个大汉看过来时，就只看到了两个昏迷着的人。 而另一边，五十岚悠已经作为boss“康德拉”又一次进入cg世界，回到古堡中，出现在一个宽阔的房间里。 二十级台阶的最顶端，暗色平台的正中央，穿着一身暗红色长袍的血族君主端坐于龙椅之中，神情冷冽。 他看着下方的人影，摸了摸左手的手链，低声道：“这是哪个玩家这么会挑时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血夜盛宴（二十五） 某位会挑时间的玩家此时正站在高台之下，明暗不定的烛火映在他白皙干净的小脸上，让人不由自主升起几分怜爱。 这小孩儿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模样，穿着漂漂亮亮的红蓝色小骑士服，脚踩一双纯白长筒靴，看着就像某个可可爱爱的贵族小公子。 然而事实上，这小孩儿现在的状态却完全不像个贵族小公子，反而像是个犯了错误的阶下囚。 他身后，一左一右两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大汉，一人一根拎着他的胳膊把他按在那儿，表情严肃凶狠，瞪着他，一副恨不得直接把他生吞活剥的模样。 而在这两个大汉身后，是一对穿着华贵得体的夫妇，两个人看上去都是三十左右，规规矩矩站在那儿仰头望着上面有些模糊的身影，眼睛里尽是胆战心惊和小心翼翼。 五十岚悠扫视一圈下面五人，了然挑眉。 正中央被压着的那小孩儿，显然易见是童年时期的太宰治。 是，“身体是小孩子头脑却是大人”的那种童年时期。 ——看他那看淡生死不屑一顾了如指掌的表情就知道了。 这眼神，不是提前迎来中二期，就是因为意外“返青还童”。 至于另外四人，那就更好判断。 这贵族小公子的父母，大概是想拿自己孩子当献给血族的“礼物”，以此来向血族寻求什么东西。 财富、名誉、权势…… 他们想要的东西，总归离不开这一套。 而为了这些，这对狠心的夫妇就可以拿自己的孩子来进行交易。 五十岚悠屈起食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哒哒哒”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房间内。 下面那对夫妇更加紧张，站在左边的男人实在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弯着腰偷偷抬手擦了擦额头上溢出来的一层汗。 这一动作做出来的瞬间，敲击声戛然而止。 男人被吓得一个哆嗦，伸出来的手就这样停在脑袋边上，一动不敢动。 他转动眼珠子看向身边的女人，向人投去求助般的目光。 然而女人根本不理他。 她只是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姿势，抬头注视着高台之上的虚影，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男人神色立刻慌张起来，呼吸也不自觉加重。他盯着女人看了半晌，实在得不到回应，只好僵硬地抬起头，也看向上方的人影。 五十岚悠轻笑一声，打了个响指。 台阶沿途的烛火全部渐次亮起，平台周围围了半圈的烛火也在瞬间亮起。 血族君王的身影清晰地应在这对市侩夫妻的眼中。 这对夫妻在这时候动作倒是十足同步。他们十分迅速地低下头去，似乎连看都不敢看高台之上的君王。 沉默在微弱的明亮之中蔓延开来。 两个人低着头站在那里，身子逐渐开始发抖。 前面一直低着头的男孩儿在此时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他缓缓抬起头，和君王对视，深邃的鸢色眼眸弯出冷漠的弧度，薄薄的嘴唇扬着，却透着几分讥讽的感觉。 “你就是君王？”男孩儿开口，语调不屑，声音中却仍旧带着分明的未脱的稚气。 女人吓了一跳，立刻压低声音厉声呵斥：“怎么说话呢？” 五十岚悠轻笑，抬手止住女人：“无妨。” 女人立刻瑟缩一下，低头噤声。 五十岚悠抚摸着手链，缓缓问：“这孩子，是你们的？” 女人颤抖着回复：“是，是的，是我们给您的献礼。” 五十岚悠挑眉，开门见山：“想要什么？” 女人应：“我们、我们没什么别的欲求，只是希望您能保佑我们的家族。” 五十岚悠颔首。 也就是说，都想要。 管他是财富、是名誉、是权势，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只要他能给的，他们就都想要。 这可真是足够贪心，怪不得舍得把自己的小孩儿送来当“祭品”。 这就是不愿做选择的贪婪的成年人啊。 他笑了笑，轻快应声：“好啊。” 女人惊喜抬头，瞬间忘却了恐惧，眼里是狂热的痴迷：“可、可以吗？君王殿下。” 五十岚悠笑应：“当然，毕竟你们给我送来了这么可爱的孩子。” 他看着女人脸上近乎扭曲的笑容，沉默片刻，又道：“不过，只有这一个可不够。” 女人愣了一下，笑容僵住，这时候才第一次看向自己身边那男人。 男人和他对视，咬紧牙关，沉默片刻，问：“那殿下，您还想要什么？” 五十岚悠端详着男人紧张的表情，勾唇，语调悠闲，却又令人胆寒：“我记得，你刚才擅自动了，对吧？” 男人立刻僵住，灰色的眼睛惶恐地望过来。 五十岚悠靠在椅背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嘴角勾着一成不变的弧度。 两秒过后，男人骤然脱力，跌坐在地上，身子抖得不成样子。 他颤抖着尝试了许多次，却连站都站不起来。 前方的男孩儿自始至终并未回头，却仿佛看到了这一幕，嗤笑一声，神情不屑。 女人在短暂的错愕后重新恢复之前的模样，谦卑地问：“君王殿下，您想要他吗？” 五十岚悠敲了敲扶手，悠然道：“虽然我看不上，但倒也可以作为给其他同胞的奖励。” 女人偏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一秒后，她重新看回来，应道：“只要是君王殿下您想要的，请尽管提。我将倾尽所有满足您的要求。” 仍在争扎起身的男人陡然停下动作，刚刚起了一半的身子又一次重重砸在地上。 他瞪大眼睛看着女人，目眦欲裂，伸出来的手指剧烈地抖动着，颤抖的声音里也裹着分明的暴怒：“你、你怎么敢？” “我为什么不敢？”女人看着他，神情淡漠，“你平时是怎么对我的？” 她看着男人狼狈的样子，嗤道：“报应罢了。” 五十岚悠愉快地笑了两声，对那女人说：“你可以离开了。” 女人微怔，立刻看过他。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默默垂下头，一言不发。 五十岚悠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放心，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不会食言。” “谢谢您，君王殿下。”女人惶恐应声，迅速带着那两个大汉离开了这里。 五十岚悠挥挥手，让突然出现的npc把那男人拖走。 于是转眼间，偌大的房间内就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人。 男孩儿没了束缚，却仍旧没有改编姿势，仍然是那副模样抬头看他，甚至连表情中的讥讽都没有褪去。 五十岚悠了然。 原来那讥讽里，还有一部分是留给了他。 他笑了笑，对那神情视而不见，朝男孩儿勾了勾手指，命令： “上来。” 幼年太宰治仰头看他，沉默半晌，缓缓迈步上前。 五十岚悠双手交叠托在下巴上，低头看他，笑着说：“错了。” 太宰治一愣，在台阶当中停下脚步，抬头看过来。 五十岚悠打量着他，说：“装的不像。” 太宰治一言不发，喉结上下一滚。 五十岚悠给出“诚恳的指点”：“你这时候，还应该一脸倔强。” 太宰治闻言嗤笑一声：“倔强？” 五十岚悠挑眉，眯眼盯着他，问：“怎么？你很不满？” 太宰治自若应答：“我要是真有了那副表情，就不是你喜欢的样子了。” 刚才释放的那点儿威压好似毫无用处。 五十岚悠笑起来，朝他招了招手。 下一秒，太宰治直接出现在五十岚悠身前。 五十岚悠揉了揉他柔顺的短发：“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养出你这么可爱的小孩儿。” “他们不是我父母。” “不认就对了。”五十岚悠拍拍小朋友的脑袋，“那要不要跟着我？” 太宰治抬眸看他：“我不是祭品？” “祭品？”五十岚悠怔了一下，笑起来，眼中露出点和对方刚才那眼神如出一辙的不屑。 “你还不够格呢，小朋友。” “怎么也得让我放身边养上十年。” 太宰治眸中滑过一瞬阴冷：“养上十年就够格了？” 五十岚悠笑：“那得看你天分。” 他朝太宰治笑起来，问：“怎么样？要不要跟我？” 太宰治上前一步，问：“我还有其他选择？” “有啊，”五十岚悠挑眉，“古堡这么大，你想去后厨，还是清洁部？” 太宰治再次上前一步，袖中寒芒一闪，一柄短刃伸出，直直没入五十岚悠的身体。 “我哪个都不选。”他勾唇笑起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6-30 第26章 血夜盛宴（二十六） 五十岚悠垂眸看着没入自己腹中的短刃, 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抬眼看向贴在自己身前的男孩儿。 鲜血渗出，沿着刀刃流淌, 在男孩儿白皙稚嫩的手上落下再也洗不净的印记。 五十岚悠仍旧面带笑意，仿佛对这伤口一无所觉。他看着太宰治，甚至亲切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太宰治身体瞬间紧绷, 警惕地望着他, 短刃又往他的身体里进入几分。 五十岚悠眨眼, 想, 倒是挺符合人设。 “太宰治”不会做出这种降智行为，但这样的小朋友，做出这种事情, 倒是不足为奇。 原来这人还多少知道遵守一下游戏规则。 他笑起来, 收回搭在男孩儿头顶的手，轻巧地握住刀柄。 “你觉得这个东西能伤到我？”他柔声问。 男孩儿看着他，终于承受不住，瑟缩了一下, 下意识摇头。 “乖。”五十岚悠欣慰点头，“松手。” 这一声说出, 男孩儿双手直接脱力垂下。 五十岚悠拔出匕首, 左手在腹前轻轻拂过, 伤口瞬间消失, 一切完好如初, 甚至连衣襟上的血迹都无处可寻。 男孩儿注视着这一幕, 错愕地睁大眼。 五十岚悠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方洁白的丝绸手绢, 他缓缓擦拭干净沾血的匕首, 将它递回太宰治面前。 被男孩儿的这一举动取悦到了的君王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我果然很喜欢你。” 男孩儿接过匕首紧紧握住, 一言不发。 君王并不在意他不礼貌的沉默，温柔问：“你叫什么？” “……太、太宰，太宰治。” 五十岚悠摸摸他的头，说：“那我就叫你‘治’了。” 太宰治又一次不作答。 “那么现在，想做的事情做完了，你愿意跟着我了吗？” 太宰治沉默，握住匕首的手背上，近乎蓝色的筋分明可见。 半晌后，他缓缓点头。 五十岚悠夸赞：“真乖。” 他端详太宰治片刻，抬起他的下巴。 “记住了，以后说话，要看着我。” 他停顿片刻，接着道：“长得这么可爱，为什么不愿见人？” 太宰治：“……” 他又一次沉默，只是这次的沉默和之前略有不同。 五十岚悠逗弄小猫咪一样屈指挠了挠他的下巴。 太好判断了，这是这个壳子里的“太宰治”本人在沉默。 男孩儿向后躲了躲，避开他的手，又答：“我不喜欢被夸可爱。” 这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该有的一面。 五十岚悠沉吟片刻，爽快答应：“好呀，帅气的治小朋友。” 太宰治：“……” 逗完小朋友，言归正传。 五十岚悠坐直身体，低头看着太宰治。 在这个游戏世界中，boss和太宰治的“纽带”似乎一直都是“愿望”。 上一次是，这一次也是。 “我们族有一个规矩。”五十岚悠说，“凡是确定要接受血族洗礼的人，都可以拥有三个愿望。” “由实施洗礼的人来实现。” 他翘起腿，双手交叉置于膝盖上，和男孩儿对视。 “说吧，你想要什么？” 太宰治盯着匕首沉默不语。 就在五十岚悠觉得这人又打算“存着”的时候，男孩儿突然出声：“毁灭我之前待过的地方。” “哇哦。”五十岚悠惊叹，爽快答应，“可以。” “可以？”太宰治抬眸，神情淡淡，“那她的诉求呢？” 男孩儿勾唇，不屑：“她可是要你庇佑那个家族。” “有可比性？”五十岚悠笑，屈指在男孩儿额头轻弹一下，“你可是我的小朋友。” 太宰治看着他，微怔，一瞬间有点恍惚。 五十岚悠挑眉，按了按他的额头：“怎么？一下就弹傻了？” “没有。”太宰治向后躲了躲。 他只是莫名觉得刚才那个动作有点熟悉。 太宰治将话题扯回：“我希望你能把这个愿望的实现时间延后。” 五十岚悠：“哦？” 太宰治勾唇：“毕竟，从天堂坠入地狱，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五十岚悠点头答应，赞扬：“真聪明。” “那么现在，你的第二个愿望。” 太宰治看他，又看向手中匕首。 片刻后，他坚定开口：“我想要一把枪。” 五十岚悠怔了一瞬，笑起来。 这是在自己给后续的事态发展创造合理性？ 毕竟“赠枪”这个举动，确实有些突兀。 但如果是太宰治本人要的，那这事情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好啊。”五十岚悠又一次爽快答应。这次，他自己把时间延后：“不过，我现在没法给你。” 太宰治十分“大度”：“没关系，你先记着。” 五十岚悠：“那……第三个愿望。” 太宰治斩钉截铁：“你。” 五十岚悠笑起来：“我？那可不行。” “‘我’不能轻易送人的。” 太宰治也跟着轻笑，答得轻巧：“可这是我的第三个愿望。” “唔。”五十岚悠沉吟片刻，“你是不是觉得，得到我，就能掌握我的生杀大权？” 太宰治笑：“难道不是吗？” 五十岚悠：“是的哦。” 太宰治：“那给不给？” 五十岚悠盯着他看了几秒，向前倾身，凑到男孩儿耳边。 他缓缓开口： “——” cg世界戛然而止。 这次的cg格外短，但太宰治最后的表情并不意外。 很好猜测，“康德拉”在这个cg世界中，只在最后出场了短短几分钟，做了个“康德拉神灯”。 至于前面那不知道多久，就是太宰治在那个糟糕贵族家庭的“独角戏”了。 ——希望他玩的还开心。 野原巧转了转手腕，睁开眼，看到了一片漆黑。 手和脚都被粗糙的麻绳绑着，身边还有其他人的呼吸声，三道呼吸声交错在一起，此外再没有其他声音。 视线迅速适应当前环境，作为系统内最独特的boss，夜视能力当然要具备。 野原巧小幅度地在房间内环视一圈，大概了解了当前的情况。 库洛姆、中原中也、太宰治，加上他，一共四个人，被五花大绑丢在这个一片漆黑的房间里。 这是叫人给关了起来，不知道要做什么用。 野原巧判断了一下，怀疑是要把他们送去之前提过的那地下格斗场。 库洛姆和中原中也都已经苏醒，一言不发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尝试解开麻绳。 旁边还躺着一只依旧没有醒来的小狼崽。 太宰治由于刚刚结束cg世界，此时还在昏迷。 野原巧咳嗽两声，屈指敲了敲地砖。 另外两人那边传来如出一辙的咳嗽声。 野原巧：“能说话吗？” 两人应声。 “绳解开了吗？” 库洛姆：“马上。” 中原中也：“……” 野原巧了然：“等着，我去给你解。” 野原巧小道具说变就变，刀片出现在手指指间，轻而易举割开麻绳。他还记得自己视力不好的人设，装着什么都看不见的状态私下摸索着往中原中也那边走。 抓他们来的这帮npc也考虑到了四个人互相帮助的情况，所以干脆把他们丢在了房间的四个角落。 野原巧磨磨唧唧摸索到中原中也身边的时候，太宰治刚好醒来。 青年极其敏感，在一片黑暗中轻声开口：“野原巧？” 野原巧一边割中原中也手上绳子一边应：“是我。你醒了？” 太宰治应声。 那边库洛姆也已经解开自己身上的麻绳，循声找到太宰治那边，帮人把束缚解开。 虽然已经脱离了cg世界，但库洛姆的幻术仍旧能用，只是力量要比之前低了许多，不过，在这房间里给他们点一盏灯这种事情，对她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 烛光亮起，照亮了这四四方方的小房间。 四个人环顾一圈。 房间里除了人和绳子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光光秃秃，连扇窗户都没开。 暂时确定没有生命危险，四个人凑在一起把各自的情况说了一下。 “地下格斗场”这一“流放”地点也基本确定下来。 小狼崽这时候才缓缓苏醒，迈着晃晃悠悠的步伐挪到库洛姆身边，在人身上蹭蹭，找个地方蜷缩成一团。 库洛姆解释：“和太宰的枪是一样的。” 太宰治愤愤不平：“为什么你的是活的？” 野原巧真诚建议：“那要不你回去找boss再换一个？” 太宰治嗤笑一声，一撇嘴，一脸不屑：“不要。” 他补充：“最起码比某些什么都没有的人强。” 中原中也撸袖子想揍人，发现虎杖悠仁不在，没人劝架，迟疑三秒，作罢。 四个血族玩家齐聚在这里，还剩下唯一一位人类虎杖悠仁不知身在何处。 缺少一个人，这个家都不是完完整整的家。 他们虽然不是一个种族，但也不能排斥异类。 太宰治一撸狼毛，建议：“我们去提醒一下外面那些人，让他们把悠仁也抓进来吧！” 野原巧：“……善解人意。” 太宰治矜持：“过奖。” 中原中也：“……” 库洛姆：“我觉得可以。” 中原中也睁大眼：“？” 【作者有话要说】 夜里……还有orz 第27章 血夜盛宴（二十七） 这房间外面确实有人守着, 动静闹大点把人招进来也不是不行。 但关键是，没必要，真没必要。 把虎杖悠仁搞过来, 五个人一起直接去地下格斗场，确实是个推剧情前往下一个任务点的最快方法。 但那仅仅是对太宰治而言。 他们三个可还是要去找那位隐藏于人世间不知道现在还都已经传到第几代了的先知先生。 当然，也可能就是那位先知先生本人。 野原巧和库洛姆、中原中也对了个视线, 三人统一下立场, 一致对宰。 抓虎杖悠仁是不可能抓的, 他们甚至得依靠外面那根独苗苗把所有人都救出去。 所以关键问题变成了, 他们四个，现在被关在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地方，该怎么联系到外界, 甚至精准地联系到虎杖悠仁。 倒也不是没想过逃出去。 可关键是, 这破地方是真的什么都没有，窗户一扇没有吧，门也没有。 仿佛上帝为某些不受宠的孩子专门准备的房间。 他们甚至猜不透这帮npc到底是怎么把他们扔进来的。 可能，这就是系统的“规则”吧。 野原巧一脸不屑, 一把把手里刀片插到地上。 下一秒，好好一块地砖陡然翻开, 露出了一个小口。 一线光亮从外面透进来, 仿佛溺水者濒死前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 也就只有拿一根救命稻草了。 身负重担的刀片又在房间内四处抠刮, 却始终没再翘起第二块砖。 忙活了一圈, 四个人在那一缕光线旁齐聚, 围坐成一圈。 光线落下的地方, 端端正正摆着一枚卷了刃的刀片。 旁边是伸过来个小尾巴尖, 舒舒服服晒太阳的小狼崽。 这时候太阳光已经不是很强烈, 估计快要日落。 再过一两个小时，本来就该迎来他们的时代。 然而他们四个现在被困在这个地方，压根没法出去享受月光。 野原巧和其他玩家在一起的时候毕竟要伪装，如果就他自己，那他早就破墙而出了，哪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但既然现在是四个人一起，就不能做出那些有违常理的事情。 库洛姆突然伸手，把小狼崽往旁边推了推。 小狼崽失去好不容易遇到的阳光，不开心的呜咽两声，把自己团成一圆滚滚的雪球——还带了根蓬蓬松松的小尾巴。 小尾巴移开，砖后的缝隙彻底露出，库洛姆盯着缝隙看了片刻，抬头看向房间内另外三人，说：“我有办法出去找他。” 野原巧反应迅速：“用幻术？” 库洛姆点头。 中原中也皱了下眉，问：“你现在的力量够吗？” “天黑之后可以试试。”库洛姆说，她攥了攥拳，“力量有在逐渐增加。” 太宰治盘腿坐在地上，上身后仰几乎贴在野原巧身上，了然地一点头，说：“血族作息。” 受到“血族”这一特殊身份的影响，库洛姆重新获取的能力会在夜间得到一定程度的增幅。 这倒是个好消息。 最起码进一步证明系统不是在胡作非为，还是有一点逻辑性可循的。 “那就等天黑吧。” 野原巧一边说着，一边调整了一下姿势，干脆上太宰治躺在自己腿上。 不然刚才那样拧着身子，俩人都别扭。 太宰治翻了个身，蜷缩起来，在他腿上找了块舒舒服服的地方枕着。 蜷在一边的小狼崽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的舒服，晃晃悠悠蹭过来，窝在了太宰治怀里。 太宰治一脸嫌弃地把小家伙往外推了推。 没推动。 中原中也：“嗤——” 无事可做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极其慢。 四个人盯着砖缝里那点儿日光一点点消退，可左褪右褪就是褪不完。 库洛姆一个人缩去角落闭目养神，中原中也靠在墙边竟然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野原巧在一边看着他打盹，觉得这小孩儿心还挺大，这种情况下也能睡着，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不是没智商，就是过分强。 他宁可相信一米六的中也同学是后者。 这样未来方便他适当培养一下看看能不能让人反水，和他一起搞系统。 躺在他腿上翻来覆去的某太宰治又一次不甘寂寞地高高举起右手，纤细修长的手指在他眼前来回晃了晃。 野原巧从中原中也那儿收回视线，捏住他指尖，问：“怎么了？” 太宰治答得干脆，毫不内敛含蓄：“饿。” 他这一句饿声音实在不算小，正“小鸡啄米”打瞌睡的中原中也猛地抬起头，缩角落的库洛姆也往这边看过来。 野原巧把三人挨个看一遍，问：“……吃点？” “你有吃的？” “唔……”野原巧推了推眼镜，往兜里一摸，掏出来五块糖。 他把糖抛起又接住，炫彩的糖纸显得有些耀眼。 “之前在赌场看见了，我就猜说不定有用。”野原巧同学终于想起来自己高中生侦探的人设，勾唇自信一笑，“果然如此。” 太宰治“啪啪啪”鼓了三声掌，极尽敷衍，末了一伸手，说：“我要葡萄味的。” 野原巧低头一看，把那紫色包装的糖挑出来，剥了糖纸塞到太宰治嘴里，然后才说：“纠正一下，这爆酸洋葱味的。” 太宰治：“……”痛苦面具.jpg。 中原中也有了太宰治的前车之鉴，学乖了，问：“剩下的什么口味？” 野原巧一一报出，中规中矩：“草莓橘子哈密瓜，还有一个桃子味。” 太宰治“唰”的坐起来，把怀里小狼崽吓了一跳。 “针对我！” “没有，”野原巧无辜摊手，眨了眨眼，“可能你自己无意识针对了你自己吧。” 中原中也快乐一笑，挑走了橘子味的糖。 库洛姆过来拿了桃子味，重新和大家凑到一起。 一颗糖的友谊就此结下，野原巧拆开哈密瓜味水果糖包装前，和靠过来的中原中也碰了个“杯”。 糖纸相触的瞬间，光线陡然消失。 片刻后，库洛姆“点燃”了幻术灯。 “到时间了，”他把小灯放在四人中间，做了个深呼吸，“我开始了。” “等一下！”太宰治突然叫停，他眯起眼，盯着中原中也露出来的后颈。 库洛姆微怔，收手。 野原巧也跟着看过去。 在暖黄色灯光的映照下，中原中也肩颈之间的位置，显出了一个小巧的咬痕。 显然是被吸过的痕迹。 太宰治盯着那里，笑起来：“不解释一下吗？中也。” 中原中也不明就里：“什么东西？” 野原巧一推眼镜，发挥“侦探”功效：“按这个咬痕的形状来看……太宰先生，” 他顿了顿，神情严肃：“这是你咬的。” 太宰治：“？？？” “开玩笑，我又不是狗。” 事实证明，他确实是。 因为话音落下的下一秒，野原巧面前的三个人同时倒地，陷入昏迷。 这是他们又一次一起进入了cg世界。 这三个人实在是关系密切，而这次的故事里，没有他五十岚悠。 五十岚悠叹了口气，把三个依次靠墙摆好，又揉了揉小狼崽的脖子，把它安置在库洛姆旁边。 三个人都陷入昏迷，显然不可能再关心孤独的虎杖同学。 但这是好事。他们的昏迷方便了野原巧肆无忌惮使用能力。 五分钟的时间，完全足够他捏一个全新的npc出来。 这个新npc，就负责把那位不知道浪迹到哪个天涯海角的虎杖同学带回来。 名正言顺地把他们四个救出去。 长相平平无奇、身高平平无奇、穿着平平无奇，一看就是路人甲的新款npc同学缓缓出现在五十岚悠对面。 他拍了拍路人甲的肩，在人眼前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路人甲原地消失。 空旷无人的街道上，重新呼吸到游戏世界中的“新鲜空气”的五十岚悠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 去找虎杖悠仁。 五十岚悠活动一下手腕，轻舔上颚，勾了勾嘴角。 获得赌场之后，整个艾尼瑞拉可都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想在这个城市中找到虎杖悠仁，对他来说简直再轻松不过。 那么现在，让他来看看，这个喜欢到处乱窜的小朋友现在在哪里呢。 …… ………… 五十岚悠沉默一瞬，“啧”了一声。 虎杖悠仁小朋友。 他这真的能窜。 直接出城了。 好家伙。 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再也不赶榜了，跪下了。 感谢读者“滟生”,灌溉营养液+5，感谢读者“丘丘”,灌溉营养液+30，感谢读者“熊坂多闻”,灌溉营养液+5 谢谢小可爱们呜呜，笔芯！！啵啵！！！ 第28章 血夜盛宴（二十八） 好在虎杖悠仁并没有跑太远。 五十岚悠知道他的前进方向, 直接出了城顺着那条路追，不过六七分钟的功夫就找到了迷路在森林的虎杖同学。 彼时虎杖同学正在尝试借助树叶的茂密程度分辨东西南北。 五十岚悠走上前，拍了拍虎杖同学的肩, “这儿的树都是百分百对称的，你找不到——”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虎杖悠仁已经抓住他手腕给他来了个生猛的过肩摔。 路人甲的身子仰面摔在地上, 盖住满地落叶, 激起一片尘土。 他望着枝叶的缝隙中露出的一点月牙, 懵懵地下移视线, 看向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也正弯腰低头看他，眼睛里是和他如出一辙的茫然。 他挠了挠头，问：“你是？” “我叫甲。”五十岚悠做起十足直白的自我介绍, “路人甲的甲。” 虎杖悠仁：“……认真的吗？” “当然。” 五十岚悠挑眉, 当即翻开自己棕色长衫的衣领给人看。一个端端正正的“甲”字正绣在那里。 虎杖悠仁挠头：“你们这也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组织吗？就像那个……全是酒名的一样。” 五十岚悠并不知道他后半句提的那个奇奇怪怪酿酒俱乐部，但这并不妨碍他点头。 “我们专门负责校准游戏剧情。”五十岚悠挺起胸膛，拍了拍那个“甲”字，“我是全社最优秀的一个。” 虽然事实上全社也就只有他一个人。 虎杖悠仁点头, 表示明白：“推剧情的龙套npc。” 五十岚悠：“……” 精准定位，不愧是现实世界新时代优秀在校生。 他们什么规矩来着？该给一朵小红花？ 虎杖悠仁搓搓手, 有点小激动, 问：“那你要带我去做什么？” 五十岚悠简洁明了：“回城。” 虎杖悠仁毫不犹豫：“不要。” 五十岚悠：“？” “你找错人啦。”虎杖悠仁亲切地拍拍npc龙套甲, “我的关联剧情都在乌洛比城, 这里没有我的故事。” 乌洛比城, 即那个地下格斗场的所在地。 五十岚悠并不动摇：“你要回去救人。” “其他玩家吗？我们不是一个阵营的呀。”虎杖悠仁眨眼, “他们是吸血鬼, 我是人类诶。” 五十岚悠沉默了一下, 决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你们都是玩家, 在这一点上立场绝对一致。而且，今天你回去救他们，下次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作为回报，他们也会对你施以援手。” 虎杖悠仁不假思索：“他们不会，最起码太宰先生不会。” 五十岚悠：“……” 宝贝你过去经历了什么？如此斩钉截铁。 五十岚悠和虎杖悠仁对视片刻，缓缓道：“但其他人会。” 虎杖悠仁面露为难之色。 五十岚悠乘胜追击：“种族不是问题，走吧，坚定自己的内心，他们需要你！” 虎杖悠仁被他说动，点头，转身，准备返程。 下一秒，刚迈出一步的少年骤然脸朝下倒地，发出一声闷响。 毫无征兆，不讲道理，这事儿只能是祂干的。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威胁与警告。 但五十岚悠并不在意。 他弯腰扶起少年，犹豫了一下，把人抗在了肩上。 从决定给太宰治枪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随时被发现的准备。 倒不如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他，五十岚悠不得不觉得： 祂不行。 虎杖悠仁不算很重，扛在肩上轻轻松松。 那边库洛姆的“幻术搜查小分队”已经出动，他得赶紧把人送回去救人。 祂会采取的措施难以预料，目前能做的只有加快自己这边的进度。 解锁全员故事cg，找到“世界核”，然后将其摧毁。 一直到离关押地点相隔一条街的地方，一路畅通无阻。 五十岚悠能够掌握城市实时地图，避开库洛姆变出来的那些小家伙挺容易的。 而在这个位置，五十岚悠却突然一停，脚步一转，换了个方向。 库洛姆在关押地点周围的每一条路上，都安排了一个活动的幻术人像。 他将不可避免地与库洛姆的幻术正面相撞。 而这一经过将会毫无保留地传递给幻术师本人。 路人甲本来就真的只是一个“路人甲”，他并不担心暴露的问题，只想找一条更加省时省力的道路。 比如面前这条。 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他将在道路三分之二的位置，遇到由库洛姆的幻术塑造出的“温路”。 面对自己，事情总要好解决一些。 虽然这个“自己”是库洛姆眼中的他。 五十岚悠勾唇。 他还蛮好奇，在库洛姆的眼中，“温路”是个什么的样的少年。 他换了个姿势，把虎杖悠仁抱在怀中 路人甲如同机器，走路十分平稳，一路下来虎杖悠仁并未受到颠簸，祂的“致昏”能力保质期还比较长，是以到目前为止，怀中的“小睡美人”并没有苏醒的迹象。 少年睡颜温柔，眉眼舒展，帅气又耐看，嘴角还带着笑，似乎正在做什么不错的梦。 五十岚悠迈步上前，准备会会那位库洛姆眼中的温路。 然而刚抬起腿，怀中少年突然偏头在他手臂上蹭了蹭，口中喃喃：“五条老师……” 五十岚悠脚步一顿。 哦呼，师生恋？ 怀中少年突然呜咽一声，又道：“我不要再吃手指了！” 五十岚悠：……这是什么走向？ 少年在他怀里扑腾起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袖子。 刺啦—— 袖子整个断裂，要掉不掉地挂在手臂上。 五十岚悠：……手指不愿吃，胳膊就愿啃了？ 他错了，这小孩儿睡觉的时候一点也不温柔。 他腾出一只手，警告性地捏住虎杖悠仁的后颈，低下头贴在人耳边威胁： “再闹？再闹让你吞二十根手指。” 虎杖悠仁“呜”了一声，吓得不敢动了。 怀里的小朋友重新安静下来，五十岚悠松了口气，抬头看向面前的道路。他骤然眯起眼，扬着的嘴角落下。 三米远的地方，一个人影静静伫立，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软金的头发纯黑的项圈，干干净净的骑士服和月光下微微弯着的浅橙色眼眸。 五十岚悠和少年对视，脚下不再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他。 “抱歉哦。”少年伸出纤细手臂，拦在他的身前，仍旧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可以把你怀里的人交给我吗。” 听字是谦和的问句，看语气是十分自负的威胁。 五十岚悠脚步微顿，偏头打量这位“温路”。 他是这个人设？ 少年笑盈盈地看着他，朝他伸出手。 五十岚悠也跟着笑起来，笑眯眯地回：“不可以哦。” 于是下一秒直接打了起来。 库洛姆的幻术能将想象之物塑造成这样真实的模样，能力确实出色，能教导出这样优秀的幻术师的人，力量自然更加强大。 五十岚悠看着扑上来的金发少年，舔了舔唇角，侧身避开对方的攻击，黑眸闪过一瞬极难察觉的红芒。 他更加想要前往现实，甚至迫不及待地期待着、和那位卓尔不群的幻术师见面的时刻。 不过眼下的问题是，怎么迅速解决这只“温路”。 五十岚悠挑眉，偏头避开对方的一咬。 他确实只能用“只”来形容。 这少年并不用武器，攻击方式都十分原始，扑咬、撕扯、抓挠…… 速度快、身形灵活，精准度还颇高。 五十岚悠抱着虎杖悠仁后跃两步，离开“温路”的攻击范围。 他到底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让库洛姆对“温路”这人有了个……如此难以言喻的印象。 对面的“温路”恰在此时“嗷呜”了一声。 声音像极了他送给库洛姆的那只小狼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馨而乐-亦无穷”投出1个地雷 读者“打分：2分”,灌溉营养液+50 感谢读者“y”,灌溉营养液+1 谢谢小可爱们呜呜呜呜，笔芯QAQ么么啾！ 第29章 血夜盛宴（二十九） 五十岚悠：“……” “温路”：“……” 远处的库洛姆：“……” 五十岚悠了然, 怪不得对面这幻象刚才的一系列举动都那么“野性”。 感情在小姑娘眼里，“温路”和她身边那只没有姓名的小狼崽是一个生物。 他有理由怀疑，回到现实后, 库洛姆会给这只小狼崽起个响亮而好听的名字，叫—— “温路”。 甲抱着虎杖悠仁，慢吞吞地一板一眼地说：“这个世界不存在狼人。” 最起码在这个幻象出现之前, 是这样的。 这是一个除了吸血鬼之外没有任何其他超自然生物的朴素世界。 比起那些奇怪的东西方生物相互杂交、绚丽的东方玄术西方秘术百花齐放的世界, 这个只有血族的世界是在可以说是单纯朴素。 而他所向往的现实世界, 应该比这更单纯朴素才对。 即使在那个世界中, 仍旧有一些人掌握着超乎常理的能力，但那些只是小部分而已。 五十岚悠只想过普通日常，断然不会和那些极小部分的群体产生交集。 去一个普普通通的城市生活、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学校念书、遇到一些平凡美好而真实的人类, 做一个真正活着的人。 这些才是他最本真的诉求。 只要借助毁掉世界核后产生的力量, 他的这个愿望不难实现。 五十岚悠轻笑一声，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把怀中的少年放下。 如果“温路”在库洛姆的眼中和小狼崽无异，那这个事就太好解决了。 比他此前预计的更好解决。 只是感觉上会有点怪异。 五十岚悠抬起手, 朝“温路”勾了勾手指。 少年怔了两秒，歪头看他。 五十岚悠招手：“乖, 过来。” 甲的声音中天然带着一种刻板僵硬的感觉, 但那并不影响他的发挥。 “温路”犹豫片刻, 缓缓走向他。 他脚步很轻, 落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 五十岚悠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揉了揉他金色的软发。 少年乖巧地低下头任他揉着, 轻轻偏头蹭了蹭他的掌心。 这一类幻术产生的幻象近乎拥有自我意识, 幻象的行动并不会完全遵循幻术师的意图。 五十岚悠弯腰, 低声问他：“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湿漉漉的浅橙色眼眸抬起, 轻巧地眨了一下眼。 半分钟前还凶巴巴的仿佛野兽的少年现在却乖巧得像一只小奶猫，可爱又听话。 所以说，小动物是最容易应付的存在了。 不管是真的小动物，还是像小动物一样的人。 五十岚悠心情愉悦地拍了拍少年的头，让他把一边昏迷的虎杖悠仁带上。 “温路”把虎杖悠仁被在身上，又回到他身边。 五十岚悠又在他头发上揉了揉，说：“放心，我们目的一致。” 这话不是说给“温路”的，而是说给他背后那位幻术师的。 甲看不见，但野原巧能看见，库洛姆一直皱着眉，神情严肃。 让人家小姑娘太担心了也不好，何况他们现在需要加快进度。 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出现的半圆形建筑就是其他几位玩家被关押的地方。 这半圆形建筑仅有五米高，看上去却十分厚重牢固，砖块堆成密不透风的墙，好像将里外的世界彻底隔绝。 他们现在在的地方是整个建筑的正后方，还得绕到前面破门而入。 五十岚悠转过头，尚未开口，“温路”的身影突然扭曲了一下。 这是小姑娘的幻术到了极限。 “放心。”他拍拍“温路”的肩，“你们必须得出来。” 扭曲的幻象茫然扭头看他。 五十岚悠还记得甲“剧情校准社社员”的身份，给出了一个十分贴人设的合理回答：“剧情需要。” 库洛姆大概是不想和他说话了的样子，因为下一秒，本来还虚着的人影直接彻底消失。 被他背在身上的虎杖悠仁失去直撑，直接向下摔去。 五十岚悠上前一步，接住他的身体。 下一秒，少年猛然睁眼。 一双染血般的红眸直直望上来。 不是虎杖同学，是他的暴躁新娘。 五十岚悠当即松手。 宿傩单手撑地重新跃起，和他离了一米的距离，舔了舔生出的血族小尖牙。 他盯着五十岚悠，仿佛在欣赏什么饕餮盛宴，琢磨着该从那个地方开始品尝。 五十岚悠摸了一下手腕。 中原中也留下的咬痕早就消失，但触感似乎还在。 这对他来说是个挺新鲜的事情，难免要记得久一些。 宿傩现在的情况其实与当时的中原中也相仿，只不过这位要更严重一些。 毕竟，中也好歹离开之前还补充了点“血分”，这位待在虎杖同学的体内，可是滴血未沾。 五十岚悠可以把血给中也喝，自然也可以给宿傩。 但他清楚这个“第二人格”的脾性，要是真的一次性把人喂饱了，别说救其他玩家，这人接下来会惹出什么幺蛾子都不好说。 正门离这里也不远，绕过大半个建筑而已，五十岚悠规划了一下路线，侧身避开宿傩的攻击，捏住人手腕将人甩翻在地。 系统的昏迷效果不可能持续这么久，虎杖悠仁也差不多快醒了。 五十岚悠接连后退数步和人拉开距离，提刀往自己小臂上一划。 鲜血涌出。 他抬起手臂，在宿傩眼前来回晃了晃。 宿傩咧开嘴，不屑地笑了一声。 下一秒，那笑声仿佛在耳边响起，少年的身影已然跃至眼前。 五十岚悠不慌不忙，在人手即将触到自己肩膀的时候才向旁挪出一步，堪堪避开对方这一记攻击。 脚尖点地轻巧后跃，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再次被拉开。 宿傩又一次冲上。 这次他换了策略，攻击起五十岚悠的下盘。 身体倾斜右腿扫出，隐隐带着呼啸的风声。 从手臂上滴落的血液被扫腿产生的风卷到地上，散成烟花的形状。 五十岚悠挑眉，凌空跃起，右手按在他的头顶，接力翻身，落在他身后三米的位置。 距离又一次被拉开。 宿傩的攻击狠戾密集如狂风暴雨，五十岚悠却像一个在海面上悠闲荡漾的小舟。 一边化解着对方的攻势，一边一步步将人带向正门。 五十岚悠给这个活动起了个普通却好听的名字， 叫——“遛宿傩”。 这一项活动起始于宿傩出现的那一刻，结束于两个人一前一后到达正门的瞬间。 门口有两只动物，一只是狮子，另一只还是狮子。 两头金毛小雄狮，气势汹汹蹲在门口，小巧的圆耳朵竖起来，大口一张就是一个哈欠。 左边那只打了个哈欠，低头舔舔爪子，眯起眼一脸惬意。 右边那只打了个哈欠，抬起爪搔了搔脸，也是一脸惬意。 五十岚悠犹豫了一下，决定不上报这两只玩忽职守的朋友。 最好大家都这样他才开心呢。 该守关的npc不守关，该保密的npc不保密，把游戏世界搞得一团糟，能一起供出世界核在哪儿就更好了。 五十岚悠弯起眼睛笑了一下，上前揉揉两只小狮子的脑袋，直接从它们中间跃过，站在紧闭的铁门前。 后面紧随而至的宿傩却被两只嗷嗷叫的小狮子绊住了。一只一边咬住他的裤腿不让他往前走。 宿傩弯下腰，直接拎起两只小狮子，一手一个把它们扔了出去。 五十岚悠靠在门边看着，倒吸一口凉气，有点心疼两只可怜兮兮的小家伙。 系统令人厌恶，可这些可可爱爱的小npc是无罪的呀。 五十岚悠抬起手，隔着衣服摸了摸藏在颈间的项链。 比如某个一直跟着他的小家伙，再比如、那只雪白的小狼崽。 还有这两只小狮子。 然而另一位当事人毫不在意这两个可可爱爱的小家伙。他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径直冲向倚靠在门边的五十岚悠。 五十岚悠叹了口气，甩甩胳膊，主动将有伤口的手臂抬起，那上面的伤口已经很浅，血也不再往外流淌。 他盯着伤口看了两秒，又给自己补了一刀。 大概是因为boss做久了，他的治愈能力越来越快，像这样的伤口，就算不管他也可以很快愈合。 像刚才遛宿傩的时候，他就已经给自己补了五六刀。 一抹张扬的暗粉色从眼前滑过，伸出的手臂被人猛地拽住。 他抬起眼，和那双勾着讥讽的红眸对视。 宿傩力气很大，五只收拢，顷刻间就能让一个普通人粉碎性骨折。 但站在他对面的可不是普通人。 五十岚悠挑眉，另一只手扣住对方的手腕，稍稍发力。 他抽出自己的手臂，把伤口摆在人眼前晃了晃，问：“尝尝？” 手臂又一次被人擒住，这次五十岚悠没再躲闪，只笑盈盈地看着对面的少年。 下一秒，少年身形一晃，脸上纹路尽褪。 “不好意思诶，”五十岚悠扶住虎杖悠仁，笑着说，“他醒啦，太不好意思了，你只能再饿一段时间咯。” “？” 虎杖悠仁茫然地看着他，摸了摸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嗷。 第30章 血夜盛宴（三十） 五十岚悠没作解释, 笑着拍了拍他，仿佛在透过他拍着另外某个人的肩。 温柔亲切，带了点怜悯。 两只被丢远的小狮子又自己跑了回来, 满脸怒气张着嘴往虎杖悠仁腿上咬。 五十岚悠能分出来两个人格，这些小家伙可分不出来。他们只认得这个把自己扔出去的坏家伙，气鼓鼓地抱着他的小腿偏头就想啃。 虎杖悠仁吓了一跳, 把两只小狮子从裤腿拽开前。 这举动倒是和宿傩有几分相似。 不过他们俩显然是不同的。 宿傩是看都不看就把人家丢出去, 虎杖悠仁是好奇地上下打量, 甚至试图和他们交流。 五十岚悠看着他这副有点孩子气的举动, 笑了笑，转身一脚踹开厚重的铁门，在“嘎吱嘎吱”的背景音中问虎杖悠仁：“想养吗？送你啊。” “养只宠物在家里挺好的。” 还能顺带保护一下中学生人身安全, 像库洛姆的那只小狼崽一样。 虎杖悠仁一愣, 立刻摇头：“不用不用，伏黑那儿挺多……宠物的。” 五十岚悠挑眉。 他不知道虎杖悠仁口中的“伏黑”是哪位，但想必是个热爱小动物的养宠人士，估计家里猫啊狗啊花鸟鱼虫啊养了一堆。 嗯, 应该还挺富有。 他曾经遇到过的一个蛮可爱的玩家向他分享——喜欢小动物并且招小动物喜欢的人基本都是善良单纯又可爱的。 他喜欢这样的人。 五十岚悠笑着猜测：“但他没养狮子吧。” 虎杖悠仁：“好像是没有。” 五十岚悠点头，抬手在其中一只小狮子尾巴上摸了一把, 借机在上面打上了印记。 “这个麻烦你带回去送伏黑, ”他顿了顿, 又道, “下次送你只小老虎。” 现实世界里人那么多, 不打上印记, 万一找不到就不好了。而且, 有了这个印记, 他精准定位到这些人所在世界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他们接下来还要赶着去救人, 送狮子的事情商量好之后，五十岚悠带着虎杖悠仁从正门长驱直入，抄最近的路前往其他几人被关的地方。 几个人被关着的位置有点偏，处在这个半球体建筑西南方最坚固的那个房间。 这里毕竟还是游戏世界，也会遵循一部分游戏的基本法则。 比如，前进的过程中，无论选择哪条道路，都总会遇到无数路障。 即使两个人选了最近的路，一路上也难免遇到不少机关。 “甲”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推剧情npc”，当然不负责解决这些针对玩家的机关。 他只是在一旁盯着，在对方真的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才出手。 虎杖悠仁作为一个中学生，身体素质绝对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循环的同类。 真的需要五十岚悠出手的时候少之又少。 一路上又是天外来箭又是巨石追赶，总之这些古老且经久不衰的机关套路虎杖悠仁全都玩了个遍。 最后有惊无险地到了关押四人的密室，虎杖悠仁怀里的小狮子都吓蔫儿了。 小猫咪一样缩成一团，一双小圆耳朵抖啊抖。 反观跟着五十岚悠的那只，对着身后的梅花桩嗷嗷嚎叫，尾巴一甩一甩的，威风得不行，大有一副狐假虎威的架势。 五十岚悠挑眉，在它尾巴尖上捏了一把。 小狮子“嗷”一声从他怀里蹦出来，抱着自己尾巴哼哼唧唧瞪他。 想咬又不敢。 五十岚悠好笑地看了它一眼，绕过这只正悲伤地抱住自己的小狮子，走到那面灰糊糊的墙前，“咚咚咚”敲了三声。 一声空一秒，响度完全一样，十分刻板僵化符合人设了。 “悠仁？”墙里传出太宰治模糊的声音。 虎杖悠仁立刻赶过来应声：“是我，太宰先生，我来救你们出去了。” 库洛姆问：“外面有可以把墙打开的机关吗？” “我猜没有，”这声音是野原巧，“按照游戏一贯的套路，这个地方肯定还会有其他设计。” 虎杖悠仁闻言在墙上找了一圈，给出确定的回答：“没有。” “悠仁，”太宰治问，“你身边是谁？” 虎杖悠仁愣了一下，看向身边的npc甲，有点惊讶。 除了一开始敲墙，甲就再没出过声，甚至动作都没有。 这都能感觉到？ “我叫甲。”五十岚悠主动做起自我介绍，语调刻板又隐隐约约透出点自豪，“是‘剧情校准社’最优秀的社员。” “全社只有你一个？”太宰治毫不留情“揭短”。 五十岚悠挑眉：“当然不。” ——他记住过多少npc，这个社里就能有几个人。 “我有许多同事。” 太宰治：“喔——” 甲：“他们都很优秀。” 太宰治：“喔喔——” 甲：“你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太宰治：“？” 太宰治笑了一下，调情一般轻敲墙壁，说：“怎么会呢？我只会对能和我一起殉情的人感兴趣。” 他停顿两秒，笑着问：“对吧，巧。” 五十岚悠：……是的呢。 野原巧：“是吗？” 甲：“真遗憾。那你很难找到你的理想型了。” 库洛姆把话题拉回正轨：“我们怎么出去？” 五十岚悠早有准备，双手手腕一翻，左手一炸/药/包，右手一电锯，往虎杖悠仁跟前一横。 “来，选一个吧。” 虎杖悠仁目瞪口呆。 小狮子吓得缩起尾巴。 太宰治兴致冲冲：“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虎杖悠仁盯着五十岚悠左手的东西，犹豫了一下，按照太宰治喜欢的方式回答：“能够让大家一起殉情的东西？” 太宰治：“好耶！用这个用这个！” 五十岚悠一点头，把炸/药/包怼在墙上：“少数服从多数。” 虎杖悠仁：“？？？” 中原中也：“哪里有少数了？” 太宰治快快乐乐道：“你们弃权了呀。” 中原中也：“……所以，是什么？” 虎杖悠仁：“炸/药。” 短暂的沉默过后，库洛姆慢吞吞接话：“这个方法会快一些，我们可以躲远点。” 太宰治：“看！” 中原中也&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打量一眼这个巨大的炸/药/包：“我觉得有点危险。” 太宰治：“巧，你怎么看？” “野原巧”当然是和“甲”意见一致。 “可以呀。”他一推眼镜，笑眯眯应，“经过我的缜密分析，用这东西显然更合适。” 中原中也：“……缜密分析？” 野原巧：“嘿嘿。” 中原中也：“……” 甲用他刻板的嗓音冷冷淡淡下结论：“要用了，你们躲远点。” 五十岚悠心里有数，这炸/药本来就是他自己生成的，威力和波及范围他都一清二楚，虽然看着又大又唬人，但实际上当量刚刚好，那外形只是用来和大号电锯平衡。 里面的人沉默片刻，应了一声，躲远。 五十岚悠让虎杖悠仁离开爆炸范围，点燃引线。 轰—— 震天的爆炸声在回环曲折的走廊内回荡，一声叠着一声，震得人耳朵也跟着轰鸣。 面前的墙壁骤然坍塌，露出里面的景象。 四个人正或蹲或站待在角落，野原巧拉着想往前冲的太宰治。 中原中也：“平时也没见你冲得这么积极。” 野原巧一边挽着太宰治的手臂，一边接话：“没事儿，我看着呢。” 库洛姆：…… 甲完好无损地站在坍塌的墙后，彬彬有礼地朝他们鞠了一躬。 “任务完成。”他顿了顿，“祝各位……游戏愉快。”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人也消失不见，紧接着响起的是两个交错的脚步声，一轻一沉、一快一慢、一远一近，不断向四人在的地方靠近。 他们同时抬头望去。 先是虎杖悠仁略显狼狈的身形出现在拐角处。 紧接着是一个头顶建筑顶端的巨大人形生物，踩着大步追在虎杖悠仁身后。 两三步的功夫就几乎贴在了他身后。 这巨型生物一边往这边走着，一边撞到了沿途的一串石墙砖墙，哗啦啦的声响伴随着沉重的脚步。 一声声砸在人心底。 往前的路上就是这怪物，身后是凭他们的力量根本不可能破开的墙壁。 这可真是个、“令人愉快”的游戏。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岚悠：没有辣！嘻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血夜盛宴（三十一） 兢兢业业的npc甲已经不在了, 炸药是不可能再有了。 出路只有正前方这一条，还被这人形生物堵了个彻底。不然虎杖悠仁也不会无奈折返。 人形生物看着恐怖，却也挺安静, 就一直执拗地追在虎杖悠仁身后，不声不响的。 看着还有点乖。 如果能小上十几号，那就是一蛮可爱的黏人小宠物。 可惜它块头太大, 而且也在游戏世界里“活”了太久, 早就成了被系统彻底操控的存在。 被炸毁的墙壁砖块碎屑散落满地, 虎杖悠仁一个不慎绊了一下, 向前踉跄两步，勉强稳住身形，那生物却也已经追到身后。 粗壮的手臂从空中抬起落下, 宛如高大的建筑朝人倾斜而来, 在昏暗不明的烛火中透出巨大的黑影，将虎杖悠仁整个笼罩于下。 张开的五指布满斑驳的皱纹，却依旧有难以忽略的力量感从散发出来。 那手掌似乎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虎杖悠仁捞入掌心，对准人逃跑的方向沉重而又迟缓地下按。 手掌转眼间就要扣下来, 虎杖悠仁没再往前跑，单手撑地, 直接翻转身体, 借力滑出。 衣襟堪堪避开这生物的手掌, 留了一点破烂的边角在它指缝指间。 虎杖悠仁一个前滚翻又向前一段距离, 撑住只剩三分之一的墙壁翻到屋内。 那只小狮子早就自己从他怀里溜出来, 挑着空挡一路跑到房间内。他在屋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那被甲带走的同类, 只好自己一只狮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它发抖了一阵, 悄悄抬头往野原巧这边瞅。 野原巧注意到它的目光, 推了推眼镜, 朝它招手。 小狮子犹犹豫豫迈出步子，走到他们身边。 野原巧蹲下来揉了揉它的脑袋和脖子上的毛，半开玩笑道：“你到底是狮子还是猫呀？” 小狮子抖了抖毛，“嗷呜”一声，仿佛在证明自己。 野原巧往它背后指了指，挑眉，笑着问：“那你上？” 小狮子哼哼唧唧没动作。 围观群众太宰治打抱不平：“太过分了，竟然让人家面对那么可怕的东西。” 野原巧挠了挠小狮子的下巴，应和：“是有点哦，那你来？” “你不是有枪嘛。” 太宰治点头，笑盈盈地把藏在衣服里的枪掏出来，在几人眼前晃了晃。 中原中也惊讶：“没被收走？” 太宰治笑着给枪上膛，同时道：“大概是boss的特殊待遇吧。” 他转过身，枪身晃动着瞄准一只脚已经迈进墙里的生物，又说：“没办法呀，我就是这么招boss喜欢。” 野原巧挑眉，警觉：“还有其他boss也送过你东西？” 如果真的存在，那意味着整个系统世界中或许还存在着他的同类。 “没有哦。”太宰治耸肩，“这么真诚地表达爱意的只有这一个。” 话音落下的瞬间，子弹破膛而出，眨眼的功夫便精准没入那生物的脚踝。 人形生物晃动了一下，手臂擦过天花板，带下来一大块砖石。 还处在它的攻击范围之内的虎杖悠仁闪躲着，来到其他四位身边。 子弹没入古铜色的皮肤中不见踪影，那生物迅速稳住身形，伤口眨眼间愈合，仿佛无事发生。 太宰治：“啧。” 野原巧：“？” 太宰治：“boss不太行。” 野原巧：“……” 他别开视线，没有再回应太宰治。 “小朋友”不懂事罢了，他将来总有机会让这人亲身体会一下boss到底行不行的。 对面那只人形生物中了一枪，倒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它变得更加狂燥了。 虽然仍旧是静音模式，但很明显一副暴走了的模样。 古铜色皮肤上泛起青筋和暗红色纹路，巨大的黑色眼睛凝视着角落里这五个人，怒意烧的它的表情都有些扭曲。 它向前迈出一步，紧接着又是第二步，距离瞬间缩短，阴影眨眼间就已经将五个人全部笼罩。 不只是外形发生了变化，连它的力速等各项数值也都随之发生改变。 野原巧拉着刚刚跑过来的虎杖悠仁往旁边躲，随口吐槽太宰治：“你惹过来的。” 太宰治手里还握着它那把不太行的枪，“嘤”了一声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那生物的手当头降下，没等太宰治的第二声“嘤”出口，他人就已经被握在掌心里，带到空中去。 银枪脱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野原巧瞬间松开虎杖悠仁。 下一秒，人影已经出现在那人形生物眼前。野原巧单手握着一个尖锐的石块，稳稳落在这生物的手臂上。 石块自上而下直插手腕，尖锐的部分没入又硬又厚的充血般的皮肤，平着向内迅速一划。 皮肉瞬间绽开，绿色的血液一股股涌出。 野原巧丢掉石块后退半步，避开了溅来的绿血。 那边，虎杖悠仁才刚刚感觉到身边人的消失，错愕地仰头看上来。 远古的巨型生物一阵刺痛，手上脱力。太宰治从它掌心滑出，直直坠向地面。 虎杖悠仁立刻折返回去想要接住坠落的人。 但有人比他更快。 刚刚还在空中的野原巧这时候又已经到了地面，他就在太宰治的正下方，张开双臂稳稳地将青年接入怀中。 这东西也只是把太宰治抓上去，没对他再造成什么更多的伤害。 太宰治站稳后擦掉唇边溢出的血，眼中仍然带着笑意，看向野原巧，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悠闲夸赞：“巧好厉害哦，我完全没想到呢。” 野原巧皱了一下眉，向上一推眼镜，解释：“是兑换来的道具。” 他偏头看向库洛姆。 库洛姆点点头，表示承认。 “我们赢下赌注获得的赌场，有两次机会可以兑换这种一次性道具。” 太宰治好奇问野原巧：“你兑换了什么？” “全方位增效buff。”野原巧一边说着，一边摘下眼镜。 “视力也？” 野原巧朝人眨了眨眼：“是哦，厉害吧。” 没有了镜片的遮挡，那双翠绿的眼眸显得更加明亮而灵动。 太宰治看着他的眼睛，笑着回应：“是哦，那副作用一定也很厉害吧？” 野原巧笑：“你猜。” 其实没有，对五十岚悠来说，完全没有。 但对“野原巧”而言，还是该有一些的。 他甩了甩手腕，转眸看向正捂着手腕等待自愈的生物。 少年眼眸眯起，闪过点意味不明的神色。 这种远古生物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就像他不久前说过的那样，这是一个除了吸血鬼之外，不存在任何超自然生物的世界。 但现在，这样一个东西确确实实出现了，而且就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 这是不争的事实。 系统会为了他而选择修改整个世界的设定，这还真的有点出乎五十岚悠的意料。 祂肯定也已经猜出了他的意图，所以才不惜采用这种方法也要阻止玩家们继续推进。 不过可惜，祂面对的是五十岚悠，而不是其他的什么没有独立意识的boss或者对系统不怎么了解的玩家。 野原巧缓缓抬起手，云淡风轻地朝那生物勾了勾食指。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嗷w 第32章 血夜盛宴（三十二） 系统生成的这些远古生物的一大特点就是莽撞, 面前这个家伙也不例外。 它刚刚受了一击，现在又被人这样挑衅，自然十分愤怒, 发挥莽撞本质，不假思索地朝野原巧冲来，试图把刚才受到的伤害报复回来。 这东西接连受到两次攻击, “红血buff”积攒了两次, 各方面能力比起最开始都提高了不少。 距离转眼间拉进, 这东西的仇恨已经从太宰治身上转移到野原巧身上, 巨掌凌空拍下，阴影瞬间笼罩。 野原巧抬臂在他手上挡了一下，借力侧身避开, 甚至还有功夫朝太宰治扬唇微笑。 手掌的攻击范围不小, 虽然仇恨只针对野原巧，但多少还是会涉及到站在他身边的太宰治。 青年在野原巧轻松愉悦的微笑下有些仓促地向后退了几步。 太宰治下意识想要摸枪，但又突然想到什么，手放至腰间又突然顿住, 没再有下一步动作。 野原巧做了个推眼镜的动作，食指悬在空空如也的鼻梁上蹲了两秒, 又垂下头认认真真地挽起袖口。 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太宰治的犹豫, 轻笑一声, 道：“其实我不是很介意你再给我增加难度。” 太宰治跟着笑起来, 举止自然地将枪拿出, 枪口冲着这东西脚踝的位置, 来来回回虚晃了几下。 刚刚挽好袖子的野原巧挥挥手, 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打吧打吧。” 他这样的语气, 太宰治反而失了兴趣, 兴致缺缺地收起枪，靠在一旁的墙边，似乎打算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观众。 这正处于怒头上的远古生物完全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径直转过半个身子，手肘扫过一旁的墙壁，带起一片震动。 野原巧看着那面墙，略一挑眉，突然勾唇轻笑一声。 巨型生物再度追来，依旧是眨眼间便逼至身前。 野原巧这次没再躲开，而只是随意往旁边迈了一步。 他这一迈步，后背刚好正冲着最外侧的墙体。 那生物又一次一掌扫下。 这次却没再砸个空。 野原巧在手掌到来的前一瞬骤然蹲身，厚重的手掌夹带着风从他头顶掠过，狠狠砸在身后的外墙体上。 裂纹迅速从掌心处向外蔓延，迅速攀爬满整个墙壁，一直延伸至天花板。 野原巧顺着最深的那条裂纹抬头看上去，有点惊讶地赞叹了一声。 这一掌的效果确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能对这墙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想必这生物的这一击积蓄了不少的怒气值。 但明明也不过是两次攻击，外加一次闪避。 看样子他这个“系统有史以来最厌恶的boss”的加成也不少。 野原巧蹲身摸起一块趁手的小石头，跃至这生物身后，足尖点地向上跃起，落在它的后背上，手中的石块朝着它的后颈笔直刺下，一直没入到最深处。 庞大的身体抖动起来，剧烈地震颤几下后，向后倒下。 野原巧从它后背跳开，轻轻巧巧落在一旁的空地上。 他刚好落在放眼镜的地方，在这东西落地的轰然声响中淡定俯身捡起眼镜，却也没有直接带上。 按照野原巧的视角，刚刚兑换的那个“增益buff”的时效还没有过，大概剩个两三分钟，足够他们离开这个区域。 至于后续的“副作用”，既然提都提了，那自然也要体验一下。 野原巧收起眼镜，走向那个倒在地上的庞然大物。这东西既然也是作为游戏中的一个小boss而存在，那它的身上必然会有一些值得一摸的好东西。 游戏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一切都按照游戏来。 这也是这些世界矛盾的地方，既有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伪现实”，又有这些明显违背常理的“游戏设定”。 两者交织在一起，配合着那些刻板生硬但也可能或多或少有些真实意味的npc，让系统里的每一个世界都显得有些有些不伦不类。 野原巧打量着这个生物，脚步突然一顿。 余光里掠过一抹赭红色的影子。 他抬眼望去。中原中也从这个庞然大物上翻身而过，径直冲向不远处的断壁残垣。 他一边往那边追着，一边还喊了一句：“别跑！” 野原巧眯起眼，往他追的方向看去，只捕捉到一抹瘦瘦窄窄的灰色的身影转过拐角。 太宰治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略带调侃道：“看样子‘增益buff’也不是那么管用嘛。” 野原巧看着中原中也追着那身影而去，笑了笑，未置可否。 他当然可以抓到那个见势不妙就偷偷溜走的小家伙。但是，他可是个善良宽容的boss，总要给其他玩家发挥的空间嘛。 中原中也身体素质也不差，追上那小家伙应该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何况，他们还有事情要问呢。 按照游戏套路，在这个地方能提供的信息肯定不止这个一声不吭的大块头，它提供的顶多是经验值和武器装备。 至于推进剧情的重要情报，就要看那个偷溜的小家伙的了。 小狮子又重新回到虎杖悠仁怀里，拽着它的临时饲养员凑过来，软乎乎地仰头叫了两声。 野原巧随手揉了把小狮子的脑袋，转头看向那面已经裂的不成样子墙。 他上前两步，按住整个蛛网般裂纹的正中央，轻轻往前一推。 顷刻间，墙面轰然倒塌，月光泻入这个空间静悄悄地洒落在地，晚间的微风跨过废墟小心翼翼给这几位许久不见的友人一个拥抱。 野原巧站在废墟之前，张开双臂，笑着回头看身后三人：“我们出来了哦！” 玩家们离开了那个糟糕的空间，而他也将要离开这个糟糕的世界。 找到先知，然后前往下一座城。 如果五十岚悠没猜错的话，他想要找的东西，就藏在那座以“谎言”闻名于世界的城市中。 “欺诈之城”——乌洛比。 不过在前往这座城市之前，当然要先找到那位似乎大有来头的先知咯。 中原中也的能力确实出众，不出五十岚悠所料，不过五分钟，他就已经拎着那浑身灰突突的、一米三左右的小家伙回到了这里。 小家伙被中原中也拎着，还一个劲地在空中争扎，张牙舞爪地乎舞着自己的四个短小的肢体，张着大嘴吱哇怪叫。 中原中也胳膊抬得高，嫌弃一般远远地拎着他衣领，脸上却浮现出几分愉快的笑来。 大概是因为除了小孩子和宠物之外，难得遇到矮得可以被他如此肆意蹂躏的家伙。 “抓到了？”野原巧扬了一下手臂，迅速从观看夜景的情绪中抽离，来到他身边。 中原中也颔首应声。 这小灰人身子不大，脑袋却不小，比常人还大了将近两圈的五官安在脸上，除了看的时候感觉开了放大特效，其他的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违和感。 野原巧把他按在地上，单手托起他的大头捏了捏他的脸，问：“知道‘先知’吗？” 小灰人似乎被他这句话吓得不轻，一下子抬起头盯着他看，嘴唇开始有些发抖。 “你、你找先知大人干什么？” 看他这副表情，那位先知似乎和他们常规认识里的“和蔼老爷爷”不太一样。 野原巧问：“你很怕他？” 小灰人颤颤巍巍道：“那可是先知大人。” “哦，”野原巧点点头，无所谓道，“没事，一会儿就不是了。” 小灰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惹QAQ 下一更在明天中午嗷。 感谢读者“凯凯凯凯”扔了1个地雷，谢谢宝贝！啵啵！爱你w 第33章 血夜盛宴（三十三) 一阵没哄没骗的强势逼供下, npc小灰在气若游丝的状态中倒空了他的全部信息。 当然，这活是十分有一手的、并在在这种场合下也并不介意小小露一手的太宰治干的。 银白的枪抵在一脸惶恐的npc的腰间，太宰治笑着看他, 问：“还有吗？” npc小灰摇摇头，汗如雨下，瞳孔地震, 声音干裂颤抖：“没、没有了, 一滴也没有了。” “喔——”太宰治拖着长音, 枪口又往上递了几分, 小灰的灰色衣服紧贴皮肤，被枪抵着的地方陷进去一点。 “那这个东西，是被谁唤醒, 又被谁引过来的呀？” 他声音轻飘飘的, 却又仿佛悬在心口泛着寒芒的刀。 那个倒地的大块头此时就在小灰的旁边，他都不需要有什么大动作，只一转眼睛就能看到这人脖子上狰狞的伤口。 小灰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视线，表情扭曲而难看, 仿佛下一秒就要泪流满面。 “我、我干的。” 太宰治笑吟吟地接着问:“还有吗？” 小灰猛摇头，身子却一动也不敢动, 就只不住地念叨着：“没有了没有了, 这次是真没有了。” “那真遗憾——”鸢色眼眸弯了一下, 太宰治轻声宣告, “游戏结束。” “啪！” 枪声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响起。 小灰口中挤出一声惨厉的尖叫。 下一秒, 叫声被人掐住一样戛然而止。 小灰瞪着一双灰色的大眼睛, 满脸惊惧加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少年。 野原巧半跪在太宰治的身侧, 一手按着小灰的下巴, 一手握住太宰治的手腕。 枪口朝上, 原本就满是裂痕的天花板又多了一个弹孔。 他偏过头和太宰治对视，眨了下眼，说：“让他直接带我们去找先知，不是更方便？” 与此同时，天花板发出呻/吟般的声响。 刚才那一枚子弹仿佛是一个导火索，裂纹连成一片，碎屑簌簌下坠，开始还只是一小块一小块的落，几秒后便越来越大，最大的一块坠下来，刚好砸在旁边躺着的那大块头身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要塌了。”库洛姆抱着小狼崽走过来，不慌不忙地跟两人说。 野原巧按在那小灰人下巴上的手顺势向下一滑，拽着人的衣领把他拎起来。 小灰咿咿呀呀叫了两声，一看野原巧的眼睛，又立刻自觉噤声。 中原中也和虎杖悠仁从大块头的另一端绕过来。 “摸完了？”野原巧问。 虎杖悠仁点点头。 “那先走，出去再说。” 野原巧说着，已经拎着小灰率先往外走。 按照常规时间计算，他那所谓的“增益buff”的时效已经到了，离开这里就得赶紧调整好“副作用”，省的让某些人怀疑。 如果忽略身后这座倒塌中的建筑，月光温柔如水环境清幽寂静，一切都是那么赏心悦目。 可惜都是假的。 野原巧把小灰往旁边一扔，自己也跟着坐在了地上。 这时候也不必担心小灰还能逃跑了，他能顺顺利利站起来都已经很厉害。 野原巧从口袋里掏出眼镜戴上，双手撑地，仰头看着几乎要模糊成圆月的一轮小弯月，开始回想这效果的副作用应该是什么。 总归是和“增益”相反的。 比如他现在半瞎一样的近视，再比如…… 野原巧眨了眨眼。 他猜他现在应该和小灰一样，站不起来，走不动路。 面前突然伸来一只手，带着紧贴手指的纯黑色手套，勾勒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 “能站起来吗？” 野原巧抬起头，看向来人。 模糊的人影披着月光。他看不清来人的脸，确能认出那抹熟悉的赭红发色。 他眨眨眼，弯起嘴角笑着，软软地回应对方：“不能了欸。” 旁边冒出另一个熟悉的脑袋，跟着响起熟悉的、略有点欠揍的声音：“侦探桑不能自己想办法吗？” 野原巧并不恼，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是呀，毕竟是不可避免副作用呢。” 虎杖悠仁凑来问：“什么时候能恢复？” “要到下一个地点吧。”野原巧仰头看他，“乌洛比城？” 虎杖悠仁：“我们背你过去？” 这种状态自然只能这么做，野原巧没做那些不必要的推脱，笑着点头：“好呀，谢谢你。” “不过在那之前，”他伸出手，捏住小灰的手腕。说是捏，但因为浑身脱力，基本也只能算作是搭在上面。 “我们得先去找一个人。” “那个‘先知’？”虎杖悠仁问。 他来的匆忙，本就是来救人的，还一来就遇上这么多连在一起的事情，根本没工夫和其他人交流信息。 野原巧颔首，视线扫向小灰：“他带我们去。” 见到小灰的时候就已经不难猜测，先知现在生活的地方肯定与之前不同。 不然不需要特地搞出来这么一个npc给他们提供信息。 果然如此，根据小灰的交代，那位先知现在生活的地方，和百年前温路三人看到的那间房子相隔八丈远，俩地方一个在城市这头，一个在城市那头。 他们要是没抓住这小家伙，那接下来寻找先知的路可有的走了。 这些游戏世界并不是一次性的，只要世界核还在，即使故事全部解锁，逻辑链暴露，这个世界也能换一批全新的玩家，重启新一轮游戏。 就看小灰一开始那个模样，之前肯定有不少玩家都在他这里吃了亏。 而且，之前那些场次，还不存在那个该轮独有的“大家伙”，小灰的存在感肯定更高。 他在游戏里叱咤了这么多年，冷不丁被中原中也抓住，来个开局即结束，心里肯定觉得憋屈。 一开始的挣扎反抗必然在所难免。 但太宰治经验丰富，对他这款，见多了。 于是现在，小家伙只能受遍十八层地狱的折磨一般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乖巧听话地不像他自己。 “走吧。”太宰治拍拍手，看向小灰，“你可以起来带路吧？” 表面询问，实则威胁。 小灰听了他的声音，头都不敢抬，直接就四肢并用从地上爬起来。 生怕晚了几秒又经受一番地狱考验。 位置腾开，太宰治上前一步，在野原巧身侧蹲下来，食指戳戳他的脸，笑着说：“现在巧才是全场战力最低的哦。” 有必要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抛掉这些debuff的五十岚悠装出一副真实忧愁的模样：“是啊，我这么弱，只能麻烦太宰先生保护我了。” 太宰治爽快应下：“好呀。” 第34章 血夜盛宴（三十四） 中原中也和虎杖悠仁并没有从那个大块头那里翻到什么好东西。 本来按照它的战力, 掉落的“奖励”应该会比较丰富。但大概是由于它是由“被迫幸运E”的五十岚悠打倒的，所以该有的几乎都没有。 两个人只翻出来了几个算是普通品质的冷兵器——一柄短刀、一把长剑、一个缺少箭的十/字/弩，一件或许具有一定的防御能力的红披风, 外加一小袋食物。 十/字/弩暂时没什么用处，太宰治手里有枪，库洛姆可以用幻术, 虎杖悠仁和中原中也不习惯用武器。 于是这在这种环境下本来应该蛮珍贵的东西, 就这样像破烂废品一样在几个人手里转了一圈, 最后来到野原巧眼前。 而野原巧, 现在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势群体”，刀剑摆在他眼前，他也只能望着。 五十岚悠本身就看不上这些东西, 虎杖悠仁把两个武器摆在他身前的空地上后, 他压根看都没看一眼。 于是那两个“珍贵武器”就这样被扔在那里，无人问津。 在别的世界里都是香饽饽，到了这里却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可怜得很。 存在感高的是俩武器的一朋友——那家赌场。 虎杖悠仁把刀放在野原巧眼前的时候，太宰治刚好在询问他有关那家赌场的事情。 太宰治：“你既然能兑换到这种增益buff, 那应该也能兑换到轮椅吧？” 野原巧：“？” 太宰治理所当然，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我要好好照顾你呀。你不是不能走吗？我推你去见先知呀。” 野原巧一推眼镜, 沿着他们将要前往的方向看下去, 道路蜿蜒曲折、凹凸不平, 要是真的坐了轮椅, 普通人估计能被颠个半死。 尤其当这个推轮椅的人还是乐意“不走寻常路”的太宰治的时候。 五十岚悠本人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对他而言微不足道的小颠簸, 但是作为“野原巧”的视角, 这样的事情当然是绝对禁止。 他微笑着感谢了太宰治的好意, 然后干脆果断地给人回了一声“不行”。 太宰治悻悻道：“真遗憾。” 野原巧挑眉, 坐在地上单腿屈起, 右臂搭在膝盖上，仰头看着他，嘴角勾出几分得意的笑：“我可以换到更厉害的东西哦。” 太宰治好奇歪头。 野原巧沉默片刻，突然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他整个人直接悬空，手里还多了个游戏手柄一样的遥控器。 他调整好姿势，操纵几下手柄，悬在空中绕着太宰治转了两圈，末了停在青年眼前，朝人做了个毫不做作的wink。 太宰治：“……离谱。” 野原巧凑上前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叹了口气，十分虚假地宽慰：“没办法，游戏世界就是这样离谱的嘛。” 行进问题得到解决，摸到的三个武器全都“物归原主”，那件明亮的大红色披风由于颜色过于亮眼被所有人嫌弃，当作包武器的布，裹着三个武器一并丢回原处。 只有那一小袋食物还发挥了点左右。 虽然味道难以恭维，但好在还能填饱肚子。几个人也没在留，直接一人分了一部分，水果拌肉，一并清空。 那npc小灰全程就一直待在旁边默默看着，动都不敢动，最后还是野原巧看他实在可怜，把没有人愿意尝试的榴莲拌肉给他，当作了此行的“佣金”。 拿到了“佣金”，办事自然要更积极一点。 小灰直接带他们走了最近的路线，一路七拐八拐，在天亮前到了个小屋门口。 五个人刚一站定，他就唯恐再多拿一份“佣金”似的，头也不回地溜走了。 这小屋和中原中也三人在cg世界中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灰色的一层平房，在半明半暗的天空的映照下带着一圈金光。 不同的点在于它们的环境。 cg世界里是一片气派富贵的建筑群中出现了一个“间隙”，而游戏主世界里的这栋楼，却是和周围的环境完美融合。 小灰走之前，还给他们留了一句简简单单的介绍——这里是艾尼瑞拉最大的平民窟。 这个“最大平民窟”，无愧其名。 放眼望去看不到头的街区，密密麻麻挤满了这种贫寒的一层小平房，交错的路面脏兮兮的，有车祸时的车辙、有小孩子的涂鸦、还有随处可见的各种废弃物品甚至排泄物。 骨瘦如柴的人在清晨的街道上游荡，手里攥着最后一枚筹码，瞪大的眼睛里布满通红的血丝。 一间小房子的门突然开启，衣衫凌乱的男人拎着染血的菜刀走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地抱怨着“收费贵”一类的话。 另一间破破烂烂的小房子的门也几乎同时朝外砸下来，吓跑了路边一条步履蹒跚的皮包骨流浪狗。 从中倒退着出来的男人踉跄两步跌在地上，跨过门槛的中年妇女举着一把菜刀质问他还去不去赌博。 妇女的脸上依旧能看出来年轻时的温婉白净，就像这个平民窟，依旧有一些不甚起眼的细节，能透露出当年的繁华。 这是记录了整个城市兴衰的地方，“先知”生活在这里，倒也并不奇怪。 赫赫有名的繁华之赌艾尼瑞拉，竟然还有一个记录了城市发展变迁过程中的一切糟糕之时的地方。像是人脸上的面具，撕裂了之后能看到里面的狰狞。而把整个艾尼瑞拉撕裂了，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真相。 丑陋不堪，令人作呕。 野原巧“啧”了一声，嫌恶地收回视线，直接到了先知小屋的门前。 “咚咚”敲了两下，半晌过后，屋里才响起慢吞吞的应门声。 先知是一位极度年迈的老人，看外形，说不定真的从那个时代一直活到了现在。 白须白发，脸上爬满皱纹，浑浊的眼睛半眯着，用力打量门外的这些意外访客们。 他身体佝偻的厉害，背部鼓起一大块，艰难地仰头打量门口几人。 用力看了很久，他才缓缓露出一副恍然的神色，沙哑的嗓音吐出几个含含糊糊的字：“是你们啊……进来吧。” 他慢吞吞地挪动脚步，给几个人让开了门。 野原巧和这先知对视一眼，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对，皱了下眉，也跟着避开，先让其他几人进去。 四个人挨个走进屋，很快就只剩他们两个还在门口。 野原巧和先知对视片刻，略一颔首，抬脚跨过门槛。 右脚落地的瞬间，那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你既然来了这里，就绝对不可能再离开。” 野原巧停下脚步，少顷后，又一言不发地迈入房间。 他自然能判断的出来。 这句话，是祂在借先知之口。 他轻笑一声，在木门关合的同时，道：“那可未必。” 第35章 血夜盛宴（三十五） 五十岚悠说完那句话之后, 没再理会先知的反应，径自跟上前面几人，走入客厅。 不管在什么地方, 他要是真的想走，还有人能拦得住？ 身后磨磨蹭蹭的脚步声重新响起，停在自己背后, 阴冷的气息从身后袭来, 仿佛有毒蛇正盯着他伺机出击。 五十岚悠装作一无所觉, 打量着这间屋子。 先知这间小屋不大, 走过玄关，里面只有一间刚好能让几人坐下来的客厅和一个门开在右后方的小房间。 整个屋子里只有客厅正中央点了一根岌岌可危的蜡烛，显得这个灰黑色调的房间更加阴沉。 他倏地转过身, 看向先知。 他手里正握着一把小刀, 刀尖正冲着他，却一直颤抖着手没有刺出。 五十岚悠勾唇，悠然道：“你也知道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对吧？” 他语气中夹杂些许不屑的调侃：“原来还是有点脑子的嘛。” 圆桌旁边, 两只小动物突然扭过头来看向这边，同时嚎叫起来。 两个声音叠在一起, 显得格外凶狠。 小狼崽从库洛姆的怀里钻出来, 浑身的毛都在炸开, 尾巴高高竖起。 先知看到两个意料之外的“小客人”, 愣了一下, 扭头看了侧前方的野原巧一言, 然后才想起什么似的用拉风箱般沙哑的声音缓缓道： “我这里严禁带宠物入内。” “这不是带进来了也没发生什么嘛？”五十岚悠自然知道这规矩是祂临时补的, 耸了耸肩随口应付一句, 上前安抚下两只躁动不安的小动物。 虽然野原巧这具身体目前还处于“debuff”状态, 但到了这个地方，已经能够做一些简单日常的运动，不至于像最开始那样动都动不了。 他蹲下来，揉了揉小狼崽的脑袋。 养它们还有一个好处，能够预知危险，大概是因为生长于游戏世界这样混乱的地方，这些小家伙的危险预知能力还挺高的。 最起码…… 五十岚悠和自己过去的经历比较了一下。 胜过绝大多数玩家了。 两个小家伙在他手里安静下来，库洛姆抱起小狼崽，看了一眼先知，并未说话。 先知摸了把胡子，理直气壮：“如果你们执意要把它们留下，我将不会回答任何问题。” “选一个人，把这两个东西带出去，看住了。” 他说完，干瘦的手指抬起，在五人中间晃了半天，最终落在虎杖悠仁身上。 “就你了。” 虎杖悠仁睁大眼指了指自己，半晌无奈叹口气，从库洛姆手中接过小狼崽，一边一个抱着两个小家伙准备往外走。 野原巧抬手一拦，将他挡在玄关门口。 “不用出去，”他朝桌子那边扬了扬下巴，“坐下就好。” 虎杖悠仁：“诶？可是？” “没有这种规矩。他现加的不作数。” 另一边，太宰治早就拉开椅子坐进去，半边脸颊映在烛火里。 他朝虎杖悠仁招了招手：“快来坐。” 虎杖悠仁犹豫了一下，乖乖落座。 野原巧笑了笑，朝先知做了个“请”的手势。 先知站在原地瞪着那两个小动物，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你看，”野原巧摊手，“我就说不作数。” 他说罢，径直走向餐桌空位。 他知道祂看到那两个小家伙之后执意如此的原因。 这是第一次从实际意义上证明，在祂的世界里，有能彻底摆脱祂的掌控的存在。 祂身上似乎还留有身为“人”的一部分，这也就意味着祂势必会体会到“人”的某些情感，比如惊惧，比如恐慌。 这两个属于为五十岚悠的小家伙处于规则之外，所以祂为它们制定的规则甚至无法成立。 野原巧把餐具摆好，把茶水倒上，回头朝先知招了招手。 “快来坐下，我们赶时间，你不上桌没法开始。” 言行举止十分自然，仿佛他才是这地方的主人一样。 先知被他这番举动噎了一下，半天没动。 太宰治晃着杯子道：“如果任务没完成，那一定是巧的锅。” 野原巧耸肩：“任务不推进，这世界也别要了。” 他这话明显是对祂说的。 祂不明白，自己明明才是整个系统最大的掌控者，为什么在这里，此时此刻，会变得如此…… 都可以称得上卑微了。 先知颤颤巍巍迈开步子，一脸不爽地在最后的空位上坐下来。 野原巧还没有好心到给祂也摆上一套餐具装样子。 先知拿茶杯的手悬在空空如也的桌面上，迟疑片刻，“啪”地拍了一下桌子。 “想知道什么？”他直截了当问。 还没等有人开口，他又一挥手，桌面上出现一枚骰子。 “按规矩来，先猜后问。” 这就是纯粹在“按规矩办事”，一点剧情引进都没有，游戏体验极差。 野原巧悠悠然抿了一口茶水，道：“你这个工作态度，是会被玩家刷负的。” 先知瞥他一眼，不予理会。 系统里并不存在这样“人性化”的功能，一个游戏副本结束就是结束，哪里会给玩家打分评价的机会。 又不是真的“游戏”。 野原巧叹气摇头，有点“怒其不争”的意味。 “真的，我要是操控者，一定开一个评分功能，给不合格的npc惩罚。” 他顿了顿，突然将已经空了的茶杯倒扣在那枚躺在桌子正中央的骰子上，按着杯底。 “第一个就罚你。” 先知冷眼看着，盯着他的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那就由你代我执行吧。猜大小，猜中了才能问。” “你确定？”野原巧挑眉，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显露出些许惊讶。 那绿眸中带了点朦朦胧胧的浑浊，并没有一开始那么清澈。 Dubuff的效果，他现在的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之前是半瞎，现在戴上眼镜之后是高度近视，勉强能够倒茶时不将茶水洒出。 先知双手交握放于桌面上，点头：“当然。” 野原巧：“那你恐怕要挨个回答我们的问题了。” “你可以试试。” 野原巧挑眉，看向在场其他几人，问：“谁先来？” 虎杖悠仁举手。 他是在场唯一一个对先知没有什么需求的，由他来做第一位正合适。 野原巧：“大小？” 虎杖悠仁好奇地盯着茶杯：“大。” 字音落下，茶杯带着里面的骰子开始晃动。 瓷质的茶杯和骰子相互碰撞发出乐声般的清脆声响。 五秒后，声响戛然而止。 太宰治半真半假地赞叹：“巧还真是什么都会啊。” 野原巧按着茶杯，并不谦虚，轻笑应道：“我们高中生侦探的学习能力可是很强的。” 反正他之前在其他世界中遇到的那位高中生侦探是时真的什么都会。 那是他拥有自我意识后第一次遇到这么优秀的玩家，所以，即使此出现了许多能力出众或是具有某种奇特之处的玩家，他对那个人的印象仍然足够深刻。 这也是野原巧会以一个“高中生侦探”的身份存在的原因。 先知靠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开吧。” 像是心中已经有了定数，他们绝不可能成功。 野原巧猜到他做了手脚，却也并不应对，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缓缓打开茶杯。 藏在正中央的骰子露出。 鲜红的一个红点刻在瓷骰子的正中央。 下一秒，那一个红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陡然变化，成了两列并排的三。 先知得意洋洋翘起的嘴角还没到一半就已经僵住。 他瞪着那六个黑点看了几秒，猛地把头扭向野原巧。 野原巧眨了眨眼，无辜摊手。 “不好意思哦，我们赢了欸。” 他看向库洛姆，弯起眼睛，偷偷朝小姑娘比了个大拇指。 他特地偷系统的能量给人开的权限，可不能这么没有存在感。 先知看向库洛姆，表情扭曲神情错愕瞳孔地震。 然后又猛地看向野原巧。 野原巧回以单纯一笑，道：“该兑现了。悠仁，说吧。” “不用说。”先知瞪着他，没好气道，“我知道他想问什么。” 野原巧挑眉。 先知扭头瞪着虎杖悠仁，一挥手。 虎杖悠仁瞬间昏迷，脸砸在桌子上，额头嗑到了盘子的边缘。 野原巧帮他去垫的手伸到一半，无奈收回。 他叹了口气，看向先知，道：“你这是迁怒。” 先知高傲地一扭头，并不理他。 第一个人已经进入了个人专属cg世界，先知没再有心情阻拦，剩下几位也顺顺利利晕过去。 只在太宰治的时候出了点不大不小的波折。 这人在开始前就明确声明，自己要问的不是有关自己的故事，而是“干净清爽地自/杀”的方法。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正憋着气的先知一掌敲晕，直接送进了cg世界。 到最后，清醒的“玩家”仅剩野原巧一个。 按照“五分钟苏醒”的游戏规定，库洛姆最后进入cg世界的时候，虎杖悠仁应该已经醒来才对。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他们四个都仍旧昏迷。 这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五十岚悠毫不意外，看向先知，挑眉。 他先发制人：“想跟我聊点什么？” “我想说的已经告诉过你了。”先知淡然开口，声音已经不似之前那般苍老沙哑。 他缓缓站起身，整理着桌上的餐具，身体也随之缓缓发生变化。 佝偻的背变得笔直，浑浊的眼睛变得澄澈。 扣住骰子的茶杯被一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拿起，轻轻放到一旁。 杯底磕在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五十岚悠饶有兴味地勾起唇，看着这位“先知”的变化。 这人现在当然已经不是那个作为“先知”的npc了，早在五十岚悠进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是了。 桌边身材颀长的青年终于收拾好了餐具，缓缓直起身来。 他仍旧侧对着五十岚悠，看不清正脸。 这个形象比起先知不知道高了多少。 一位一米九高的白发青年。 这当然不是祂的真实形象，祂不具备实体，无论是之前的先知，还是眼前的这个青年，这都是祂“借”来的身体。 只不过前者是借的npc，后者则是借的玩家。 这青年身上仍旧穿着先知那件青灰色的长袍，看上去却和先知有完全不同的感觉。 同样的衣服，穿在先知身上，显得苍老又古板。穿在这个青年身上，却透出了典雅俊逸的感觉。 再配上那双映着烛火的、流动着琉璃般光泽的蓝色眼眸，更显得青年玉树临风，似乎站在那里，就是一副浑然天成的画卷。 五十岚悠笑了一声，打趣：“你还真会挑。” 这白发青年不知道是哪个副本中的玩家，现在必然也在进行着“游戏”。 如果有机会的话，五十岚悠还是蛮想看到他本人的。 毕竟同时进行的副本那么多，同时存在与这个系统中的玩家那么多，只有这个看身材大概是运动员的男人，能被祂一眼相中，选为了自己的“临时身体”。 青年听到这句话，转身垂眸看向他。 洁白浓密的眼睫像精致的小刷子，拢住下方深邃的蓝眸。 五十岚悠和青年对视，不由自主赞叹一声：“哇哦。” 他一边挽起袖口，一边打量着青年，笑起来。 “你找了个这么好看的男人，我有点不太好下手诶。” 第36章 血夜盛宴（三十六） “没关系。”青年挑眉, 朝五十岚悠伸出手，“你暂时不需要动手。” 五十岚悠看着他伸出的手，歪头, 自然问：“想跳舞？” 青年：“……聊聊。” “聊就聊，伸手干什么？”五十岚悠扫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四个人，径自转身向右后方的那扇小门走去。 知道他在门口站定, 身后才响起脚步声。 五十岚悠按住门把手, 转头看他, 却并未推开门, 只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着他来了一句：“你是不是因为自己难得拥有了一副好看的皮囊，所以想借机尝试一下撩人的感受？” 青年：“……” 祂两步上前, 直接代替五十岚悠推开门, 率先迈入门内，而后才回头看他。 祂下颌微抬，眼中透出点骄傲：“这副皮囊你就觉得好看了？” “你有更好看的？”五十岚悠并不恼，随手带上门, 朝祂勾了勾手指，“给我看看？” ——颜控基本修养, 不错过任何一个好看的皮囊。 祂：“……” 这个房间比外面客厅要小上许多, 连一间卧室都算不上, 似乎只能充其量当一个小小的杂物间。 正中间放了一张桌两把椅子, 其余地方空空如也, 却也窄小的几乎只容一人通过。 五十岚悠在祂对面那把椅子上坐下来, 垂眸看向桌面。木桌上刻满了凌乱的痕迹, 遮掩在灰尘下面, 几乎辨认不出那些刀痕。 似乎是在很久之前有什么人用小刀胡乱刻上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之能在其中勉强辨认出一个小巧的龙卷图案。 面前突然横来一只手，挡住了五十岚悠的视线，那手中端着个纯黑色的茶杯。 茶杯在他面前落下，盖住桌上那些痕迹。 五十岚悠抬起头，和祂对视。 “我说过，”祂缓缓开口，“你既然来到这里，就绝不可能离开。” 五十岚悠眨了下眼，笑起来。他双手捧住杯子，食指在光滑的杯沿上摩挲着，和青年对视，眼中丝毫不见惊讶和惧意：“那我也正式回答你一次。” “我要离开，没有人能拦得下。” “但你得知道，这里是我们的世界。离开这些世界，你所在的地方，更是我们的地盘。你确实出乎我们意料，也确实是迄今为止最强大的一个npc，但想在我们眼睛底下逃跑，也未免太过天真。” 五十岚悠闻言嗤笑，向后靠在椅背上，换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单手搭在桌上，抬眸看他，问：“你在尝试说服我？” “我只是向你阐述事实。你现在拥有人类的智力，想必能理解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我们不愿与你浪费过多的时间和精力，请慎重选择。” “喔——”五十岚悠拖着长音应了一声，像是真的在思考，但又回答的很快，“不留。” 话音落下，对面青年已经“唰”的一下站起身，祂似乎已经猜到了五十岚悠会这样说，脸上一点诧异的表情都没有。 一米九多的身高拢在身前，落下的阴影显得有些压抑。 五十岚悠幽幽抬头和青年对视，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怎么？想打服我？” 祂挑眉，并不避讳，直白道：“那自然再好不过。” 下一秒，祂又紧接着道：“但我并不觉得能在这种地方让你服气。” 五十岚悠：“喔——” 祂气定神闲，仿佛自己已经胜利：“只是警告你不要在这里乱动手脚，至于以后的日子……我们还有许多可以独处的时间。” 祂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闪身至五十岚悠面前。 五十岚悠毫不惊慌，抬脚勾住身边圆桌向上一挑。 桌子凌空飞起横在两人中间，遮住了对面青年的视线。 与此同时，他向下一滑，单手撑地，右腿扫过青年小腿。一击凌厉的横扫刮过，伴随着桌子落地、四分五裂的声音，青年身子摇晃一下，也倒在了地上。 五十岚悠双手抱臂，悠闲嘲讽：“看样子，你对这具身体的适应能力不是很好啊。” 他应付地鼓了两下掌，半实半虚地夸赞：“那你这次眼光确实不错，挑了个好玩家。” 长得不错，实力不错，精神力也挺强。 只有这样的玩家，才会让祂出现这种适应性差的状况。 五十岚悠扬了扬下巴，问躺在地上的青年：“你这身体叫什么名字？或许他还可以亲自去找这个难得一见的优秀玩家会一会。” 祂并不理会，翻身从地上爬起，盯着他阴阴一笑，摆出个奇奇怪怪的手势。 五十岚悠一边警惕着祂的动作，一边随口吐槽：“你这个动作，一定崩人设崩得令人生气。 然而他等了片刻后，房间内一片寂静，无事发生。 祂的手悬在空中，看上去有点僵硬。 五十岚悠最先反应过来，笑了一声，道：“封锁玩家特殊能力的规定，可是你自己定，现在你又想用了？” 祂大概是有点恼羞成怒，甩下手一言不发，一拳挥过来。 “真暴力。”五十岚悠偏头躲开，轻松调侃。 他抬手攥住青年手腕，将对方的力道在半途中卸掉，然后又接着他向前冲的势头顺势一挑。 以手腕为支点，这个一米九高的青年直接翻起，在空中转了个三百六十度，落在另一端。 祂吃痛地捂住手腕，单膝跪在地上，仰头瞪着五十岚悠。 这时候的五十岚悠甚至还一步都没离开桌边，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仿佛自己真的是来做客的一样。 青年神情冰冷，一跃而起再度冲来。 五十岚悠出手握住他的小臂，这次却没有再度甩开。 他甚至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肢体接触的瞬间，青年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 五十岚悠抬眸和祂对视，分明看到那双好看的蓝色眼眸在一瞬间骤缩。 他自然没有错过这点变化，低低笑起来，贴在青年耳边低语： “你有没有听说过，当一个被操控者精神力足够强的时候，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重新夺回身体的使用权？” 青年右手一紧，五十岚悠看着他，但笑不语。 他仍然握着青年的手腕，指腹上传来明显瞬间加速的脉搏跃动。 “你猜他能不能做到？”他悠悠问了一句。 “开什么玩笑？”祂冷哼一声，大力甩开五十岚悠的手。 五十岚悠收手后退一步，他仍旧嘴角带笑，温和地看着对面的青年。 “你是觉得这这是复制，还是觉得……到现在都没有完全适应这具身体的你，足够强大？” “你猜他能不能感受到，此时此刻，正有某个东西，在某地，占用着他的身体。” 祂定定地打量五十岚悠几秒，勾唇，自信道：“没有人有那样的能力。” 五十岚悠扫了一眼房间内的挂表，耸了耸肩，没再理会祂。他径直从人经过。 “不好意思，不陪你玩了。”他在走到人身边时脚步停顿一瞬，淡然道。 “他们该醒了，我们还有其他事情，先告辞了。” 祂瞪着五十岚悠的背影，一瞬间眼中掠过一抹种复杂的情绪。 “等——” 一个词还没说出口，五十岚悠倏地在门口停下脚步。 下一秒，那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本该昏迷着的人出现在门口，一脸错愕地抬起头，看向野原巧身后。 “五条老师？！” 认识？ 五十岚悠好笑地扬眉，转头看向这位“五条老师”。 那么多万玩家里随便一挑都能挑到个熟人。 看样子，他运气不好这件事儿，果然不能怪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周天周一停更两天，周二开始日六，偶尔日万，偶尔日三x 周三会开全定抽奖w —— 放一下预收《在兄妹综艺当对照组》沙雕兄妹欢乐日常，求收藏w啵啵！ 路兮兮从小梦想穿书。 一朝梦想成真，扭头一看，身边跟了个亲哥。 感情这还是个连魂带身双人打包豪华套餐。 穿书套餐里该有的都没有，只有个一块钱钢镚和只身无分文的亲哥。 路兮兮毫不犹疑，揣起钢镚，把哥哥扔进了“许愿池”，许愿回家。 家没回成，引来个经纪人，邀请俩人参加真人秀《兄妹日常记事簿》。 包吃包住月薪三万，兄妹二人疯狂心动，一拍即合。 节目录制。 别的组合：兄友妹恭互帮互助，哥哥帅气妹妹甜美。 路家兄妹：上房揭瓦日常拌嘴，哥哥沙雕妹妹更沙雕。 #靠“过于真实”火遍全网# 别的组合：任务没完成也互相安慰鼓励绝不争吵甩锅。 路家兄妹：不走寻常路任务次次第一，但全程互相嫌弃。 #兄妹届凡尔赛之最# 节目最后，告别直播，兄妹互相介绍。 路兮兮：我的买一赠一废柴金手指。 路漫：我留下的唯一一张N级卡。 直播间网友：不要给我[狗头] 兄妹二人异口同声：做梦。 这么糟心的哥哥/妹妹只有我才能养得起。 第37章 血夜盛宴（三十七） 野原巧向旁边让开一步, 将这位“五条老师”彻底暴露在门口几人视野中。 四个人昏迷时间不同，现在倒是齐刷刷站在门口。 野原巧挑眉，打量着这四个人的表情。 看样子, 似乎只有库洛姆是真的不认识这位“五条老师”。 唔，还有“野原巧”。 他推了推眼镜，问：“你们认识？” 虎杖悠仁应声, 含含糊糊介绍了一句。 这位一米九多的帅气男青年叫五条悟, 是虎杖悠仁刚刚认识不久的班主任。 根据虎杖同学支支吾吾模糊不清的介绍, 野原巧推测, 这是位行为脱线并不敬业的体育老师。 自从另外四位玩家出现在门口，这位“五条老师”就一直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目视前方, 一动不动, 半天没有一点反应。 仿佛掉线了一样。 虎杖悠仁叫了两声发现人没有回应，也看出了不对，皱眉问：“这不是五条老师？” 野原巧耸肩。 祂确实是“掉线”了。 五十岚悠只往他那边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位现在处于什么状况了。 他之前的“预言”成真了。 这位强大而独特的“五条老师”的本体感知到了这个复制品的存在, 正在试图进行干涉，打击这个假冒伪劣产品。 这种跨世界的行为在系统中当然是不被允许的。 祂之所以一直没有给出任何反馈, 就是因为正在阻止对方真的控制这具复制体。 但是很显然, 他没有成功。 借用身体这件事情毕竟不是祂的本职, 做起来要比五十岚悠生疏许多。 在这个世界之前, 祂更多是以掌控者、操纵者的身份俯视这些游戏世界, 用一点点小技巧改动着这些世界。 但在这里, 他为了阻止五十岚悠毁掉这里, 被迫成为了“参与者”。 视角和身份上的转换一时间当然难以适应。 祂会失去对这具复制体的控制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这样的机会恐怕只有一次。 祂毕竟还是掌控着整个系统的智能生物, 同样的失误不会出现第二次。 但有些时候, 只是一次失误，就足以致命。 野原巧倚在墙边，勾唇看着那个石化了一样的身影，弯了弯眼睛。 那双沉寂的蓝色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垂在身边的左手收起手指。青年缓缓转头望过来，目光落在正笑着的野原巧身上。 在得到身体控制权之前，他不具备观测另一个世界发展的能力。所以对这个男人来说，就是一睁眼，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截然陌生的世界。 五十岚悠不存在任何暴露身份的风险。 他在青年的注视中扩大了嘴角的笑容，熟稔地问：“换人了？” 五条悟挑眉，笑着回了句“被你看出来啦”。 他状态轻松，哪怕并不清楚情况也仍旧应对自如。 因为在这个青年的视野中，他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去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一种强大到极致的、轻松而随意的自信。 五条悟正低头摆弄自己身上的青灰色长袍，他似乎还没穿过这样的衣服，露出点稀奇的表情。 野原巧远远打量着他，半眯起藏在镜片后的眼睛，舔了舔上颚。 强大而帅气的青年，一定非常美味。 他虽然不愿意让这样的存在打扰到自己未来在现实世界的平静生活，但是在游戏世界中，有这样一个玩家为伴，那工作起来都会感觉心情舒畅。 而且这种人…… 特别适合拉过来做“同谋”。 毁灭世界这种事情，他一定乐意至极。 五条悟感受到他的视线，偏过头眨了眨眼，像是在问他为什么看自己。 野原巧看向另外几人：“你们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太宰治：“玩家半路入队的情况？” 野原巧：“npc被玩家替换的情况。” 虎杖悠仁立刻向前窜出两步，仰头打量五条悟：“所以，这是真的五条老师？” 五条悟笑眯眯地摸摸少年的头：“刚刚还不是哦。” 虎杖悠仁好奇：“老师为什么回来这边？” 五条悟看向野原巧，说：“因为我感受到了真诚的召唤？” 野原巧摊手，撇清关系：“那一定不是我。” 中原中也打断三人的插科打诨：“你来这里之前在干什么？” 五条悟：“打蘑菇。” 中原中也：“？” “会吃人的蘑菇。”五条悟煞有介事地比划着那些会吃人的蘑菇，给他们简单讲了一场并不惊心动魄的升级打蘑菇之旅。 故事终止于他们进了一间糖果屋。 并把屋里的巧克力茶杯吃光了。 五条悟描述的时候还有点可惜。 据他本人说，七个巧克力茶杯，他其实只吃到了一个。 另外六个被白毛小杀手和银毛大叔分掉了。 五条悟自我总结：“尊老爱幼。” 全员：“……” 野原巧心情愉快地轻笑一声。 把三个甜食控丢进了一个甜食主题的游戏世界，那世界一定后悔死了。 接收到五条悟投来的目光，他平静地敛起笑容，回道：“不好意思，这边没有那种高级的东西。” 他顿了顿，问：“你还能回到那边去吗？” 五条悟：“当然。” “但我不想回去。”他说着，看向太宰治，长腿一跨坐在桌边，问人：“这儿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吗？” 他姿态随意放松，看上去仿佛真的打算在这边好好玩上一圈再回那间糖果屋。 太宰治和他对视，沉吟片刻，笑着回：“boss？” 五条悟瞬间反应过来：“那个据说很聪明的boss？” 太宰治：“是哦。” 野原巧听着两人的对话，轻轻摸了摸耳侧的眼镜腿。 看样子，这些玩家在现实世界中还会互通情报，而在他们的情报中，自己一定是一个重要的内容。 在五条悟、太宰治这些人所处的现实世界中，有一部分玩家在找他。 为什么？ 野原巧垂下眼，翠色眼眸藏于眼睫的阴影之下。 按照人类的思维…… 不会有人类想要和他们这种近似于“怪物”的存在成为同伴吧？ 何况还是他这么一个对玩家产生了巨大威胁的、“很聪明”的boss。 那就、更不能暴露身份了啊。 他可以以boss的身份和人类玩家成为敌人。 但是未来、生活于现实世界的五十岚悠，必须是一个完全脱离系统、完全脱离“异常”的普通…… 学生好了。 野原巧眨眨眼，弯唇。 那边，五条悟还在饶有兴趣地听太宰治介绍那位聪明的boss。 蓝眸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迫不及待，像是期盼下一秒就能和boss面对面。 “强吗？”五条悟问太宰治。 “当然。”太宰治丝毫不吝啬赞美，“比我迄今为止遇到的所有人都强。” 五十岚悠欣然接受赞美。 野原巧上前几步，凑到几人身边，问五条悟：“你不会想和他打一架吧？” 五条悟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他顿了顿，叹气：“不过在这里不行啊——这个破系统……” 太宰治突然把库洛姆拽到自己身边。他把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姑娘怼到五条悟眼前，笑着打断他：“给你介绍一下，库洛姆，幻术师。” 五条悟一怔，瞬间反应过来。 “那个boss可以逆反规则？” 太宰治勾唇，和他对视，眼中浮上意味不明的笑意：“是不是更想和他见一面了？” 房间门突然开启，轴承摩擦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交谈。 五条悟的回应被生生打断。 野原巧有点遗憾地眨了下眼，转头看向门口。 那位风烛残年满头白发的先知又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根蜡烛，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们。 这是世界为了填补空缺，自动重置了重要npc。 野原巧看向他的眼睛。 浑浊的瞳孔里透着空白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几人，举着蜡烛的手臂成九十度悬在空中，没有丝毫颤抖，甚至连蜡烛的火焰都笔直向上。 他像是一个任人操纵的玩偶，没有得到新的指令，就只是这样干巴巴地站在那里，做一个死物。 系统生成的npc都是这副模样。 哪怕他们后来获得了更多的指令，拥有了更加多变丰富的行动，但本质上，仍旧是这样的提线木偶。 野原巧推了推眼镜。 所以，他和他的小黑猫，真的是十分特殊的存在了。 特殊到自被发现的那一刻就开始被祂忌惮。 “你们想要的东西都得到了。”先知开口，一字一顿，“请离开吧。” “前往你们的目的地——乌洛比。”他干巴巴地说着，毫不掩饰赶人的意图。 “等一下，”太宰治道，“我们还有事情没做。” 先知扭动脖子看向他，问：“什么事？” 银质手枪突然举起，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地指向门口苍老木然的npc。 太宰治举枪轻笑，淡然道：“善后。” 野原巧挑眉，抱臂旁观，眼中滑过一丝讶异。 看样子，他们在这次的个人cg世界中得到了一些不得了的情报啊。 “你不能这么做。”被人拿枪威胁，先知仍旧不慌不忙。 太宰治也不急躁，耐心反问：“为什么不能？” 先知盯着他沉默半晌，脸上挤出一抹洋洋得意的自满：“我和君王的生命，已经勾连在一起。” “只要他还活着，我就永远存在。” “哇哦，”太宰治惊叹一声，枪仍旧稳稳举在空中，“也就是——只要你死了，他也活不成。” 先知自得的表情瞬间凝固。 野原巧短促地皱了一下眉。 是游戏为了平衡双方战力的原始设定，还是祂为了阻止自己新添的规则？ 如果是前者，他可以随便这些玩家怎么折腾这个npc，但如果是后者…… 枪口晃了晃，遥遥对准心脏。太宰治轻巧上膛，鸢色眼眸中仿佛蒙上一层化不开的墨。 “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太宰治含着笑意开口，鲜红的子弹破膛而出。 “嘭——” 子弹夹着破风之声没入天花板，弹壳坠地发出清脆声响。 “别那么心急嘛。” 野原巧轻叹一声，握着太宰治的手腕，抬眸和人对视。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惹，今天就三千QAQ我、我找找状态orz 突然想起来自己忘开抽奖了orz我有罪，跪下惹- 感谢读者“咕咕猫”,灌溉营养液+26，谢谢宝贝呜呜呜，爱你！！！ 第38章 血夜盛宴（三十八） 青年手腕纤细, 分明凸起的腕骨刚巧抵在野原巧的掌心。 枪口微微有些发热，溢出淡色的细烟。 野原巧隔着那一缕细烟和太宰治对视，缓缓松开手。 银色的枪身自空中滑落, 在视野中留下一段痕迹。 野原巧垂眸看向连害怕都害怕的十分僵硬刻板的先知，小幅度地扬了扬嘴角，说：“毕竟大家阵营不同, 他如果真的会对君王产生影响……” “总不好现在就出手。” 野原巧说着, 看向太宰治, 半掩在镜片后的眼睛透出点温柔的笑意。 “最后一段路程了, 大家总要维持住最后的同队友谊嘛。” 太宰治安静地注视他两秒，眼中浮现出点意味不明的笑意。 “好呀，”他收起枪, 温温柔柔应声, 看上去乖巧又平易近人，“听你的。” 他这么温顺，反而让人觉得有点在意。野原巧没忍住，又多看了他一眼。 太宰治歪头不解：“怎么了？” 野原巧摇摇头, 收回视线：“有些意外你会答应的这么痛快。” “嗯——”太宰治沉吟片刻，爽快解释, “毕竟一路上还会有很多机会嘛。” 他这话隐藏的含义, 是已经默认了他们将带着这位先知一起前往下一座城市。 毕竟, 如果那条“性命相连”的规则是真实的, 那先知将会是这些玩家战胜君王的一个重关节环节。 他们自然要带着他一起, 前往下一座城“乌洛比”, 甚至直接将他带回君王康德拉身边。 太宰治摸了摸下巴, 补充：“他不是还让我们‘把他的新娘还给他’。” 野原巧挑眉, 心里升起点不妙的预感：“所以？” 太宰治一指仍旧杵在门口的先知, 道：“假装这位是他的新娘好了。” 五十岚悠：……大可不必。 那他宁愿要宿傩。 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把两个人的目光勾走。 野原巧顺着那只手看去，抬头和五条悟对视。 青年笑嘻嘻地看着他，水蓝色的眼睛映着粼粼的微光，言行中透出点与年龄不符的少年感：“还有我呢。” “唔。”野原巧眨眼，点头，“放心，不会忘记你的。我们还有重要的任务要托付给你呢。” 五条悟：“？” 野原巧反手一指先知，动作和太宰治出奇同步：“那个、就拜托你了。” 五条悟：“……好哦。” 简单来讲，他被当成了一个临时雇佣来的、押送npc的……编外玩家。 库洛姆有点于心不忍，开口帮人说话：“大家会一人负责一段路程的。” 先知的屋子虽然不是很大，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倒还挺齐全。 这里设置的就像是一间贫民窟的普通房子，客厅漆黑的一角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工具，它们大部分都已经很旧，拥挤在一个不大的木箱里。 木箱的后面，就是麻绳。 仿佛是专门给他们准备，用来绑先知的。 也有可能是给先知准备的，用来绑他们。 毕竟那绳子展开还挺长的，而且不止一捆。 野原巧挑出来最粗的那一捆，完完整整地把先知捆了起来。 从背在身后的手腕到并起的脚踝，一圈圈缠下来，还在最末尾打了个蝴蝶结，像是在包装礼物。 然后他把这个礼物送给了倚在桌边围观的五条老师。 先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五条悟拎着，一脸茫然地看着对面的几位玩家。 虽然事态的发展和程序设定有了很大的出入，但这并不影响他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我已经没什么可以给你们的了，你们可以离开了。”他一脸镇定地说出这句话，丝毫没有自己已经被人绑架的自觉。 太宰治摆弄着不知道从房间的哪个角落翻出来的一卷绷带，偏过身子撞了撞野原巧的肩，眼皮都没抬，随口道：“这npc是个傻的呀。” 他语气平静，不带任何嘲讽的意味，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一样和人聊着天。 “是啊。”野原巧应声，毫不谦虚地自夸，“比君王差远了。” 太宰治百忙之中偏头看他一眼，笑着回了一句：“是啊。” 野原巧回以一笑，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五十岚悠就是最厉害的，有什么问题吗？ 从先知的小屋里已经再找不到什么有效信息，这些人大概都在单人cg里知道了不少信息，醒来之后一个两个都藏着掖着，不肯交代实情。 五十岚悠对这些没太大兴趣，也就没有逼问，直接和其他四位玩家一同前往下一个目的地——欺诈之城、“乌洛比”。 只在路上的时候，听着他们给五条悟的讲述，能大概收集到一些线索。 单靠这些，加上之前参与的那些cg，也已经能大概推断出几位血族玩家的阵营，只是不知道后续还有没有反转。 至于虎杖悠仁。小朋友和他们走的不是一条线，目前的已知信息少得可怜。 “乌洛比”，多半就是他的主场了。 另外三人，太宰治、中原中也、库洛姆。 太宰治自从作为祭品被家族送来古堡，就一直跟着君王，按照关系亲疏远近，他被分到黑方，和五十岚悠同队的可能性比较大。 但他和中原中也、库洛姆的三人cg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从的个人cg也不知道是否存在巨大转折，暂时有些不好判断。 至于中原中也，野原巧在这个游戏中和他相处不多，但根据他上次在cg世界中见到他就想打这一点来判断，他是正义红方的可能性貌似还大一点。 ——刚刚好配他的发色。 库洛姆就更好判断——一切跟着哥哥走。 有哥哥在的时候，乖巧可爱的紧。 远处传来悠扬的钟声，野原巧压下唇角不经意间扬起的弧度，转眸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暮色已经降临，他们现在的位置接近山顶。 远处灯火通明，万家灯火如流动的银河繁星。 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乌洛比。 一座与现实世界的城市极为相近的、象征的欺诈的城市。 从下山到入城，也不过半小时的路程。 这座城市似乎没有什么很明显的界限，基本就是以山水为边界。三面环山一面环水，脚下是沥青路，头顶是满天星。 这座好似没有夜晚的城市，哪怕在明月高悬的午夜，也依旧喧闹如同白日。 六个人，外加一个被五花大绑的npc，在街边的路灯下站成整整齐齐的一排。 附近有不少人在偷偷打量他们，但是没人敢凑上来。 野原巧一摸兜，翻出来了那家赌场最近的收益。 他抽出一叠钞票甩了甩，说：“一人一千过一天，明天下午六点来这儿集合。” 和在艾尼瑞拉的时候一样，每个人肯定都有自己想要单独做的事情。 将近一天的时间，基本够了。 他环顾一圈，意外扫到了不少如饥似渴的视线，仿佛他们是六只待宰的肥羊。 毕竟这里是“欺诈之城”啊。 野原巧突然想到什么，弯了下眼睛，贴心嘱咐：“别被人把钱和人都骗没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 dbq今天在霍格沃茨学魔法更新晚了QAQ 感谢读者“丘丘”的地雷x1 感谢读者“暝漓”,灌溉营养液+3 谢谢宝贝们QAQ爱你们！么么哒w 第39章 血夜盛宴（三十九） 如果只是在来到这里时简简单单嘱咐一句就能有用的话, 那这座城市“欺诈之城”的名号也不至于流传得如此久远。 它之所以“美名远扬”，就是因为在这座城市，即使你处处小心, 也仍旧难免被骗。 乌洛比在“欺诈”这一行当上内卷得十分厉害，新的骗术层出不穷，每一天都有新的惊喜。 在这里长期生活的居民早就习惯了这种日子。 或许上一秒刚刚从别人兜里骗出来的钱, 下一秒, 转头又被别人骗得一干二净。 这座城市的经济和生机完全体现于此。 而对于初来乍到的陌生访客, 他们更是毫不客气, 从暗中盯着这些踏入城门的、没有见过世面的富贵人，随时准备出击。 让这些访客早些“入乡随俗”。 就比如现在，去掉一个彻底丧失行动能力的npc, 六个人每一个都有几个人在盯。 十字路口的路灯下, 一千块钱分出去，大家各自选一个方向走。 野原巧站在原地没动，捏着自己的一千块钱，靠在灯柱上目送其他人远去。 几乎就在几个人刚分开的时候, 每人身后就有几个人追了上去。 他们追的放肆大胆毫不遮掩——这也是这个城市的风俗。 库洛姆和他一样没动，站在路灯下, 抱着自己的小狼崽, 一边随手揉着它的脖颈, 一边看向其中一位。 她看着的这位选了一条笔直宽阔的大路, 双手抄兜, 在川流不息的车旁漫步。 一个矮小的身影朝他身后直直撞去。 浅黄色的灯光下, 明媚的赭发在空中划出一道痕迹。 中原中也向前踉跄了两步, 扶住身旁店面的橱窗。 那小个子跳舞一样绕着他转了半圈, 在他胳膊上虚扶了一把, 然后抽身就跑。 在这座城市里，小孩子从学会说话的那一刻起，就在跟着周围的人学习这些骗术了。 而他们现在见到的这个，不过是最基础的方法之一。 中原中也抬头看着那个小个子溜走的方向，愣了两秒才陡然反应过来，拔腿追了上去。 人们来到这座城市，确实会对可能遇到的骗术做足准备，但是很少有人能第一时间预料到，欺诈之城，除了善骗，还能抢。 这就是“乌洛比”这座城最“吸引人”的地方了——永远存在意料之外的“惊喜”。 另外三个方向没人再用这种方法，师生二人安安静静地走着他们自己的路，一人身后坠了一串小尾巴，只有太宰治闻声扭头望来，露出一个略显嘲讽的笑。 野原巧和库洛姆对视一眼，追在了中原中也的身后。 最前面的那个小个子接着地形优势，带着他们在大街小巷间穿行，一副要把他们直接转晕的架势。 中原中也紧紧他跟在后面，距离眼看着越来越小。 野原巧和库洛姆倒是没那么“积极”，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维持着一个能看到前面两个人的距离。 小狼崽半路上就已经从库洛姆怀里跳出来，撒了欢一样地往前跑，这会儿已经和中原中也并排，眼看着就要超过去，直接咬上那小个子的裤腿。 托了这个小家伙的福，这场“追逐战”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车水马龙间穿行的一小团雪白在最后关头英勇一扑，撞在那小个子的小腿肚子上，尖利的牙齿露出，刺破牛仔长裤，在人腿上留下两个小血洞。 小个子毫无防备地被扑倒在地，兜里的东西稀里哗啦洒了一地，硬币纸币游戏币，甚至还有几个五颜六色的琉璃球，骨碌碌滚过来，轻轻撞在追上来的三人脚边。 中原中也长腿一迈，跨过那散落一地的赃物，拎着这小个子的衣领把人揪到半空，一脸凶神恶煞。 库洛姆上前把仍旧挂在人腿上的小狼崽抱入怀中，夸赞一样摸了摸它的脑袋。 小狼崽偏头蹭蹭她的掌心，轻轻叫了两声。 野原巧捡起脚边的琉璃球，举到空中，借着月光打量。 半透明的琉璃盛着月光，柔和的翠色在球心出挽出一朵灵巧的花。 是小孩子会很喜欢的东西了。 野原巧将琉璃球收入掌心，偏头看向正拎着小个子教训的中原中也。 他脚边的琉璃球是苍穹般的蓝色，仿佛蕴含着天空的气息。 野原巧和人对视，笑了一下，问：“想不想要？” 琉璃球从掌心滚至指尖，他将圆滑的小球放在两指之间，透过琉璃看着对面的人。 中原中也看着他，错愕了一瞬，立刻摇头拒绝，表情中还隐隐约约带了点委婉的嫌弃。 “喜欢这个的又不是我。” 青年的身形在琉璃中有些扭曲，仿佛呈现在波纹中的倒影，野原巧拿开琉璃球，沉吟一声，问：“唔，你有朋友喜欢这个？” 中原中也：“……不是朋友。” 野原巧点头：“喔。” 那就是最近有在闹别扭的朋友？ 不是朋友，一般谁会把别人的喜好记得那么清楚？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掌心里托着一颗玫瑰红的琉璃球。库洛姆一手抱着小狼崽，一手托着琉璃球，抬头看他，道：“还有一个。” 野原巧微怔，欣然接过。 这些琉璃球中可以添加防御功能，能够替持有者挡住一部分攻击。他本想送给中原中也让人带回现实，也好给他固定一下“路标”。 不过既然中也不喜欢 ，他自己带去现实，留给那位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的朋友，也挺好的。 红绿蓝三枚琉璃球收入囊中，那边中原中也也已经取回自己那一千块钱，把小个子抢劫犯教训了一顿。 小个子鼻青脸肿一瘸一拐地离开，临行前口中还含含糊糊地说着“再也不敢了”。 野原巧目送着他的萧萧背影转过街角，双手一拍，问身边二人：“要去哪儿？” 中原中也先疑惑：“我们三个一起？不是说要分开？” 库洛姆和野原巧异口同声：“不放心你。” 中原中也：“……” “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库洛姆：“一共就一千块钱。” 野原巧：“还有你身上这身行头。” 中原中也气：“他不是没抢成吗？！” 野原巧耸肩，耐心解释：“其实他们还有后手的，只不过我们优势过于明显，所以他们主动选择了放弃。” 这些生活于安逸日常的小朋友，就是有这种可爱的天真，让人忍不住想要了解地更多一点，更靠近一点。 中原中也撇嘴，降低音调：“我知道。” 野原巧点头敷衍：“嗯嗯，你知道。” “所以，你们两个想去哪儿？” 库洛姆和中原中也两人同时抬手，指尖不约而同地指向同一个方向。 野原巧愣了一下，笑问：“原来你们早就约好了？” 两人眼中都滑过一丝惊讶，摇头否认。 他们指的方向正好是三人的正前方，小巷尽头延展出一条宽阔的道路。 野原巧打量着这条路，问：“那为什么选这边？” 库洛姆解释：“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中原中也点头附议。 “熟悉感？”野原巧半眯起眼盯着道路尽头，“灵魂的指引？” 道路尽头还是道路，似乎和他们眼前这一部分没什么区别。 库洛姆沉默一下，回了声“算是”。 野原巧侧过身，朝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就麻烦二位带路咯。” 沿着道路走到头，再转过两个拐角，就到了他们要去的地方。 二人“心灵指引”的最终地点是城郊的一处小木屋，和先知那栋木屋有些像，只是要比那间大上许多。 木屋看上去也颇有些年头，四周杂草丛生，边角处被巨大的蜘蛛网占据。 三个人踩着杂草迈到门前。 木门正中央挂了个牌子，牌子上的字迹经过百年的风吹日晒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约约辨认出一点字形，是刻了三个人的名字。 那三个名字是紧紧贴在一起的，像是为了证明生活在这里的人密切的关系。 但奇怪的是，右边的那个名字上，还多了两道深刻的划痕，组成了一个大大的叉号。 感情破裂？关系决裂？ 野原巧好奇地打量着那个牌子，上前一步想要看的更清楚。 恰巧与此同时，走在最前面的中原中也推开了这扇门。 下一秒，木牌上的刻痕在眼前消失，一切归于黑暗。 中原中也开门的动作触发了隐藏在这里的cg。 野原巧叹了口气，在黑暗中静静等待。 百年前的乌洛比要比现在落后上许多，没有这么多花样的衣服、也没有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 那时候的中原中也还是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合身但有些破旧的布衣，把玩着手里的几枚银币，听着清脆的“富贵声”，晃晃悠悠地走回家。 到了家门口，他脚步骤然一停。硬币碰撞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待在家里的女孩儿听到动静茫然地开门问他情况，门才刚开了三分之一，她人就已经定住。 在他们家门口的草坪地上，躺着一位身材纤细修长的少年。 少年的身边，是错愕地睁大眼睛的中原中也。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久等orz 明天我要更三章！大噶监督x- 感谢读者“渊幸奈何”,灌溉营养液+50，谢谢宝贝的喜欢呜呜呜！爱你！！！么么哒w 第40章 血夜盛宴（四十） 中原中也和库洛姆兄妹二人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从小相依为命，共同度过了十多年的岁月。 他们虽然生活在赫赫有名的“欺诈之城”，但却正直善良, 不愿意做那些属于灰黑地带的行为，哪怕无论偷抢，在这个城市里都是被默许的, 他们也不愿意与之同流合污。 兄妹二人的梦想, 是过平平淡淡日子, 并且做个好人。 中原中也为了维持生计, 自小就外出谋生，在邻近的城市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日日早八晚五。只是因为离得远, 所以常常天未亮就出门, 天黑了才披着星月回来。 这一天，他惯常戴月而归，白天的工作同往常一样。在超市的柜台里站一天，偶尔遇到几个麻烦的客人需要解决。 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而又平和。 然而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意外“访客”, 就这样打破了兄妹二人几年如一日的常规生活。 而且还是个昏迷的访客。 中原中也站在少年身边，和库洛姆对视几眼, 蹲下身, 借着月光打量他。 这是一位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 十四五岁的年纪, 穿着一身有点破旧的小西装。 他脸颊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 长长的睫毛翘着, 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抚弄。 月光下浅淡的唇色衬着雪白的肌肤, 让少年更添了几分不真实感, 仿佛偶然来访的仙子。 仙子的颈间佩戴一条项链, 火红的坠饰贴在白皙的皮肤上，对比鲜明得有些晃眼。 中原中也不自觉放轻呼吸，伸到半空中的手停在原地，不远不近地悬在少年颈前。 “哥？”库洛姆靠着门，看不清楚具体的状况，略显茫然地开口叫他。 中原中也猛地回过神来抬头望她，定定地和她对视两秒，才刚反应过来的样子，小心翼翼把少年抱入怀中。 少年身材纤细，体重极轻，这样将对方抱在怀中，中原中也甚至能清晰地摸出他腰侧的肋骨。 明明穿着那么好的衣服，却瘦弱成这样，是被虐待了吗？ 踏上门前的台阶时，中原中也不自觉地皱了下眉，有点心疼怀中的人。 他曾经也听人说起过这样的情况。 有一些富贵的人家，喜欢做虐待小孩子一类的事情。不只是自家的孩子，他们有时候也会以“收养”的名义把外面的小孩儿骗回家，然后实施虐待，百般折磨。 这也是当年，他们拒绝那对夫妇的原因。 库洛姆已经在屋内等待。 他们睡惯了只铺一层薄被的床板，并不觉得硬，可少年看上去毕竟像富贵人家的孩子。兄妹二人有点不舍得让这个瘦弱好看的少年受这样的委屈，在他的身下又铺了一层被子。 中原中也将怀中的少年小心翼翼放在床上，坐在床边打量着他。 库洛姆还在一旁准备晚饭，饭菜的香气飘过来，透着令人心安的烟火味。 他看着少年，看的越久越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很久以前从哪里见过。 库洛姆摆好饭菜走过来，也在床边站定。 她偏头看向中原中也，问：“怎么了？” 中原中也皱了下眉，犹疑地问她：“你有没有觉得，他有点眼熟？” 库洛姆愣了一下，也跟着低头看向少年。 她沉默半晌，缓缓开口：“是之前那个人。” 中原中也茫然看她：“哪个？” 库洛姆：“那对要领养我们的夫妻的孩子。” 这句话说出的一瞬间，仿佛脑海中的某个开关被打开，有关当时的详细记忆水库开闸一样涌入脑海。 中原中也再低头看去。 少年的面孔和当年的男孩儿逐渐重合。 将近八年的时光在这副容貌上精雕细琢，少年出落的比当时还要好看，仿佛等待亲吻的沉睡的王子。 中原中也伸出手，轻轻触碰少年的嘴角。 他似乎正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嘴角微微扬着。 库洛姆盯着他，满腹疑惑地叫了一声：“哥？” 中原中也恍然回神，有些匆忙地站起身拽了拽短衣，像是在掩饰什么。 “没、没事，去吃饭。”他胡乱在自家妹妹头顶揉了一把，柔顺的紫发在头顶打了个转，悄悄竖起一小根呆毛。 库洛姆叹了口气，双手把头发抚平，垂眸看一眼床上的少年。 少年安静地躺在那里，平放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了一下。 库洛姆瞳孔一缩，抬眼看向少年的脸。他仍旧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 中原中也已经在桌边坐下，见人没有跟过来，扭头朝这边看：“库洛姆？” “来了。”库洛姆应了一声，轻碰了一下少年的手背，表示自己看到他的小动作了。 她不知道少年为什么要假装昏迷，但碰手背这个动作，也能算得上是一个警告。 黑发少年一直都没有“醒来”。 库洛姆为他准备的那一份晚餐摆在桌上，一点点变凉。 月亮攀上房顶正上方，兄妹二人挤在屋内的另一张床上入眠。 一直“沉睡”的少年缓缓睁开眼，赤色眼眸明亮夺目。 他缓缓坐起身，微眯着眼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家徒四壁”的小屋，只有房屋面积值得称赞。 屋里的一切都遵循极简主义，除了必要的家具设施，其他什么也没有。 少年抱着被子沉默几秒，偏头看向缩在另一张床上的两个人。 本来就是普普通通的单人床，虽然两个人身量都偏小，但是一起睡在上面也还是显得有些拥挤，何况他们现在还只有一床被子。 现在正是冬天，天寒地冻北风呼啸，两个小孩儿在睡梦中冻得发抖。他们似乎学不会抱团取暖，只能徒劳地争抢被子。 少年抱着怀中的被子沉默片刻，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那张床边。 他低头看着躺在外侧的少年，舔了舔嘴角。 两颗尖尖的牙齿悄悄显露，又转瞬间隐没。 看上去瘦弱纤细的少年弯下腰，将床上的人揽入怀中，轻而易举地抱起。 他动作轻，床上的人似乎也睡得熟，乖巧地任他抱着，放回了自己床上，还裹上了被子。 少年看着迅速在被子中所称一团的少年，弯起眼睛笑了一下，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赭发。 他一触即离，敛起嘴角的笑，走到桌边。 桌上摆着女孩儿留给他的晚饭，这时候早已凉透。 少年似乎完全不在意，在桌边坐下，拿起摆在一旁的筷子。 第一口尚未尝到，身后突然传来女孩儿硬冷的声音：“你是谁？来干什么？” 少年愣了一下，筷子落在桌上发出声响。 他偏头看向身后，赤色眼眸中滑过一抹惊慌。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说好三更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血夜盛宴（四十一） 黑发少年手忙脚乱地站起身, 扶住险些砸在地上的椅子，上半身前倾，慌乱地仰头看着身后的女孩儿。 “你是谁？来干什么？”库洛姆站在一边, 静静地等他收拾好，又问了一遍。 少年愣愣地看着他，张了张嘴, 没有出声。 另一张床上的人被这实在不能算小的动静吵醒, 烦躁地翻身下床, 揉了揉头发朝这边看来。 他刚好对上桌边少年小心翼翼的眼神, 心中不觉更加烦躁，皱起了眉。 少年受惊的小动物一样避开他的目光，小声说：“我、我叫零。” 中原中也没听清, 问：“叫什么？” 少年往后缩了一下, 后腰撞到桌角。 “零。”这次声音倒是大了一点。 中原中也又皱了一下眉，视线落在少年颈前露出的项链上，停顿一秒，没再说话。 库洛姆继续问：“为什么来这里？” 零单手扶着桌子, 低头不敢看他们：“饿、饿了。”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 中原中也犹豫了一下，开口“你……离家出走？” 零：“……嗯。” 库洛姆：“为什么？” 零低头抿唇不说话。 库洛姆就那么看着他, 也不说话。 少年张了张嘴, 吐出一句委委屈屈的低喃：“他们对我不好。” 他没具体说怎么不好, 但另外两个人已经猜到了内容。 一时间屋里没人说话, 只有寒夜的风呼啸着撞击门窗。 半晌, 库洛姆开口：“坐下吧。饿多久了？” 她一边问着, 一边走到桌边, 端起冷掉的饭菜。 零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她的动作, 只在对方将盘子拿走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想挡。 库洛姆往旁边错开一步, 避开少年的手。 “我去给你重新热一下。” “哦，哦，好。”少年呆在原地，愣愣地应声，半晌才反应过来，接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他似乎不适应别人这样的好意，整个人显得格外局促。 原本站在床边的中原中也长腿一迈到了他身边，大剌剌地往椅子上一坐，翘着腿仰头看他。 零感受到他的视线，跟着低头看下来，有些茫然地和他对视，拽紧了衣角。 “紧张什么？”中原中也挑眉，“我又不会吃了你。” 零胡乱点了几下头，颤着声音说：“不紧张。” 分明就是紧张到了极致。 中原中也：“……” 他沉默下来，和少年对视。 在漫长的沉默之中，少年显得愈发紧张，微微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小动物般的赤眸也睁得大了一些。 中原中也被人这么看着，莫名也觉得有点紧张，偏头摸了摸鼻子，问：“之后打算去哪儿？” 零：“去城里……想办法工作、生活。” 中原中也闻言扭头扫他。 他上下打量零一圈，目光在少年颈间的项链上停留一瞬，又循序移开。 中原中也嗤笑一声：“ 你？去城里生活？” 零的紧张直接从绞紧的声线中一览无余：“不、不可以吗？” “你活不过……”中原中也想了一下，朝人伸出三根手指。 零微怔，立刻摇头：“没关系，我、我待不够三个月就会离开的。” 中原中也：“我是说——三天。” 零：“……” 零：“对、对不起。” 餐盘落桌的声音打断两个人的谈话，零闻声立刻偏头看向桌子。 热气腾腾的饭菜沁出扑鼻的香气。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先吃，吃完再说。” 零小仓鼠一样连连点头，接过筷子开始吞食。 是真的“吞”。 他进食速度极快，却又几乎没有声音，只有碗筷偶尔碰撞发出的轻微脆响。 兄妹二人在桌边坐着，安安静静看他吃。 零早就注意到两人的视线，但也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没再理会，仍旧是那样一副风卷残云的模样。 看样子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注视。 一顿饭吃完不过五分钟，兄妹二人还没看够，少年就已经放下了碗筷。 他直起身子，坐姿端正笔直，轻声道：“多谢款待。” 中原中也下意识应声：“没、没事，不用谢。” 少年弯着眼睛，餍足地笑起来，像一只慵懒的小猫。 “喂，”中原中也看着，下意识叫了他一声。 零看向他，歪头。 “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中原中也问，“这里多装你一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零愣了一下，眼中浮上惊喜和期许：“可以吗？” 库洛姆：“只要你愿意留下。” 中原中也：“可是要跟我一起出去干活的。” 零重重点头：“我愿意。” 于是从那一晚起，少年这个“意外因素”就在这个家里住了下来，他们几乎没有经过什么磨合期，给少年安置好床铺后，三个人顺理成章地一起生活，本就都是少年人，三个人迅速熟络起来。中间也产生过大大小小的摩擦，但都只不过是让他们变得更加亲密的“催化剂”。 白天，零和中也一起去工作，晚上库洛姆为三个人准备了晚餐，大家围坐在桌边吃饭、谈天笑闹。 零跟他们讲过去在那所谓“富贵人家”的生活，兄妹两个人向零分享他们的过去，以及这座城市的趣闻。 偶尔，三个人会挤到一张床上，透过漏了个洞的房顶看着外面的星月，相拥而眠。 再偶尔，库洛姆半夜醒来，会发现自己身上压了两床被子，而两个哥哥挤在一张床上，肢体相互交错。 他们去邻近的城市买了花种和菜种，将门前那片杂草丛生的荒地分成了一个小花园和一个小菜园。 库洛姆某一天在家门口捡到了一只小狼崽，像极了当年的零。 他们把小狼崽养起来，当作了第四位家庭成员。 那一夜之后，中原中也再也没有看到过零脖子上呆的那个项链。他没有提起过那个项链，权当作没有见到过那个东西。 只有库洛姆，偶然夜间惊醒，来到屋外，意外撞见在月光下举着那条项链的零。 那一次的意外成了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库洛姆没有过问原因，零也并未主动解释。 春去秋归，寒来暑往。 两年的岁月转瞬即逝。 零在一个明月高悬的冬夜来到这里，却在一个大雪纷飞、无星无月的夜晚离去。 只留下了一封书信，和那条赠予中也的项链。 那天两个人难得早归，中原中也为了庆祝自己成年，从城里带回来了一瓶酒。 妹妹不被允许喝酒，剩下两个人分了一瓶。 中原中也踉跄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空酒瓶。 瓶子落在地上，在响声中碎成一地。 他一手扶着椅子，蹲下捡拾碎片。 锋利的玻璃碎片划过指尖，血珠瞬间涌出。 中原中也有些迟钝地收回手，眯起眼盯着自己的伤口看了半晌，偏头看向半跪在自己身边的零。 他咧开嘴笑了一下，炫耀一样把溢着血的手指数到少年眼前晃了晃。 下一秒，手腕猛地被人擒住。 半跪着的少年垂眸看着他的手腕，眸光有些迷离。他近乎虔诚地低下头，在中也染血的指尖落下一吻。 舌尖扫过指腹舐去血珠，留下一片酥麻的感觉。 中原中也下意识缩了一下指尖，紧接着便感觉指腹一疼。 少年尖利的犬齿没入指腹，赤红的眼眸映着窗外的风雪。 中原中也猛然睁大眼，瞬间酒醒。 下一秒，少年也猛地清醒过来，迅速松开他的手，有些局促地张了张嘴，又一言不发地垂下头去。 中原中也还没来得及开口质问，眼前已经一片模糊，随即失去意识。 闻声从厨房赶来的库洛姆看到这一幕，愣愣地待在门口，已经长大了不少的小白狼缠绕在她腿边，雪白而毛绒绒的尾巴卷着少女的小腿。 零朝她深深鞠了一躬，说了一句“抱歉”。他收拾好满地的狼藉，翻出早就准备好的信，和那条项链一起放在桌上，然后转身离去。 库洛姆想去追她，却被小白狼拦住。 少年披着星月而来，逆着风雪而去。 他来的时候是孤身一人，走的时候，连那条项链也留给了故人。 库洛姆徒劳地目送少年消失在风雪中，偏头时发现，昏倒在地的人，眼角蓄着一滴泪。 第二天早上，中原中也把信撕成碎片，攥着那条项链，踏着门前没过小腿的积雪离去。 他离开之前跟库洛姆说，天黑的时候会带着另一个人一起回来。 可是库洛姆等来了一百个天黑，也没有等到说好要回家的哥哥。 她在第一百零一个白天收拾好家里的一切，打扫干净每一个角落。 门前三个人亲手种下的迎春花开得热烈。 她将钥匙丢入花丛，踩着花香，走上了那条曾经被两个人走过的小路。 第42章 血夜盛宴（四十二） 刚刚从cg世界中脱离的时候, 中原中也和库洛姆还没有回过神来，有些愣愣地坐在桌边。 野原巧伸出手指在两人眼前晃了晃，唤回他们还飘荡在cg世界中的魂。 中原中也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了半晌, 在野原巧忍不住快要问出口时，才犹疑开口：“零？” 他藏在桌下的手不自觉攥紧，盯着面前的少年, 不愿意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哪怕是在游戏中, 哪怕是在cg世界中, 三个人也是真真切切共同度过了两年岁月。 对他们来说, 两年已经很长了。 坐在另一端的库洛姆也正看着野原巧，露出了和中原中也有些相似的凝重表情。 三个人此时在桌边围桌一圈，完美地复刻了过去的两年间的每一顿晚餐。 只不过现在桌上没有饭菜, 只有正中央一根忽明忽暗的蜡烛。 头顶电灯黑着, 厚重的深色窗帘拉着。 在库洛姆和中原中也眼里，除了头顶的那盏灯，房间里的一切都和他们离开时一模一样。 野原巧平静地和他们对视，推了推眼镜, 茫然地问：“什么？” 他脸上的茫然不解看上去不像伪装，库洛姆和中原中也盯着他看了几秒, 相继移开视线。 和他们一起来到这里的同伴并不是零, 那么那个与他们共同生活了两年的少年…… 难道就只是一个npc？ 库洛姆沉默片刻, 略带犹豫地开口：“boss？” 野原巧瞬间警觉, 直起身打量二人, 问：“你们在cg世界里遇到boss了？” 中原中也飘忽的视线落在角落里的那张铺了天蓝色床单的床上, 含含糊糊回应：“算是吧。” 他语气中带上了点分明的不爽, 野原巧听出他的情绪, 垂眸无奈笑了一下, 没有出声。 零确实是他。 不过是“boss康德拉”，而不是“玩家野原巧”。 平心而论，他也非常享受和两个人一起度过的那两年。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生活”。 不过，这两个人知道陪自己生活了两年的人只是游戏里的一个npc，肯定会不开心吧。 毕竟那是他们真情实感放在心里过的少年。 野原巧眨了眨眼，有点遗憾。 以后大概再也不会有人能见到那个少年了。 不只是零，那个叫“温路”的金发少年也不会再出现。 对面的中原中也突然站起身，椅子因为他巨大的动作嘎吱嘎吱晃动两下，砸在地上。 他径直迈过仰面朝天的椅子，走到那张床边。 一直趴在他脚边的小狼崽吓了一跳，呜咽着钻到库洛姆怀里。 野原巧抬眼看他，笑了笑。 ——他们不在了，但是他们留下的东西会永远存在呀。 而且，“五十岚悠”也会一直都在。 平整的天蓝色床单直接被他一把掀开，下面的褥子也难逃命运，眨眼间就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床板，连枕头都被扔到了床下。 床板的中间有一圈四四方方的缝隙，把那一块床板拆开，露出了下面的空间。 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空间，里面放了一条项链，火红的坠饰刚好摆在正中央，泛着明亮的光泽。 中原中也捏紧手中的那块木板，看着那条项链，一言不发。 库洛姆站在他的身边，也一直沉默。 野原巧凑上去偏头看了眼那条项链，一边问着“怎么了”，一边把项链拿了出来。 下一秒，他的手腕猛地被人拽住，项链的坠饰垂落下去，挂在两人中间，来回晃动着。 野原巧一阵错愕，不解地看着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那一瞬间的力气极大，野原巧被人攥着的手腕瞬间红起一片。 他声音低沉地问了一句：“谁允许你动的？” 判断不出来是生气还是低落。 “不好意思……”野原巧愣愣地道了个歉，随即觉得有点稀奇。 他自己的东西自己还不能动了？ 这个小朋友占有欲很强的嘛，凶巴巴的表情，像是被抢走了非常喜欢的玩具。 旁边的库洛姆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劝阻，张口叫了一声“哥”。 然后两人同时一愣。 这是两年间形成的习惯，现在冷不丁回到正常关系，还有些不适应。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屋子里陷入沉寂，蜡油沿着蜡身向下蜿蜒流淌，无声地滴落在桌子上。 一阵急切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三人同时一愣，偏头看向门口。 中原中也拿回项链松开了手，野原巧低头揉了揉手腕，盯着那一圈红痕看了几秒，库洛姆转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一身绿的邮递员，背了个斜挎包，带了个小绿帽，瞪着一双大眼睛探头看他们。 “有事吗？”库洛姆问着，侧身挡了一下。 邮递员摸摸鼻子悻悻收回视线，从斜挎包里翻出一个深蓝与土黄色交织的信封。 “你们的信。” 库洛姆一边接过信一边问：“三个人的？” 快递员迅速抽回手点头，仿佛那不是信函，而是什么马上就爆炸的违禁物品。 他离开之前又往屋里瞟了一眼，像是对屋内的某人颇为好奇。 库洛姆在他面前关上门，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 信奉拆开，寄信人是位于城市中心的地下格斗场。 整封信的颜色基调都偏深色，只有中间那几行字是明艳的红，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寥寥数行字，大致意思就是： 你们的三个朋友犯了事儿被我们压在这里了，想把他们救出去，就自己过来赎人吧。 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个格斗场的行为。 但如果这是在“乌洛比”，那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野原巧把信按照原来的压痕叠好，抬头看另外两人，问：“去吗？” 中原中也挑眉：“他们需要赎吗？” 库洛姆沉吟片刻，认真道：“可能会因为太能折腾被送回来吧。” 野原巧：“……真惨。”——指这个地下格斗场。 “但人家既然都‘邀请’我们了。”他抖了抖信封，镜片后的绿眸弯起，“要不要一起去欣赏一下这三个人有多能折腾？” 信里还贴心地跟他们附了一份地图和简单的路线标识，乌洛比是个不小的城市，他们又要从城郊走到城市中央，要是真靠徒步走过去还不知道要多久。 刚出门不久就遇到了几个开黑车的小骗子，中原中也顺理成章把人揍了一顿，三个人开着车顺顺利利来到地下格斗场。 午夜，格斗场灯火辉煌。 半圆形的建筑矗立在城市中央，嘈杂的叫喊声从中传出。 三人拿着那封信上前，门口站岗的守卫看了一眼信封，把三人放了进去。 看台上坐满了形形色色的看客，正中央的圆形格斗场分散着站了约一百个人，他们大多是都看起来十分强壮，凶神恶煞。 三个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旁边的看客自来熟地跟他们介绍。 场上即将开始今天的第一场百人乱斗。 野原巧眯起眼在场内扫了一圈，在三个角落里找到了某三位玩家。 所有角斗士都统一带着镣铐，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 沉重密匝的鼓声响起，旁边的npc兴奋地一拍大腿。 “开始了开始了！” 身后也同时嘈杂起来——是有人开了赌局。 野原巧的视线从身后收回，重新落于台上，刚好与某个正抬头望过来的人对上。 他勾起嘴角笑了一声，朝身后打了个响指，甩出一万。 指尖遥遥点向那人，他笑着朝开赌局的人说：“赌他会留到最后，一万。” 一万实在不是个小数目，周围一片哗然，一同看向那押的那人。 开赌局的人麻溜儿地把钱抽走，锁进自己的小箱子里，说：“这可不带反悔的啊。” 野原巧轻笑。 “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是昨天三更没达成今天补的第三更辣。 今天下午和晚上还会有哒w- 感谢读者“平平无奇老婆奴”,灌溉营养液+20 感谢读者“介非”,灌溉营养液+5 谢谢宝贝们呜呜呜，爱你们！！啵啵ww 第43章 血夜盛宴（四十三） 场上的一百个人很快就混战到了一起。 他们貌似都对自己有一个相对清晰的认识, 在最开始的时候，大多数还是找那些和自己实力相近、重量级相仿的人，寻个地方1v1。 也有几个一看就和其他人不是一个level的, “被迫”失去了1v1的机会，一上来就被几个人团团围住。 另外还有三个人，和这些老手格格不入。 他们是今天刚到的“新人”, 没有展示过实力, 大家都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因此在最开始没人轻易动手。 只不过每个人身边都为了几对1v1的选手, 一边打着一边时不时往他们那边看两眼，仿佛在给人展示一场表演赛。 实在是这三位新人气质过于独特，和在场其他97人完全不是一个世界。 这些人虽说是角斗士, 但也大都惜命, 不清楚底细的情况下，总想让其他人先去试探。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样一个有些诡异的画面。 最开始观众们还觉得新鲜，但对抗性太弱，时间久了难免感觉乏味。 对场上的人来说, 这是以命相搏的战斗，但是对场下的人来说, 这不过就是个寻乐子的活动。 观赏性才是第一位的。 逐渐开始有观众耐不住无聊, 大喊大叫着催他们动手。甚至还有人直接把手里的东西砸到台子上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饮料瓶食品袋食物残渣小石头, 他们几乎把能丢的东西都丢了下去。 这些观众本来就在期待三个新鲜血液能带来什么值得叫好的场面, 结果等了半天却就这, 当然心里不爽。 有些观众准头很好, 甚至直接砸到了人身上。那些人也知道自己赌上性命的意义就是给这帮观众图个乐子, 互相望了望, 咬牙朝三个人冲去。 太宰治那边围着的人最多。 人都乐意挑软柿子捏, 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三个新人里属太宰治看着最弱，要下手自然从他这里开始。 八人四对互相对了个眼神，一对儿派出来一个人，吱哇怪叫着朝太宰治冲过去。 观众们这下开心起来，嘻嘻哈哈地看着那边，指指点点。 野原巧也跟着望过去，笑着摇了摇头。 身边中原中也挑眉，问：“怎么？” 战斗还没开始，野原巧就已经得出了结论：“他这边一点观赏性都不会有的。” 中原中也向后靠在椅背上，翘着腿看太宰治那边，道：“看他被揍不爽吗？” 他顿了顿，自言自语一般说了一句：“他枪应该被缴了。” 野原巧偏头看他，身高刚好，他在人脑袋上轻轻拍了两下。 “这么不信任你队友？” 在那两年的时间里，中原中也其实经常被零这么对待，所以这一次，野原巧伸出手，他也下意识低了低头，主动把脑袋蹭过去给人摸。 然后他才意识到不对，身子一僵，有些尴尬地重新坐直，别开了视线：“只是期待那样的场面而已。” 野原巧：“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中原中也闻言扫了他一眼，反问：“你对他就那么有信心？” 野原巧毫不避讳，直接道：“是呀。” 太宰治的智商实在不容小觑，即使是在这样的场合下，野原巧也相信，他能够凭借智商在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中间周旋，顺顺利利存活到最后。 何况，他给太宰治的那把枪……既然已经和人绑定，自然就不可能轻易离开“主人”。 这也是野原巧在和太宰治对视之后果断大额押他胜的原因。 游戏里的货币虽然没什么意义，但是玩家产生的情绪却是真实的。 单单是那些丰富多彩的情绪，就值得他“一掷万金”。 中原中也撇了下嘴，看上去有点不爽，但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挂在颈间的项链。 “物归原主”后，中原中也就把这条项链佩戴起来。 不得不说，他实在很适合这样的款式和颜色，火红的坠饰挂在颈间，衬着他的发色，张扬而热烈。 野原巧停顿两秒才缓缓收回视线，望向太宰治所在的地方。 果然如他所说，这场“战斗”根本没有任何观赏性，甚至都不能被称为是战斗。 那个笑盈盈的黑发青年就这样立在那里等其他人靠近，然后突然抬手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战斗”结束。 原本套在他脚踝、手腕和脖颈上的锁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现在正铐在这四个脚身上，把他们连成了一串。 “咔哒”一声轻响，镣铐上锁。 最左边的那位正好往前迈了一步，于是四个人多米诺一样哗啦啦倒下，你叠着我、我压着你，纠缠成了一团。 太宰治气定神闲地拍了拍衣摆，笑吟吟地看着另外四人，朝他们招了招手。 他嘴动了动，场面嘈杂，间隔遥远，压根听不到他说了什么，但盯着那边的所有观众，还是都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他的话。 ——要试试吗？ 他问。 这显然不是观众们期待的刺激血腥的搏杀场面，它开始得太突然，结束得太匆忙。 但即便如此，这样迅速新鲜的解决方式还是获得了部分观众的好评。 坐在野原巧三人附近的一位看上去就很富贵的穿金带银的小姐，甚至招招手叫来侍卫，让他们给太宰治准备一捧玫瑰。 另外那四个人看了一眼自己的“临时同伴”，又看了看笑得灿烂的太宰治，立刻同步回头跑开，加入另一边的多人混战之中。 太宰治无奈耸肩，悠悠叹了口气，在地上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单手托腮，颇悠闲地看着这些人打来打去。 反观另外两个人那边，就要比太宰治这边“正常”许多。 他们没有太宰治那种神乎其神的□□，只能戴着镣铐起“武”。 虎杖悠仁这边一共就四个人，这四个人一起冲上，转眼间就被运动能力绝顶的少年打的鼻青脸肿，嚎叫着四处逃窜。 五条悟那边的人要比虎杖悠仁这边更刺激一点。 他周围一共围了六个，后来还加进来三个从太宰治那边跑过来的。 也不知道这三位是怎么想的，仿佛是在太宰治那儿没吃到苦不甘心，特地跑这边来受罪。 五条悟身高腿长，站那儿就是一道风景线，这么一对比，围在他身边的那九个人就显得格外的挫，且粗壮得极不美感。 这一架还没打起来，本来给那些人加油的观众们就瞬间倒戈，一个个地管五条悟叫哥哥叫弟弟希望他把人家都秒掉。 五条悟欣然接受这些赞美，开打前还十分“宠粉”地朝他们投去一个笑容。 然后下一秒，一阵丁零当啷的乱响。 “粉丝”们还没从被宠的快乐中反应过来，正主就已经结束了战斗，站在倒地的九人中央，又丢给他们一个笑。 看上去阳光极了，和打人时候的那股狠戾完全不像一个人。 镣铐根本无法影响他的发挥，反而像是给这场酣畅淋漓的一边倒战斗配了首悦耳的曲子。 小姐夫人们开心得不得了，晃着自己的饰品齐声高喊：“再来一次。” 其间还夹杂了几个粗狂的男声。 五条悟笑着转身，朝警惕地盯着他的那些角斗士们勾了勾食指，笑得张扬放肆。 有点像正在开屏的花孔雀，帅气是帅气，但野原巧还是觉得有点没眼看。 他沉默了一下，转向另一边。 然后蓦地起身。 中原中也：“？” 野原巧：“我去随便逛逛。” 场上两只“花孔雀”都开了屏，此时像是在隔着整个格斗场遥遥battle。 野原巧对大朋友和小朋友的“争奇斗艳”不太感兴趣，决定溜去后台看看有没有什么乐子可找。 第44章 血夜盛宴（四十四） 从观众席右后方阴暗角落里上锁的小门进去, 里面是一条曲折的长廊。两侧白炽灯代替烛光，将长廊照得明亮透彻。 尽头向一侧转了个弯，通向更深的地方。 脚步声在长廊中回荡, 一声声叠在一起，敲击着两侧弧形的墙壁。 野原巧一边欣赏着墙上的壁画，一边悠闲地沿着长廊踱步。 两侧雕刻着历届战斗中的精彩画面, 间或夹杂知名角斗士的半身像。这些画都雕刻得极其精细, 每一幅都能看出仿佛熔铸在其中的鲜血。 长廊走过三分之二, 壁画中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是他第一次出现，然后此后的许多幅壁画中，都少不了他的身影, 一直到接近末尾, 这个少年才骤然消失。 甚至最后一幅上还有着明显的重画痕迹。 野原巧速度放慢下来，挨个欣赏着这些作品。 画面中的少年此时正在外面的格斗场上厮杀，阳光自信的表情和整面墙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伸出手，轻轻蹭了蹭画中少年的脸颊。 他脸上干净秀气, 并没有那些刺身纹路。 是真真正正的虎杖悠仁。 这是他的故事。 长廊走到尽头，是一扇顶到天花板的铁门, 铁门中间挂着一把有些生锈的斑驳的大锁。 那锁比他还要高上一点, 要踮起脚来才能触到底部。 野原巧打量着悬挂于头顶的这把锁, 眼前突然浮现出太宰治刚刚打响指的模样。 不得不承认, 是帅的。 嘴角噙笑, 被镣铐锁住的手手腕微转, 轻巧地打一个响指, 那些锁便自动打开, 锁链在一连串的清脆声响中坠落在地, 堆成一个圆，中间簇拥着他纤细笔挺的身形。 野原巧想了想，有样学样地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隔空开锁对他而言算是平时用不太到的基本技能，猛地派上用场，操作一时间还有些生疏。 野原巧向旁边迈出一步，避开直直砸下来的锁。 巨大的铁锁应声落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回荡在长廊中。 厚重的铁门仍旧死死地闭合着，一副严禁入内的模样。 他伸出右手缓缓推了一下。 铁门开启，露出里面的样子。 铁门内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铁门外面的长廊显得陈旧古朴，铁门内的空间却十足富丽堂皇。 这是个半圆形的空间，唯一的出路似乎只有他身后这条长廊。 一扇扇金色的门渐次围成圆，有的紧紧闭着，还有的大敞着门，一副请君入内的模样。 休息室，或者是其他的一些房间。 他盯着这些房间挨个看过去，并未发现那一间同其他的相比有明显的不同。 所以如果真的是要在这些房间中找出一个特殊房间来，那多半还是得靠运气。 好在这些玩家不都是像他一样的“幸运E”。 野原巧正这么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片凌乱嘈杂的脚步声，其间夹杂着不悦的叫喊和推搡。 他转过身看向长廊，推了推眼镜，安静等待即将出现在门口的“大批人马”。 “大批人马”一共有十个人。 一个走在前面的头儿，三个五花大绑的人，每个人后面还跟了俩虎背熊腰的士兵。 野原巧看过去，依次和三人对视。 五条悟、太宰治、虎杖悠仁，刚才在格斗场上出尽风头的三个人此时一个不差地站在他对面，都显得有点狼狈。 走在最前面的头儿似乎有些迟钝，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个空间里多出来个“不速之客”，腰间的长剑迅速拔出竖在身前，泛着寒芒的剑尖直指野原巧在的地方。 野原巧看到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慌不忙地朝人挥了挥手，笑了一下。 npc头儿手里的剑一抖，向前递出，直取他的首级。 野原巧挑眉，偏头躲了一下，心里有点遗憾。 ——不是被他的美色诱惑到了。 剑尖挑过耳侧飞起的碎发，眨眼间就收去了一大片头发。 野原巧又一次侧身躲过紧随而至的第二剑，在躲避的间隙问他：“上来就打？” 都不听人解释，这npc设置的有点不够智能。 他一边躲着，一边还有空在心里吐槽。 后面的九个人站在原地围观他俩的躲避练习，中途时不时还有某人敲击着铁链兴奋叫好，仿佛一个围观街头斗殴的吃瓜群众。 野原巧听够了叫好声，躲避的动作一停，抬手直接握住了又一次刺来的剑。 剑尖在理他咽喉两寸的位置挺住，被他稳稳地握在掌心。 锋利的剑刃划破手掌，鲜血顺着剑身滴落在低。 npc头儿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他用力抽了几下剑，并未抽动，两人就这样僵持在那里一动不动。 野原巧微笑着看他，声音柔和又带着分明的胁迫感：“能跟我们介绍一下这些房间吗？” 这npc坚毅地一摇头，爆发出最终的力气，猛地把剑从野原巧手中抽出，对着自己来了一下。 尸身伴随着剑一起倒地。 野原巧一时有点没法反应过来，低头盯着那尸体看了几秒，半晌才觉得有点好笑地翘了下嘴角。 这就是游戏世界的设定。 他叹了口气，抬眸看向另外六位士兵。那六个人瞬间吓软了身子，松开自己押着的人，直接软绵绵地跪了下去。 就这，士兵。 野原巧有些嫌弃地撇了下嘴。 太宰治有些遗憾：“啊，解决了。” 野原巧想了想，说：“要不你跟他们再演一次？” 太宰治嗤笑，果断拒绝：“不要。” 野原巧遗憾。 他看向已经跪在了地上的那些凑数npc，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说吧，”野原巧朝其中一个颔首，“你知道的，关于这里的信息。” 这些士兵知道的东西不多，六个人七嘴八舌凑了半天，才勉强凑出来一套还算完整的信息。 从某个房间进去，他们会看到一条环形楼梯，沿着楼梯上到最顶端，整个空间都属于乌洛比的城主。 几个人没多浪费时间，太宰治三个响指解开三个人身上的绳子链子，一行人便根据从士兵那儿拼凑出来的信息确定了房间。 可还没等野原巧这边推开门，那边虎杖悠仁就已经像被下了蛊一样，神情恍惚地推开另一扇门。 门内是一个小型卧室，一床一桌一椅一衣柜。其他几人有些迷惑地往那边看去，眼睁睁看着少年在看到门内景象的瞬间直接朝屋内倒去。 野原巧离他最近，下意识向那边赶了几步，在少年彻底落地之前接住他的身子，将已经昏迷的人揽在怀中。 太宰治迈过门槛打量了一下屋内，有些好奇地摸了摸下巴，扭头盯着被放在床上的虎杖悠仁：“这是他的房间？” “当然，”野原巧坐在床边，挑眉，半开玩笑道，“人家当年可是赫赫有名的角斗士，小心醒了之后直接秒掉你。” 太宰治笑眯眯地回应：“那醒来的一定是另外一位。” 他这话刚说完，躺在床上的少年突然发生了变化。 他脸上原本已经隐藏起来的纹路又重新出现，紧接着几秒后又再次消失，然后又一次出现，如此反复。 三个人围在床边“欣赏”了一会儿，五条悟下了定论：“显然，他们两个人出现在了同一个cg世界嘛。” 蓝眸眯起，透出饶有兴味的光：“真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样把同体的“虎杖悠仁”和“宿傩”在游戏世界中彻底分开。 野原巧眨眨眼，屈指蹭了蹭眼睛腿，偏头看向五条悟，笑着问他：“想去看看吗？” “带你一起呀。” 【作者有话要说】 我虽迟但到辣！好困呜呜呜。 求夸夸w嘿嘿。 第45章 血夜盛宴（四十五） 五条悟低头看他, 挑眉。 “你可以？” 野原巧回望他，自信勾唇。他摘掉眼镜，一直藏在镜片后的绿眸彻底显露, 仿佛有明亮而璀璨的光在其间流转。 少年抬眸看上来的时候眼里跃动着自信，透着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与活力。 “当然。” 他晃了晃眼镜，隔着一段距离向对方展示。 翠色眼眸弯起, 野原巧镇定地现编谎话：“上一场游戏的boss给的, 不过一场游戏只能用一次。” 五条悟仿佛真的信了, 微眯的蓝眸中显出些许好奇。他弯下腰凑近了查看野原巧的眼镜, 有些惊奇地拉长音调“诶”了一声。 “看上去和普通的眼镜没什么区别呢。”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衣服，现在这套骑士服修身熨帖，把青年的身形展现得淋漓尽致。 两肩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垂下来, 刚好扫在野原巧的脸上。 他偏头躲开, 侧眸望去，刚好和看来的青年对上视线。 五条悟弯起眼睛笑，眸中带着些许玩味。 他正准备说些什么，野原巧已经收回眼镜, 先他一步开口：“不信？” 五条悟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被堵在嘴边。 野原巧仍在继续，他歪头看向身侧的人, 道：“大家都有呀。” 太宰治配合地点点头, 虚情假意地夸赞：“这里的boss特别温柔友善呢。” 野原巧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虚假, 点头应和：“是呀。” 他摸了摸镜腿, 和太宰治对视, 笑着问人：“要一起来吗？” 太宰治摊手拒绝：“总要有人守在这里嘛, 我就勉为其难做一下这个工作咯。” 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勉为其难”, 到仿佛在谋划什么隐秘的事情。 野原巧对他的计划颇感兴趣, 没有再劝, 直接道：“那我们走啦。悠仁就拜托你了。” 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哦对，中也和库洛姆还在观众席，一会儿散场的时候别忘了他们。” “放心吧，”太宰治拍了拍他的肩，“他们会顺风顺水的。” 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野原巧盯着他看了一秒不到，口都还没开，旁边突然伸来一只手挡住他的视线。 野原巧疑惑歪头：“？” 五条悟指指床上不停变脸的少年：“再不去悠仁都要醒啦。” 野原巧和五条悟进入cg世界的时候，剧情大概已经走了一半。 虎杖悠仁意外救下了险些被欺负的宿傩，把这个美丽的姑娘，不是，少年，藏在了自己的小屋里。 也就是他在格斗场中的房间。 这个时候，虎杖悠仁已经是格斗场里颇负盛名的角斗士，没有人胆敢闯入他的房间。 而他又向来和其他人很少交流，于是自然而然地，宿傩就这样被人明目张胆地从盛夏藏到了秋末。 窗外金色的梧桐树叶应在少年毫无波澜的眼底，被迫隐去了那一层阳光下明媚的金。 少年显然已经听到了动静，却仍旧没向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投来丁点时间。 仿佛“唰”的出现在屋里的不是两个大活人，而只是两只翅膀还没硬的小虫子。 两只小虫子还傻了一样一动不动。 于是宿傩也就没理他们，兀自盘腿托腮盯着窗外，仿佛自己真的是一个长期封闭在这里的小姑娘。 野原巧想起了之前见面时对方的模样。 所以环境果然可以磨练脾性吗？ 那么暴躁一灵魂，在这儿憋了两三个月，憋成了贤惠恬静大美女？ 下一秒，贤惠恬静的某人猛地从窄小的单人床上跳下来，直朝两人冲来。 窗外，一片梧桐树叶刚好掠过窗前，在风吹下盘旋着落地。 野原巧手下意识抬起到腰侧又压回去。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高中生侦探而已，这种打打杀杀的活还是应该交给身边的男人。 五条悟的条件反射几乎和他同时。 他抬手挡下宿傩的攻击，扣住他的小臂禁锢住他的行动，低头看着面前身材娇小的“少年”，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 “看样子，你又被迫改变外形了啊。” 宿傩冷冷望着他，嗤笑一声，翻腕挣开他的束缚，眨眼间便和人打在一起。 两个人你来我往，拳拳到肉，动作干净利索饱含力量，而且大开大合，仿佛是在空旷的原野上打架，把小巧的房间搞得一团糟乱。 野原巧默默站在角落，避开两人攻击范围，一边悠闲抱臂，欣赏着他们的决斗。 这可比地下格斗场的那些比赛精彩刺激多了。 同样是见血，同样是战损，那边只让人觉得恶心没法看，这边却带着一种异样的美感，让人忍不住想要看到更多。 想看他们负伤的样子，看他们染血的嘴角和脸颊，看他们冷静、坚定而自信的表情。 野原巧缓缓垂眸，舔了舔嘴角。 房间门恰在此时被人推开，已经快打到天花板上的两个人同时骤然收手。 虎杖悠仁站在门口，正垂头缠绕着手上的绷带。 他似乎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松开绷带抬头看向屋内。 蜘蛛侠一样黏在天花板上的两个人低头看他，一个冷冷淡淡带着一丝嫌弃，一个笑靥如花甚至朝他挥了挥手。 虎杖悠仁“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不好意思，”角落里的野原巧出声，“他们给你添麻烦了。” 虎杖悠仁扭头望他，盯着他看了半晌，沉默着一摆手，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看样子被宿傩折磨得不清。 野原巧心疼了一下。 另外两位从天花板上跳下来，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一人在满屋的混乱之中找了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自然而然地坐下来。 五条悟挥挥手：“悠仁，好久不见啊。” 宿傩嗤笑。 虎杖悠仁无视这位端庄姑娘，直接看向五条悟：“五条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五条悟翘着腿，手里拿了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好的茶，轻轻晃动。 他语气亲切自然：“来看你呀。” 虎杖悠仁：…… 有一说一，虽然来咒术高专时间不长，但他已经不怎么新人平时的五条悟了。 他默默把头转向野原巧。 野原巧一推眼镜，点头：“确实。” 来看他，顺便，帮他加快一下剧情进度。 毕竟…… 虎杖悠仁重新把视线转向五条悟，野原巧勾起唇，舔了舔上颚。 毕竟，他已经找到这个世界的“核心”了。 敲门声再一次响起，急促而强烈，带着一股逼迫的气势。 外面那人敲了几声见没人应，便直接扯着嗓子喊了出来。 “虎杖悠仁！我知道你屋里藏人了！” 一时间，屋内三人的时间全都集中在了虎杖悠仁身上。 虎杖悠仁：“……我们的……” 他想了想，找了个相对合适的词：“主管？”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久等了，好忙，为什么，跪下了orz 欠下的更新中秋会补的！！ 第46章 血夜盛宴（四十六) 主管在外面“哐哐”敲门敲了半天, 又不耐烦地喊了半天，见里面一直没有人应，直接开始抬脚踹门。 野原巧听着外面的动静, 挑眉，问虎杖悠仁：“你们主管这么厉害吗？” 都敢踹冠军的，不怕直接被人撕了？ 虎杖悠仁想了想, 歪头：“可能是我惯坏了他？” 其他人：“……” 被惯坏了的主管终于是一脚踹开了门。不过踹门的不是他, 是跟在他身后的另一位彪形大汉。 那汉子身高得有两米开外, 比五条悟还要高上一截, 一身肌肉鼓鼓囊囊，把整个身体都撑了起来。他脸上有一道横贯半张脸的疤痕，配上邪笑的表情, 显得格外阴冷可怖。 这人看上去十分厚重, 叉开腿往门口一站，身子几乎堵死整个门。壮硕的身材看上去仿佛迈一步地都会颤抖，撞一下房梁就直接坍塌。 野原巧仍旧站在角落瞅着这人，摸了摸下巴, 问：“这是第二？” 虎杖悠仁点头。他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放松，似乎一点也不忌惮对面这位壮汉。 反观那壮汉, 表面上看着凶狠蛮横, 但实际上一直小心翼翼地死盯虎杖悠仁, 像是生怕他突然出手。 “不会只有空架子吧？”野原巧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他声音不高不低, 刚好够门口的人听到。 第二名立刻低头看过来, 对他怒目而视。 对虎杖悠仁的怒意压抑着不敢发泄, 这一下像是找到了宣泄口, 全都朝着野原巧涌来。 他不大的眼睛瞪得浑圆, 脸上的疤痕似乎都因为怒火扭曲, 丑陋的爬虫一样黏在脸上。 野原巧对颜值这种事情还是比较在意的。他有点不想看这张脸，垂眸别开视线。 可就是这么一挪视线，却让对面的人误解。 第二名嚣张地大笑几声，一拳砸在他身边的墙上。站在他身边身材娇小的主管吓得一个激灵，原地跳了一下，跌跌撞撞往后躲。 第二名完全没理会自己的“金主爸爸”，咧开嘴大笑着嘲讽野原巧：“偷藏的胆小如鼠的小白脸也敢说老子？” 野原巧挑眉，推了推眼镜，仿佛真的很疑惑一样，歪了下头：“指我？” “当然。”第二名松开砸在墙上的手，化成碎片的墙皮簌簌落地，墙面上裂开蜘蛛网一样的痕迹。 五条悟悠闲站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他都这么说你了，不揍他一顿能解气吗？” 宿傩难得和五条悟意见一致，他看那第二名的时候一脸恶心与嫌弃，仿佛下一秒就恨不得自己出手。 第二名这时候也正好看见他了，顶着庞大的身躯挤进了这间实在不能算哒的房间，一点一点靠近宿傩。 “原来是躲在这儿了，”男人嘿嘿一笑，“怪不得我找你那么久找不到。” 宿傩嗤笑，直接扭身朝人打了上去。 血族boss的新娘先生暴躁是真的暴躁。也不知道这俩人上此遇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总之这一回宿傩出手一招比一招凶残，直接把人逼到了空间正中央，没给人留一点还手的余地。 那么高大勇猛一男的，就这么被宿傩欺负的抱头痛哭、跪地求饶，丝毫不顾脸面。 在旁边围观的主管人都吓傻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吓软了腿，瘫坐在地上一脸懵逼地盯着正中央的“虐待现场”，瞪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位第二名彻底倒下的时候，野原巧怜悯地在主管的肩上拍了一下，“不好意思哦，把你靠山弄没啦。” 主管让他这一句话吓得颤抖起来，直接手脚并用逃离这里。 野原巧对npc没太大兴趣，往旁边靠了靠给他让出来路，倚在墙上继续围观中央的战争。 他的新娘大概是个闲不住的存在，上一秒刚刚把第二名打趴下，转眼的功夫就又和五条悟战在一起。这回空间大了，两个人彻底放飞自我，把这整个空间搞得一团糟。 偶尔又胆子大的探个头出来，也立马被吓得缩了回去，然后就此锁上门，再也没了动静。 虎杖悠仁默默凑到他身边，递来了一块巧克力饼干。 野原巧：“？” 虎杖悠仁：“冠军奖励。” 野原巧一口咬断饼干：“……就这？”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叼着饼干问身边少年：“他俩之前就这样？” 虎杖悠仁想了想，摇头：“挺少的。” 野原巧点点头，明白了，拖着长音：“这样——” 虎杖悠仁：“……哪样？” 野原巧一指二人：“久别重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虎杖悠仁：“……” 靠打架表达喜悦的两个人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倒不是他们想停，而是系统大概已经看出来这cg没法照常运行，迫不得已强行把他们弹出cg世界。 弹出世界的时候，两个人正打得热火朝天，苏醒时，脸带花纹的少年瞬间从床上跳起来，一拳挥向五条悟，然后又在人脸前停下。 花纹尽褪，少年收回手，摸了摸脑袋，略带歉意地笑起来。 太宰治坐在椅子上，翘着腿，嘴角挂笑，悠闲地朝他们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野原巧看向他：“另外两个人呢？” 太宰治朝外面指了指，笑得灿烂：“在玩。” “玩什么？” 太宰治笑：“比赛呀。” 外面突然响起震天的呼喊声，甚至一路传到了这里。 野原巧看着太宰治的笑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太宰治笑盈盈地看着他，十分理直气壮：“大家总要都试一试嘛。” 他朝野原巧伸手，做出邀请的姿态，“巧，要不要试一下？” 野原巧看着他，爽快应下：“好呀。” 太宰治挑眉，侧身请他出去。 野原巧偏头看另外二人，眨了眨眼，问：“两位不一起吗？” 外面的观众席上人声鼎沸，中央的格斗场上只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随意站在中央，看上去肆意又张扬。 格斗场周围围了一圈壮汉，一个个看上去跃跃欲试却又心惊胆战。 野原巧随便挑了个观众，问他这是在干什么。 观众：“挑战赛啊。” “挑战赛？” “就台上那俩人，赢了他们就是大把大把的钱。” “赔率已经快上千啦。” “你说这两个小孩儿还真厉害啊，一直赢到现在，一场没输过。” 野原巧点头附和，肩侧突然搭上来一只手臂。 他压住条件反射，一动不动，偏头看向出现在身边的人。 太宰治笑眯眯地看着他，问：“要不要去试试？” 野原巧眨眼：“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介非”,灌溉营养液+3，谢谢宝贝呜呜呜QAQ比心！！ 第47章 血夜盛宴（四十七） 太宰治问他的功夫, 台边终于又有几个踌躇了半天的人高声吼着冲上台。 沉重的铁链一下一下往地下砸着，甚至在这个封闭的半圆形格斗场里砸出重重声响。 五个“输出全靠吼”的汉子一边给彼此加油打气，一边齐刷刷地半途折转, 朝库洛姆那边冲去。 又怂又难看。 围观群众一片“吁”声，高喊着让紫发小姑娘干翻他们。 不得不说，库洛姆的战斗比中原中也的战斗更吸引人。 中原中也那边攻击形式单调, 战局过于一边倒, 通常几脚废掉一个人, 看的是爽, 可是观赏性却没有那么强。 而库洛姆这边，小姑娘借着幻术的优势，手里的武器百般变化, 人漂亮, 刀枪棍棒也耍得好看，自然更加吸引观众。 太宰治见野原巧沉迷战局，又问了一边：“去不去嘛？” 野原巧收回视线看他，笑了一下：“我们侦探很少亲自动手的。” 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道：“我们通常只用这个。” “喔——”太宰治歪头看他，若有所思, “这样啊……” 野原巧见他一脸的不信任, 问：“怎么？” 太宰治摸摸下巴：“我见过的侦探不是这样的欸。” 野原巧：“？” 太宰治：“他们一个比一个能打！” 野原巧煞有介事跟人瞎掰扯：“因为侦探也分不同类型啊, 我是脑力派的, 那些人是武力派的。” 太宰治恍然大悟：“安乐椅侦探？” 野原巧：？ 野原巧含糊应声, 岔开话题：“格斗场老板怎么还不来？” 太宰治看着他, 不说话。 野原巧偏头, 疑惑：“你让他俩上去打架, 不就是为了把老板招来？” 话音刚落, 场馆内一片骚动。 二人所在的格斗台上突然变故。 一道高瘦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战局中央，轻而易举拦下双方的拳脚，将焦灼在一起的两人分开。 中原中也不爽地“啧”了一声，盯着这瘦高的人看了片刻，毫不犹豫再度冲上。 “喔，”太宰治眼睛一亮，抬手一指，“来了。” 那个被男人拦下的大汉和中原中也截然不同，他直接跌坐在地，丝毫不顾及形象地爬下台。 另一边正和库洛姆战斗着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瞬间和那壮汉一样直接跌坐在地，四肢并用爬下台。他行动过于匆忙，甚至在边缘磕绊了一下，整个人直接从台子上栽倒在地。 库洛姆收起武器，擦掉因为受了这人一拳嘴角溢出的一点鲜血。 没法像游戏外那样随意使用幻术，对她来讲确实有些不方便。 她理了理衣服，转身看向中原中也那边。 哥哥正和这位“不速之客”战在一起，他们动作极快，出手和格挡都只在瞬间，一息之间就能连过数招。 观众席上一些动态视力差的观众已经放弃了观看，在他们眼里，场上那完全就是不分彼此的“一团。” 野原巧和太宰治没有这种顾虑，位置虽远，看得却很清楚。两个人的一招一式清晰映在眼中。 野原巧看着，不由赞叹一声：“真厉害。” 作为一个现实世界的人，能拥有这样的实力，恐怕不是一声“厉害”就能表达的了的。 他沉默一下，又问太宰治：“他是世界冠军吧？” 太宰治：“？” 他笑了一声，煞有介事地点头，朝他勾勾手指：“不许随便和人说哦，中也很低调的，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的这些事情。” 野原巧点点头，表示理解。 中原中也确实应该是如此谦逊而优秀的一个青年。 场上局势风云变幻，两个人之间的攻防优劣随时在交替。上一秒看还是中原中也在上风，下一秒再看，却又仿佛是那瘦高的男人占据主导。 野原巧盯着那男人看了半晌，勾唇。镜腿不受控地自己弯折了两下，轻轻叩击着他的耳朵。 野原巧屈指，轻碰了一下末端。 他果然没有猜错。 这个世界的“核心”就藏在这所城市，而且甚至……就在那个男人那里。 乌洛比地下格斗场的老板，同时也是…… 这座城市的主人。 男人的身形完全隐匿在黑色长袍中，银质面具遮住大半张脸。他看上去十分神秘，又透着一股自然而然的威严感。 哪怕是在战斗状态，举手投足间也带着处事不惊的贵族气质，仿佛不是在和什么人打架，而是在悠闲地享受下午茶的美好时光。 野原巧看着他，藏于眼镜后的绿眸微眯。 不知道是不是托了“世界核心”的福，这人是迄今为止他见过的所有npc中，模仿他模仿得最成功的一个。 从气质到举止，的的确确都有不少相似之处，而且实力也还不错。 太宰治把头凑过来，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道：“巧对他很感兴趣的样子呢。” 野原巧看向他，耸肩：“你难道对他不感兴趣？”他说着，已经向下走去，跨过中间用来凑数一动不动的npc们，径直来到格斗台的边缘。 库洛姆已经离开格斗台，正站在一边等他们。 野原巧跟她打了个招呼，仰头看台上的人。 不得不说，“前排”的观影体验确实不如中排。 野原巧站在跟前，仰头他们打架看了好久，脖子难免有些变酸。 太宰治又开始在他耳边诱惑：“真的不想上去试一试嘛？” 野原巧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总想让我试一试？” “因为想知道巧到底有多厉害呀。” 野原巧谦虚：“普普通通高中生而已。” “倒是太宰治先生，一定很厉害。” 他笑着把锅甩给对方。 就在两人互相甩锅的时候，场上局面又一次发生变化，这两个人不知道什么之后已经打到了台子边缘，几乎只差一步就能把对方逼下格斗台。 野原巧抬头望去的时候，刚好和那双隐在面具后面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阴冷刺骨，和他一点也不想。 真遗憾——又是一个失败品。 野原巧想。 他才不会有这样的眼神，他看玩家的时候，明明都是眼里带爱的。 对视的下一秒，这个男人突然从台子上消失，一阵风卷起。中原中也似乎在最后关头一个不慎受了他一击，直接仰面倒下来。 野原巧下意识上前把人接在怀中，再次抬头，便又和那双面具后的诡异眼眸相撞。 中原中也自己从他的怀里跳出去，野原巧松了手，下意识上前一步，把另外两位护在身后。 “不要紧张。”男人压了压掌，暴露在面具外的嘴勾起一个弧度，“我只是来像诸位发出一个邀请。” 野原巧：“邀请？” “我刚刚测试过这位的能力，你们已经达到标准。”男人向他们略欠了一下身，“我代表乌洛比邀请诸位，参加我们三年一度的盛典。” 【作者有话要说】 orz对不起只有两千，跪下了。 下午下了个团日活动，晚上又开会，痛苦orz 么事，明天下午就放假啦！谁都别想找到我！ 必日万orz —— 感谢读者“笑的傻乎乎”,灌溉营养液+1，谢谢宝贝呜呜呜！爱你 第48章 血夜盛宴（四十八） 夜幕又一次降临, 六个玩家一身正装，乘着马车，一起从地下格斗场前往宴会地点。 城主先生格外大方, 也可能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生命中的最后这一场宴会安排得极其盛大，整个城主堡都作为了宴会场所。 古铜色大门中央有两个金雕的狮子头像, 狮口衔环, 叩击两声, 大门自动开启。宽阔的步道一直延伸到灯火通明的宫殿般建筑, 两端间隔排列的水晶路灯投下柔和的灯光，照亮了地面上细碎的水晶。 蓝色马车缓缓停下，野原巧撩开帘子, 踩上这条步道。纯白的高领宫廷服装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 黑色束腰将腰线收紧，勾出优美的曲线，他抬起手，捋平袖口, 宝石蓝的袖口在灯光下泛着剔透的光。 野原巧半转过身，朝车里的人伸出手。 纤细修长的手指包裹在纯白之中, 光滑的布料紧贴着手指, 勾勒出骨节分明的线条。 野原巧握住那只手, 把人从车里拽出来。 青年外套的扣子系得随意, 最上面两颗完全敞开, 露出分明深陷的锁骨, 黑色的choker环在颈间, 恰巧覆盖住喉结, 深沉的黑色和青年白皙的肤色相映成趣, 透着别致的精致感和美感。 他脸上似乎还带了淡妆，看上去比平日更加好看，笑起来眼尾勾人，鸢色眼眸仿若漾着温柔和细碎的光。 野原巧眨了下眼，觉得青年脸上仿佛蒙了一层面具，好看，但也透着轻浮的虚假。 “小心脚下。”他弯着眼睛按惯例提醒，牵着青年的手将人带离马车。 带着一点鞋跟的皮靴敲在石板地上，传开“哒哒”的声响，应和着远去的马蹄声。 两人同时转身看向身后。 中原中也穿着修身的蓝色西装，黑色礼帽微压着，帽檐落下的阴影掩住明亮的钴蓝色眼眸，他左耳上挂了一枚细长的菱形耳钉，水晶般晶莹剔透的蓝与那双好看的眼眸相呼应。 野原巧送给他的那条项链也挂在脖颈，火红的坠饰随着青年下车的动作在胸前划过一道弧线，落于胸口，旁边的口袋上别着一枚玫瑰胸针。 紧随其后的是穿着白粉色蓬蓬裙的库洛姆，小帽子一样的白色发饰别在头上，白色的袖子连着手套，在正中央的位置有一个小巧的金色环扣，长筒靴勾出纤细的小腿，她被中原中也扶着，看上去就像是一位真正的公主，优雅漂亮又可爱。 野原巧笑着朝二人招了招手，丝毫不吝啬赞美：“真好看，像皇室的公主和王子一样。” 最后的两个人也已经到达，他们的马车要比前两辆还要大上一些，整体成深蓝色的基调，马车帘子撩开，从上面下来了三个人。 五条悟、虎杖悠仁，还有坠在两人身后的、仍旧被五花大绑着的那位npc先知。 先知身上还是那套普普通通以至于有些寒碜的衣服，和整个环境显得格格不入，他身边的两个人也都穿着正装，修身熨帖，恰到好处地衬出两个人的身形。 五条悟戴着一副金边细框眼镜，左侧垂下细长的链子，看上去还隐约有点斯文败类的意思，镜片后的眼睛勾人得很。 虎杖悠仁身上没有什么多余的配饰，只是一身简简单单的亮色正装，整个人透着青春的少年气息。 先知被他拎在手里，佝偻着背，可怜兮兮地抬头望他。 为了应景，他身上缠着的链子也都换成了银链，末端缠绕在虎杖悠仁的手上。 脚步声由远及近，六人同时望去。发出邀请的男人踩着地上细碎的灯光从宫殿般建筑中走出，向六人走来。 皮鞋敲击地面，清脆的声音在夜色中传开。男人也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手上戴着一枚夺目的戒指。 但野原巧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系统生成的东西就是美不过自然。 这npc大概已经接近系统的极致，可却也比不上他身边的任何一位玩家。 “欢迎六位。”城主朝几人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众人依次走过，野原巧落在最后，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脚步一顿。 他偏过头和男人对视，勾起嘴角，露出一直藏着的尖利牙齿。 男人垂眸，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我会在天台等你。” 野原巧挑眉，歪头：“那如果我不赴约呢？” “那……”男人抬眼看他，黑色眼眸深不见底，“这次的玩家只能‘全员失败’了。” 这同样也是祂在借npc之口与五十岚悠交流。 祂的意思十分明确，要么“赴约”，要么这批玩家从此消失。 野原巧和祂对视片刻，突兀轻笑出声：“我以为你不会做‘赌’这种行为。” 祂：“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野原巧挑眉：“我可是诞生于此的东西，你真的觉得我能对他们……有那么大的兴趣？” “你的行动已经证明自己了。” “喔——你是说我送他们的那些东西？” 野原巧耸肩：“毕竟是要离开这里嘛，当然要多上几重保险。” 他话音刚落，对面的人尚未开口，脚步声再度传来。 两人同时偏头看去。 中原中也站在两米远的位置，撩起眼皮望着野原巧，神情中透着点不耐烦的慵懒。 “还没聊完？” “完了。”野原巧应声，迈步跟上他。 “你真的以为你能离开吗？”擦肩而过的瞬间，男人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野原巧轻笑一声，脚步不停。 “你觉得我不能？” “宫殿”的门开启，整个大厅映入眼帘。 巨大的水晶吊灯悬挂在高高的房顶，投下的灯光拢住整个房间，上百个身着正装的男男女女穿梭于房间之内，华贵的桌椅间隔摆放，桌上是精致的茶杯和甜点，舒缓的乐声回荡在整个房间，音符在起舞的人群间跃动。 五条悟一弯腰，率先进了房间。这共宫殿看上去颇大，门却安的很低，门框紧贴着五条悟的额头——大概是因为在这个世界的设定中，不存在这么高的人。 他一进门就径直走向最近的桌子，盯准了上面的甜点。 其他几人也紧跟着走入，野原巧仍旧落在最后。中原中也进门前，还颇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野原巧小幅度地朝人招招手，笑了一下。 “不用担心。”他顿了顿，跟上青年，倒是你们，一会儿别忘了去找找还差着的东西。” 中原中也：“？” 野原巧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小碟蛋糕，放到他的嘴边：“应该还有人有没有点亮的cg吧。” “最后的秘密全部藏在这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救命啊——一觉醒来天都黑了orz 太痛苦了。 第49章 血夜盛宴（四十九） 宴会厅里各式各样的甜点看上去有许多, 但是吃来吃去，也不过就那么几个味道。 百十号宾客全是最低级的npc，也没有什么搭话的必要。 曲库里的歌就只有那一首, 反反复复播放着，时不时从中途截断，插入另一段。 几个人在这里待了没多久, 就不约而同地感到厌倦。 城主早就不见了踪影, 甚至说, 自从进入这里, 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那位城主。 在大厅里待够了，也就该去做正事了。有人去了大厅旁边的小门，有人沿着旋转楼梯走上了二层。 而与此同时, 五十岚悠正和城主在宫殿顶部的天台遥遥相望。 他们一个站在楼梯口, 一个站在银色的围栏旁，中间隔了大半个天台。 “你果然来了。”城主负手眺望远处茫茫一片夜景，淡定开口。 五十岚悠：“因为我想了想，有些事情还是尽早处理得好。” 他抬头看了一眼高塔之上挂着的时钟。 金色的指针恰巧跳了一格, 落在十一点四十的位置。 他舔了舔上颚，和城主对视, 轻松随意地甩了甩手腕：“还有二十分钟。” 祂嗤笑一声, 打量五十岚悠：“二十分钟, 你觉能你能解决——” 祂话音一顿, 想到什么, 神色又一变, 显出了几分骄矜自傲：“也确实, 二十分钟, 足够我们把你带回去了。” 野原巧挑眉, 朝人勾了勾手指。 城主并未直接冲上，而是突然原地抖动起来。 五十岚悠平静地看着，面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原本瘦瘦高高的男人在这一阵颤抖后，仿佛充起了气的玩偶，顶这个巨大的身体，晃晃悠悠往五十岚悠这边赶来。 全身强化，连体格都改变了不少。 可惜。 五十岚悠在人冲到自己面前时才有了动作。 但即便有了动作，他也不过是向一侧骗过身，恰巧躲过对方的一记勾拳。 “其实我以为，”五十岚悠一边躲避着祂的攻击，一边甚至还有机会跟人聊天，“你打架会更文明一点的。” “你喜欢文明一点的？”男人扬眉，“好啊。” 尾音落下的瞬间，地面骤然裂开一条蜿蜒曲折的细线，直接蔓延到五十岚悠的脚边。 下一秒，那条裂缝骤然裂开。 五十岚悠向旁一跃，躲开已经如同血盆大口一样的“裂缝”。 刚一落脚，身后突然传来破风之声。 他偏头躲过，袖珍短剑擦着耳侧刺破空气隐没入夜色。短剑带起的剑风跟着刮过五十岚悠的耳侧，带走了一缕碎发。 脚下地面再次开裂，粗壮的藤蔓撑开地面，张牙舞爪地扑上来，紧紧扒住他的脚踝。 五十岚悠眸色微凝，掌心出现一把短刀。 他迅速下蹲切断藤蔓，单手一撑地面，借势发力向后跃去，那藤蔓在地底紧跟着他的动向，落下的一瞬间，藤蔓便紧随而至。 接连几个回合之后，五十岚悠翻身跳上天台围栏。 他踩在围栏上，垂眸看着下方，右手举至耳边打了个响指，下一刻，火舌骤然升起，自他刚才的几个落脚点开始向周围蔓延，顷刻间便燃遍整个区域。 在这猛烈的炙烤中，最后一节留在外面的藤蔓迅速干枯，失去原来的色彩，变成光秃秃的灰色。 然后直接碎成粉末，飘散到空中，传开一股糊味儿。 五十岚悠颇嫌弃地扇了扇眼前的雾气。下一秒，他仍举在空中的手腕一翻，两枚刀片被他稳稳拦下，夹在指间。 再一抖腕，刀片原路返回，眨眼间就已经没入对方的皮肉。 五十岚悠跳下围栏，歪头看着对面男人，问：“这就是你说的文明一点？” “我没动手，”男人勾唇，“不是吗？” 五十岚悠沉默一瞬，耸肩，十分敷衍：“那你真厉害。” “不过，这么一来，你的意思不就是，只有你不文明？” “唔、也对，毕竟在这样的环境下生长嘛。”五十岚悠说罢，摸摸下表示理解。 鸟鸣声由远及近急速传来，五十岚悠刚偏头看去，这鸟就已经到了眼前，凶狠的表情和凹陷的眼眶正对着他。五十岚悠瞬间条件反射，一箭甩出。 “噌”的一声轻响，袖箭和这只巨型鸟的脖颈撞在一起。 另一边，在最初探索的时候选择了各不相同的道路的几个人，最后都在同一个房间聚首了。 ——城主的专属房间。 毕竟城主随时都有可能回到这里，几个人也没有多耽搁时间，一人一个区域，很快就把这个房间折腾的乱七八糟。 虎杖悠仁拿着花盆里找到的钥匙拉开办公桌旁的抽屉，突然一愣。 这抽屉里整整齐齐摆放了三份文件。 他的、宿傩的、库洛姆的。 根据之前在格斗场统一的情报，其他几人已经都解锁了自己的全部剧情，现在剩下的就只有他们三个人了。 也就是说，他们随后的剧情，就在这三份文件里。 两份交易书，一份卖身契。 【作者有话要说】 救命啊为什么那么困orz 我中秋假期尽量多写点呜呜呜 第50章 血夜盛宴（五十） 库洛姆离家寻人的那段日子, 曾远远地望见过自己的兄长。 在月色血红的傍晚，把自己锁起来的兄长。 吸血鬼对血的渴求是本能，尤其是后天转化而来的吸血鬼, 想要抵抗本能，只能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 看上去痛苦至极，又无可奈何。 库洛姆是知道“零”是血族的。事实上, 虽然是哥哥和零的关系更为密切, 但关于零的事情, 库洛姆所知道的, 要比中也多得多。 比如她知道少年的身份，知道少年从哪里来，也知道此刻正被兄长紧攥在掌心的那条项链。 她藏在一棵树后犹豫着准备上前, 却又被迫打消念头。 哥哥面前出现了一个男人, 戴着深色的斗篷，身型颀长，手腕上的手链在月光下微微亮着。 男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那里，垂头盯着中原中也, 他周围裹着一层浓稠的黑暗，深过暗淡月光下的月色, 深过他穿在身上的那件斗篷。 库洛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缩进更隐蔽的地方。 她看到自己的哥哥开始争扎, 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铁链在寂静中铮铮鸣响。男人仍然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仿佛对哥哥的痛苦视若无睹。 直到中原中也痛极了、喊累了, 逐渐垂下头去, 他才缓缓弯下腰, 拎住绑在少年身上的锁链。 下一秒, 男人倏然偏头望向这边。他仿佛隔着重重树影看到了藏匿于此的库洛姆，锐利的目光带着锋芒，像是警告，更像是威胁。 她凝固在原地，手指死死抓着树干，身体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看着这个男人带着昏迷的哥哥消失在夜色里。 她十分确信，那是让哥哥成为吸血鬼的罪魁祸首。 那天过后，她不在执着于找到自己的两位哥哥，她开始打探那个赤色眼睛的男人，开始寻找能让吸血鬼重新变回人类的方法。 她走过了许许多多的城市，最后来到了艾尼瑞拉。她在城中最大的那个赌场无往不胜，一路赢下来，在赌场的主人那里换得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她根据对方的提示找到了先知，在那个狭小逼仄的房间里，先知点亮桌上的蜡烛，脸庞一半隐在黑暗之中。 他声音低沉沙哑，不带情感地解答了她的问题。 她在找的那个赤眸青年是血族最新的一任君主，在不久前刚刚血洗整个族群，彻底改朝换代。 而想要让吸血鬼重新变回人类的办法，只有一个——献祭君王。 离开之前，先知向她推荐了一个合作伙伴。 她带着那个名字，来到了这座名为“乌洛比”的城市，找到了那个名字的持有者——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 库洛姆当年就是在这样一个房间里，见到了那个男人。可是那之后，他们究竟做了什么，聊了什么，她却几乎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出来之后，有一个唯一的目标——杀掉血族的那位君王。 看到那份卖身契，库洛姆才勉强回忆起了一点当时的情景。 她在和这个人交谈的过程中，莫名加深了对血族君王的恨意，她莫名其妙签下了这份协议，从他那里获得了更多的力量，却也把自己未来的人生出卖给了对方。 直到离开那个房间，离开整栋建筑，直到见到门外炽热的太阳，她才陡然意识到，自己也成了和哥哥一样的吸血鬼。 她要献祭君王，要找回两位哥哥，也找杀掉城主。 这三个事情并不矛盾。 库洛姆抬眸，平静地四撕碎了捏在手里的那份“卖身契”。 虎杖悠仁和宿傩的故事要更简单一些。 其实宿傩并没能在虎杖悠仁的房间里藏多久，他们或许能瞒得过格斗场里那些不敢好奇的人，但他们并不可能瞒得过这里真正的主人。 所以事实上，住进来没多久，宿傩就早已和城主有过一个单独的会谈，这一场谈话选在了虎杖悠仁上台比赛的时候，虎杖悠仁在台上效率极高，这两个人并没有太多可供闲聊的时间。 城主开门见山，直接向宿傩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也点出了对方的身份。 一个半人、半吸血鬼的怪物，融合了双方的缺点。 人类的弱小和吸血鬼的克制力弱，全都一股脑抛给了他。 城主知道宿傩一直以来所承受的痛苦与过往，或者说，他以为他知道。 总之，他把那些悲惨的童年经历当作了演讲的素材，给这个过于成熟的孩子来了一场一点也不成熟的演讲。 中心旨意，就是要让宿傩同意，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血族。 城主按照先知的那套套路进行，却进展十分不顺。 她告诉对方，想要成为真正的血族，比较要将君王作为祭品。 可他非但不听，甚至还当场把人揍了一顿。 城主鼻青脸肿地坐在座位上，决心从另一个人开始入手。他在宿傩离开他后的第二天，主动找上了这位失意的少年。 他和虎杖悠仁立下了约定，他帮着虎杖悠仁找到他想要找的人，给他财富和名声，虎杖悠仁帮他干掉血族如今的君主。 到了这个时候，诸位玩家所属的“阵营”其实已经能够基本确定。 虎杖悠仁是“红方”，要杀掉君主的那一方，与之相对的，宿傩却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如果换做是他，他大概会先干掉那些发布命令的高层。 虽然城主有提及献祭君王，但是宿傩的态度却是恰巧相反的，看上去，他不但拒绝和城主合作，甚至还打算成为血族君王的同僚。 库洛姆对君王的恨意十分明显，只可能是想要杀掉他的“红队”。 中原中也是为了君王而成为的吸血鬼，自然站在君王这边。 只剩下太宰治，对君王的感情，说感激，似乎也有，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君王一直待他不错。但说厌恶，好像程度也不低。 在他的故事线中，他曾对中原中也一见钟情。 这也是太宰治从那个cg世界中出来后，一脸恶心的原因。 他遇到了正在寻找零的中原中也，将人变成了吸血鬼，想把人锁在自己身边，可中原中也却执意拒绝，一心一意想要找到自己心里那个人。 再加上，离开君王一定距离后，就会时不时发生的难受反应…… 要说太宰治想杀掉君王，这是绝对有人信的。 众位玩家齐聚一堂，坦诚地交换了情报。五条悟拎着先知在旁边听着，小口品尝从下面带上来的甜品。 他就是想见见那个据说十分智能的boss，对他们的这些个任务并不感兴趣。 思路缕清，一直被忽略掉的某个人再次浮现在几人心头。 中原中也皱眉想了想，在其他人询问的目光中，犹疑开口：“他应该和城主在天台。” 然而几人到达天台时，看到的却不是意料之中的身影。 两个人在夜空下的天台上扭打在一起，其中没有一个是野原巧。 或者，更准确一点说，大boss和小boss此刻世纪同框，大boss正把小boss摁在地上捶。 五十岚悠听到动静抬起头，冷不丁和在门口站成一排的五个人对视。 “血族君王？” “昂，”这种情况下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他大方承认，点了点头，“是我，有事？” 太宰治的枪别在腰间，中原中也颈间的项链明亮炫目，库洛姆怀中的小狼崽乖巧地缩着，探出小半个脑袋望虎杖悠仁怀里的那只小狮子，小狮子翘着尾巴十分神气，似乎压根不想理他。 五十岚悠看着，轻笑了一声。 “我们是来找人的。” “哦，”五十岚悠挑眉看他，“找谁？” “野原巧？” “他呀。”五十岚悠一弯眼睛，毫无压力地胡扯，“他已经被我提前送回去啦。”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副本马上完结orz 后面的副本我会提高节奏和完成度的orz 这个副本感觉写的好拖沓，还有好多东西没有交代清楚orz 放心!下个副本一定会变好qwq 不过在那之前，先让我们去现实世界开心一下下咯w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51章 血夜盛宴（五十一） 城主被五十岚悠摁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身着古典味道十足的boss赤眸明亮, 偏头盯着在门口站成一排的诸位玩家，以及慢慢悠悠晃到他们身后的某位190+“插班生”。 他单手按着城主的后颈，膝盖抵在人后背正中央, 看上去随时都可以了结这位npc的性命。 这场战局看上去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 但现场的状况却又让人不由自主对此产生怀疑。 结局看上去是一边倒，可过程似乎未必。 毕竟是宫殿的顶部，面积必然不小, 偌大一个天台此时一片狼藉, 看上去仿佛战后亟待重建的重灾区。 地面开裂成大小蜘蛛网嵌套的模样, 甚至还有几块地砖已经敲了起来, 高高突起漆黑的尖锐一角。这里似乎经历过冰与火的双重洗礼，摆在墙角的花有的烧焦成辨认不出形状的一团，有的上面覆盖了一层薄冰, 在呼啸的夜风中依旧一动不动, 另外还有墙角的几盆，大概是被狂风摧残过，狼狈地倒在地上，花盆碎了一地, 泥土散开，中间掺杂着染成深色的花花草草。 还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零件和碎屑散落各处, 有一些似乎还没有彻底丧失功能, 仍旧一闪一闪地发出幽蓝的光。 …… 看上去是一场……非常复杂的战争。实在不像是单凭两个人能打出来的架。 除非他们各自都拥有这些千奇百怪的能力。 但这似乎不太符合这个纯粹的吸血鬼世界的常理。 太宰治不动声色地将整个天台尽收眼底, 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有意思, 这个boss果然不太一样。 “所以、”不太一样的boss在他们把整个天台打量完后, 才缓缓开口, “你们还想干什么？” 太宰治沉吟片刻, 说：“杀你？” 那一瞬间, 被摁在地下左脸贴地的城主眼睛都亮了。 原本松松垮垮挂着的手链突然收紧, 贴在皮肤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五十岚悠低头瞟了那手链一眼，敛起眸中情绪，朝人挥挥手，敷衍回应：“下次下次，下次有空让你们杀杀试试哦。” 全员：“？” 太宰治：“还有下次？” “是啊是啊，”五十岚悠面无表情捏断npc的脖子，站起身慢条斯理摘掉黑手套，并不看向几人，只是心不在焉地回应，“以后会经常见到的。” 毕竟他暂时不可能彻底脱离游戏。与系统定下的“契约”还在效用期，只要契约生效一天，他就无法抵抗副本的召唤。 只是前往现实世界，但是boss的工作暂时还是要做的。 不过…… 他垂眸按住手链，指腹轻轻在上面摩挲两下。 不会很久的。 库洛姆重复他的话：“以后会经常见到？” “是啊，”五十岚悠笑着点头，“只要你们没找到脱离系统的方法，我们就一定会不停地相遇。” 或许不只是在游戏里，现实中也是如此。 不过现实中和他们见面的，只是普通少年“五十岚悠”而已。 手链又一次收紧，几乎要勒出一道血痕，五十岚悠敛起笑容，平静地看着他们：“所以我亲爱的玩家们，需要我送你们离开吗？” “不行哦，那我们的任务不就失败了。” 五十岚悠挑眉，意有所指地望向他腰间的银枪。 “我可是非常擅长瞒天过海的。” 一直站在几人身后的五条悟突然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五十岚悠心里一直有所防备，看到人身影消失，不慌不忙地一挥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 下一秒，一声轻响，五条悟被拦在一道半透明的护罩外，忿忿地摸了摸被撞到的高挺鼻梁。 五十岚悠敲了敲护罩，道：“不好意思哦，工作已经很辛苦了，我不想再接额外的服务了。” 五条悟：“……” 五十岚悠看着他一脸不爽的模样，笑了一声，食指指尖隔着一层护罩抵在他的额头：“乖哦，我答应你，下次一定跟你打。” 五条悟微怔，后退一步，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仿佛自己的额头真的被人碰到似的，抬手重重搓了几下。 他放下手的时候，额前那一点已经被他搓得有点发红。 手链第三次发来警告。 五十岚悠无声叹息，直接将手链摘下。他松开手，手链晃晃悠悠飘向地面。 五十岚悠撤掉护罩，朝一众玩家挥手道别：“玩够就早点回去。” 他顿了顿，好心提醒：“这个世界要完蛋啦。” 话音落下，他打了个响指，在众玩家之间画了个圈。 五十岚悠眨眨眼，在他们略带奇怪的目光中道：“看看个人面板。” 原本空空如也的右上角，凭空多出了个“退出”键。 “谢谢诸位帮我完成任务，早点回家哦。” 说完，身影消失。 世界失去了唯二的两个支撑点，随时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从他们脚下的建筑开始，剧烈的震动蔓延开，几十秒的时间便在整个世界内连成一片。 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预示着这个世界的毁灭。 五条悟双手抱臂，站在摇摇欲坠的房顶看着远方不断塌陷的地面，眯起眼。 “我觉得他不适合做队友诶。” 中原中也偏头看他，不解：“为什么？” 库洛姆平静地注视着下方惊慌逃窜的人群：“没有人性。” 太宰治愉悦地笑起来，鸢色眼眸映着昏暗的天空，星月躲到了厚重的云层之后，整个天空透着世界末日一样的死寂。 “不过——”他缓缓开口，眉眼弯着，眼里却没有笑，“我还挺喜欢他的。” 五条悟低低应了一声“真巧”。 气温骤降，地面迅速结冰，一直蔓延至他们脚下。虎杖悠仁摸了摸手臂，别过头小声嘟囔：“是因为找到了同类吧。” 太宰治在一片乱糟糟的声音中仍然辨认出了他的声音。 他低笑一声，轻飘飘道：“也许呢？” — 脱离游戏世界，五十岚悠并未直接前往他想抵达的现实。 手腕和脚踝都被冰凉的铁链禁锢，四道铁链将他掉在空中，周围死一样的寂静，除了他愈发减弱的心跳声，甚至连风声都不曾出现过。 嘴唇因缺水而干裂，四肢逐渐失去直觉，眼前蒙着一层厚厚的黑布。 他被关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狭窄空间里。 仿佛是整个世界上的唯一一个活物。 他缓缓睁开眼，嘴角带出一抹嘲讽的笑。 “你就打算这么困住我？” 声音沙哑，像是陌生人在说话。 祂冷淡道：“你现在确实已经被我困在这里了。” 五十岚悠嗤笑：“那可未必。” 有气无力地垂着的左手突然抬起。 他晃了晃手腕，打了个响指。 “你没有发现——少了什么吗？” “我说过的，我想要离开，没有人能拦得住。”五十岚悠在一阵铁链轻响中道。 随即。 啪、啪、啪、啪。 四声叠在一起，锁链断裂，坠落在地。 五十岚悠轻巧落地，身子晃了一下又迅速稳住。 面前的墙壁突然从中裂开，裂纹迅速蔓延，爬满整面墙，然后在“轰”的一声巨响中倒塌成满地碎石。 白光斜着射入房间，纤细的身影从空中跃下，长长的尾巴逆光勾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他笑着朝那只小黑猫伸出手。 五十岚悠弯起眼睛，嗓音仍旧嘶哑，却透着别样的韵味，他轻声道：“不好意思，接我的人来了。” 小黑猫跳到他怀里，蜷缩起来，尾巴勾在他的手腕上，蓝色竖瞳微眯。 尾巴贴着五十岚悠的手腕扫了扫，小黑猫慢慢悠悠叫了一声尾音绵长的“喵~”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快乐现实！x 第52章 现实（一） 意识从混沌变得清晰, 小黑猫在他怀里打了个滚，长尾巴翘起扫过脸颊，带起一片微痒的感觉。 耳边有细微的风声以及远处传来的模糊车鸣声, 还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回荡在半封闭的空间内。 他应该是在一个巷子的尽头。 五十岚悠屈指挠了挠小黑猫的下巴，倚靠在尽头的墙边, 缓缓睁开眼。 砖墙在两侧垒起, 砖块参差不齐, 墙角还堆了些许碎砖, 参杂着星星点点的泥土。 头顶艳阳高照，絮状的薄云凝结成各种各样的形状，顺着风向飘动。 这里是现实, 是他一直渴望着的现实。 五十岚悠揉了揉小黑猫的脑袋, 深呼吸。 小黑猫在他掌心里蹭了蹭头，软软地叫了一声。 五十岚悠垂眸轻笑。 脚步声停在巷口。他抬眼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纯黑的眼眸明亮，宛如有光流转。 然后下一秒, 流转的光消失。 堵在巷口的并不是人，而是一个看不出是是什么东西的奇怪生物, 有一点人类的外形和相貌, 但又扭曲丑陋, 像是什么失败的实验品, 或者是从某个奇怪世界中逃蹿出来的npc。 他盯着那生物打量片刻, 那生物也在盯着他看。它呼吸声很重, 像风箱一样一声接着一声, 和回声挤在一起, 几乎要堆满整个空间。 五十岚悠叹了口气, 捏捏怀中小黑猫的耳朵。 “我没走错吧。” 现实世界中怎么可能出现这么不合常理的糟糕生物。 小黑猫甩甩脑袋，直接口吐人话：“没有啦，这里确实是你想来的世界。” 五十岚悠挑眉，并不惊讶，只是赞赏一样地捏了捏它后颈上软软的毛，指向巷口那一坨生物：“那它？” “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特殊产物。”小黑猫舒服地在他怀里蜷起身子，“他们管这个叫……” 五十岚悠没来得及等到它的回应。因为下一秒，原本堵在巷口的那东西仿佛受了刺激一样突然向他冲来。 一坨庞然大物直扑眼前，换谁都都难免会愣神。 可五十岚悠并没有。 他几乎是本能地侧身躲过这下勇猛无比的飞跃。 这东西与他擦肩而过，撞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下一秒，墙壁从被它撞到的部位裂开，一直成放射状向外蔓延。 力气很大，但不太从聪明。 五十岚悠看着那个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又朝向它的东西，得出这个结论。 “它属于这个世界？”五十岚悠皱眉询问，“那也就是说……我不能动它？” 说话间，那东西又一次冲来，直直扑向五十岚悠。 那东西速度不慢，五十岚悠和它之间的距离又不远，几乎是瞬间就到了眼前。 怀中的小黑猫仍旧在慢慢悠悠说着：“不会啊。” 后面的“会啊”两个字和风声与出拳声掺杂在一起，野原巧一拳打中它的身体，逼得它往后退了两步。 但紧接着，这东西又冲上来，一招一式毫无章法，看上去还有点像…… 中学生街头斗殴？ 五十岚悠注意到这点，动作微顿，侧身躲过对方的一脚，问：“这到底是什么？” 小黑猫仍老神在在的窝在他怀里，不慌不忙：“咒灵，负面情绪集合体。” 它甩甩尾巴：“这儿应该是一群高中生不良的驻地。” 五十岚悠了然。 “这个东西怎么解决？” “他们好像有特殊的技巧。” “除灵师？” 小黑猫犹豫半晌，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应了一声：“……昂。” 五十岚悠接连后退数步，拉远和那个咒灵之间的距离。 既然他们有特殊的技巧，那他就没有办法了。 不能放任不管也没法按照这个世界该有的方法消灭它，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有一个地方最适合处理这种情况。 ——游戏空间。 虽然他现在已经处于半脱离状态，但是系统的一些基础功能还是照用不误的。 比如，像这样，把这个奇奇怪怪的小东西送回去，给祂添点儿乱，让祂也开心开心。 系统空间没有活物，不代表不能容纳活物。 他在那咒灵又一次上前时一动不动，抬手往它额头上戳了一下。 下一秒，咒灵直接在他眼前消失不见。 小黑猫甩了甩尾巴：“真好用。” 五十岚悠垂眸站在原地，没有应声，活动了一下手腕。 力量明显减弱了不少，是来这里过程中的流失，还是…… 他捏了捏小黑猫的耳朵，把它直接举起，微仰起头和它对视。 小黑猫不明所以地一歪头，两只尖尖的耳朵也跟着动了动。 五十岚悠随着小黑猫的角度歪头，及腰的长发跟着一偏，问：“你干的？” 小黑猫点点头，十分骄傲：“我怕你力量流失的厉害，所以往你给他们送的东西里存了点能量，然后……我给你找了几个特别合适的身份哦！” 五十岚悠：“？” 小黑猫两只肉肉的小爪子相对着拍了一下：“保证你迅速和他们打成一片取回那一部分能量。” 五十岚悠看着它那副兴奋的模样，隐隐约约感觉有点不妙：“什么身份？” “我用系统力量直接进行的常识更改，所以绝对不会出问题哒！” “所以、什么身份？” 小黑猫大大方方一摆手：“嗐，就是枕边人之类的啦。” 五十岚悠：“……” 五十岚悠微笑：“好哦。” 好一只贴心聪慧的小猫咪。 五十岚悠心平气和：“那你有没有调查他们喜欢什么姿势呀？” 小黑猫吓了一跳，扭动流体一样的身子从他手里钻出去，窜到墙角仰头望他：“你好脏。” “毕竟要一起睡觉嘛，这些东西不调查清楚，”他顿了顿微笑看猫，“你猜我会多快暴露？” 五十岚悠隐瞒身份来到现实，除了想过上新生活，还有一个不能掉马的理由——祂在找他。 祂在翻遍各种世界找他。 世界上万个，找他如同大海捞针。 但是如果有人知道了他的身份，尤其是被祂绑定的玩家知道了他的身份，那祂一定会察觉到。 然后迅速定位到这里。 在逃出来之前，祂或许只想囚|禁他 ，或者是“还原”他，但是逃出来之后。 五十岚悠断定，祂只会想要将自己彻底毁灭。 祂的掌控中不需要这么灵活不乖巧的“东西”，更不允许这种东西的出现。 而五十岚悠是个另类，他甚至不乖巧到直接毁了祂的一个世界。 小黑猫有些害怕地又往墙角缩了缩，小心翼翼仰头瞄他，道：“也不全是枕边人啦。” “喔。”五十岚悠点头，抱臂看它，有些好笑“那还有什么？” 他不可能真的跟小家伙生气，枕边人也不一定伪装不了，只是难得能一直和对方保持交流，他难免就想……多逗一逗他。 小黑猫刚张嘴说了个“还”字，突然噤声，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了两秒，偏头舔了舔颈侧的毛，拉长音调“喵”了一声。 五十岚悠回头看向身后。 一米九多的男人逆光站在巷口，宽肩窄腰，一双腿长而笔直。男人竖起的白发在阳光的映照下十分耀眼，黑色眼罩几乎遮住了大半张面孔，深蓝色的制服上宽大的领子遮住脖颈，甚至盖住了一点下巴，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薄而好看的嘴唇。 “哟。”男人扬唇，朝他招了招手，“悠，怎么在这里呀？” 五十岚悠歪头看他，一时间不确定自己该怎么称呼对方。 男人走上前，熟稔地搭上他的肩。 他比五十岚悠要稍高几公分，手臂一揽，高度刚刚好。 “不是说好在商场门口等我，一起去买床/上/用/品的嘛？” 第53章 现实（二） 五十岚悠只愣了一瞬间就迅速反应过来, 转身抱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小黑猫，搂在怀里，不轻不重地在它耳朵上揉了两把。 “抱歉, 刚才猫溜出来了，我来找它。” 五条悟大方挥手，表示并不在意这些事情, 只是转身的时候随口嘟囔了一句：“我以为你是来找咒灵的。” 五十岚悠：“？” 他又没什么大病, 为什么会上赶着主动找咒灵。他想要的可是“正、常”“普、通”的“人、类”生活。 等等。 五十岚悠脚步一顿, 抬眸看向走在前面的五条悟。 青年肩背宽阔, 制服衬出流利的背部线条和劲瘦的腰。 五条悟知道咒灵的存在。 他之前根据这人的身材推测，觉得五条悟或许会是一位极其出色的运动员，毕竟那样的身材和体脂率, 即使是npc中的佼佼者也未必有。 但现在看来…… 五条悟, 对“咒灵”如此习以为常。 而“除灵师”这种职业，对从业者的身体素质要求肯定也很高，甚至有可能远超运动员。 再加上，虎杖悠仁实在有点那不合常理的运动能力。 这两个怕不是一对师徒除灵师啊。 五层高的大商场近在眼前, 五十岚悠站在五条悟身后，等着红灯变绿。 怀里的小黑猫趁机仰起头来, 在他指尖咬了一口。 尖尖的小牙齿在指尖来回磨了两下, 五十岚悠冷冷淡淡扫它一眼。 小黑猫嘴一张, 僵在那儿不动了。 绿灯亮起, 周围的行人如水流般涌向马路对面, 五条悟率先迈步, 他个高腿长, 再加上一头瞩目的白毛和那副眼罩, 即使在几十个人中也格外显眼。 五十岚悠站在原地没动, 注视着五条悟远去，低头问：“枕边人？” 小黑猫抖了抖毛，压低声音跟他咬耳朵：“他、他不是。” 五十岚悠挑眉：“那他为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迎面跑来一个慌慌张张地银发少年，手里抱着个装满零食的巨大纸袋，口中还絮絮叨叨念着什么。他右侧的头发垂下来长长的一缕，随着跑动前前后晃动，擦过五十岚悠的眼角。 五十岚悠往旁边躲了一下，避开对方。 少年匆匆偏头瞟了他一样，含含糊糊大声喊了一句“对不起”。 这种场景是不会出现在游戏中的。在游戏世界中，每一个人的行进路线都被设计的十分完整，绝对不会相交相撞。 他不由得半转过身，看向少年的背影。 但下一秒，视线被一个更高的身影挡了个彻底。 五十岚悠抬起头，看向五条悟。 青年嘴角弯着，有些苦恼一样摸了摸头，一手拎起他怀中的小黑喵 ，另一只手朝他伸出。 他自然而然抓住五十岚悠还悬在空中的手，道：“原来悠过马路都需要人牵着啊。” 五十岚悠：“……” “我不——” “没关系啦，”五条悟拍了拍他的头，“毕竟悠的故乡没有这些东西嘛，刚刚来到这里，什么都不清楚也很正常呀。” 五十岚悠：“喔。”原来小黑猫给他找了这样一个设定。 被五条悟拎在空中的小黑猫无助地扑棱几下爪子，探着头，一脸的生无可恋，圆滚滚的蓝色眼睛都变得狭长起来。 五条悟说：“老师会帮悠适应新生活的！” 五十岚悠笑了一下，顺着人的话道：“谢谢老师。” 所以他们原来是师生关系吗。 那为什么还要买床/上/用/品？ “对了，”五条悟一边牵着他等下一个绿灯，一边说，“刚才校长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已经没有空房间了。” 他顿了顿，转头朝向五十岚悠：“你可能要暂时和其他人挤一挤了，没关系吧？” 紧接着，没等五十岚悠回应，他又自言自语：“肯定没问题的，毕竟悠之前睡的都是大通铺啊。” 他亲切地揉了揉五十岚悠及腰的黑毛，伸了个懒腰：“真好啊，我也想睡大通铺。” 五十岚悠：“……有机会带老师去体验。”他说着，瞥了五条悟手里的猫一眼。 这小家伙到底给他按了个什么奇奇怪怪的悲惨人设？ 他突然想起自己及腰的长发，不由自主伸手摸了一把。 发质柔顺，手感极佳。 怪不得五条悟一分钟揉了两次。 五十岚悠想，自己不会是因为没钱理发才留长发的吧。 两人身后，刚刚匆匆与五十岚悠擦肩而过的银发少年在跑出几步后又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下步伐。他转过身，有些茫然地扭头四下打量。 像是在找什么人。 行人从少年两侧向前方走去，他望着十字路口看了半天，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一抬头，看到了商场顶端的巨大钟表，又瞬间变了脸色，匆匆转过身接着赶路。 他怀里抱着的纸袋里的东西随着颠簸晃动，露出了一张夹在中间的字条。 上面写了四个龙飞凤舞的字—— 五十岚悠。 绿灯重新亮起，五条悟一手拎着猫，一手牵着自己的新学生，快快乐乐地走在人群中间。 他不经意间偏过头，看了一眼人群中跑动的银发少年，勾了一下嘴角。 此时正处于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百货商场内人流众多。有来吃饭的，有来逛商店的，也有单纯进来避暑的。 这里似乎没有宠物严禁入内的规定，五条悟带着五十岚悠轻轻松松过了大门，直奔四层。 小黑猫在一路的挣扎后，终于又回到了五十岚悠的怀抱。 它尾巴死死卷着五十岚悠的手臂，大有一副说什么都不肯再离开的架势。 路过三楼的时候，扶梯旁边刚好是一家宠物商店。橱窗分成一个一个的小格，每一个里面都蜷缩着一只温顺可爱的小奶猫。 五条悟步伐停了一下，问他：“要不要给你怀里那个买一个窝？” “不用了。”五十岚悠客气拒绝，想了想，给自家猫找了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它习惯睡床。” “哇、”五条悟沉默了一下，“待遇蛮好的嘛。” 小黑猫骄傲地一仰脑袋。 五十岚悠：“大通铺，空位多。” 猫：“……” 橱窗里一只趴在粉嫩嫩软乎乎的垫子上的小奶猫仿佛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慢悠悠地抬起头往它这边扫了一眼，高贵的金色竖瞳中满是嘲讽。 小黑猫委屈极了，可怜兮兮地扭头抓住五十岚悠的衣领，脑袋埋进少年怀中。 五十岚悠身上就穿了一件破宽松的白衬衫，让它这么一扯，肩颈和胸前大片白皙肌肤露出来。 五条悟沉默一下，帮他拽好了衣服，问：“你猫还没断奶？” 小黑猫：“……喵！！！” 五分钟后，五十岚悠顿在一楼长椅前，左手酒精右手棉签，小心翼翼往五条悟脸上点。 小黑猫在五条悟脚边蜷缩成一团，长长的尾巴可怜兮兮地把自己卷在中间。 “不好意思啊，老师。”五十岚悠看了它一眼，“它可能太久没见到同类了，想和你亲近亲近。” 五条悟：“？” 五十岚悠一脸正色地找补：“我是说橱窗里的那些猫。” 第54章 现实（三） 两个人下午两点就进了商场, 一直到天黑的彻底才拎着巨大包裹回到学校。 小黑猫缩在装生活用品的大塑料袋里，一动不动。自从下午一怒之下挠了五条悟，它就一直这个样子。 五十岚悠猜, 大概是误伤同类令它感到悲伤。 他的新学校位于东京周边一处颇有点荒凉的地方，前往学校的羊肠小路上单侧路灯间隔亮着，中间还穿插了几个一闪一闪的, 看上去实在有点破败。 小路的尽头是路灯照不到的地方, 一片漆黑。 五十岚悠打量着这个凄凉的环境, 跟在五条悟身后, 走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沉默着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拎着的东西。 左侧是昂贵的生活用品，右侧是更加昂贵的三件套。 他虽然不清楚现实世界的具体货币规则, 但也能判断出来, 从这样一个地方出来的人民教师，不应该担负得起这样贵重的……按五条悟的原话“给新学生的见面礼”。 “老师。”五十岚悠叫了他一声。 五条悟停下脚步，嘴里叼着一块小点心，歪头。 五十岚悠感慨：“您对我太好了。” 游戏世界中, 是断不会出现这样的角色的。 五条·家财万贯·不差钱·一件衣服20w·悟：“？” 他虽然不明所以，但仍旧接受得理所当然：“那悠将来要好好报答老师哦。” 五十岚悠点头。 塑料袋里的小黑猫探出头来, 一脸幽怨。 五条悟满意地拍拍他的头, “这个时间其他人应该还没睡, 我先带你去见见新同学。” 他话音刚落, 道路尽头的黑暗中突然传出一片嘈杂的笑闹声和脚步声。 “喔, ”五条悟处变不惊, “他们来接你了。” 五十岚悠望向道路尽头：“我觉得他们不是来接我的。” “五条老师！救命啊！！！”冲在最前面的颇眼熟的粉发少年一骑绝尘, 喊得十分绝望, “夏油老师把他所有咒灵都放出来了啊啊啊啊！！！！” 五条悟一脸惊喜, 拍了拍五十岚悠的肩，在对面一众学生惊恐的叫喊声中，十分快乐地说：“看，他们为了欢迎你，摆出了多大阵仗。” 五十岚悠：“……”所以我觉得，他们并不是来欢迎我的。 两女三男一只动物，仿佛身后追着洪水猛兽，嗷嗷叫着跑到五条悟身后。 前面几人占满了五条悟身后的位置，最后一个跑过来的银发少年只能默默缩到五十岚悠身后，拽着他的衣摆，嘟嘟囔囔说了一句：“鲣鱼干。” 五十岚悠不确定地半扭过头问他：“你们出来找宵夜？” 银发少年：“……” 黑压压的一片千奇百怪的东西紧跟在几位少男少女身后，载歌载舞地朝他们冲过来。 身后几个人一脸严肃，状态紧张，五十岚悠想了一下，决定说点什么缓解气氛：“这是你们的宵夜？” “没。”虎杖悠仁说，“我觉得我们是宵夜。” 五条悟突然抬手在五十岚悠肩上拍了拍，大手一挥，把他推出去，连带着他身后的银发少年也跟着踉跄两步。 “去吧！”五条悟说，“这是你的宵夜。” 五十岚悠：“？” 他一脸不解地扭头看着五条悟。 五条悟看着他，似乎比他还不解：“你咒术不是和杰差不多的吗？” 虎杖悠仁探头过来，满脸好奇：“这是五条老师你说的那个可以操纵咒灵的新生？” 五十岚悠默默给虎杖悠仁记了一笔人情。 帮大忙了。 五条悟一脸自豪：“是哦。很厉害的。” 五十岚悠默默看他一眼。 五条悟表情无辜。 五十岚悠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包裹。 他并没有他们所说的“咒术”，甚至连这是什么东西都不清楚。 但如果只是“操纵”的话，虽然力量被削弱了，但是这点事情他还是能做到的。 他上前一步，摸了摸银发少年的头，随口道：“麻烦帮我看一下东西。” 银发少年：“鲑鱼。” 五十岚悠沉默一瞬，应下：“明天去给你买。” 原来这个同学是一个可可爱爱的银发小吃货。 五十岚悠默默记下来。 那一大片咒灵此时已经近在咫尺，他微眯一下眼，侧身冲上。 冲在最前面的那一只咒灵直接被他一脚踢开，向后倒飞出去，撞到了身后的一片同类。 他落地折转，直接冲入咒灵圈中，身形迅速变化，接连放倒外围的一串咒灵。 少年动作干净利落，招招见效，宽大的白衬衫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飘荡，时不时露出遮掩在下面的白皙皮肤和明晰的腰线。 头顶暖黄色的路灯还在闪烁，更给这一场景平添几分别致的美感。 躲在五条悟身后的几人不由得一个个探出头来张望，甚至还时不时给少年叫好。 这一场“单挑”并没有持续多久，五十岚悠始终记得自己的任务不是干趴他们，而是控制他们。因此解决最外层的一圈，暂时限制住这群咒灵行动后，他就立刻收手，转而围着这群咒灵绕了一圈。 食指指尖凌空圈出一个大圈，将所有咒灵囊括在内。 内层的咒灵已经快要挤出来，五十岚悠不慌不忙地走回五条悟身边，五指一收，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圈内的所有咒灵同时静止，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五十岚悠挑眉，偏头看向五条悟，轻松道：“完成了。” 五条悟满意，扭头去看自己的其他学生，语气自豪极了：“看叭，我就说悠很厉害。” 五十岚悠浅笑：“谢谢夸奖。” 脚步声又一次响起，一个扎着丸子头，穿着十分宽大的裤子的青年从树后绕出来，走向几人。 他朝五条悟一扬手，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头看向五十岚悠。 “干得不错嘛。” 五十岚悠笑了笑，朝人欠身，彬彬有礼道：“夏油老师，冒犯了。” 男人出现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这人身上和那群咒灵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系，虽然并不强烈，但每一个联系都是确确实实存在着。 能有用这样强大而精准的操控能力，这个男人实在优秀。 夏油杰朝他打了个招呼，回收起被圈在一起的那些咒灵。 “杰你还是太仁慈啦，”五条悟晃了晃手里的点心，“怎么能把二级以上的咒灵都提前收起来呢。” 他往旁边凑过来，揽住五十岚悠的肩，笑眯眯道：“这样都测试不出我们悠的真正实力诶。” 五十岚悠摇了摇头，笑着说：“这已经很接近我的极限了。” 他只想体验普通中学生的日常生活，还是不要太厉害好，不然可能会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麻烦也是体验人生的重要一环。 五条悟又一次揉了揉他的脑袋，推着他往前走：“走吧。” 五十岚悠：“什么？” 虎杖悠仁兴致勃勃：“迎新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笑的傻乎乎”,灌溉营养液+1，谢谢宝贝啵啵！！！ 第55章 现实（四） 少年人的精力总是格外旺盛, 尤其是这样一群从事“特殊行业”的少年人，精力更是用不完一样旺盛。 晚上九点开始的迎新宴，一直持续到弯弯的月牙换了个边。 不只是少年人, 甚至连两位老师也在跟着闹。 五十岚悠借着这个机会迅速摸清学校的具体情况，顺便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大家对新同学总是比较友好的。 五十岚悠抱着玻璃杯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低头抿了一口温水, 抬眸打量在地上睡成一片的男孩子们。 两个女孩儿还是回去的早一些, 没多久老师们也相继离开, 最后剩下他们几个敞开了闹, 然后一个叠一个地睡在地板上。 白天买好的东西还整整齐齐码在房间角落，五十岚悠往那边瞟了一眼，没有动作, 仍旧专注地打量着地上的少年。 虎杖悠仁, 他一直想要见到的伏黑惠，以及最开始被他误会了的咒言师狗卷棘，据说他们还有一个在外执行任务的同学，叫乙骨, 乙骨忧太，一个强大又温柔的少年。 一直蜷缩在门口的小黑猫见屋内动静逐渐消失, 悄声走进来, 灵巧地跃至五十岚悠的腿上, 继续缩成一团, 尾巴高高翘起, 末端卷起, 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腕。 五十岚悠腾出一只手在它脖颈上挠了挠, 弯下腰轻声问：“所以, 我的‘枕边人’是其他几个玩家中的一个？” 小黑猫：“喵~” 五十岚悠揉揉它软乎乎的毛：“说话。” 小黑猫抬头瞟它, 幽蓝的眼睛微微亮着，尾巴尖蹭了蹭他的掌心：“不太好吧？被发现就完蛋了。” 五十岚悠帮它想好了理由：“你天赋异禀。” 小黑猫：“……”它在他腿上转了半圈，屁股朝他，脑袋往下一埋，不再出声。 五十岚悠捋了捋猫尾巴，自言自语：“我是不是还要送他们回各自房间？” “不用。”身后一道声音回应。 低沉好听，又带了点熬夜的微哑，显得更加具有成熟的韵味。 五十岚悠转头看向身后，和站在门口的金发男人对上视线。 他微怔，有些惊讶地站起身，朝人打招呼：“您好？” 男人穿着白色西服，戴着一条黄底黑斑点的领带，金发向两侧梳开，板正又帅气。 他推了推泳镜一样的眼镜，跨过门槛走入。 五十岚悠回忆了一下过去几个小时间众人聊天的内容，隐隐约约把眼前的男人和他们描述中的一个男人对上号。 “七海前辈。”他弯了下眼睛，温和地朝人打招呼，“您出差回来了吗？” “嗯。”七海建人冷冷淡淡应了一声，低头在地上扫视一圈，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不爽”的气息，“五条悟呢？” “他已经去休息了。” 七海建人挑眉，回头盯着他看了几秒，问：“他没有解释一下为什么用我的房间当宴会厅？” 五十岚悠：“……没。” 在七海建人说出这句话之前，他甚至没想过这里并不是真正的宴会厅。 因为这个地方，在他们进来之前，实在是确实没有一点生活气息，像是闲置了很久的空房间。 七海建人看着地上的学生们，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又想起来什么，重新看向他，问：“你呢？” 五十岚悠不明所以：“什么？” “你住哪儿？” 五十岚悠看了一眼自己堆在角落的“行李”，沉默一下，道：“五条老师说没有空房间了。” 七海建人：“……” 五十岚悠：“……” 趴在正中央睡着的黑发少年猛地抬起头来，嘟嘟囔囔说了一句：“那间屋子他用来放吃的了。”然后又倒头睡了下去。 仿佛五十岚悠两人刚才的谈话是点到了他的什么自主唤醒关键词。 七海建人推了推眼镜，无奈扶额。 五十岚悠抱着猫，提议：“您稍等一会儿？我把房间给您收拾出来。” “不用了。”七海摇头，“你跟我出去吧。” 五十岚悠歪头：“跟您出去，开房吗？” 七海：“……昂。” 五十岚悠立刻弯着眼睛温温柔柔笑起来，爽快应答：“我没问题。” 七海建人绕过地上的空饮料瓶，头也不回快步往外走：“走吧。” 像是多待一秒都会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 五十岚悠犹豫了一下，在屋里翻出两床薄被给地上的几个人搭上，又把空调调成合适的温度，这才转身离开。 七海建人还在门口等他。斜靠在门边，半低着头，双手抱臂，有一股油然而生的厌世感。 五十岚悠看着觉得有点不舒服，主动走到他面前，低头道：“抱歉，久等了。” 七海建人抬起头，厌世感褪去。 他这时候没戴那副绿色镜片的泳镜，一直隐藏在其后的棕色眼眸暴露在路灯下，平静而沉稳，还隐约藏了些被刻意隐藏的疲倦。 “走吧。”他直起身，带着五十岚悠离开。 两个人找了一家最近的宾馆开个标准间应付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刚过六点，五十岚悠就被七海的动静吵醒。 统共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七海建人的动作其实已经十分轻了，但五十岚悠一向浅眠。在游戏世界中如果还能睡得熟，那他这条命就可以不要了。 这是千百个日夜形成的习惯，并不是来到现实就能改得了的。 他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半眯着眼模模糊糊看男人抬臂穿衣。 男人身材瘦削，抬起手臂时蝴蝶骨明晰好看。他舔了舔嘴唇，随口夸赞：“七海前辈，你背真好看。” 七海建人动作一顿，随即像无事发生一样，如常穿好衣服，只是动作稍显仓促和僵硬。 七海建人进了盥洗室洗漱，五十岚悠坐起身，长发垂下，发尾落在床上，铺开成一个小巧的扇形。 小黑猫从枕边跳到他怀里，晃着小脑袋叫了两声，跟他问早。 五十岚悠揉揉它的耳朵，回它一句早。 敲门声恰巧响起，五十岚悠捋捋头发，匆匆套上外套去开门。 老板娘站在外面，笑嘻嘻地问他们昨晚过的怎么样。 五十岚悠想了一下，评价：“很安静，挺好的。” 老板娘听了这话，立刻喜笑颜开，挥了挥手，道：“我们这边隔音质量就是好，你们怎么闹都没关系。” 五十岚悠微笑应付对方，总感觉自己好像被人误会了。 他们昨晚开的是钟点房，现在已经到了时间，老板娘大概是见他好看，大手一挥，又送给俩人半天。 虽然他们倒也不需要这半天。 五十岚悠换好衣服，坐在床上等七海出来，把老板娘的原话转述给他。 七海建人沉默了半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说什么，带他离开。 出门的时候老板娘十分热情地送了两个人一段路，探寻的目光还止不住地在两个人之间游走。 五十岚悠有点无奈，担心七海不爽，解释：“这位是我的老师。” 老板娘看他们看的更起劲了。 七海建人捏了捏眉心，决定把这事儿掀篇儿。 打工人的脑子里不需要装这么多冗余的信息。 即使是最近的宾馆里他们那偏远的学校也有着一段距离。两个人重新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七点多，刚刚寂静了半宿的学校重新恢复生机。五条悟站在门口伸着懒腰，远远地看到两个人走来，伸直了手臂朝他们打招呼。 身后几个学生从房间里鱼贯而出，一脸歉意地看着七海建人，把虎杖悠仁推出来给人道歉。 七海：“没事，我本来也不常在这儿住。” 夏油杰跟在几人身后：“昨天大半夜回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吗？” 七海点头：“最近出现了一个新的咒灵。” “新咒灵？” “特级。”七海建人想了想，补充，“缝合怪。” “好像去横滨了。” 五条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扭头看向五十岚悠。 五十岚悠不明所以，但想着这个时候会牵扯到他的事情应该只有一个，于是问：“我室友？” 五条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盯着他看了半晌，缓缓道：“也不是不行。” 第56章 现实（五） 但是五条悟不要他去横滨。 原因不明, 总之五条悟不要五十岚悠去横滨。 五十岚悠迷惑不解：“我得去把他带回来啊。” 五条悟拍拍五十岚悠的肩，“和蔼可亲”道：“老师们来解决就好啦，你这段时间就先待在学校里, 好好适应一下新生活。” 五十岚悠怀里的小黑猫叫了一声，代为回答。 “那我这段时间住在哪里？” 五条悟把几个男孩儿推出来，朝五十岚悠展示了一番, 道：“你挑一个吧。” 五十岚悠：“可是伏黑昨晚说还有空房间。” 五条悟：“？” 七海：“被你用来装吃的了。” 五条悟恍然大悟, 把一言不发的伏黑惠拉到自己身前, 说：“那悠你就他跟一起吧！” 大有一股公报私仇的架势。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随意地定了下来。 七海建人带五十岚悠回去收拾东西。 他的房间已经被几个小朋友们收拾得焕然一新, 干净整洁，家具摆放有序，看上去像一间新房。 五十岚悠的行李仍旧堆在房间角落, 他没麻烦七海建人, 直接就izji一个人拎去了伏黑惠的宿舍。 这边，伏黑惠也正在收拾东西给他腾地方。 五十岚悠站在门口，往屋里打量了一圈，问：“你没养动物吗？” 伏黑惠迷惑：“？” 五十岚悠摇头。 虽然早就猜到事情不会像自己想象的那样, 但是真的面对事实，他还是有一点小遗憾。 五十岚悠这边还没遗憾完, 正在收拾桌子的伏黑惠突然直起身看向他, 掷地有声地说了个“有”。 五十岚悠懵了一下, 茫然地看着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要虎杖悠仁带回来的那只小狮子。 果然下一秒, 敲门声响起, 虎杖悠仁带着他的小狮子走进来了。 小狮子本来在游戏中就小, 到了现实更是又缩小了一圈, 小小一只, 在虎杖悠仁的掌心里蜷缩成毛绒绒的一团。 看上去不像是为未来的百兽之主, 反而像是个乖巧的小玩偶。 虎杖悠仁：“伏黑，你到底养不养啊？” 伏黑惠没应，转头看向五十岚悠。 五十岚悠意会，立刻说：“没关系，我不在意的，你想养就养吧。” 虎杖悠仁上前一步，把袖珍狮子低到伏黑惠面前。 伏黑惠犹豫一下，接过小狮子，小狮子快乐地在他掌心里打了个滚，蹭了一身软软的毛。 五十岚悠东西不多，不需要怎么收拾，再加上还有来送狮子的虎杖悠仁的帮忙，没多久，三人就把一切收拾妥当。 其他人都各自有各自的事情，上课的上课，出去祓除咒灵的去祓除咒灵，说要去横滨的也火速买了最早的票。 现在就剩下他们三个闲人，颇有一点无所事事。 伏黑惠的房间里再放下一张床其实就显得有点挤了，但这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忍一忍，两个人面对面坐下，膝盖都相触到一起。 旁边虎杖悠仁跟着坐下来，一边一个揽住他俩同学的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们。 “我最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虎杖悠仁兴奋邀请，“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见一见他？” 四个人定在东京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咖啡馆位于两个地点中间的位置，离哪边都不太远，也都不太近。 他们三个到的时候，那个叫“吉野顺平”的男儿已经等在预约好的位置上。 那是个看上去有些内敛的、十分纤细的男孩儿，半长的头发几乎将整张右脸完全遮住。他穿着干干净净的校服，捧着咖啡杯坐在桌边，显得拘谨又乖巧。 据他们本人交代，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的相识和迅速熟络，源自一部电影。 人类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生物。 明明看着内敛又寡言，可真的说其自己感兴趣的领域，每个人都是话痨。 四个人从上午不到九点见面，一直聊到了中午十二点。 点的甜品早就吃完了，四个小碟子在桌子正中央摞起来，显得十分整洁。 五十岚悠搅弄着咖啡，唇角挂着浅笑听三人聊天。 一直都是他们三个在说，而他很少开口。他喜欢听他们三个分享过去的故事，那会让他觉得自己真真切切地处于现实。 午餐选了隔壁的一家M记，吉野顺平进门的时候差点撞到一个蓝发少年。 少年戴着护腕，穿着球衣，额头上覆了一层薄汗，像是刚刚结束训练。他手中捧着的饮品香甜又清凉，走在最后的五十岚悠没忍住，抬手拦了少年一下，问他在喝什么。 少年明显被吓了一跳，睁大眼看着他，愣了两秒，才缓缓举起杯子，说了一声“香草奶昔”。 另外三个人已经在里面等着，四个人点好东西，挑了个靠窗的位置，一起吃了午餐。 下午预定的行程是书店，虽然虎杖悠仁他们已经不需要参加高考，但作为正经高中生的吉野顺平还是有这样的需求的。 虎杖悠仁犹豫了一下，说出了邀请顺平来咒术高专的话。 伏黑惠在一旁帮腔，说正好可以让五条悟收拾一下他占用的屋子。 五十岚悠一边看着三个人笑闹聊天，一边看着三个人，不自觉地弯着嘴角笑了起来。 这其实就是他一直在期待的生活，有两三个可以一起笑闹的朋友，每天按照计划做一些事情，再随心所欲做一些事情，快快乐乐地过日子。或许也会有不开心，但转眼间又会烟消云散，因为总会有关心你的朋友在你低落的时候或插科打诨转移你的注意力，或者对症下药地安慰你，让你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让你觉得有人真正懂你。 五十岚悠随手抽出一本书泛开，浅笑着听三人聊天，低头看向翻开的那一页。 然后他动作一顿，唇角笑容骤然消失。 这一页的中间夹着一张字条，上面有人用签字笔写了几个字—— 悠，回头看。 字体干净好看，又透出几分潇洒。 五十岚悠抿唇盯着那行字看了片刻，按照枝条上的指示转过头，看向身后。 隔了一个书架的位置，大夏天仍旧穿着沙色风衣的青年笑着朝他招手。青年从脖颈到手腕，都被绷带包裹了个彻底。看上去增添了几分纤细的脆弱感。 但这纤细的脆弱感只是假象。 五十岚悠十分熟悉那个青年，因此清晰地知道那只是假象。 青年唇角勾起的笑温柔又缱绻，他温和地看着五十岚悠，像是在发出无声的邀请。 五十岚悠看了一眼身边相谈正欢的三人，默默将这本书放回，走向太宰治。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笑的傻乎乎”,灌溉营养液+1，嘿嘿嘿，爱你ww么么啾，举高高！ 第57章 现实（六） 五十岚悠今天出门没有带猫。 毕竟不是每一个地方都允许携带宠物入内的。 于是现在, 他就没法向它确定，那个所谓的“枕边人”是不是真的就是倚靠在书架旁，对他笑得暧昧的青年。 但即使不问, 他也基本能够确定。 就是这个人。 他家小黑猫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给他找了个最难应付的人作为“枕边人”。 事实上，不管是虎杖悠仁还是中原中也, 都要比太宰治好搞很多。 哪怕虎杖悠仁有一个脾气十分暴躁、一言不合就开打的第二人格。 甚至就在昨晚, 大家闹得最开心的时候, 他都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宿傩的气息。 只不过因为虎杖悠仁才是这具身体的主导, 所以宿傩没法随便出现，不然，七海房间的状况大概只会比现在更糟。 身后的三个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有些奇怪地偏头望过来。 恰巧离他最近的虎杖悠仁叫了他一声：“悠？” “唔。”五十岚悠脚步微顿, 偏头看他，“遇见了一个熟人，去打个招呼。” 虎杖悠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惊讶：“太宰先生？” 倚在书架旁的青年弯起嘴角浅笑, 食指抵在嘴边，示意他们噤声。 旁边的伏黑惠也是一脸诧异, 低声嘟囔：“他不是在横滨吗？” 虎杖悠仁也很疑惑, 因此直接无视了太宰治的警示, 张口问了出来。 太宰治走向几人, 在五十岚悠面前停下脚步, 亲昵地挽住他的手, 一歪头, 笑着说：“我来接悠回家呀。” “诶？！”虎杖悠仁瞪大眼, 难以置信地看着五十岚悠, “原来你们是一家人吗？可是……” 他挠了挠头，似乎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宰治：“？” “可是悠之前不是过的很惨吗……”虎杖悠仁放低声音嘟囔了一句，有点不敢看对面的人。 他这话说出来，总像是带了点责备的意思。 太宰治没回应，扭头看向五十岚悠：“是吗？” 五十岚悠想了想，福至心灵：“因为我后来离家出走了。” 全员：？ 五十岚悠想了一下自己“枕边人”的身份，解释：“我担心我们一直住在一起……” 他犹豫了一下，含含糊糊道：“对太宰先生身体不好。” 太宰治“？”了一下，又想之前那样笑眯眯地看着他，道：“不会啊，悠不在我才休息不好。” 五十岚悠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枕边人的身份坐实了。 “所以，”太宰治拉了拉五十岚悠的胳膊，两个人凑得更近了一些，“我就先把悠带回去咯。” 虎杖悠仁有点为难：“五条老师让我们看好悠的。” 太宰治大大咧咧拍了拍虎杖悠仁的肩，说：“跟他说人是我带走的就好啦。” 仿佛这样说就真的能够解决一切问题一样。 伏黑惠默默别开视线。 并不清楚状况的顺平站在一边，有些茫然地看着三个人：“不可以大家一起过去吗？” 五十岚悠眼睛一亮，看着顺平：“你想去吗？” 只要人多，“枕边人”这个设定就必不可能成立。 有一说一，他实在不是很习惯和其他人同床共枕。 但如果是五条悟口中那种一大堆人挤在一起的“大通铺”，他或许还可以接受。 因为可以悄悄开辟出一块独属于自己的空间。 但如果两人同床的话，肢体接触是难免的吧。 顺平犹豫了一下，看向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想了想，说：“横滨！” 太宰治不爽地撇了撇嘴，在其他人开口之前直白道：“我才不要。” “我只是来接悠回去的而已。”他说罢，语调陡转，半眯起眼盯着对面的几人，嘴角弯着，眼中却没有笑意，“你们不愿意吗？” 伏黑惠抿唇，下意识后退一步，身体瞬间紧绷，旁边的吉野顺平也紧张起来，眉头微微皱起。 虎杖悠仁有些苦恼地摸了摸自己有点扎手的头发，说：“好吧。” 他犹豫了一下，又看向五十岚悠：“那悠你要记得自己跟五条老师说一声哦。” 太宰治揽他揽得极紧，五十岚悠不好挣扎，只能点头应声，然后被太宰治拽走。 他肯定会联系五条悟的，只要一有机会。 毕竟，太宰治想要试探什么的意味，实在是太明显了。 而他不愿意暴露任何信息。 出了书店，太宰治直接带他去了四人刚刚离开的那个咖啡厅。 门口的侍应生还没有换班，小姐姐对五十岚悠他们印象十分深刻——毕竟养眼的高中生们谁不喜欢多看两眼呢。 于是当五十岚悠被太宰治拽进门的时候，侍应生小姐姐一脸茫然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上前带他们两个去座位上。 这家咖啡厅人气爆棚，空位稀缺。 好巧不巧，最后剩下的那个位置刚好是他们四个之前坐过的地方。 角落、靠窗，柔软的真皮沙发和精致的圆桌与餐具，一切看起来都十分舒心。 太宰治在他对面坐下来，双手交叠垫在下巴上，饶有兴致地歪头打量他。 他坐的笔直，于是看五十岚悠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垂下眼，细长的睫毛在鸢色眼眸前排成密密匝匝的一列。 青年撩起眼皮看他，嘴角含笑。 桌上刚刚送来的咖啡仍然在蒸着热气，晃晃悠悠往上升起，将太宰治鼻尖和眼睛拢在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中。 他突然向前凑了凑，靠近五十岚悠。 薄唇颜色微浅，唇形好看，唇珠微微凸起，仿佛在勾人上去咬一口。 五十岚悠缓缓移开视线，看向他的眼睛。 人类就是要比npc迷人许多，无论是身上的哪一个部位。 太宰治也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呼吸近在咫尺，他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道：“我今天就是在这里见到悠的哦。” “或者说，”青年顿了顿，垂眸捧起五十岚悠面前的咖啡杯，缓缓举起至少年嘴边，“我一直在等悠喔。” 五十岚悠笑笑，借着太宰治的动作抿了一口咖啡。 甜度适中，略有有一些苦涩夹在在其中。 “我也一直在等太宰先生啊。”他毫不慌张地笑着回应，“等太宰先生接我回去。” 尾音刚落，电话声突然响起。 五十岚悠微怔，有些茫然地掏出手机，盯着上面的一串数字。 这手机他今天才刚刚拥有，里面一共没几个联系人，谁能联系到他？ 手机铃声持续响着，太宰治放下杯子，问：“不接吗？” 五十岚悠看了他一眼，接通电话。 熟悉的声音立刻从那一段传来，伴随着嘈杂的背景音，像是在什么乱糟糟的场合。 “悠，你怎么还不回来？” 电话那端的人问着，话语中隐隐约约带了点亲昵的责备。 “喔，我这边已经处理完了，马上回去找你。” 五十岚悠冷不丁听到对方这样问，一时还有点发懵，但他确信，这样回答一定没错。 果然，那边中原中也又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就含含糊糊挂了电话，只是似乎心情仍旧有点不爽。 五十岚悠抬起头，刚好遇上太宰治有些幽怨的眼神。 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低头看他，阴影在眼前落了一片，拢住桌上的甜品和咖啡杯。拢住五十岚悠的视野。 能够明晰一个新的身份，五十岚悠还是挺开心的。于是面对状态和他截然相反的太宰治，五十岚悠有点奇怪地眨了眨眼，和人对视。 太宰治半眯起眼，整个人透出了几分掠夺性和攻击性。 “悠，”他柔声问， “你到底是在等我来接你，还是在等他来接你啊。” 五十岚悠挑眉。 这种情况，当然是要讨好在场的人，何况这位还是他的“枕边人”。 他勾起嘴角，刚准备说话，眼角的余光突然瞟到一位正走向这边的青年。 赭发半遮在黑色帽子下方，帽檐在好看的眉眼处落下一片阴影，笔挺修身的西服衬出流利的肌肉线条和腰线。 五十岚悠下意识转眸望去，和中原中也对上视线。 青年看着他，轻笑一声，晃了晃手中的钥匙。 一串清脆声响越过半个咖啡厅传过来。 五十岚悠看着他那副表情，突然有点不确定自己的“枕边人”究竟是哪一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呜呜呜，我虽迟但到惹 今天被三次乱七八糟一堆事搞emo了orz 明天下午没课，日万。 —— 感谢读者“笑的傻乎乎”,灌溉营养液+1，啵啵宝贝呜呜呜爱你QAQ 第58章 现实（七） 中原中也大大方方走过来, 往两人旁边一坐，翘起腿。 他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两杯咖啡，自然而然地端起五十岚悠面前的那杯。 青年喉结微滚, 外面的阳光斜射进来，在他侧脸和脖颈落下明亮的光斑。 五十岚悠微眯起眼，舔了舔上颚。 他几乎能看清中原中也脸侧阳光照耀下细小的绒毛。 咖啡杯重新放回桌上, 摆在两人之间, 瓷质杯底轻撞桌面。 五十岚悠收回视线, 垂眸看了一眼杯沿上的水渍。 中原中也的这一举动实在过于自然, 他不得不又一次怀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五十岚悠看向太宰治。 直觉上，他更相信这位才是那位“天选枕边人”。 所以莫非那只正缩在宿舍里睡大觉的小黑猫给他安排的，是个渣男人设？ 五十岚悠十指交叉, 静候另外两位开口。 气氛一时有点焦灼。 本来想迎上来帮中原中也点单的侍应生拿着菜单停在三米开外的地方, 有点不知所措，还有点害怕。 他往前迈出一步的脚就那样悬在半空，半晌后才小心翼翼落下，轻手轻脚地踩着猫步离开。 五十岚悠刚好和他对上视线, 朝人温和一笑。 侍应生立刻原地站定，慌慌张张向他深鞠躬, 然后抱着菜单扭头快步离开, 左脚不慎踩上右脚, 向前踉跄两步, 扶住一把空椅子。 真可爱。 五十岚悠收回视线, 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消下去, 紧接着就对上了一双颇有点幽怨的眼睛。 他沉默了一下, 转头看向另一边。 中原中也看着他, 面无表情, 嘴角下压，隐隐约约有点被欺负了的可怜兮兮的模样。 五十岚悠：“……” 他清了清嗓子，坐直身子，决定率先开口发问：“两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几乎同一时间开口，声音都重叠在了一起：“你好久没回去了。” 五十岚悠：“……” 不会吧，莫非在小黑猫的故事里，他真的是一个脚踏两条船的辣种男人？ 他斟酌了一下语言：“抱歉，我最近在准备开学的事情。” 中原中也挑眉：“你已经翘班一个月了。” 太宰治委屈：“明明说好了要一直和我一起生活一起殉情的。” 太宰治的回答尚在五十岚悠的预料之中，他猛地看向中原中也，眼里滑过了一瞬间的惊讶。 难以察觉，转瞬即逝。 中原中也端起杯子，晃了晃杯中剩余的半杯咖啡，撩起眼皮看他，并不说话。 五十岚悠在青年的注视中眨了下眼。 就凭中原中也那副熟络自然的模样，他还真没想到两个人只是上下级的关系。 原来在现实世界里，上下级的关系可以这么密切吗？ 密切到可以共饮一杯水。 在系统世界的设定中，这是只有恋人和家人才能做的事情。 但是原来现实里，“同事”就可以这么亲密了啊，怪不得玩家们有时候总会格外团结。 五十岚悠抿唇，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 “抱歉，中也先生，”他说，“我处理完学校的事情，立刻就会回去工作的。” 中原中也犹疑：“你确定？” 那杯咖啡仍旧被他端在手里，水面晃动涟漪，映出青年略显破碎的容貌。 不等五十岚悠开口，旁边的太宰治先代他回应了。 他手中的小勺子敲了敲瓷杯边缘，嗤笑一声，道：“怎么可能。” 另外两人同时看向他。 太宰治耸肩，话是对中原中也说的，视线却落在五十岚悠身上，眼角弯弯：“悠超忙的。” 他话里颇有点意味深长的埋怨，双手交叠垫在下巴上，抬眸和五十岚悠对视。 “如果今天不直接把人抓回去，下次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啦。” 五十岚悠波澜不惊，笑着摇了摇头，温和否定：“怎么会呢。” “如果太宰先生需要的话，我随时都在的。” 中原中也屈指敲了敲桌面，有些不耐烦地单手托腮，盯着五十岚悠，问：“我呢？” 太宰治“切”了一声：“中也这是他的‘同事’吧？没脑子的蛞蝓还是有点自知之明比较好哦。” 中原中也眼角一挑想要生气，紧接着又自己压下了怒意。 五十岚悠笑吟吟地端起咖啡送上去，道：“中也先生的命令永远是第一位的。” 五十岚悠深知，想要在现实世界长久的生活下去，“端水”是他必须要掌握的基本技能之一。 这是人类的传统美德，是十分深奥的学问。 他曾经有幸从一位玩家那里了解了这样的知识，如今看来，那玩家当时确实没有骗他。 他至今仍旧记得，端水之外的另一项基本技能，叫“茶艺”。可惜这一技能现在没什么用武之地。 他看着心明显好了不少的中原中也，笑着拍了拍青年的头。 隔着帽子，不轻不重的两下。 下一秒，刚刚缓和的气氛又重陷僵局。 中原中也抬了抬帽檐，抬眸看他，神情晦暗不明。 五十岚悠立刻意识到这个动作有点不贴两人的身份，瞬间收回手，乖巧地朝人眨了两下眼。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正了一下帽子，抿唇不语。 太宰治仿佛没注意到两个人的这一互动，一拍桌子站起身，跨过整张圆桌握住五十岚悠的手腕。 他上身前倾，贴近五十岚悠，笑着邀请：“那悠就先跟我回家吧。” 宽松的衬衫领口垂落下来，里面的光景在不经意间尽收眼底。 五十岚悠迅速抬眸，和人对视，目光平静。 被绷带缠绕的身体只能显露出流利的线条，任凭青年怎么弯腰俯身，都无法让对面的人看到更多。 他心里莫名有点放心下来，递给青年一个浅笑。 口中吐出的确实无情的拒绝：“可我今天还有其他事情。” 他无辜地耸了耸肩，偏头看向身后的半透明玻璃。虎杖悠仁正趴在玻璃上睁大眼睛往里看，表情变得稍微有点扭曲。 太宰治：“啧。” 中原中也嗤笑一声，颇有点喜闻乐见的意思。 五十岚悠轻轻拉开太宰治拽着他小臂的手，语气里满是歉意：“我还要跟朋友们一起上课。” 太宰治鼓起脸颊，有些不爽：“你刚刚还说自己随时都在呢。” 五十岚悠：“……太宰先生可以……和我一起回学校？” 太宰治高傲仰头，轻呵一声：“我才不要。” 他扭头和外面的小朋友互相瞪了几眼，突然抬手按住五十岚悠的肩，把人死死压在座位上。 五十岚悠：“？” 太宰治低头看他，额前半长的头发垂下，掩映住视线。 青年双手冰凉，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递过来，指侧直接触碰到他颈侧的皮肤。 五十岚悠看了眼青年的手。 “这一次，我可以原谅悠哦。”太宰治说，“不过，有个条件。” 五十岚悠顺着他的意思问：“什么条件？” “悠可不可以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太宰治沉默了几秒，俯下身来，唇瓣几乎贴在他的耳侧，低喃般的声音响起：“你认识、野原巧吗？” 五十岚悠骤然看向太宰治。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吧？ 只是第一面就开始怀疑，然后直白地套他的身份。 果然是个有趣又可怕的男人。 五十岚悠偏过头，在他们视野外的地方舔了舔嘴唇，黑眸一瞬间变得幽深。 “野原巧？” 饶是太宰治已经压着声音，身边的青年却仍旧听清了他的话，略一挑眉，盯着二人。 太宰治偏头看来，笑容有些嘲讽：“中也不会刚分开就不记得人家了吧？” “那巧可是会很伤心的。” 五十岚悠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歪头不解地问：“野原巧？是中也先生的前男友吗？” 第59章 现实（八） 五十岚悠, 自己造自己的谣，面无表情，内心快乐。 中原中也恼羞成怒当场拍桌否认, 并在太宰治的挑衅下差点直接和对方打起来。 咖啡店老板闻讯赶来，被五个员工围在正中央远远地观望战局，周围的一圈顾客都默默端着自己的小杯子转移阵地。 但是基本没人离开。 这种场面大家总是比较喜闻乐见的, 谁不想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多凑点热闹找点乐子呢。 可惜这一次的热闹没热闹起来, 除了两杯咖啡之外, 老板完美地保住了他的一切财产。 五十岚悠拦在两人中间, 一左一右把他们拽出了咖啡厅。 然后气消了的中原中也又在老板战战兢兢的目光下掉头回来付了账。 太宰治靠在玻璃墙边，双手抱臂，嗤笑一声。 还没嗤完, 就被五十岚悠捂住了嘴。 一直在外面围观的三个小朋友此时已经转移阵地到附近的红绿灯下, 好奇地一个摞一个探头张望。 太宰治弯着眼睛笑盈盈地看他，呼出的气息洒在掌心微微有些发痒。 中原中也推门而出一脚踩在两人中间，平坦的柏油马路平白多出几道交错蜿蜒的裂纹。 五十岚悠对开裂的地面没有兴趣，只想赶紧结束这个奇怪的场面, 回归那三个单纯可爱小朋友的怀抱。 他后退一步，一边注意着太宰治以防人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一边向中原中也保证自己过两天一定会回去工作。 太宰治点点头重音重复：“过两天。” 五十岚悠微笑：“两天后。” 总之有关“野原巧”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来揪人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最后还在三个热情高中生的邀请下共进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当时, 太宰治一边吃着五十岚悠给他扒的蟹肉, 一边晃着筷子交代了前两天让自己的小徒弟来这边找他的事情。 五十岚悠掰断一根蟹腿, 扭头问他原因。 太宰治舔了舔嘴角沾上的酱汁, 笑着看他, 温柔缱绻：“因为悠不在的话, 我都没法好好睡觉啊。” 他凑近了指指自己眼底的青色, 半是撒娇半是埋怨：“你看，我都已经好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五十岚悠差点用自己湿漉漉的手指碰到青年眼底。 还好他在行动的前一秒忍住，转而把手里的蟹腿送到太宰治口中。 “那我过两天就回去陪你。” 只怕他在场，太宰治晚上更睡不着觉。到时候就是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相望到天明。 太宰治叼着蟹腿含含糊糊应“好”，又意有所指地瞟了中原中也一眼，问五十岚悠是先睡觉还是先工作。 他问这话的时候大闸蟹刚好扒完，五十岚悠挑眉，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道：“当然是白天工作，晚上睡觉了。” 太宰治一脸为难地皱眉：“可是中也的工作基本都在晚上诶。” 五十岚悠：“……” 这是什么少儿不宜的工作。 中原中也拍案而起，桌边的烛火随着他拍桌产生的风剧烈闪烁两下，摇晃着维持住最后一点光芒。 虎杖悠仁十分熟练地起身劝架。 熟练到让人心疼。 吉野顺平默默点燃第二根蜡烛。 安安静静吃饱了的伏黑惠放下筷子，开始面无表情地考虑自己要不要早退。 然后不经意间和五十岚悠对上了视线。 两个人毫无交流但是一拍即合。 于是挑衅的挑衅完，哒宰的平静下来，劝架的结束战斗，点蜡的护住了小火苗。 然后四人同时回头一看，发现自己丢了俩人。 而另一边，“丢了”的两个人已经顺利乘上归途的车。 伏黑惠甚至还在路上向五十岚悠介绍了一下他的式神朋友们。 五十岚悠顿时觉得他送给人的那只小狮子好弱。 暂时，暂时只有观赏价值。 但他们家小狮子将来会变得威风凛凛的，比世界上的任何一只动物都要厉害。 五十岚悠摸了摸伏黑惠那只雪白的玉犬的脑袋，和伏黑惠一起步入学校。 刚刚走出去没两步，旁边窜出一只灵巧的身影，在夜色中直接扑到他的身上，一双蓝色眼睛划过空中，留下一道明亮的虚影。 五十岚悠后退一步，把小黑猫抱入怀中。 小黑猫挂在他身上，长长的尾巴卷住他的腰，两只小爪子扣住他的手腕。 五十岚悠眨了眨眼，朝身侧的伏黑惠笑笑：“你先回去？” 伏黑惠点头，独自一人走回宿舍。五十岚悠还没来得及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就直接被自家小黑猫拽入了一旁的小树林。 绿木参天，枝叶和树影在黑夜中影影绰绰，拢着风声和蝉鸣。 小黑猫跳到身边一棵树上，树枝高度刚好，五十岚悠略一仰头就能和他对上视线。 小黑猫身影严肃，尾巴高高竖起，问：“你暴露了？” 五十岚悠轻笑，耸肩：“怎么可能。不用那么担心。” 他上前一步，揉了揉小黑猫的脑袋：“他们只是在问我野原巧。你能察觉到？” 小黑猫圆滚滚的眼睛眯起，下意识在他的掌心蹭了一下，不消片刻又偏头躲开他的手，板起脸一本正经：“任何具有暴露风险的变化我都可以察觉到。” “而且，”它顿了顿，盯着五十岚悠，“野原巧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五十岚悠一脸无所谓，嘴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他们想见，让他们见就是了。” “就是要麻烦你再调整一下世界的合理性了。” 小黑猫不吭声，盯着他看了半晌，才蜷了一下尾巴。 “这个你放心，从祂那儿偷来的东西还没用完呢。但是，你确定自己不会暴露？” “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五十岚悠挑眉，捏捏它的后颈，“不用担心啦，只要我不想暴露，就没有人能让我暴露。” 何况。 五十岚悠敛眸，神色隐在夜里。 他从一开始就留下了后手。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 五十岚悠和小黑猫对视一眼，看它利落下树钻入旁边草丛，而后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高挑的身影拨开树枝，径直朝他走来。 风吹散云雾，露出遮挡在下面的月亮。柔和的月光透过枝叶洒下来，静悄悄落在青年身上。 白发镀了月光，张扬的发尾添了几许浅浅的黄色。 五十岚悠和来人对视，眨了眨眼：“五条老师。” 五条悟眼罩向上推起箍住头发，宝石般的蓝眸澄澈晶莹，朝他轻轻弯了一下。他另一只手里拎了个少年模样的咒灵，蓝色长发，脸上有缝合一样的痕迹。 他晃了晃拎在手里的少年，当作打招呼，问五十岚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来了呜呜呜，久等了orz 第60章 现实（九） 五十岚悠弯腰抱住从树丛里蹦出来的小黑猫, 坦然解释：“出来找猫。” 五条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总之意味深长地上下扫了他一眼，然后举起手中的蓝毛咒灵, 帮他转移了话题：“你想要的室友。” 五十岚悠：“……不，其实我没——” 还在昏迷状态的咒灵直接被五条悟扔到他面前，五十岚悠上前一步接住咒灵, 还没来得及继续拒绝, 就听五条悟说：“以后就是你的了, 好好养着。” 五十岚悠：“……哦。” 算了那就当宠物吧。 反正他过两天……就不在这边住了。 他另一位据说没他睡不着的室友还在遥远的横滨翘首以盼。 小咒灵体重颇轻, 抱在怀里仿佛没有重量，身体也是凉的，在夏日里倒是个很方便的降温装置。 咒灵靠在他身上, 驱走夏夜最后一丝燥热。 小黑猫的位置被霸占, 有些不满地抓着他的裤脚往上蹦，嘴里还在“喵喵”叫。 可以说是演的十分敬业了——作为一只普普通通的猫。 五十岚悠伸手一捞，把小黑猫揽到自己手臂上，重新看向五条悟：“那今晚？” 五条悟拍拍他, 笑：“去找惠吧。” 五十岚悠：“三人间？” 五条悟一指他怀里的咒灵：“他不用床。” “但我也不能一直麻烦伏黑同学。”五十岚悠皱了皱鼻子，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 “要不……” 他本想借机说自己搬出去, 便于夜间行动, 谁知五条悟抢先一步开口：“你的房间我会尽快收拾出来的。” 五十岚悠眨眼：“不是没有空房了？” 五条悟摆了摆手, 手臂一揽勾住他的肩带他往外走, 声音在咫尺之处响起：“其实是有的, 只是之前被我用来装甜品了。” “装了一房间哦。”青年眼睛亮晶晶的, 盛着月光。他抬起另一只手比划了一下, 露出猫咪一样的餍足的表情。 热衷甜食的猫猫发出邀请：“悠明天也可以来一起吃哦。” 尾音上扬, 带了点不经意的炫耀。 但是第二天，五十岚悠没找到去吃那一房间甜品的机会。 一大早，小黑猫就给他叼来了一部全新的手机。 伏黑惠还抱着被子蜷缩起来睡成乖巧的一团，墙角的咒灵倒是已经醒来，被绑在那里动弹不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神情复杂莫测。 五十岚悠拿着手机离开，出门前问他要不要捎点什么吃的回来。 理所当然地得到了一个极不靠谱的回答。 “不可以哦。”他脚步一顿，折返回去，弯腰靠近少年，和他对视，“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了。” 他看着少年骤缩的瞳孔，愉悦地勾起嘴角，揉了揉他的头发。 养宠物嘛，最开始总要让对方知道主人是谁的。 轻缓的乐声响起，五十岚悠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机，留下一句“给你带饭回来”，而后扬长而去。 这不是“五十岚悠”的手机，它属于“野原巧”。 太宰治的效率实在是高，昨天晚上刚刚分别，今天早上就打来了电话。 如果是因为这些原因而导致他的失眠，那五十岚悠的存在倒还真的可以帮他缓解这一症状。 最起码他可以把人摁在床上让他别瞎忙活。 手机铃声断掉，几秒后又重新响起，十分锲而不舍。 五十岚悠走到没人的地方，在第四次铃响的时候接通电话。 他舔了舔嘴角，开口：“您好？” 嗓音透彻，带着十足的少年气。这个声音属于野原巧，而不是温和感更强的五十岚悠。 “巧~”太宰治的声音透过电话传出，显得有点失真，“好久不见。” 五十岚悠笑了一下，半蹲下来揉了揉蜷缩在脚边的小黑猫。 野原巧道：“我没想到太宰先生会在现实中找我。” 小黑猫轻轻叫了一声，身形逐渐变化。从一只软乎乎的小猫，缓缓显露出人形。 不过片刻功夫，它的转化就彻底完成。 此时出现在五十岚悠对面的，是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少年。 五十岚悠揉了揉“五十岚悠”的脑袋，朝他做口型：“麻烦你了。” “五十岚悠”笑，眼睛弯起，微微眯着：“放心。” 电话中，太宰治也在轻笑，语气半带调侃：“名侦探连这个都猜不到吗？” 五十岚悠挑眉，一边转身往校外走，一边回他：“毕竟是太宰先生嘛。” 带点暗示意味的商业互吹谁还不会。 他来现实之前，可也是做过这方面的功课的。 “所以。” 晨跑的狗卷棘从旁边经过，五十岚悠扬手和人打了个招呼，转头又遇到了被虎杖悠仁拽出来参观校园的吉野顺平。 这两个人昨晚住在一起，根据五十岚悠的观察，虎杖悠仁那间房昨晚灯火通明，床头灯亮了一整晚。 “太宰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五十岚悠在心里感慨了一下年轻人旺盛的精力，侧身避开倒退着撞过来的虎杖悠仁，扶了一把被他拽着踉踉跄跄往前跑的吉野顺平。 “巧应该已经猜到了吧，”太宰治说，“我们有一个玩家组织。” 五十岚悠应声，问：“太宰先生想让我加入？” 太宰治直白道：“你难道不想毁灭这个游戏吗？” 五十岚悠迈出学校大门，眯起眼抬头看向天空。 烈日骄阳，晴空万里，燕雀横跨蔚蓝，隐没于苍翠之中。 这样的景色在游戏世界中未必没有。 但这里是现实，所以一切都会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他可以嗅到清晨的味道，听到朝日的声音。 五十岚悠轻笑一声，黑眸中映出苍穹。 “求之不得。” 太宰治昨晚似乎并没有回到横滨。他和野原巧约在了涩谷的一家咖啡厅。 又是咖啡厅。 五十岚悠猜，太宰治大概是对咖啡厅这种地方有什么执念。 比如某一位女士，或者是什么过去的朋友。 不过比起来，他更相信是前者。 太宰治这样的人，如果能够遇到什么至交好友，一定不是在咖啡厅这种地方。 战场，或者酒吧？ 风铃声响起，紧接着是活力四射的“欢迎光临”。 五十岚悠终止思绪，推了推眼镜，抬头望去。 穿着女仆装戴着可爱猫耳的服务生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微微躬身，笑着看他，做出“请”的手势。 两侧的服务生几乎对称，甚至连躬身的深度和嘴角的弧度都完全一致。 野原巧抿嘴，握住门把手，后退一步，神情有点拘谨。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热爱推理的高中生侦探，没有进过这样的店面，也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一时之间有些拘谨是完全正常且合理的。 这家咖啡厅规模不小，是二层结构，西式风格带着华贵质感。 一层已经几乎坐满了顾客，野原巧扫了一眼，看向通往二层的旋转楼梯。 那里已经有人等候。 十八九模样的少女，穿着紧身的深蓝色作战服，怀中抱着一只眼熟的小狼崽。 野原巧微怔，远远和人打了个招呼。 小狼崽扫了扫毛绒绒的大尾巴，高高兴兴叫了一声。 楼上有人扶着雕花的金色扶手款步走下，在库洛姆旁边站定。 是据说今天要把房间收拾出来的某五条老师。 男人身后探出一个头来。 太宰治单手撑着五条悟的肩，歪着身子看他，笑嘻嘻地朝他招了招手。 “您的朋友们已经在上面等您了，”野原巧身边的服务生走上前，朝他伸出手，“我带您过去吧。” 野原巧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撤了一步，避开对方伸来的手，有些拘谨地笑了笑：“不用，我自己上去就行。” 身后风铃再度响起，五十岚悠转头看去，和中原中也对视。 青年压了压帽檐，朝他示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61章 现实（十） 野原巧由衷地觉得这件事情巧合得过分。 他随随便便拉个一个世界的几个玩家, 就把这个组织里的所有成员见了个遍？ 唔，还附赠了个虎杖悠仁。 怎么想怎么有些不对。 一直到跟在中原中也身后进了包厢，野原巧仍在疑惑。 知道他抬起头, 看到了坐在里面的人。 从戴着蝴蝶领结的小学生到赤发异瞳的高中生，再到戴着眼罩的成年人，十多个人围坐一桌, 同时往他这里看来。 原来不是运气好, 是概率太大。 野原巧略一犹豫, 刚刚开口, 尚未问出声，太宰治就仿佛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率先开口：“这些不是全部哦。” 他靠在桌边，眨了眨眼：“我们几乎聚集了理念相同的所有玩家, 所有人的目的都是毁灭那个游戏。” “这里……”他想了想, “算是据点之一？” 野原巧沉默了一下，听这说法，总让他有一种这些人才是反派的错觉。 他环顾一圈，一只手仍按在门把手上。 “所以, 你们就这样直接把我叫来了据点？” 他笑了一下，歪头问：“不怕我跟系统告状？” 库洛姆：“你不会。” 野原巧挑眉：“我可是受过系统的恩惠的诶？” 他指的是能让其他人进入cg的那个道具。 “那也不影响你讨厌它呀。”太宰治耸肩, 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野原巧和他对视片刻, 笑起来, 一言不发上前, 端起太宰治身边的咖啡, 轻抿一口, 朝人举杯。 杯口微微倾斜, 浅棕色的咖啡随着倾斜, 表层星形的拉花泛起微弱的涟漪。 “合作愉快。” 他看向房间内的其他人。 认了一圈人之后, 野原巧在最外侧坐下来，推了推眼睛，直切主题：“所以，你们有什么计划吗？” 那位赤发异瞳的高中生双手交叉看着他，淡然开口：“找到系统的核心。” 野原巧挑眉：“然后毁掉？” 说来简单，系统哪会那么容易让他们找到核心。这还是在他们能够直接脱离游戏世界，找到系统的前提下而言。 全场唯一小学生奶声奶气地问他：“哥哥觉得不可以吗？” 野原巧直白道：“不现实。” 五条悟突然笑起来，他向后仰靠在椅子上，姿态轻松自然。 “所以，我们还有另一条路。” 他这话刚一说出口，在场几个人就已经皱起了眉。 野原巧注意到这一变化，指腹蹭了蹭咖啡杯的杯壁，没有出声，只抬眸看向五条悟，等着他的后续。 “毁掉游戏世界。”五条悟直起身，遮在眼罩下的眼睛仿佛正在看着他，“和那个boss做的事情一样。” 太宰治放下咖啡杯：“巧怎么想？” 野原巧笑了笑，毫无心理负担的模样：“可以啊。” 来自一部分人的视线明显且露骨，他推了推眼镜，平静解释：“游戏世界中的一切都只是数据，无论在你们看来多么真实，他们的本质都只是一串字符。” “所以，不需要有负罪感。” “可你怎么能确定他们只是数据？”江户川柯南盯着他。 小朋友神情严肃，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他指了指库洛姆怀中抱着的小狼崽，说：“它就是真是存在的。” 野原巧歪头，问：“他们没有跟你解释吗？这不是因为它来自游戏，而是因为它最初属于那个boss。” “这只狼的特殊性，根源于boss的特殊性。” “可是。”柯南皱眉，还想说些什么，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叫。 紧接着是一声：“死人啦！！！” 他唰地一下站起来，顾不上再逼问野原巧，转身朝楼下跑去。 野原巧考虑了一瞬自己的侦探人设，也起身跟他下了楼。 身后跟了一个不知道是看热闹还是看热闹的小尾巴太宰治。 楼下已经有人报警，老板在这件事上似乎已经有了经验，迅速安抚好顾客，将所有人留在这里，等待警方前来调查。 他看上去和柯南也很熟悉，看到小朋友下来之后直接朝人打了声招呼，指了指尸体在的位置。 尸体在惯常的案发现场高频地点，咖啡厅后方的厕所。 死者是一位二十多岁的男性，就那样坐在地上，靠着厕所最深处的墙壁，头顶是敞开的窗户。 他头发半长，没怎么打理，显得有些凌乱。 他穿着一身夏装常服，黑色短袖和深蓝色长裤，脚上是一双有些旧了的白色运动鞋，边缘因为长时间没有清理沾了不少尘土，已经变了颜色。 男人左手中指带了一枚小巧的钻戒，看上去稍微有点不合适，宽宽松松地套着，似乎随时都有自行脱落的风险。 他眼底有明显的乌青，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睡一顿安稳觉，左侧嘴角破了一道口子，稍微有点肿胀，像是被人生生打了一拳。 而致命伤，在他的胸口。 一把水果刀十分准确地插入心脏，这刀进入的很深，只剩下一节刀柄还在外面，周围是一圈暗色的血迹，混在黑色衣服里，有点不太明显。 两个人进去的时候，厕所旁边还围着三个人。 一个二十岁上下，化着淡妆，金色头发披散在肩头的女性，穿着浅粉色的连衣裙。她正扶住门框一脸震惊的望着里面，身子止不住地发抖，深褐色的眼睛里蓄起泪水。 另一个就站在她的旁边，单手扶着她，显得绅士而体贴。这个男人的长相和死者有几分相似，大概是兄弟关系。他身上穿了纯黑的正装，领带打的一丝不苟，头发向后梳起，俨然一副业内精英的模样。 第三位是包括死者在内的四人组中最高的一个，也是二十左右的年纪，脸上肉嘟嘟的，身材也远不如另外两位男性。他穿着宽大的衬衫，正中央印了个可爱的二次元女生，下面是短裤和凉鞋，整个人显得是十分随意。但他手里却拿着一个白净的手帕，站在最后向内张望，时不时擦两下汗。 这附近本就刚好有一家警局，警察赶过来的速度很快。 柯南和野原巧刚简单扫了一遍现场，三位巡警就已经赶到现场进行调查。 根据他们询问得到的信息，这四个人都彼此认识，约着今天一起来这里聚餐。 死者叫村田浩一，前段时间刚刚事业，昨晚还在拜托弟弟帮他找一份新的工作。 他拜托的弟弟就是那位和他有几分相似的精英男，村田建也。两个人是双胞胎，关系一直不错，村田建也这次也是应哥哥邀请才来这里，马上又要去上班。 另外一位男性叫小笠原雄，是村田浩一的合租舍友，两个人合租也有将近三年，一直没闹出什么大矛盾。 最后那位女性，高桥幸子，是村田浩一的未婚妻，两个人前两天刚刚订婚，高中到现在，几年来也一直感情亲密。 总而言之，表面上看，这是一起所有嫌疑人都毫无动机的案子。 但这种事情不可能存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毫无动机的案件。 野原巧靠在墙边看着柯南忙来忙去到处找线索，偏头看向坐在一旁三位嫌疑人。 他舔了舔上颚，镜片后的绿眸微眯，富有深意地注视着三个人。 小侦探突然跑到他身边，拽了拽他的袖子。 野原巧收回视线，低头看他。 “怎么了？” 小侦探歪着头，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哥哥在看什么？” “看看我的嫌疑人们啊。”野原巧挑眉，在他头发上揉了一把，“我们的小侦探调查的怎么样啦？” 柯南摸摸后脑勺，含含糊糊糊弄过去。 野原巧笑吟吟地看着他：“加油哦。” 他可是在这三个嫌疑人身上察觉到了……系统的印记。 第62章 现实（十一） “你呢？”江户川柯南跑出两步, 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野原巧眨眨眼，笑起来, 食指点了点脑袋：“我已经有推断啦。” 江户川柯南站在原地，一脸不相信地看着他。 “不信？”野原巧挑眉，“那等你收集完证据, 我们可以来对一下答案。” 或许是他表现得实在太过自信, 柯南盯着他看了片刻, 大概是真的相信了他的话, 感到挫败一样抿了下嘴，转头又跑去寻找证据。 然后又突然停下，回头看他。 “我一定会解开这起案件的所有谜团。” 言下之意, 野原巧不过只是看出了案件的真凶, 根本没有侦探该有的基本素养。 野原巧笑着朝人举杯：“好啊，我等着。” 这起案件的作案手法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单纯地把人堵在厕所，然后直接杀掉。难的是找到真凶及其动机。 三个嫌疑人, 每一个都没有不在场证明，甚至他们都直接落落大方地承认了, 自己就是在死者死亡的推断期间内去过厕所。 那段时间厕所里都没有去过其他人, 男女厕所又是紧挨着的, 根本没有办法排除三人中的任何一个。 唯一的有效信息只有死者左侧嘴角的伤口, 然而三位嫌疑人全都是左利手, 按照出惯用手的常理, 他嘴角的伤口甚至不是这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造成的。 野原巧点了一杯咖啡, 坐在旁边的圆桌上, 悠哉游哉地看着穿着小西装的小朋友跑来跑去, 时不时还揪住某个警察的衣袖或者衣摆，用甜兮兮的声音问各种各样的问题。 挺神奇的，不会被嫌弃，更没有被直接拎起来丢出去。 或许很多时候，现实世界要比游戏中更缺少逻辑性。 但这也是现实世界的魅力所在。 因为具备着许多的巧合与不确定性，因为能孕育出各种各样的生命，所以才令他觉得有趣，并为之着迷。 野原巧抿了口咖啡，在小朋友又一次路过身边的时候，朝人递了递杯子。 柯南一偏头跑过去，一脸无语。 三位嫌疑人就坐在离他不远的一张桌子上，看上去一个比一个坦然自若，做着各自的事情。 村田建也已经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嘴角紧抿，皱眉敲打着键盘。和刚才的温和形象截然不同。 小笠原雄是标准宅男，身材胖胖的，脸圆圆的，正横着个手机开着功放打游戏，劈里啪啦的音效声和队友的叫喊声令对面村田建也的眉头越皱越深。 高桥幸子刚刚哭过一场，眼眶红红的，此时正举着小镜子补妆。 总之是十分寻常地各做各的事情，完全不像刚刚亲历了一场杀人事件。 这也导致柯南愈发觉得奇怪，频频看向他们。 不多时，刚刚跑走的小朋友又一次跑回来，这次却没有“路过”，而是直接停在了野原巧的面前。 他扒着桌边仰头看过来，可爱的脸上写满严肃，于是显得更加可爱。 野原巧放下杯子，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颊，问：“怎么啦？” 柯南嘴唇动了动，又别开视线，似乎一时间有点难以启齿。 野原巧主动提出：“需要我给你点提示吗？” “不用！”小朋友第一时间出声拒绝。 毕竟不久前才说了自己会破解所有谜团。 野原巧潦草地点了点头，问：“那你想问什么？” 镜片后的视线移到隔壁桌，少顷后又挪了回来，柯南盯着他，压低了声音：“是团体作案？” 野原巧挑眉，没急着回应他，反而先转头看向隔壁桌。 柯南的声音其实已经压得很低，这个距离，普通人在寻常情况下绝对不可能听清。 但是那一瞬间，野原巧却和那位正对着他的村田建也对上了视线。 阴森冰冷，像是挣扎着爬出地狱的恶鬼。 他们也确实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野原巧勾唇，神态自若地朝人一举手，打了个招呼。 男人毫无回应，移开视线。 “喂。” 柯南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对视，声音压得更低。 野原巧收回视线，说：“真正递出那一刀的，只有一个人。” 镜片后水蓝色的眼眸陡然睁大。 柯南站在原地呆了几秒，倏地转身跑开。 野原巧晃了晃半满的咖啡杯，单手托腮，又一次看向隔壁桌。 村田建也已经收起了电脑，双手交叠垫在下巴下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补完妆的高桥幸子“啪”一声合上镜子，也侧眸望过来。 小笠原雄的手机里传出一声象征失败的惨叫，手机被他大力拍在桌上，而他本人一脸不爽地扭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野原巧，仿佛是野原巧让他输了游戏。 也确实可能就是自己。 野原巧耸肩，在三个人的注视中放下杯子，起身上前。 圆桌旁还有第四把拉开的椅子，仿佛就是为他准备的。 也或许，是为下一个死者准备的。 野原巧轻笑一声，在椅子上坐下来。 他平静地向神情凝重的三人打招呼：“早上好。” 三人神态各异，但没有人说话。 “怎么？”野原巧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翘起腿看着三人，嘴角微弯，“不是三位请我过来的吗？” 高桥幸子神色冷淡，食指屈起，指节轻敲在桌上，“不过因为是同类罢了。” “同类？”野原巧歪头，“我可没有被祂找上。” 小笠原雄咧开嘴：“但你知道祂的存在，你既然知道祂，就早晚会被祂找到。” 这可不是什么有趣的“预告”。 野原巧挑眉。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唯一一个人一定不能被找到，那那个人只能是他。 他被找到，说不定就意味着“世界的终结”。 祂宁可毁掉一个丰富的“实验品供给站”，也不会愿意让五十岚悠这个擅自逃跑的“变异boss”继续存在下去。 “所以在那之前，你不如先和我们合作。”村田建也阴森森地看着他。 仿佛不是在建议或邀请，而是在威胁。 他本来就是吊眼，天生带着一股冷厉的气质，再加上在游戏世界中磨出来的气质。 “比如那个。”阴森森的视线转移到柯南身上，“他是你的‘同伴’吧。” 男人意味深长道：“你知道祂会让你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他就这么看着人，或许都能吓哭大多数小孩儿。 然而被他看着的可不是什么普通小孩儿。柯南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视线，骤然回头，然后皱着跑过来，拉起野原巧的袖子。 “哥哥，你跟我来这边看一下。”他晃了晃野原巧的袖子，仍然装出一副小孩子的样子。 村田建也嗤笑一声，嘟囔：“讨厌的小鬼。” “小弟弟，”高桥幸子抬手挡住他，鲜红色的指甲横在男孩儿眼前，“跟我们，就没必要装了吧？” 柯南神色一紧，骤然抬头看来。 “你真的是玩家吗？”小笠原雄上下睨他一圈，眼里满是嫌弃，“这么久还看不出真相？” 野原巧揉了揉柯南的头发，把人向后一拉，拽到自己身边，抬眸冷冷看着说话的人：“也只有你们这种被同化的彻底的人，才会认为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同类’吧？” “知道吗？”他微微向前倾身，一举一动间露出十足的侵略性，“这意味着你们将永远告别现实。” 三个人骤然僵住。 柯南的手骤然收紧，死死抓住他的衣摆。 野原巧低头瞟他，拍了拍小朋友的脑袋。 “别紧张，又不是在吓你。” “不、不是。”柯南仰头看他，瞳孔骤缩。 野原巧：“？” “你没有感觉到吗？” 野原巧一愣，瞬间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桌上另外三人“哗”得站起身，表情扭曲，争先恐后想往外跑。 “不用跑了。”穿着沙色风衣的男人靠在桌边，挡住他们的去路。 他歪头笑着，语调轻柔：“这家咖啡厅的所有玩家，都已经被纳入新游戏了。” “不、不可能！”小笠原雄慌张争辩，挥动的手打翻了桌上的三杯咖啡。 深色的液体洒出，沿着桌面流淌成狰狞的线条，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祂答应过我们的！祂答应过——” 话音骤断，三个人同时消失在原地。 太宰治叹了口气，和野原巧对视，无奈摊手。 闻声匆匆跑来的巡警一脸错愕：“嫌疑人呢？！” 野原巧沉默两秒，垂下眼，轻声道：“大概……要死了吧。” 下一秒，在场仅剩的三个人，也同时消失在巡警面前。 老板神色如常地走上前，擦拭桌面，叹了口气。 “又来了啊……” 第63章 星际守望（一） 一进入副本, 野原巧就意识到了这次“游戏”和之前那些不同。 或许是为了防范他，系统对游戏规则进行了极大的更改。 不再有固定的“主线”，也不再有每个人必须要看到的“剧情”, 这次的副本，只是在世界背景的基础上，给每个人安排了固定的身份和阵营。 而“游戏获胜”的标准只有一个——成为唯一存活的那一方。 这个副本中依旧存在boss, 只是同之前的单一boss不同, 副本中每个势力的真正统领者, 都是boss。而在这个世界中, 也就意味着……都是五十岚悠。 同时，作为“玩家”的野原巧，也会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玩家, 参与这场“游戏”。 这是数百年后的世界, 人类的足迹早已离开地球，蔓延向宇宙深处。各种高端前沿的科技充斥着整个人类世界，也在一点点填充着整个宇宙。 人类这个极其弱小也极其强大的物种，以其特有的探索欲和韧性, 成为了宇宙生物中不可忽视的重要一员。 而但凡生物，也都具有天性, 更大的空间、更高的地位、更富足的条件……人类借助欲望, 不断发展, 不断向宇宙深处扩张。 然后, 分歧与战争在所难免。 哪怕地球人已经化作一整个帝国, 但在这个国度中, 也绝对不缺少异类。 游离于地球之外的星盗, 与隐藏于地球内各个角落的反叛军, 是这些异类的两个重要分支。 人类在走向星际的同一时期, 还经历了一场几近毁灭的浩劫，由是产生了“进化”，由过去的两种性别，变成了六种。 Alpha、beta、omega。 这三个新生的性别，代表了人类的三种进化方向。 战斗能力和身体素质极其强悍的alpha，象征迈向宇宙深处的开拓者。 情绪稳定且适应性与可塑性强的beta，是地球的守卫者，也是探索未来的基石。 而心思细腻、情感丰富、具备生育能力的omega，则是人类文明文化的延续者，是人类火种得以生生不息的守望者。 三种性别的分化与相互依存，汇成了一枝新的彩笔，在人类历史的空白长卷上，描绘出浓墨重彩的新风景。 这个副本，开始于新风景的最后一笔。 淡蓝色的风从空中略过，吹动了首都中央高大的梧桐树叶。 身披深蓝色披风的青年抬起头，透过树叶看向空中。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破碎的光落在他右眼眼角下方的泪痣上，让青年原本就好看的容貌更添几分勾人的妖冶。 他摸了摸眼角的泪痣，深蓝色眼眸微眯，妖冶瞬间化作锐利。 蔚蓝的苍穹之上，巨大的飞船落下深色的影子，笼罩了整个首都上空。 那艘飞船属于星盗，属于被帝国驱逐出去的那群人。 上一次首都上方出现这样的阴影，还是百年之前，这艘代表着“流放”的飞船启航的时候。 平静了整整一百年的海面，将因为这一笔淡蓝色的风，掀起隐藏在深海内的巨浪。 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夹杂厚重的喘息，青年回身看向来人，挑眉。 “迹、迹部将军……”少年抱着文件夹，弓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汇报，“首都圈外24区的信号消失了。” “反、反叛军行动了！”少年一脸慌张，抓住文件夹的手都在颤抖。 青年毫不慌张，抬眸扫了一眼空中的阴影，迈步向前。制式皮靴敲击地面，发出沉稳规律的声响。 “通知所有核心人员，十分钟后，顶层会议室开会。” 少年错愕：“十、十分钟？” “怎么？”青年偏头扫他，“我的命令不作数？” “做、做的。”少年缩了缩，磕磕绊绊，“只、只是，镜花小姐今天刚去了首都圈外18区，十、十分钟恐怕赶不回来。” “18区？他去那边干什么？” “去……买可丽饼。” 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将军迹部景吾终于舍得停下脚步，正眼看身后的少年。 他向少年迈出一步，说：“那就由你把她带回来。” 迹部景吾抬起手，屈指弹了一下少年怀中的文件夹。 “六道骸。” 少年愣住。 “本大爷还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队员。”迹部景吾勾唇笑了一声，自信张扬，“十分钟之内，把她带到会议室。” 少年也勾唇笑起来，他身子迅速抽条，宽肩窄腰身高腿长，俨然是个180+的成熟男性，紫色长发打薄扎起，一直垂过腰间，红蓝异色双眸配上嘴角玩味的笑，不像身经百战的军人，倒像是优雅迷人的贵公子。 “不去？”迹部景吾见青年没动，摸了摸泪痣，沉吟片刻，道，“那今晚吃菠萝皮萨？” 六道骸：“……” 下一秒，青年消失在原地。 只余一声轻飘飘的“你敢”落在树影间。 “我怎么不敢了？”单腿屈起坐在桌上的青年笑着反问。 雪白的绷带从沙色风衣中延伸出来，包裹住青年纤细的手腕和脖子。 甜中带涩的花香以青年为中心，溢满整个房间。 他手里捏着一个纸飞机，举在空中摇晃。 窗外疾风起，卷起半透明的浅绿色窗帘，也卷起青年虚托在指尖的纸飞机。 纸飞机摇摇晃晃飞出窗，被风斜着一路向上，消失在云间。 “反正，就算我真的进入发情期，在这里会受到影响的，也只有中也一个人吧？” 他这才回过头来，看向长桌对面的青年。 “反叛军里，可只有中也一个alpha啊。” 站在桌边的青年双唇紧抿，视线遮在黑色礼帽的帽檐下，辨不清喜怒。 但他显然是要生气的，肩背肌肉紧绷，胸膛的起伏变得剧烈，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捏紧。 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接暴起揍人。 只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啧”了一声，抬起帽檐，一脸不悦，“说吧，你想让我干什么？” 坐在桌上的青年晃了晃手指，“去外24区，帮我带三瓶抑制剂回来。” “又要？”中原中也蓝色眼睛睁大，“我上个月不是刚去取了三瓶？” 青年眨眨眼，耸肩，一脸无辜：“特殊体质嘛。” 他朝人挥了挥手：“快去快去，再不去我就真发情了哦。” “太宰……”中原中也站着没动，拧眉看他，“你不会打算用这种方式……”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宰治打断：“开什么玩笑？这种死法一点也不清爽。” “快去快去，”他又挥手赶人，鸢眸弯了弯，“我还要去确定一下其他队友都是谁呢。”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人影出现前，声音先传了过来：“不用去确认了。” 粉发少年面无表情迈入房间。 紧接着开口的是跟在他身后的赤发青年，两个人声音有些相近：“这么浓烈的味道，我们想不被吸引过来都难。” “不过……”最后一个人倚在门边，略显凌乱的黑发翘起，“外24区确实是要去一趟的。” 他中指和食指指尖夹着一张扑克牌。 红桃A。 中原中也看向他：“怎么？” 红桃A从指间甩出，在半空中对折、裂开，又落入掌心，黑发青年双手合拢，将裂开的牌藏入掌心，然后才解释：“24区的信息流全部中断，没有任何一区能与之取得联络，锅、被甩给了反叛军。” “所以，”太宰治笑眯眯，“就麻烦中也跑一趟咯。” 中原中也皱了一下眉，这次没再反驳，只是问：“是星盗？” “不。”粉发少年推了一下他那个颇有些奇怪的绿色眼镜，“星盗这会儿还在庆祝他们的独立一百周年纪念日。” 中原中也：“……” 太宰治手腕一翻，手上多了个蔚蓝色信封。 “我这儿还有他们的邀请函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新副本是星际abo惹qwq 大家的阵营和性别全是骰子骰出来哒- 感谢读者“陆离”,灌溉营养液+10；读者“路人甲n号”,灌溉营养液+5 谢谢两个宝贝呜呜呜，爱你们！笔芯QAQ 第64章 星际守望（二） 巨大的银色飞船漂浮在宇宙中, 悬在那颗海蓝色星球的正上方，银色舰身透出冰冷的质感，银色之间遍布着密匝的小窗户, 那些窗户现在全都暗着，配着宇宙的色调，仿佛在舰身上开出一个个黑洞。 只有最上层中间那一扇窗户, 暖黄色的光溢满整个房间, 钻出半透明的特殊材质窗户, 成为宇宙中的一点亮色。 脱离地球引力的人造废弃物晃晃悠悠飘过来, 望窗户上一撞，又立刻反方向弹出。 一张脸突然出现在窗后，少年双手按在两侧, 灯光勾勒出他纤细修长的手指, 右手中指第一个指节凸起一点，是常年写字的标志。 在这个年代，这样的印记已经很少见了。 光脑的普及让全人类都逐渐习惯键盘输入，只有少数的人还在坚持手写。 少年就是那些人中的一个。 他总喜欢坐在模拟出的壁炉旁, 蜷缩在沙发里，双膝上垫着一个深蓝色的笔记本, 用钢笔在上面留下一个个隽秀的字迹。 仿真的火光映在少年白皙的脸颊上, 映在那双海洋般的蓝眸中, 仿佛穿越了千百年的时光, 回到了过去。 而现在, 那双蓝眸正望着窗外, 微微睁大, 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逐渐远去的小物件。 “啊啦, 名侦探的好奇心又爆棚了？你不会想要亲自出去看看吧？”茶发女孩儿一边说着, 一边靠在窗边，只露出半个脑袋。 “灰原……”少年有些无奈地收回视线。 女孩儿晃了晃手中的字条，神色淡淡：“下面传来消息，我们被帝国盯上了。” 工藤新一皱了皱眉，往外看了一眼，巨大的蓝色星球瑰丽耀眼。 “因为我们刚才经过了首都上方？” “不，因为首都圈外24区失联。”清冷的青年音在耳边响起，工藤新一吓了一跳，猛地握紧窗前横杆，扭头看去。 蓝发青年双手捧着一杯香草奶昔，嘴里咬着吸管，无辜地抬眼望着他。 还眨了眨眼。 “黑子，”工藤新一摸摸头发，随口道，“你的潜伏技巧真的已经出神入化了。” “不，”黑子哲也吸了一口香草奶昔，“是天赋。” 他顿了顿，抬起头：“其实这种事情……挺不方便的。” 吸管的顶端已经被青年咬扁，挂在杯壁上，左右晃了两下。 融化的冰块在杯中轻轻碰撞，发出微弱声响，紧接着就被身后躁动的音乐声盖住。 黑子哲也歪头看向身后，叹了口气。 “他们还真是不慌不忙。” “毕竟我们是星盗嘛。”灰原哀耸肩，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中，“难得的流放百年纪念日，有没有下一次都不一定了。” 工藤新一叹气，按了按额头：“毕竟，帝国和反叛军很可能暂时联合，先攻克我们啊。” “所以你觉得，24区……”灰原哀说到这里便停下，但后面的话已经不言而喻。 黑子哲也：“第四方势力？” “什么第四方势力？”青年身后探出一个头，戴着眼镜的黑发少年手里抓着个复古风格的话筒，声音透过扩音器传遍整个船舱，“地球上的新歌？” 黑子哲也：“……” 他沉默了一下，回头望向身后。 天花板上悬浮着闪耀的灯球，散发出七彩的光芒，晃得人眼晕，在节奏感颇强的乐声中，一群人上蹿下跳头画“粪”字。 “还有半个小时就结束了。”野原巧笑笑，放下话筒，揉了揉青年柔软的头发。 黑子哲也撇嘴，直接把吸管抵到他唇边，堵住野原巧后面的话：“大家都是alpha，不要随便释放信息素。” 野原巧低头嗅了嗅自己：“不好闻吗？” 他的信息素是巧克力味的，醇香浓厚，似乎舌尖都被染上甜丝丝的味道。 “五条老师还挺喜欢的耶。” 灰原哀耸肩：“那是因为他发情期吧。通常情况下，谁会喜欢这么甜腻的味道。” 野原巧缓缓眨了一下眼，嘴角噙笑，意味深长：“总会有人喜欢的。” 灰原哀打量他一眼：“你不会打算色诱吧？” “怎么可能！”野原巧睁大眼，“我们侦探才不会做这么失格的事情。再说了，就算色诱……也得不到想要的情报啊。还不如哲也去‘借’更快。” 黑子哲也，星盗集团能力最出众的情报人员，不但能力出众，而且极有原则。 他每次前往地球窃取反叛军和帝国的情报文件，都总会在第二天原封不动地退还回去。 不过偶尔，文件上还会留有工藤新一标注错别字的痕迹。 反叛军总会在收到返还情报的二十四小时内，送上来一支鲜嫩欲滴的玫瑰。 帝国军队再得知这件事后，也开始送花上来。 不过他们送的不是玫瑰，是曼珠沙华。 ——据说曼珠沙华是帝国军那个风流成性的alpha六道骸亲自种的。 而染上风信子味道的玫瑰，来自反叛军的指挥官太宰治。 这两种花现在都种在飞船最后一个培养仓里，一个占据左半边，一个占据右半边，开得妖冶艳丽，根本没有落足之地。 由此可见，星盗统领团换届的三年来，黑子哲也功不可没。 他本来就浅浅淡淡的香草味信息素，都快要被浓烈的花香侵蚀掉了。 “所以，”灰原哀屈指弹了一下手中的字条，“怎么处理？” 工藤新一抿唇：“我们得……先去24区确认一下情况。” 黑子哲也：“全员？” 没等工藤新一开口，另一道声音传来：“暂时是不用去了。” 几人微怔，偏头望去。 躁动的音乐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原本在蹦蹦跳跳的那些人这时候也都已经不见踪影，头顶闪着的灯球光芒消失，只剩下暖黄色的灯光。 高挑挺拔的青年抱臂倚在门边，偏头看着他们。 “五条老师？”野原巧率先反应过来，“你发情期过了？” “没有。”五条悟回答的干脆利落，甚至轻松快乐，“但是来客人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跳出一个纤细的青年，弯着眼睛朝几人招手。 青年另一只手里还夹着黑子哲也上次窃取情报时送下去的邀请函。 “指挥官亲自赴宴？”野原巧笑，“这还真是……受宠若惊。” “你的部下们就不担心你被我们扣在这里？” “不会哦。”青年抬手指向四人身后，勾唇，“他们在外面等着呢。” 工藤新一一愣，立刻回头。 窗外漂浮着的，正是刚刚被舱体弹开的那个“人造废弃物”。 “需要我把他们请过来吗？”太宰治彬彬有礼。 “如果你愿意的话，”野原巧摊手，“可以让他们进来一起赏花。” 太宰治歪头：“赏花？” 野原巧眨眼：“风信子味的玫瑰。” “发情期的omega敢直接来这里，也是够大胆的。”灰原哀叹气，一直所在口袋里的右手抽出来，指间捏着一小瓶抑制剂。 太宰治瞪大眼：“不是吧？三瓶抑制剂都不管用了吗？” 野原巧挑眉：“太宰先生，你知道现在……整个飞船都是你的味道吗？” “在谈24区失联事件之前……”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缓缓解开领口的扣子，露出明晰的锁骨， “你是不是需要先被标记一下？” “像三年前那样。” “我可不认为我的临时标记效果能好到维持整整三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中也yyds”,灌溉营养液+10 谢谢宝贝呜呜呜QAQ爱你！！！ 第65章 星际守望（三） 三年前, 星盗的统领团队换届之前，野原巧曾经去过一次地球。 对他们来说前往地球并不是什么难事，虽然这群星盗一直都处于“流放”状态, 但如果真的想去地球，其实还挺容易的，只是需要避开帝国的守军。 不过他们通常都只是在上面憋久了, 下去转一圈儿透透气, 像野原巧三年前那样, 在下面一待待够一个月的, 并不多。 野原巧那次前往地球，本来也没想待那么久。 他去地球的起因是五条悟馋首都外15区的特产喜九福。留在那里那么久，纯粹是遇到了点儿意外——那点儿意外, 就是当时还刚刚成型的反叛军。 “反叛军”一直存在。 即使帝国再怎么说自己尊重omega的权力, 性别上天生的差异仍旧在很多人心里埋下很深的种子，omega是“情/欲/玩具”“生育工具”，怀有这种想法的人比比皆是。 性别差异天然存在，后天生成的有色眼镜似乎也成了约定俗成的“习惯”。 由omega组成的反叛军从未彻底消失, 他们在反抗的，一直是这样的歧视。 而四年前诞生的, 是新一届的反叛军。 在上一届的统领团队被全剿后, 当时的首领收养的那个叫“太宰治”的孩子站了出来, 他身上缠着绷带, 身形纤细, 看上去弱不禁风。 可就是这样一个尚未成年的少年, 收拾起养父留下的残局, 找了几个和他一样的男孩儿, 迅速组成了一只新的队伍。 这个由少年人组成的队伍, 聚集起被帝国军队冲刷得所剩无几的残兵败将，一路逃到外13区，找到一处地方，暂且安顿下来。 一安顿就是四年。 四年间，反叛军不断壮大，却一直都和帝国军队维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表面上相安无事、一派平和。 然而，这次24区的事件，恐怕就是撕扯开这个伪装出来的“表面”的关键一环。 帝国和反叛军都在行动。 只是星盗们尚且不确定帝国要做些什么，而反叛军的首领，此时却就在他们面前。 星盗向来是周旋于势力之间的机会主义者。 百年以来，每一次帝国军队和反叛军之间发生整治，远在宇宙中观望的星盗们，总会在最后时刻大捞一笔。 不过这次，恐怕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毕竟人家都已经找上门来，一副要把以前的帐都清了的模样。 野原巧叹了口气，歪头看着对面沉默不语的太宰治。 青年垂在身侧，隐在绷带里的手在轻轻颤抖，落在上面的灯光与阴影跟着晃动。 站在他身边的五条悟打了个哈欠，敲了敲身侧的墙壁，声音稍微有点哑：“要不要标记啊？” 五条悟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慵懒的气息，掺着挥之不去的奶油味，甜甜腻腻，和他这个人的外表实在有些不相符。 太宰治皱了皱鼻子，有些不满地挥了挥手，吐槽：“你们星盗是什么甜品屋吧？一个个味道都这么甜。” 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全都甜的可以。比起来，黑子哲也的“香草味”信息素已经足够清淡了。 “是吗？”野原巧挑眉，“可我记得上次你还挺喜欢的诶。” 他走到太宰治面前，抬眸和人对视，镜片后的绿眸隐约含着戏谑和玩味。 星盗做事本就随心所欲。 野原巧毫无顾忌地贴近，alpha的信息素蜂拥而至，顷刻间便将那个风信子味的青年裹在其中。 他低下头，嘴唇贴近太宰治的耳侧，压沉声音，暧昧缱绻地在他耳边低语：“风信子味的巧克力，你不是很喜欢吃吗？” 太宰治猛地抬眸看他，瞳孔骤缩。 他一直收在口袋里的手不由自主蜷起手指，攥紧了一直藏在风衣口袋中的那块巧克力。 温热的鼻息自上而下喷洒在颈后的腺体上，就已经激起一阵酥痒的感觉，甚至连身体都止不住地颤抖。 鼻腔里充满了alpha的信息素，理智叫嚣着燃烧。 野原巧抬头离开片刻，看着太宰治好看的眉眼染上冰霜，浅色的薄唇带上色彩、不悦地向两侧抿开，似乎又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隐忍。 头突然被人往下按了按，手指插入发间，渡来难以忽视的热量。 肆意释放的信息素陡然一收，野原巧敛起眼中的玩味，换上一副有些无辜的表情，抬眼看向按住他脑袋的人。 五条悟另一只手仍然插在兜里，垂眼看着他，又长又白的睫毛在灯光下分明可数。 仔细打量的话，他眼角甚至还藏了点没来得及褪净的红。 “还想再标记我一遍？”五条悟问，眼睛弯了弯，语调轻浮，“我倒——也不是很介意啦。” “哇——”太宰治睁大眼睛，“原来巧在这里过得这么幸福，怪不得——” 野原巧歪头：“怪不得？” 太宰治意味深长：“和上个世界的侦探先生完全不一样呢。”alpha的信息素消失，来自天性上的诱惑力降低，他的脸色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糟糕，又重新挂上那副游刃有余的表情。 野原巧推了推眼镜，摊手：“尊重角色嘛。” “那你来一口？”太宰治眨眨眼，右手伸到后面，勾起自己的衣领，一圈圈拆掉缠绕在脖子上的绷带。 雪白的绷带打着转从青年肩侧落下，彷佛坠下来的丝绸流苏，原本藏在绷带下面白皙纤细的天鹅颈缓缓映入眼帘，玉瓷一般的肌肤下包裹着香甜的腺体。 一层层交叠起来的绷带还对遮掩味道起到了一点作用，现在那层绷带落下，视觉冲击配合着嗅觉冲击。 眼前的omega仿佛在那一瞬间散发出了他最大的魅力。 然而，那并不是全部。 太宰治甚至向前倾身，又一次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鼻尖盈满了对方的味道，五十岚悠舔了舔上鄂。 属于“野原巧”的绿眸中隐隐闪过一瞬红。 “想不想……尝一尝？”太宰治低声在他耳边诱惑，气息掠过嘴角，留下一点馥郁的花香，香甜，又微微有些发涩。 勾人得很。 “我三年前已经尝过了。”野原巧低头，单手扣住太宰治的脖颈，唇瓣轻轻贴在他的腺体上，一触即离，“这个味道……这三年从未离开过我。” 开在培养室中的玫瑰盛开得热烈，风信子的味道却填满整个房间，没留丝毫空袭给他的“室友”。 太宰治抬眸看他，鸢色眼眸眯着，蒙上一层朦胧的美感。“不一样了哦。”他微动嘴唇，声音极轻。 野原巧听着青年的声音，手指收拢。 他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几乎只是轻轻一捏，却仍旧在青年颈侧留下了醒目的红痕。 太宰治轻哼一声，侧头咬住他的耳朵，魅魔般诱惑：“咬啊，巧。” 第66章 星际守望（四） “报、报告, ”身穿纯白制服的青年慌张跑入房间。 他一眼便看到了靠在门边的人，想说的话卡在嘴边，又生生吞了回去。 野原巧直起身, 面色如常地理好太宰治的衣服，帮他重新缠好绷带，遮住腺体上的咬痕。 太宰治身子还有点发软, 半倚在他身上, 手还暗暗撑着墙。 野原巧对上太宰治似笑非笑的眼神, 面色平静, 看向刚刚跑来的部下：“说。” 部下含含糊糊交代：“有、有人请求通讯。” 太宰治不着痕迹地扫了他一眼，扬了一下唇。 还站在窗边的工藤新一已经捞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应声：“我去吧。” 灰原哀立刻跟上。 黑子哲也站在原地没动, 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 低头啜了一口香草奶昔。 突兀响起的声音宣告杯中的饮料所剩无几。 他垂眸晃了晃杯子，鼓起脸颊。 工藤新一在野原巧面前站定，朝人颔首：“这边就麻烦你们了。” 野原巧朝他比了个手势：“放心。” “还需要抑制剂可以随时来找我哦。”灰原哀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口袋，里面发出玻璃轻碰的声响。 两人一前一后向外走去, 与门口的人擦肩而过。 太宰治在工藤新一路过身侧的瞬间，低头轻笑了一声, 口中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 工藤新一脚步未停, 只匆匆瞥了他一眼。 前来汇报的部下跟在最后, 离开前朝几人微微欠身。 “现在, 来聊一聊你的真正目的？”野原巧松开太宰治, 后退一步。 太宰治临时标记后的过激反应已经消退地差不多, 他看上去和平日无异, 只有眼尾还坠着点红色。 “好啊。”太宰治弯眸应声, 径直走到房间内, 在黑子哲也身边的桌前坐下来，丝毫不把自己当客人。 黑子哲也和他对视，又吸了一口已经空掉的饮料。 太宰治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客客气气跟人说：“请坐。” 黑子哲也：“……”但还是默默坐下了。 野原巧走到窗边敲了敲，问：“要不要把那位一起请来坐坐？” 太宰治：“那位？” “我想想——”野原巧摸了摸下巴，又屈指敲了敲窗，直接偏头向外喊：“齐木先生？” 太宰治眼中划过一瞬凌厉，随即耸肩：“他听不见的，你们自己的隔音技术，你又不是不知道。” 野原巧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我说话的口型可是非常标准的。” 他眨了下眼，一脸无奈：“你又不是没读过。”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关上的房门突然再次被敲响，两声过后，门外那人压根没等回应，径直推门而入。 粉发、绿眼镜，以及棒棒糖发卡。 他们刚刚谈到的人此时就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杵在门后堵人的五条悟。 齐木楠雄仰头和五条悟对峙：“不是你们邀请我来的？” 五条悟惊奇地睁大眼睛，一脸欣喜：“喔！楠雄的声音是这样的？” 野原巧歪头不解：“你之前没听到过？” “没有呢。”太宰治插嘴，“楠雄在现实里从不开口。” 太宰治叹气：“威逼利诱都不管用，超能力也取消不掉……” 野原巧：“超能力？！” “啊，是哦，巧还不知道呢。”太宰治笑眯眯地看着他，“毕竟巧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侦探’啊。新一当时知道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呢。” 野原巧：“什么？” “我们这个组织里的大部分人，都具有某种特殊能力哦。”太宰治小臂撑在桌上，起身靠向他，压低声音，“不然、我们怎么敢‘毁灭游戏’？” 野原巧藏在桌下的手暗暗缩紧，表面却上十分平静地接受太宰治传递来的信息。 他暗自决定，第二次前往现实后，一定不要再靠近这个非普通人类。 不普通会令人变得不幸。 比如他自己。 不普通的超能力者齐木楠雄走到桌边，在桌上放下刚刚顺手拿上的巧克力蛋糕，举着叉子，神情严肃。 似乎在纠结该从那个位置下口。 太宰治问都不问，抬手随便一点：“就这儿吧。” 叉子稳稳插入蛋糕，没过三分之一的位置，然后非常平静地旋转三班六十度，在中心圈出一个花儿一样的形状。 他把叉子含到嘴里，含糊不清地问：“谈什么？” 野原巧贴心地递上一餐巾纸，垂眸道：“寒暄已经够久了，我们就直入主题吧。” 五条悟这时候也已经在他身旁坐下，翘着腿单手扣在桌上，一副贵族大少爷的模样，直接开口：“关于干掉帝国军队的合作。” “这是我们的诚意，不知贵方是否愿意合作？”投影设备中，对面的青年坐在长桌前，桌上摆着一杯尚在升起热气的茶。 青年摸了摸眼角的泪痣，颇为自信：“先与我们合作，清除反叛军，是你们最佳的选择。” 工藤新一和灰原哀并肩坐在投影设备前，盯着青年的虚影，抿唇不语。 半晌，工藤新一才缓缓开口：“可在你的计划中，星盗并不必要。” 眼角勾着泪痣的青年笑起来，于是那股近乎狂妄的自信在这样毫不掩饰的笑中更加张扬。 他止住笑，扣住茶杯，不屑扬唇：“你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星盗本就是三方势力中最弱的，现在又因为外24区失联而处于风口浪尖……” 他话音微顿，抬起右手在眼前滑过。 工藤新一这边，悬在半空的显示屏一分为二。 一半是游刃有余的帝国军队指挥官迹部景吾，另一半，是一个有些模糊的实时传送画面。 画面中是一大批部队，穿着湖蓝色的军装，肃穆地于巨大的飞船前列队。 “反叛军打算派他们人数最多的一队上去讨伐你们……”迹部景吾屈指轻敲桌面，“你觉得……你们谁的胜算大？” 灰原哀嗤笑：“啊啦，不是吧？帝国军队竟然不愿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你们实力差距并不悬殊，我当然愿意。”迹部景吾摊手，“可现在的情况是，即使你们被全歼，反叛军依旧棘手。” “我们只需要你们切断他们的信息网。这种事情，对你们的那位‘工程师’来说，应该很简单吧。” “可平衡一旦打破，下一个就是我们。”工藤新一丝毫不为所动。 迹部景吾：“即使你们什么都不做，平衡也已经被打破了。” “反叛军并未真正过来，不是吗？‘转火’这种事情，我们还是会的。”灰原哀，“整装待发的反叛军，对你们同样威胁不小吧。” 话音落下后，两边同时陷入沉默。 摆在桌上的茶彻底变冷，迹部景吾指腹拂过杯口，叹了口气。 “即日起，我将取缔对星盗的限令。你们可以随时回到地球，在这里自由生活。” “听起来好像很诱人——”灰原哀耸肩，“可惜我们不需要。” “我们要求帝国军队撤销一切对空设备。收起你们的所有手段，停止对我们的一切监控行为。” 迹部景吾双手交叉靠在下巴上，思忖片刻，点头：“好。” 他打开通讯设备，同时道：“为表诚意，我现在就兑现诺言。” 迹部景吾干脆利落地联系了帝国的技术人员，立刻切断一切对星盗的中远程监测。 工藤新一这边也立刻收到反馈信息。 摆在桌上的通讯器突然蓝光一闪。 他抬头看向迹部景吾，朝人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太宰治笑着握住野原巧的手，指尖冰凉的温度传到他的手背上。 “帝国在圈外另外二十三个区的信号系统，就交给巧了哦。” 位于太宰治视线盲区的五条悟扬起手中的通讯设备晃了晃。 野原巧笑着回应：“放心，一个不留。” “那未免有些太不讲情面了吧？” 圆桌两端，黑羽快斗与六道骸对面而坐。 黑发青年笑嘻嘻地说出这句话，指间还灵巧地翻舞着几张扑克牌。 “我的双胞胎弟弟也在里面诶，总要把他给我留下吧？”黑羽快斗眨眨眼。 “哦？”六道骸抬眸打量对面青年，沉吟片刻，“那个被做了人体实验的小学生侦探？” 黑羽快斗：“嗯哼。” 六道骸：“原来你们在这里的设定是亲兄弟啊。还真是格外合适。” “我最开始也很意外，竟然有人和我长得这么像。”黑羽快斗手指屈起，以极快的速度在扑克牌上依次轻弹，扑克牌列成一排立在两人之间，牌阵的正中央是两张鬼牌，大小鬼咧开嘴笑的图案朝向六道骸。 “放心。”六道骸抬手在牌面上轻轻一点。 那两张牌同时翻转朝向内侧，却是倒了过来。 “只要你们能把主力军引下来……杀掉他们易如反掌。”他捏住那两张倒置的牌，将他们从牌阵中抽出，一反一正压在桌上，“当然，那位侦探的命，我也会给你留着的。” 牌面上的图案再次变换。 这次，是红桃和草花的两张“3”。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灌溉营养液+4，谢谢宝贝QAQ么么哒！！！ 第67章 星际守望（五） 敞开的门后是铺满整个房间的艳丽花朵, 馥郁的花香席卷而出，探向走廊上的所有房间。 花房对面的房间是另一间敞开门的房间。只是和它不同，那扇房间被冰冷包裹。 漆黑的房间中只有屏幕和虚拟键盘幽蓝的微光, 黑发青年双腿屈起，坐在椅子上，镜片后的绿眸半闭半睁。他懒懒散散地敲着键盘, 半晌后突然停下, 张口打了个哈欠, 眼角溢出点生理盐水, 挂在长长的睫毛上。 绿眸氤氲上水汽，镜片中倒映出的屏幕界面突然开始闪动，上面的数据飞速更新, 一串串代码蜂拥而入, 铺满整个屏幕。 他仿佛没有看到这一串疯狂的变化，面色平静地摘下眼镜，哈气，抽出一张摆在桌上的抽纸, 垂眸仔仔细细地擦拭镜片。 屏幕上的变动停止，青年擦拭镜片的动作也同时停下。 他重新戴上眼镜, 聊起眼皮扫了一眼屏幕。 巨大的纯绿色“succeed”占据整个屏幕。 这似乎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仍然没有什么表情, 关掉电脑, 转身离去。 迎面走来的青年刚好与他碰上, 野原巧停下脚步, 朝人颔首。 “完成了？”工藤新一问。 “嗯。”野原巧看向对面的花房。 玫瑰开得旺盛, 曼珠沙华却打了蔫儿, 一个个垂着头缩在玫瑰的阴影里, 纤细的叶子都在可怜兮兮地发抖。 唔。不是在发抖。 野原巧眨了眨眼，有点迟钝地反应过来：“遇袭了？” “不，应该是撞上了沿途的废弃物。”工藤新一转头看了一眼，大概是想看窗外，可转过头去，却只看到冷冰冰的铁墙和铁门。 他有点无奈：“我还是受不了这条走廊的布置。” “没事，”野原巧拍拍他的肩，“我们马上就离开了。” “离开？”工藤新一微怔，而后迅速反应过来，“去地球？” 野原巧点头。 “去干什么？”等在沿途的黑子哲也问。 “叫上灰原和五条老师，”野原巧说，“我们去——” “钓鱼。” “报、报告长官。”年轻的情报员匆匆跑入，神色间满是慌张。 迹部景吾正靠在大红色的沙发上，拿着个网球一上一下地抛着。网球稳稳落于掌心，他抬头看向这位年轻的情报员，抬了抬下巴。 “我们、我们失去同圈外所有区域的联系了。” 迹部景吾目光陡然锐利，他轻哼一声，低声自语：“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长、长官？”小情报员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紧张地看着他，说出口的声音都变了调，“我们是不是……是不是要打仗了啊？” 迹部景吾没回他，只是捞着外套站起身，问：“怕了吗？” 小情报员摇头，双腿都在打颤，但仍旧紧着嗓子说：“不怕。” 迹部景吾披上外套，轻嗤：“本大爷可不需要这么懦弱的下属。” 他抬脚走向少年，军靴敲在地面，“哒哒”的声响回荡在房间里。 少年抖得更厉害，一瞬间双腿发软，直接跌坐在地。 “我有这么可怕？”迹部景吾挑眉，在他身侧站定，左手按在他的肩上，“放心。” “这场仗不会打起来的。” 没有人真的想打仗。 “真、真的吗？” “本大爷的话不可信？” “没有！长官说的都是对的！”少年慌乱摇头。 “那就去帮我把特遣队的其他几位找齐，通知他们，直接去首都圈外1区。” “诶？去、去解决失联吗？” “不。” 迹部景吾迈过门槛，阳光落在他的肩头。 “去捉鳖。” 收到前往外1区集合的消息时，帝国军特遣队的近战攻手笹川了平刚刚看完一场令人热血沸腾的拳击赛。 他现在人就在外1区，出了门就直接赶往集合坐标点。 迹部景吾给的坐标位于区域的边界，是一片了无人烟的荒凉之地，也是经人工智能测算，星盗最有可能选择的降落地点。 直接在这里阻击对方，显然是最佳选择。 从一个区域的一端跑到另一端，是笹川了平的日常。 这浪费不了多少体力，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反而能让他过于沸腾的热血平静下来，恢复该有的冷静。 笹川了平到达坐标点的时候，1区正好是黄昏。 瑰丽的晚霞在天边抹开，把大地都映成了橙红色。 笹川了平双手叉腰站在原野中央，仰头看着一派寂静祥和的天空。 一个小黑点陡然出现在晚霞当中，他眼睛一亮，兴奋：“喔喔喔，这就要来了吗？！” 分别负责情报收集和医疗的库洛姆和泉镜花此时并不在1区。 不久前会议刚刚结束，两个小姑娘就约着一起前往了外12区新开的一家服装店。 12区由于靠近反叛军的驻地13区，omega居民占比极高，整个区域都透着十足的浪漫气息，是无数年轻男女向往的居住地。 沿街的墙上是风格各异的壁画，道路两侧有各种传统手艺人间隔摆摊，好奇的游客在他们身边围成一个圈，时不时发出赞叹的惊呼。 小吃街人头攒动，各种扑鼻的香味混杂在一起，沿着街道传出来，散开在主干道上。 商业街上开着各式各样的店面，装潢华美，舒缓的音乐在店面之间流动。 12区是最富浪漫气息和生活气息的区，也是唯一一个将“曾经的人类生活”保留至今的地方。 有许多已经随着时代逐渐消失的“过去时光”，只有在这里才能寻得踪迹。 库洛姆和泉镜花想去的那家服装店，就在这一片街区里。 那是一家开在街尾的服装店，店里出售的都是古时候华夏的传统服饰，旗袍唐装、水袖长裙，一些平日里完全见不到的服饰，全部在这里展出。 整个店面也十足古色古香，这里排除了所有科技因素，从木质的门楣桌椅，到纯手工雕刻的挂衣架，甚至是店员用来算账的算盘，踏入这家店面，就仿佛回到了千年前的世界。 原始的木香淡雅清新，胜过一切合成香水。 泉镜花悄悄深呼吸，抱紧了怀中的紫色唐装，这件衣服像极了她前世常穿的那一身。 穿着玄色唐装的青年款步走近，及腰的长发被一根蓝色的细绳随意扎起，落在身后，时不时从腰侧探出一点乌黑的发尾。 他停在两个小姑娘面前，略微弯腰，柔声问候。 青年颇懂分寸，无论是距离还是声音都恰到好处，不显得过分热情，更不会让人觉得敷衍冷漠。 库洛姆点点头，小声回应，和泉镜花几乎同步，捏住彼此的衣角。 “两位真的很适合穿这样的衣服。”青年轻笑，“它会将你们的气质和美貌以最妥帖的方式展现出来。”他歪头指了指一旁的试衣间，笑着问：“要去换一下试试吗？” 这家店的生意很好，现在那试衣间才刚刚空下来。 两个小姑娘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然而刚走出去没两步，她们戴在手腕上的通讯设备同时响起。 青年挑眉，站在原地垂眸看着她们，眸光暗了一瞬。 二人低头看去，对视一眼，抱着衣服看向青年。 只一瞬间的功夫，黑色眼眸重新亮起，青年温柔地笑着，接过她们手中的衣服：“放心吧，你们先去做该做的事情，这两套衣服，我会替你们留着的。下次有时间了，要记得再来哦。” 他招招手，目送女孩儿们离去。 两个姑娘跨过门槛的瞬间，青年眼中笑意骤然消失。他低下头，撩起衣袖，抚弄了一下腕表。电子屏幕上显示出两个并列的小红点，他轻轻在上面点了一下，在小红点周围圈出一个绿色的圆。 “不好意思，”青年喃喃自语，“你们暂时离不开12区了。” 六道骸和其他三个人不太一样。 他这人向来比较无组织无纪律，无论在哪个世界，无论上司是谁。 只要不是非做不可的事情，他一般还是挺少完全听从对方的指令的。 于是，指令传来的时候，坐在咖啡厅里的六道骸只是平静地扫了一眼腕表，就直接把这玩意儿关了机。 嘀嘀个不停，还不够吵的。 他此时坐在早已失联的24区的某家咖啡馆的二层，旁边是巨大的落地窗，正午的阳光晒得桌子都变得暖洋洋的。 他在这里等一个人，一个早就约好的人。 戴着黑色礼帽的男人出现在楼下的虚拟喷泉旁边时，六道骸已经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他的存在。 对方也同样如此。 青年抬头看过来，那双隐藏在帽檐阴影中的宝石般蓝色眼睛透出了然的锐利锋芒。 六道骸轻笑一声，敲了敲窗户，朝下方的青年勾了勾食指。 中原中也大概是不想浪费时间，原地一跺脚，直接凌空跃起，在旁边的建筑上找了个着力点，一个翻身来到二楼外侧的露台。 他抬起手，手表正对落地窗，散发出一道蓝色激光，在窗户上圈出一个一人高的方形。 被他圈出来的玻璃窗凭空消失，中原中也迈进来，坐在六道骸对面，翘起腿。 他往外扫了一眼，压低帽檐，打了个响指。 “啪——” 消失的落地窗瞬间完好如初，找不出一点被割裂的痕迹。 六道骸饶有兴味地勾唇，眯起眼打量窗户，半真半假地赞叹：“不愧是反叛军，总会有一些出人意料的惊喜呢。” “过奖。”中原中也耸肩，“他们随便搞出来的小玩意儿而已。” 六道骸笑而不语。 “所以，”中原中也盯着他，“叫我来干嘛？” “请你去一个地方。” 中原中也：“？” 六道骸：“首都中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大道至简”,灌溉营养液+7，谢谢宝贝呜呜呜呜，么么哒w 第68章 星际守望（六） 齐木楠雄和太宰治回到反叛军的时候, 才意识到自己这边发生了什么。 ——他们失去了反叛军范围内的一切控制权。 显然，星盗不仅摧毁了帝国的信息系统，也切断了他们的信息网。 现在, 除了他们所在的13区的据点，他们几乎失去了所有部下的消息。 隐藏在其他区的队伍联系不上，前往1区协助帝国军的队伍也失去了联络, 仿佛他们这批人正处于孤岛上, 唯一的联络途径, 似乎只剩下了那群星盗。 太宰治叹了口气, 坐在桌上，聊起窗帘看着外，半眯着眼,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黑羽快斗靠在桌边, 晃了晃手里的冰可乐，向前伸出手。 沾着冰凉的水汽的瓶子猝不及防贴在脸上，太宰治打了个寒战，往旁边躲, 身子一晃，单脚撑在了地面上。 他鼓起脸颊, 有些不满地偏头看过来, 孩子气地问：“干嘛啦？” 黑羽快斗咧开嘴笑了笑：“我看你在这里呆了很久了嘛。” 他又晃了晃那瓶冰可乐, 瓶中发出冰块碰撞的声响：“要不要？” “不要——”太宰治拖着长音拒绝, 嫌弃地摆了摆手。 “唔——”黑羽快斗像是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可是这是我特意准备的欸。” 他突然摊开另一只手, 伸到太宰治面前。 太宰治：“？” 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眼前晃过一道弧线, 扣在了可乐瓶的上方。 黑羽快斗笑眯眯地看着他, 突然轻巧地倒数：“3——2——1！” 托住可乐瓶的手晃了一下, 冰块撞击声响起的同时，青年手中的东西已经变了样。 瓶子变成餐碟，蟹肉摆成玫瑰花的形状。 太宰治睁大眼，配合地赞叹；“哇！好厉害~” 黑羽快斗把盘子递给他，耸肩：“反正你已经猜到手法了吧。” 每一次的魔术都会被这家伙看穿，具有挑战性的同时，偶尔还是会感觉到一点点挫败的，一点点。 他看着太宰治喊着冷淡的笑意的眼睛，嘟囔：“什么时候能真的骗到你一次就好了。” 太宰治嘴里塞着蟹肉，脸颊鼓起，颇无辜地眨了眨眼。 黑羽快斗想起来这里的正事：“对了，我已经和帝国——” 乍然响起的尖锐警报声打断他的话，黑羽快斗神色一凝，扭头看向窗外。 这在反叛军内是极其特殊的警报。 这样的警报声，只有在确定遇到几乎要毁灭整个反叛军的极大危险时才会响起。 上一次还是在三年前，帝国军队看准反叛军内部混乱的时候，倾巢而出发动攻击。 而现在，这个警报又一次响起。这似乎预示着某种极其糟糕的不详。 太宰治咽下口中的东西，把空碟放在一旁，跳下桌子走到窗边，和黑羽快斗一起往外望去。 反叛军驻扎地的广场上一片死寂，没有人影，更没有声音。 这是极不正常的事情。 平日的这个地方，总会有训练的军士、畅谈的辅助人员，甚至是跑来跑去的小孩儿。 中心广场是反派军驻地中最热闹的地方，也因为它被所有建筑包裹在中央，所以是最为安全的地方。在过去三年中，每每遭到进犯，他们总会把老弱病残聚集在中心广场，以确保这些人的安全。 所以现在的这个情况…… 显然，拉响晶报的根源，在反叛军内部。 太宰治抿唇，眼中一直带着的浅淡笑意消失，凝成散不去的寒意。 他偏头看了一眼黑羽快斗，问：“发情期刚结束？” 黑羽快斗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对这个突兀的问题并未显出分毫差异，只“嗯”了一声，眉心蹙起，眼中浮上怒意。 太宰治默不作声，推开窗户。 一股十分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瞬间就侵占了整个房间，两个人同时拧眉，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难受。 那气味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像是千百种味道混杂在一起，搞出来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大杂烩。 并不好闻，却又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这气味恐怕早就以广场为中心，顺着风飘散到了反叛军驻地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渗透门窗之间的缝隙，塞满了这里的每一个房间。 只有这一间，因为“作战会议室”的特殊性，窗户有特殊材质制作而成，对这种“武器”具有一定的阻挡作用。 于是中心广场突然一个人也没有的原因，也就明了了——所有人都被这个味道赶回了自己的房间。 或许也不能用“赶”。 毕竟这气味，是无数alpha信息素的集合体。 而反叛军，是一个几乎全员omega的组织。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甚至这辈子连alpha都没见到过几个，更不要提接触过易感期alpha的信息素。 被这样强烈的信息素冲刷，恐怕大多数人都会在一瞬间迎来极其强烈难熬的发情期。 被迫提前的发情期，要比按规律到来的发情期痛苦上许多，反应要更强烈，也更加不可控，最极端的情况，这些omega很有可能就此失去理智和思维，成为一个从此无法逃离发情期的、满脑子只有这些事情的生物。 而那些像黑羽快斗和太宰治一样，恰好刚刚经历完发情期的omega，也不是就可以在这样的强信息素刺激下高枕无忧。 他们也会感觉到痛苦，那份痛苦不会比被迫发/情的omega低，甚至有可能比他们更加强烈。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陌生的信息素就像是刮在身上的刀剑，接触的每一秒，都会在身上留下一道道深入骨髓的伤口。 只有无尽的疼痛。 黑羽快斗垂在身侧的双拳不由自主握紧，甚至有点颤抖。 太宰治重新关死窗户，垂眸看了一眼他紧攥的双拳。 黑羽快斗显然也注意到了太宰治的视线，他生气归生气，但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彻底丧失理智。 ——或许还得感谢那些信息素带来的疼痛，让他的大脑保持了清醒。 黑羽快斗嗤笑一声，压低声音道：“我大概……猜到是谁做的了。” 他嗓音有些沙哑，不复往日的清澈，一字一句，透着分明的怒意。 对敌方采用“信息素”这种手段进行攻击，无异于使用“生化武器”，这极有可能造成从□□到精神上的、不可逆的永久性伤害。 设计出这个武器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但他们还是用了，而且，大概是毫不犹豫地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就因为反叛军处于他们的敌对面，所以，他们甚至不把这些omega当人看。 在早年订立的军事条款中，“禁止将信息素作为攻击手段”这一条，白纸黑字，分明写在了条款的第一页。 但或许是因为帝国军的实力过于强大。 他们认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真正能与他们抗衡的势力，于是他们不再在意这些条款，随意采用了这个最为卑劣的手段，妄图清扫最后残存的“威胁”。 帝国的残忍和无情暴露无遗。 但是除了这些深受迫害的反叛军，无人知晓。 或许在未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当某个区域忤逆了帝国的意志，这样的武器又会再度出世，轻轻松松除掉一整个区域，然后帝国还能在结束之后，摆出正义的嘴脸，对这个陷入“性/欲天性”的区域表示哀悼。 太宰治叹了口气，竖起外套的衣领，将纽扣扣到最上面的一颗，衣领的边缘遮住下巴，将他的身体包裹在其中。 “不可能是他们。” 黑羽快斗：“我知道，大家都是被拉来这里的、祂们的‘玩具’，他们当中不会有人做出这种事情。但是……” 他突然沉默下来，盯着地砖上交错的纹路，长久之后，叹了口气：“是系统本身？” 太宰治耸肩：“也可能是本就存在于这个‘游戏’中的第四势力。” 房门突然被推开，两人转身看去，太宰治同时说出后半句话：“我们目前处于不同的‘层面’，这件事情的真面目，该去问真的知道这件事的人。” 黑羽快斗猛地转头看向他。 太宰治敛起眼眸中深色的寒意，扬起嘴角，笑盈盈地看向出现在门口的男人。 修身笔挺的深蓝色军装，及腰的黑色长发和绯红的眼眸，紧抿成一条线的嘴角，陌生之中又透着几分熟悉。 太宰治迎上前，抬眸和男人对视，不卑不亢：“长官。” 男人是反叛军的统帅，整个反叛军的最高统治者，也是这个世界选择的boss“之一”，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更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处，甚至除了反叛军的这五位核心成员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性别与长相。 他在其他人心中，只是一道模糊存在的影子。 但就是这样一道模糊的影子，就足以在反叛军的所有成员中留下弥足深刻的印象，让他们宣誓效忠，至死不渝。 五十岚悠关上门，垂眸打量面前的两个青年。 他们现在也在承受着信息素的冲击，即使表面平静，乃至暗藏愤怒，身体上的反应也难以掩藏。 发红的眼角，被自己咬破的嘴唇，不自觉加重的呼吸，以及…… 完全遮掩不住的味道。 哪怕从走廊中席卷而来的混杂信息素味道再怎么浓烈，这两个人自身散发出来的味道，也毫无阻拦地压过那些糟糕的味道，逐渐填满整个房间。 风信子与蔷薇的味道完美融合在一起，交织着铺满整个房间，温柔而又坚定地逼退了那些混杂刺鼻的信息素。 五十岚悠深呼吸，勾唇。 鼻腔中充斥着好闻的花香，甚至一路延伸至胸膛和心脏。 “好久不见，”他抬了抬下巴，“你们似乎遇到了一点麻烦。” 第69章 星际迷航（七） 接到来自野原巧的通信请求的时候, 迹部景吾离首都圈外1区还有三公里。 染成绚丽的玫瑰色的飞行器一个急刹车停在空中，由着惯性往前翻了小半圈，又晃晃悠悠停下来。 飞行器内的迹部景吾已经接通了野原巧的通讯请求。 他靠在椅子上, 翘着腿打量对面的虚影，问：“怎么？打算专心和本大爷合作了？” 收到库洛姆和泉镜花传回来的警讯的时候，迹部景吾就已经推断出, 这场合作的交错性, 无非是每两个组织之间都来了一场针对另一个的“表面合作”, 由是产生了现在的复杂关系。 反叛军总部和外界失联, 主力全都被困在13区。 帝国军队特遣队的主力，除他以外，也全部被拦截在圈外, 甚至都被各自隔开, 彼此失去联络。 至于星盗…… 他们看上去是损失最小的一方，但实际上，反叛军和帝国军队共同组建的“讨伐军”这时候已经前往空中，包围了失去主力镇守的飞船。 不多时, 他们在空中的驻地将会被彻底占领。 而回到地面的这五位星盗，将无法再次回到他们曾经的“家园”。当然, 飞船那样拘谨狭窄的地方, 似乎也不足以被成为“家园”。 三方各自牵制, 各有各的不利, 表面上, 到维持了一直以来的相安无事。 最起码, 在这样的现状下, 他们都不敢再有更大的举动。 然而, 野原巧的这一通讯请求, 却在瞬间打破了这一局面。 他甚至没有回应迹部景吾最开始的问题，镜片后的绿眸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们对反叛军出手了？”他直截了当地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问得迹部景吾不由得愣了一下。 “出手？”迹部景吾迅速反应过来，挑眉，“怎么，你是在用这种方法催我吗？” 野原巧面无表情：“反叛军总部受到了信息素攻击。” 迹部景吾皱起眉：“什么？” 野原巧又重复了一遍：“反叛军总部收到了信息素地攻击。”他顿了顿，问：“是你们做的吗？” “怎么可能？”迹部景吾嗤笑，“本大爷可不屑于做那么令人不齿的事情。” 野原巧似乎丝毫没有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又道：“那就麻烦你先返程了。” 迹部景吾：“？” 对面的青年侧过身，身后的模样暴露在影像中。 最先、也是唯一一个到达了他们定好的集合地点的笹川了平，此时正在和五条悟进行着一场极为亲切的、点到为止的武技切磋。 笹川了平兴致勃勃、斗志激昂，好像完全没有已经成为对方的俘虏的意识。 迹部景吾：“……” “所以，你就算赶过来也没用了。”野原巧耸肩，叹了口气，神色缓和下来，“既然你也觉得这胜之不武，那就快点回去找你的上司问清楚吧。” 迹部景吾神色沉下来，不等开口，对面已经切断了通讯。 前方正在操纵飞行器的下属偷偷回头瞄他，出了汗的手心贴在裤子上蹭了蹭。 片刻沉默后，迹部景吾开口，简短道：“返程。” 下属还有点发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迹部景吾又说了一遍：“返程。” 他瞬间回神，慌张应声，手忙脚乱地操纵起飞行器。 炫酷的飞行器在空中弹了一下，晃晃悠悠中骤然一转，前端抬起，“唰”的一声疾驰而去。 野原巧也是接到反叛军的联络之后，才得知那边此时正深陷“地狱”的消息。 虽说不是真正的地狱，但看起来也已经差不多了。 现在，反叛军总部，对任何一位omega来说都是巨大的折磨和痛苦的根源。甚至，或许就算是alpha，到了那个地方，受到那样强烈的信息素冲击，也会痛苦到发狂。 毕竟alpha彼此间的信息素，天生具有排斥性。 alpha的信息素会让Omega陷入发/情/期而失去理智，也可以让alpha陷入躁狂状态而失去理智。 现在的反叛军总部，大概就是这样的状况。 或许除了核心成员之外，整个总部已经找不到还保留完整理智的人了。 赤司征十郎和中原中也不在总部，且已经失去联络，剩下太宰治、齐木楠雄、黑羽快斗三个人，正和他们的统帅一起考虑对策。 得到消息的时候，野原巧五人刚刚降落到地面，刚刚遇到早已等候在这里的笹川了平。 五条悟刚刚应邀上前，准备和他来一场久别重逢的、酣畅淋漓的“1v1”。 太宰治听着他这边十分胡乱的背景音，还十分夸张地表达了自己的嫌弃。 他看上去状态不错，像是已经大概想好了对策。 凭借反叛军核心成员的平均智商，野原巧毫不担心他们难以度过这次危机，他比较担心的是，他们收到信息素冲击之后的身体状况。 好在他不只是“野原巧”。 “boss”的身份这时候就发挥了最大的用处，他是反叛军神出鬼没的统帅，当然可以在这个最合适的时候出现，向自己重视的部下表现关心，施以援手。 不过…… 迹部景吾已经返航，野原巧放下终端手表，摸了摸另一只手的手腕。 按道理来说，这个世界中所有势力的最高掌权者都该是他，可现在的情况却是…… 反叛军统帅是他，星盗统领是他，但是帝国军队的元帅，不是他。 他甚至没有得到关于那位元帅的任何一点消息。 但这对五十岚悠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消息。 这意味着，“帝国军队元帅”这一角色的背后操纵者，是祂。 祂最终还是为了除掉五十岚悠，想方设法最大程度地介入了游戏，并且借助“主场优势”，选择了赢面最大的“帝国”一方。 所以，释放信息素，妄图毁掉反叛军的，只可能是“祂”。 这样毫无人性的事情，也只有祂才做得出来了。 “巧！”那边，五条悟已经和笹川了平切磋完毕，正高举手臂喊他。 野原巧收起思绪，转身望他。 五条悟手臂降下来，指了指他手腕的位置：“谁？” 野原巧走向他：“反叛军。” 工藤新一挑眉，飞速皱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野原巧言简意赅：“信息素攻击。” 工藤新一瞳孔一缩。 “别担心，”野原巧拍拍他，好整以暇地和人对视，“你的那位双胞胎弟弟现在正在研究解决办法，好得很呢。” 工藤新一愣了一下，下意识否认：“我不是——” “有个反叛军兄弟而已，我们又不会拿你怎么样。”野原巧耸肩，偏头看向一直在一旁看戏，沉默不语的少女，“对吧？哀。” 灰原哀心不在焉，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瞬间抬头看来，半晌才反应过来，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显然连野原巧说了什么都没听。 野原巧歪头看她：“你是想到了什么吗？解决方法？” 灰原哀在这里毕竟是“医生”的身份，会得到相关的提示或情报不足为奇。 “信息素攻击”实在恶劣，无论是否有关游戏胜利，三组人都十分一致地想要尽早解决这个极不安定的大麻烦。 灰原哀先是摇了摇头，紧接着又点了一下头，然后突然僵住，有些慌张地转头抓住野原巧的手腕。 野原巧任她抓着，问：“怎么了？” 灰原哀急匆匆道：“联系反叛军。” 野原巧：“？” 灰原哀：“让他们、不要动手术。” 野原巧还没说话，旁边工藤新一已经瞬间反应过来。他眼睛睁大，瞳孔骤缩。 “你是说……腺体切除手术？” 第70章 星际迷航（八） “什么？”黑羽快斗扭头看向扶着门框气喘吁吁说话的青年, 眉眼间闪过一瞬间的不可思议。 太宰治从一摞文件中抬起头跟着看过来。他鼻梁上挂了一副平光眼镜，黑色圆边框，有点突兀, 但显得他那张脸更小了。 他把眼镜往下勾了勾，越过镜框上沿看向门口青年，眼中浮现出某种意味不明的神色。他轻声重复青年说过的话, 一字一顿：“腺体切除手术？” “是、是的, ”青年点头, 身子已经有点往下滑的趋势。 “他们、已经开始了吗？” 青年点头, 喉结上下滚动，慌张地看着屋内四人。 其中三位是反叛军的“指挥团队”，他的上司, 至于另一位, 确实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男性，沉稳优雅，举止中透着淡然与从容。 但和人对视的时候，却又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天然的压迫感, 仿佛不自觉就想臣服于这个男人。 尤其是他现在的状态近似于发情期，身体和精神都更加敏感脆弱, 就更容易感知到这种压迫感, 并受到影响。 他身体控制不住的下滑, 一方面是因为受到了近似发情期的影响, 另一方面, 也是因为男人的压迫感。 青年直愣愣地盯着男人, 咽了口唾沫。 这人全程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一直垂眸看着面前的咖啡杯。 “喂！”一声响亮的呼唤突然在耳边响起, 他陡然回神, 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已经神游天外，黑羽快斗都已经快要贴在他的耳边喊他。 青年一阵惶恐，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他低下头，颤巍巍道：“不、不好意思。” “没事，”黑羽快斗拍拍他的肩，扶住他，止住他下滑的趋势，“我就是问一下，你知道他们正在哪儿进行这个实验吗？” 青年低着头，小声回应，声音有些颤抖：“在、在地下室，那间废弃的实验室。” “废弃实验室？”太宰治挑眉，“那里条件都不允许吧？” “之、之前的仪器还有一些能用的。”青年用力扒住门框，“他、我、我们，实在已经受不了了。” 或者说，能忍受到现在才打算采用这种极端的方法，对他们而言，已经是英雄一般的行为了。 椅子挪动的声音响起，青年愣了一下，下意识看过去。 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此时已经站起身，作势要往这边走。 他心里一阵惶恐，往后缩了缩。 “别怕。”黑羽快斗，“对了，还没有跟你介绍呢。这位，是我们反叛军的最高统帅。” “统、统帅大人。”青年立刻弯腰鞠躬。 男人颔首，走向他们，在门边停住，垂眸看了一眼等在这边的人，摆出理所当然的语气：“还要在这里看多久？现在不应该直接去那件实验室吗。” “确实。”太宰治轻笑着跟在他身后，步履依旧轻盈，“走吧，统帅先生。” 青年抬头看了一眼桌上唯一剩下的齐木楠雄。这个通常总是面无表情的粉发青年此时……仍旧是面无表情，甚至连动作也没有。 他只是非常平静地偏头看过来，非常平静地和青年对视。 但就是这个极其不寻常的平静，令青年感到了一瞬间的胆寒，仿佛霎那间被人扔到极寒的冰窟。 青年仍在看着他。 太宰治拍了拍手：“那么，剩下的事情就拜托楠雄了哦。” 齐木楠雄高冷地一点头。 青年有点好奇，下意识问出口：“剩、剩下的事？” 太宰治皱着鼻子，一脸嫌弃地挥了挥手，然后才道：“找到驱散这个恶心味道的方法。” 虽然现在这股信息素的味道比起最开始已经淡了不少，但仍旧不可忽视，而且，根据这段时间的观测，如果不找到消除信息素的方法，这个味道永远也不可能主动消失。 “那、那还有……” “放心吧。”黑羽快斗又一次拍了拍他的肩，“我们会找到办法的，很快了。” 他弯起眼睛笑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要相信我们哦。” 青年看着他的笑容，下意识点点头，不知怎么就真的安心下来。 黑羽快斗的笑仿佛具有某种可以蛊惑人心的魔力。 统帅先生绕过他们，走到最前方，而后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短促开口：“带路。” “哦，哦。”青年愣了一下，慌张上前带路。 “所以，我都说了统帅先生不要给我们临时标记了。”黑羽快斗跟上去，叹了口气，摊手，“这种占有欲真的很难克服嘛。” 走在前面的男人脚步突然一顿，转过头来，丢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黑羽快斗摆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地别开视线。 太宰治目光微沉一瞬，又紧接着恢复正常，只是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却突然抬起，触碰到后颈上的腺体。 轻微的刺痛感从指腹下传来，太宰治抿唇，一言不发地抬眸看向前方的男人，鸢色眼眸微眯。 如果，alpha对于被自己标记的omega的占有欲真的是极难克服的，甚至就连这个“boss”也在所难免，那他就不得不进一步怀疑，“野原巧”这个名字的真实性了。 【作者有话要说】 dbq今天只有这点orz我要困死了呜呜呜呜，明天会尽量多点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71章 星际迷航（九） 星盗的通讯请求传来的时候, 一行四人已经到达那个地下实验室的门口。 压抑的痛呼声透过厚重的铁门传出，各种声线混杂在一起，其间还掺杂着或愤怒或焦急的喊叫。仿佛面前这扇被时间染成黑色的铁门, 是现实与地狱的分隔。 黑羽快斗接通通讯，青年清澈的声线回荡在半封闭的空间内，压过了铁门后的痛声呼喊。 说话的是工藤新一。 没有任何寒暄, 工藤新一直接开门见山说清楚了他们的推测。 “嗯。”黑羽快斗看向正在扫描虹膜开门的太宰治, “我们已经在处理了。” 铁门轰然开启, 里面的人似乎谁都没有察觉到这一变故, 仍然在各干各的事情。 实验台旁边倚满了表情痛苦的人，墙边也靠坐着有气无力地哼哼的人。整个实验室，将近三十个人, 几乎没有几个是仍旧站着的。 实验台上侧躺着的那个人已经陷入了昏迷, 正被几个机械手控制着身体，一个更加小巧的机械手手中捏着空了的针管，正在缓缓挪开。 操作台上呲呲啦啦的杂音中夹杂着生硬的电子音：“麻醉注射完成。” 站在操作台旁的男人，就是这个房间内唯一站着的那位。但他的状态其实也半斤八两, 单手撑在操作台边缘，身体在轻颤, 被汗水打湿的薄衫贴在衣服上, 显得格外狼狈脆弱。 他只能用一只手来控制操作台, 大概是视线也受到了影响, 他身体趴得很低, 按键的速度也极慢, 几乎是过上好几秒, 才能敲下一个键。 齐木楠雄站在他旁边, 抬手虚拦了一下, 道：“可以停下了。” 男人怔住，慢吞吞地扭头看向他，神情有些恍惚。 一道人影突然拔地而起，冲向齐木楠雄，拽住了他的衣领，那是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表情痛苦愤怒到扭曲，抓着他衣领的手不住地颤抖。就这几秒钟的功夫，似乎就已经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少年已经开始颤抖着下滑。 齐木楠雄伸手撑了他一下又飞快地抽回，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难得让人辨出少许为难。 “为什么？”少年嘶哑着声音，“为什么不让我们——” 齐木楠雄没有出声，视线扫向少年之前待着的地方。 他就是靠在实验台旁边的那一批，台边剩下的那些人也都抬头看着他，眼里是浓郁的愤怒与不甘，深处藏着绝望。 他们抬头看着齐木楠雄，却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只是在空洞与木然中被痛苦吞噬。 “因为没有必要。”另一道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力量，所有人都不由自主转过头去，看向说话的男人。 太宰治仍旧靠在门边，根本没有走进来，宽大的风衣显得他整个人格外清瘦。 他在二十多道目光的注视下依然不慌不忙，甚至颇有空闲地和每一个人对视，然后缓缓将目光落在揪着齐木楠雄的少年身上。 少年此时也正扭头看着他，一双眼睛中满是执拗。 太宰治手伸进风衣口袋里掏了掏，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来。 他笑了一下，晃了晃夹在两指之间的小瓶子，说：“因为我有更好的方法啊。” 黑羽快斗愣了一下，问：“那是……什么？” 太宰治：“信息素。” 齐木楠雄抬眸看过来。 太宰治轻笑，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野原巧的。” 迹部景吾回到首都中心大厦时，直接遇到了等候在大厅里的帝国元帅。 这人就坐在大厅正中央圆桌前的单人沙发上，笔挺的黑色军装军帽一丝不苟，瘦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台机器。 他面前什么也没摆，手里什么也没拿，似乎就一直干巴巴地坐在这里，瞪着对面那张单人沙发发呆，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迹部景吾走上前，没有按照惯例行礼问好，而是直接在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男人也没有什么异议，板着脸盯着他，甚至连眼睑都不带闭合一瞬的。 外界都传，帝国元帅骁勇无比，战功赫赫，像是一台战斗机器。 而现在，亲自和这人见面，迹部景吾确信，这人就是一台战斗机器。 他的系统里只有“胜利”这一个词条，除此之外，不做任何考虑。 他是为“胜利”而诞生的机器，是帝国的忠实仆役。 也是绝不能被称之为“人”的存在。 迹部景吾打量着他，没有出声。对面的元帅也在看他，同样一言不发。 气氛僵硬而焦灼。 手腕上的终端闪烁两下，迹部景吾清了清嗓子，开口：“为什么违反条约？” 他开口就是生硬的指责，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二者的上下级关系。 事实证明，这位“战斗机器”先生也并不在意这些事情。 他只是极其快速极其微弱地翘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难以察觉的堪称“嘲讽”的笑容，一双锐利的鹰眼仍旧直勾勾地盯着迹部景吾，冷酷中带着慑人的气息。 “违反？我们即是规则，何谈违反？” 迹部景吾叹气，向后靠了靠，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坐在沙发里，“虽然我不愿意跟你多说废话，但是……这一行为明显违背道德和人性。” 元帅不屑：“道德和人性能帮你赢得战争、管理国家吗？” 迹部景吾耸肩，淡然道：“首先，他能证明我是人。” 元帅射向他的目光更加锐利生冷，他声音沉沉：“你是说——” “我是说，”迹部景吾打断他，“如果你不停止使用信息素并撤军，我将取代你。” 元帅盯着他，沉默不语。半晌后，他突然笑起来，声音大，听上去显得有些僵硬：“取代我？” “你还真敢说啊，什么都没经历过的毛头小子而已，竟然敢对本元帅说这样的话。”他喉间溢出低笑，粗壮宽大的首长猛地探到迹部景吾面前，将他的视线整个遮挡。 迹部景吾挑眉：“你叫我什么？还没有人敢这么称呼本大爷。” 元帅嗤笑：“我说的不对吗？”他拍了拍手，立刻有两人从侧门跑出，站在他身后的左右两侧。 元帅抬了抬下巴，意味深长道：“去让他……多少有一点经历。” 两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扣住迹部景吾。 迹部景吾看向他们，不屑地笑了一声，双手手腕一番，似乎准备挣脱二人束缚。 然而下一秒，手腕上的终端又一次亮起橘红色的光，闪烁三下后停止。 迹部景吾动作一顿，有点不爽地“啧”了一声，却不再挣扎，任由这两个人把他带了下去。 “慢点，你们不会走路吗？”迹部景吾被两人拽着往前走，腰背挺直，下颌微抬，甚至还能嫌弃押送他的两个人，完全不像是要被押去某个可怖地方的模样。 他高傲优雅，步履从容，仿佛只是去某个地方做客，不久后就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承认了，我是废物x orz 感谢读者“梦白”,灌溉营养液+2！！谢谢宝贝呜呜，么么哒w 第72章 星际守望（十） 迹部景吾直接被那两个人带去了深藏于底下的牢房中。 为了确保国家的安全, 在首都中心高大建筑下方隐藏的牢房，关押的都是危害性极高的罪犯。 最危险的地方和最安全的地方重叠在一起，那些罪犯由帝国最强的军队亲自看守, 甚至不曾找到过一丝反抗的机会。 而迹部景吾，就是被带到了这些牢房的最深处。 镇守在这里的原本的队友漠然地抬头扫他一眼，嘴角抿出点嘲讽至极的嗤笑, 而后便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迹部景吾飞快地和他对视一眼, 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地下牢房光线极暗, 他垂下眼适应了片刻, 抬眸扫了一眼牢房内的情况。 每一间紧闭的高硬度高密度合金门的后面都有一个深色的人影，或躺或坐或站，他们姿势各不相同, 但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却意外地一致。 那是愤怒和怨念积攒到一定程度的结果。 这些人大多已经被关了数年, 一直呆在同一个地方，看着一成不变的门和墙壁，甚至连光线都少的可怜，这样的环境中, 人的负面情绪只能一直堆积，堆积到极点, 急切地等待着一个宣泄口。 迹部景吾踏进来的瞬间, 两侧门内的的目光同时射向他, 冷漠、暴戾、沉郁、躁动…… 他轻笑一声, 被锁在身后的手腕转动两下。 如果想要推翻现在的帝国, 这里的这些家伙们可是非常锋利的双刃剑。 “噌”。 刀剑出鞘的声音骤然响起, 迹部景吾小臂一凉。 他下意识向前一步躲开, 偏头回望身后。坐在门口的那个守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 就站在他身后两个台阶的位置, 长剑出鞘，锋利的剑尖在暗色中闪着寒芒，小臂上被剑挂过的地方溢出暖流，贴着手臂向下，落在黑暗里。 下一秒，套在手腕上的镣铐突然断裂，在一叠声的“当啷”中落在地上，滚了两圈。 迹部景吾擦掉手臂上的血，不慌不忙地往前走了两步，离开那守卫的攻击范围，这才抬头重新望向对方，朝人微微颔首。 那两个把他押送过来的人大概是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站在楼梯半截上，一脸震惊地望着这边，满脸的不知所措。 守卫低头看着他，长剑挽了一个剑花又收回剑鞘。这次的这一声响仿佛一个信号，那两个人猛地反应过来，梗着脖子挺起胸膛，一起喊：“干什么呢你们？！” 守卫回头淡淡瞟了他们一眼，又一言不发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两个人面面相觑，又同时把目光落在迹部景吾身上，凶狠得可以。 迹部景吾捂了一下仍然有些发痛的伤口，耸肩。 这守卫的能力确实很高，看似只是随便一剑，伤口也不深，却伤得很是地方，痛感连绵不绝，血也止不住。他看了一眼，索性不再管，手臂垂到一边，任凭殷红的血液在上边蜿蜒出一道痕迹。 两人中的一个抽出了别在腰间的手枪，厉声喝斥：“说！干什么呢！” 迹部景吾叹气，似乎有点心疼他们的智商：“你这是让我自己供出罪行吗？” 说话那人立刻一脸愤怒地上前一步，晃了晃手里的枪。 守卫不耐烦道：“快点滚。” 拿枪的人吓了一跳，手里的枪剧烈地一抖，直接砸在地上。黑洞洞的牢房里传来几声笑。 男人恼羞成怒，弯腰捡起枪，直接朝笑声传来的地方射击。 下一秒，眼前寒芒再闪，“铛铛铛”三声，射出的子弹被剑挡住，接连掉到台阶上。 守卫冷冷扫他一眼，长剑直接指向了持枪的这个人。 拿枪的人本来就只是狐假虎威没什么能耐，这一下更是被吓傻了，手中的枪再一次落地，甚至他整个人都险些落地。 要不是旁边的人托了他一把，他现在估计都已经整个滑到地上了。 “你、你要造反吗？” 迹部景吾叹气：“他只是断掉我和外界最后的联系。” 负责押送的二人同时愣住，来来回回打量二人。 “这可是你们老大自己养出来的狗，”迹部景吾耸肩，“怎么可能会造反。” 他挑眉，笑了一下：“何况，就算真的要造反，也只能是本大爷带头。” 话音刚落，身后的牢房中又响起了几道笑声。 迹部景吾好像对此毫不在意，讲完了自己的话，就兀自转身朝后面走去。 帝国元帅打算关押他的地方，就在这个牢房的最深处，最糟糕的一个房间。 “但是，” 迹部景吾刚走出两步，突然又停下脚步，半转过身看向仍在看着他的男人。 他视线微微下移，落在男人腰间的长剑上， “很遗憾，我已经把该传递的消息传递出去了。” 就在迹部景吾被关进地下牢狱的同一时刻，一起前往首都中心的六道骸和中原中也也遇到了来自帝国军队的麻烦。 两个人路上随便截了一辆质量不错的个人飞行器，现在正坐在稍微有点狭窄的空间里，透过半透明的窗户望着堵在四面八方的帝国军队的战士们。 毕竟是个人飞行器，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些小的，两个人两双大长腿都委委屈屈地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 中原中也活动了一下手腕，垂眸看着四周的军队。 刚好他想活动活动的时候，对方就送来了人肉沙包。 他嗤笑一声，压了压帽檐，目光扫向六道骸。 “帝国军队？”中原中也略带嘲笑地问六道骸。 六道骸看都不看周围一眼，耸肩解释：“毕竟指挥他们的是一个冥顽不灵的家伙。” 中原中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单手撑在操控面板上，还没做出下一步动作，飞行器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控制面板亮起红光，飞行器内部警铃大作。 帝国军队直接对飞行器的底部进行了攻击，这个原本就有点年头的普普通通个人飞行器根本承受不住任何攻击，这时候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直接砸向地面。 六道骸摊手，指了指面前红了一片的控制面板，说：“你挑的。” 中原中也：“……” 他的沉默连一秒钟都不到，几乎是一瞬间，裹着黑色手套的拳头当空砸下，震得整个控制面板抖了三抖。下一个瞬间，令人心烦意乱的警铃声戛然而止。 中原中也平静地收回拳头，按了按手指，抬脚踹开身侧飞行器的门。 “打完再抢一辆来不就好了。” 六道骸安安稳稳坐在位置上，双手交叠，侧眸看他，嘴角带笑。 “也可以让他们直接带我们过去。” 迹部景吾的消息传到的时候，首都圈外1区的星盗们已经从远处卷起的沙尘中辨认出了帝国军队的影子。 一大片帝国军队踏着嘈杂的声音向他们疾驰过来。 野原巧从终端上抬起头，安慰自己的队友们：“没关系，这只是他们一半的兵力，另一半去找了反叛军。” “一半的兵力。”灰原哀冷冷地重复他的话，“可我们只有六个人。” 还有一个说不定是对面那伙的。 “相信自己的队友嘛。”野原巧耸肩，笑眯眯的，完全不见慌张，“我们这里可不止一个人能抵一整只军队哦。” 灰原哀扫他一眼：“有那么夸张？” “旁听”的五条悟歪头：“夸张吗？” 灰原哀：“……”行叭，是她冒犯了。 “不过，”野原巧话音一转，单手搭上五条悟的肩，“我们暂时用不到这些战力。” 灰原哀挑眉看他。 野原巧：“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把一个重要人物送走。” “重要人物？” 工藤新一神色严肃：“笹川需要回首都救人。” 灰原哀皱了一下眉：“救人？” “帝国军队的指挥官，迹部景吾。”野原巧顿了顿，抬眸看向她，“你的上司。” 灰原哀瞳孔骤缩一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灌溉营养液+3，谢谢宝贝QAQ爱你么么啾~ 第73章 星际守望（十一） 短暂又漫长的对峙过后, 灰原哀叹了口气，摊手，似乎有点无奈。 “即使你揭穿了我的身份, 我也没法解决这些家伙的。”她偏头扫了一眼不断逼近的军队，从白大褂的口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令牌模样的东西，“从迹部被抓进去的那一刻起, 这东西就彻底失效了。” “那可不一定。”野原巧笑了笑, “我们知道那边的情况, 可这些人未必知道。” “而且, ”黑子哲也顿了顿，水蓝色眸子明亮透彻，“没有人真正喜欢战争。” 灰原哀的视线瞬间转向他。 黑子哲也颇无辜地眨了眨眼, 说：“我看到过你们的文件, 这个东西能够直接解散军队。” 野原巧：“一劳永逸。怎么样，要试试吗？” 灰原哀摊手：“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 一直在一边打着拳旁听的笹川了平终于按捺不住，“喔，可是, 那个东西，是假的啊。” 灰原哀睁大眼：“什么？” 笹川了平挠了挠头, 说：“是六道骸建议的。他担心你反水, 所以对这东西动了手脚。据说和真的有肉眼可见的细节上的区别。” 野原巧拿起令牌放在眼前看了看, 沉吟片刻, 道：“而且这东西, 大概还有定位功能吧。” “肯定有。”工藤新一肯定道, “不然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准确地找到我们的位置。” 首都外1区是所有区中最大的几个之一, 帝国军队的这批人要想现在赶到, 必须是从一开始就抄近路直插这里。 何况, 他们在“捡到”笹川了平之后还换了位置。 如果没有一个能够实时定位的东西，那批军队不可能现在就已经逼至眼前。 工藤新一转头问笹川了平：“你的呢？” 笹川了平摸摸后脑勺，不确定道：“我房间里吧？” 灰原哀看透真相：“他肯定从来都没有带过那东西，估计自己都不知道被扔在了哪里。” 五条悟：“那就只能打了？”他还有点好奇，被禁用异能的自己在面对“游戏里”的军队的时候，能达到什么样的水准。 黑子哲也一言不发，默默掏了个东西出来。 全场视线瞬间聚焦。 黑子哲也一生当中被这么注视的时间都少得可怜。他有些不适应地缩了缩指尖，小声解释：“太宰先生托我带出来的。” 其他人迷惑：“太宰？” “我上次去反叛军的时候……”他抿唇，组织了一下措辞，“遇到他了。” 不是被发现、被抓住，或者被拦住。 就是单纯的“遇到”了。 太宰治就坐在房间里，笑盈盈地朝他挥挥手，问了声好。 然后他起身离开房间，给黑子哲也留下足够的窃取信息的空间，只在出门前回过头来，拜托了他这么一句。 于是黑子哲也就真的给他偷了出来，只是一直没找的合适时机还回去，这块原本封存于中心大厦的令牌就这样一直留在了黑子哲也手里，一直到现在，刚好派上了用场。 “果然，”工藤新一敬佩，“不愧是太宰先生。” 野原巧看向工藤新一，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他拍拍黑子哲也的肩，说：“去吧，解散他们。” “我去？”黑子哲也有点为难地看向灰原哀。 工藤新一：“灰原，你和笹川回去。” 黑子哲也鼓了鼓脸颊。 灰原哀挑眉：“去救人？” “不，”野原巧揉了揉黑子哲也的脑袋，看着站在一起的灰原哀和笹川了平，“去绑人。” 笹川了平：“？” “绑你们的顶头上司。” 昏迷在试验台上的青年缓缓恢复了意识。 他睁开眼，盯着刺眼的无影灯看了半晌，才恍恍惚惚反应过来，皱起眉，用力闭上眼睛，眼角溢出星点泪水。 撑在实验台边的男人立刻冲上前，握住他的手，低头看他，嘶哑着嗓音问他感觉怎么样。 齐木楠雄让到一边，愣了一下。 他这时候才发现，男人和青年的相貌有几分相似，大概是兄弟。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在面对腺体切除这个风险极大的手术时，选择让自己的兄弟来做第一个实验品。 为了让其他人信服。 也体现出，他们在那个时候，大概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试验台上的青年用力握住自己兄长的手，重新睁开眼，看向周围。 他缓缓坐起身，声音沙哑却有力而坚定。 他向所有人证实了这一解决方案的可行性。 太宰治从野原巧那儿偷回来的信息素经过特殊技术处理后，变成了近似液体的形态，又经过反复稀释，确保能对在场的每一个ｏｍｅｇａ进行注射。 虽然不能完全消除强制发／情的影响，但最起码能让他们大幅度地减轻痛苦。 被榨干的小瓶子转了一圈重新回到太宰治手里，他倚在门边，把玩着小瓶子，神情晦暗不明。 身前落下一片阴影，太宰治抬眼，和来人对视。 反叛军的统帅站在他的面前，也正低头打量着他手里的小瓶子。 太宰治轻轻眨了下眼，想起什么一样，举起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您想问问吗？” 统帅皱眉，有点不悦。 太宰治耸肩，随意解释：“我可不是那种喜欢收集其他ａｌｐｈａ味道的奇怪ｏｍｅｇａ。” 他又晃了晃瓶子，道：“这东西是星盗那边的一个小朋友托人给我的，我只是帮他装上了该装的东西而已。” “星盗的人？”黑羽快斗凑过来，一边打量瓶子，一边好奇地问，“谁啊？” 太宰治手一勾，把瓶子藏入掌心。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黑羽快斗，歪头，问：“你不知道？” 黑羽快斗一脸无辜。 “诶——”太宰治拖着长音，“我还以为这东西是你放到我桌子上的呢。” 黑羽快斗：“怎么会？不是星盗的那个蓝头发小情报员吗？” “是吗？”太宰治笑眯眯，“可是那时候我刚刚和他分开诶。” 黑羽快斗：“……”他沉默两秒，别开视线嘟囔：“你这不是都知道了嘛。” 眼前滑过一道亮晶晶的光。 小瓶子抛至空中，又重新落在太宰治掌心。他一边偏头看着房间内的注射情况，一边闲聊一样随口问：“你和你的那位双胞胎兄弟，相处的还愉快吗？” 黑羽快斗愣了一下，笑起来，侧身靠在对面的墙上，摊手。 “只是在这里有个身份而已，真要说起来的话，侦探和怪盗，应该算是宿敌才对吧？” “所以，不解释一下你为什么愿意把队友的信息素贡献给宿敌吗？”野原巧从背包中拿出一罐冰可乐，贴到工藤新一侧脸上。 工藤新一正半眯着眼监视不远处黑子哲也和对方首领交涉的情况，猛地被贴了一下脸，打了一个激灵，偏头往旁边躲。 野原巧后退一步，拉开拉环，经过一路颠簸的可乐立刻形成了一个浅褐色的小型喷泉。 他那一步退的刚刚好，可乐喷泉丝毫没有波及到对面的工藤新一。 但工藤新一还是吓了一跳，又往后躲了两步，然后有些无奈地扶额。 野原巧笑了一下，把可乐罐放到一旁，又接着刚才的问题问：“不解释一下吗？”他看了一眼可乐，威胁般说：“我这里还有一罐哦。” 工藤新一无奈笑笑：“你不是也默许了吗？” 野原巧挑眉，似乎并不买账。 工藤新一叹气：“快斗说反叛军里有帝国军队的叛徒，我们推断对方会采用这样的方式对反叛军进行毁灭性的打击，所以拜托灰原帮忙，提前做了准备。” “喔——”野原巧拖着长音，又问，“那为什么选我的信息素？” “那我就不知道了，这是太宰先生自己决定的。” “他可能察觉到了什么吧。”坐在石块上叼着棒棒糖的五条悟插嘴。 野原巧：“什么？” 五条悟抬头看他，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你的某些独特之处？” “咔”。 棒棒糖被他一口咬碎。 野原巧低头和他对视。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直到脚步声响起，黑子哲也走回三人身边。 野原巧转向他，问：“处理好了？” 黑子哲也点头，张张嘴刚想说什么，下一秒，一个军帽直接打着旋落到几人中间。 他们回头看去，刚刚还严整的军队这时候已经彻底乱了套，所有人都四散而去，甚至还有人快乐地扔着自己的军装外套和帽子。 “唔。”黑子哲也面无表情地盯着那边，发出了个意味不明的声音。 野原巧歪头：“怎么了？” 黑子哲也：“想毕业了。” 野原巧笑起来：“我还挺想体验一下大学生活的。” 五条悟拍拍他：“会有机会的。” 野原巧：“？” 五条悟：“回去就给你安排上。” 野原巧应：“好啊，我可是很期待的。” 工藤新一打断他们：“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去一趟中心大厦。” 黑子哲也：“灰原和笹川不是已经去了吗？” 五条悟咬着棒棒糖棍含糊道：“解救公主的勇士只有两个人，那也太不给迹部大少爷排面了吧？” 野原巧赞同地点点头：“怎么也得全员出动吧？” “全员？”工藤新一抿唇，“反叛军那边，还有一半的帝国军队吧？” “你说那些？在家门口入套地小麻雀而已。”野原巧耸肩。 工藤新一正色下来：“不，我说的是，他们的第三个分支。” “我知道凭那两个人原本的实力，完全不用担心。但是——” “凭他们现在的实力，也完全不用担心。”野原巧转身向前走去，路过他身边时，抬手按住他的肩， “你们可是要一起毁掉这个游戏的队友，怎么可以这么不信任他们的能力？” 第74章 星际守望（十二） 星盗的几位启程前往首都中心, 去解救某位排场很大的“公主”。反叛军刚刚解决完“信息素攻击”事件，正在重新统计战力。灰原哀和笹川了平此时已经接近首都圈内。迹部景吾端坐在地下牢房里，一边喝着咖啡, 一边听周围牢房里的人骂骂咧咧。 而六道骸和中原中也两个人，此时正被乌压压一大片帝国军队围在当中，身后不远处是那个彻底报废的个人飞行器。 他们背向而立, 站在战场中心, 却丝毫没有被包围的慌张, 反倒一个比一个轻松自在, 甚至还在聊着一会儿结束之后该去哪里搞一辆新飞行器。 帝国军队并不接受他们虚情假意的“投诚”，他们甚至都没有听完这两个人的话，就直接又一次发动攻击, 把悬浮在空中的飞行器击落。 很显然, 他们接到的上级指令是直接击杀，而不是“带回”或者“活捉”之类温和的字眼。 中原中也踢开脚边的一颗石子，在一众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侧头打趣六道骸：“看来你的那位上司对你恨之入骨啊。” 六道骸笑了两声，说：“说不定是中也先生您魅力太大呢。” “我们上司——”他顿了一下, 偏头躲开正前方射过来的一枚子弹，“好像一直非常喜欢收集您这样的——” 他又一次停顿, 两人一左一右错开, 向旁边迈出。一道刺眼的红芒从两人中间穿过, 那红芒向天地延展开, 顷刻间笼罩了一片空间。 刚刚被中原中也踢开的那颗石子恰巧在红芒的笼罩中, 于是下一秒, 那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粉碎成灰, 消失在粉色的空气中。 中原中也挑眉, 迅速跃起后退。他后退的速度竟然快过了那红芒扩展的速度。红芒的边界堪堪擦过他被风带起的发尾。 赭红的发尾融入红芒, 转眼间消失不见。 另一侧，六道骸的身影却直接出现在粉色空气的笼罩之内。他的身影在其中扭曲，却并未消失，下一瞬，清脆的响指声回荡，声音在红芒的边界泛起层层涟漪，连带着里面六道骸的影子都变成狰狞的凶兽的模样。 围在周围的士兵们被那骤然放大的凶兽身影吓了一跳，齐刷刷地举起手中的武器，向后迈出一步。 “kufufu~” 青年愉悦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空间里，伴随着中原中也的宣告—— “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粉红色区域消失不见。士兵间突然传出一声惨叫。 发出惨叫声的男人两手断掉了一样垂在身体两侧，他表情因疼痛和惊恐而扭曲，双腿脱离猛地跪到了地上。 这男人看上去极其强壮，肌肉虬结、虎背熊腰，一道贯穿整张面孔的伤疤横在脸上。然而他现在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看上去却像是一个孱弱的风烛残年之人。 “缴械投降吧，不然你们就会像他一样，连缴械的机会都没有了哦。”青年用温柔的声音说着令人胆寒的话语。 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回头去看的时候，六道骸的身影已经重新出现在包围圈的正中央。 他甚至连位置都没有移动过，就那样淡然站在那里，垂眸俯视跪在地上的男人。 中原中也站在他的旁边，单手拎着一个看上去十分沉重的激光枪。他举起枪上下颠了颠，突然弯腰把枪往地上一砸，抬脚揣上去。 特殊材质做成的激光枪就这样被他一脚剁成两半，伴随着巨大的断裂声，破铜烂铁一样被人扔在了地上。 中原中也拍了拍手，抬起眼，扫向面前的人。 于是下一刻，包围圈突然扩大，最内侧的那一圈人不约而同地向外退去，给中间这连个“怪物”留出了充足的空间。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偏头看向六道骸，问：“你的幻术不是应该被禁了吗？” 六道骸偏头看他，嘴角挂着温柔的笑：“你的异能不也应该被禁了吗？” 中原中也嗤笑一声，不再追问。 六道骸反倒来了兴致，又问他：“你猜我们的途径是不是同一个？” 中原中也扫他一眼，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怎么可能？” 六道骸笑起来：“我倒觉得，是同一个人哦。” “毕竟我迄今为止，就只遇到过一个能够违背‘游戏规则’的人嘛。” 而且这样的人，有一个也就足够了。 甚至，这个游戏的真正“掌控者”，恐怕都不会允许那唯一一个“例外”的存在。 “笑什么笑？”中原中也按了按帽子，不耐烦地瞟他，“打不打？” 六道骸抬眸看向前方，说：“不用打了哦。” 中原中也：“？” 他茫然转身，顺着六道骸的视线望去。 严密的包围圈中间被撕开了一条裂口。沿途的所有士兵都倒向两侧。转眼间，整条裂口展示在眼前，站在圈外的人越过人群，平静地看着他们。 两个小姑娘，穿着同款古装，摆着同款表情，望着他们。 而两侧倒下的士兵多米诺骨牌一样沿着整个包围圈延伸下去，东倒西歪乱七八糟。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像是遗憾没法尽兴。 没有被这一阵冲击带倒的士兵们迅速重新集结，还想发动下一次攻击，但两个小姑娘仿佛压根没注意到他们，直接走向溃散的包围圈的中心，还边走边安慰圈内的二人：“尽兴的机会马上就会有了。” “库洛姆，”六道骸低头看向说话的小姑娘，“好久不见。” 库洛姆握紧了手中的三叉戟：“骸大人。” 六道骸越过二人，看向他们身后，道：“看样子你们已经做好准备了。” “是的，我们将带你们一同前往首都中心。” 中原中也：“所以，到底要去干什么？”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又看向面前二人。 片刻沉默后，泉镜花道：“根据星盗统领的意思，我们要去……” 中原中也：“？” “解救公主。” 中原中也&六道骸：“……” 库洛姆和泉镜花开来的多人用飞行器就等在不远处。那架飞行器显然比他们抢来的那个要好上不少。 如果说六道骸和中原中也那飞行器是从某个富豪的小车库里捞出来的，那库洛姆和泉镜花这个，估计就是直接进商家仓库里去挑的最新款。 “说起来，”中原中也踏上飞行器的台阶，想到什么，回头看向后面的两个小姑娘，“帝国军队就这么点儿人？” “有一部分被星盗解散了。” 中原中也“解散？” “剩下最强的一部分，去了反叛军的总部。” 中原中也：“？？？” 泉镜花在他开口前抬手拦住他的去路，盯着他问：“您要回去吗？” 中原中也：“回哪儿？” 泉镜花：“反叛军总部。”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露出一个张扬自信的笑：“当然不会。” “他们还不至于搞不定一个这么菜的军队。” 一直都有很多人不解，反派军为什么要在他们的驻地中心建立一个那么大的广场。 占了那么大一块地，却起不到任何作用，似乎只是共人消磨时光，完全是把一块风水宝地当作了废物。 反派军在驻地中心留了这么大一片空地的事儿，并不是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这甚至几乎是一个人尽皆知的事情，人尽皆知，且人人疑惑。 帝国军队中的许多人也有同样的疑惑。 可这样的疑惑，在他们真的进入了这片区域后，就彻底消失了。 向反叛军的总部发动进攻之前，上级给他们注射了一击强心药——反叛军总部在此之前已经收到了他们的信息素攻击，现在战力几乎为零，他们不需要有什么损失，就可以直接将对方击溃。 最开始也确实是这样的。 虽说面对的是已经溃不成军的反叛军，但帝国元帅还是选择把他们这最强的一个分支派来了这边。 最开始的挺进一切顺利，那甚至不能用“挺进”这个词来形容。 因为他们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一路顺风顺水跨过反叛军的重重关卡，直接来到了他们的中心地带。 被一圈楼房环绕在中间的中央广场赫然映入眼帘。 那广场上此时空无一人，甚至连一个动物也没有，角落里放着小孩子提过的足球，旁边的长椅上搭着刚刚洗过还没来得及晾上的衣服，衣角还在往下滴着水，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坑，反射着太阳的光线。 这里到处都是生活的气息，却又一个人都没有。不仅是广场上没有人，甚至连广场周围的一圈楼房，都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门窗紧闭，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线透出。这里似乎已经彻底成了一座“空城”。 反叛军放弃了他们的总部？ ——帝国军队的所有人在看到这样的场景后，脑海中第一时间蹦出了同一个想法。 可笑，懦弱，却并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按照上级的意思，他们现在已经基本没有战斗力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本来就不是正规军的家伙，除了仓皇溃逃，还能做些什么呢？ 这样的想法合情合理，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产生一点怀疑的念头。 于是他们毫不犹豫地长驱直入。 从楼房中间大敞着的铁门进入到空旷无人的广场。 帝国军队的这一支精锐部队，全部人数一共532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部进入了中央广场。 这是他们素质的体现。 也是他们“后悔”的根源。 下一秒，他们对反叛军的所有推测，对这个毫无作用的中央广场的所有猜测，都同时被颠覆。 ——因为他们的世界被颠覆了。 是的的确确的，世界被颠覆了。 偌大的一个中央广场，在帝国军队精锐部队的最后一个人踏入其中的同时，突然整个反转了过来。 像是一个巨大的轮盘，被他们意外触发了开关。 轮盘转动起来，完全无视了上面仍旧承载着的532个人。 这一变故发生的实在太快，哪怕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人甚至都没来得及逃出这个巨大“轮盘”的范围。 旋转，颠倒。 一阵天旋地转和腾空感之后，再度睁开眼睛的帝国军队，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地底世界”。 这里才是中央广场的真正面貌。 此刻他们还有些恍惚，或趴或跪，茫然地注视着自己的四周。然后才猛然间反映过来，抓起手边的兵器一跃而起，和周围的同僚凑在一起，紧张地盯着周围的敌人。 这那里是什么毫无用处的中央广场？ 这里，分明就是凝结了反叛军所有战力的战场。 黑洞洞的枪口和炮口密密匝匝地排列起来，仿佛宇宙黑洞将他们笼罩其中。 这里或许都不能被称之为“战场”，而因该是反叛军的“游乐场”。 每一个帝国军队的士兵都在看清自己处境的一瞬间意识到，这是一个一旦进来，就绝对不可能再离开的地方。 他们的一切“精锐”，在绝对的实力和装备的碾压下都完全不够看。 站在“宇宙黑洞”前的青年穿着沙色风衣，绷带几乎缠满全身。 他望着面前惊慌失措的帝国军队，朝他们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青年笑起来，语气温和，神情冰冷，“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 第75章 星际守望（十三） 灰原哀和笹川了平一路畅通, 直接来到了圈内1区的大门口。 眼见着就差最后一段距离就能到达目的地中心大厦，然后他们就被拦在了这个地方。 虚掩着的高贵的红色城门突然开启，穿着银色盔甲的士兵垛着整齐的步伐从里面跑出, 把两个人围在了中间。 只有十个人，却各个身形高大，就算什么都不干, 只是往那儿一站, 就有十足的压迫感。 笹川了平看到围上来的这些人立刻来了兴致, 两眼放光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灰原哀没有多做评价, 只是简单扫视一圈这十个人，往后退了退，给他们留出足够的发挥空间。 笹川了平近战能力极强, 这十个人虽说都是帝国军队里最精锐的那一批, 但也全然不是他的对手。若是同时上或许还足以与他一战。 灰原哀毫不担心笹川了平会在战中受伤，她比较担心的是…… 女孩儿一步步后退，逐渐退离了所有人的攻击范围。 只是这短短十几步的功夫，那边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看上去占据绝对优势的银装十人组此时已经趴下了一半，另一半似乎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不多时就也会步那几个队友的后尘。 笹川了平站在中央挥舞拳头, 眉头紧皱, 一副没有尽兴的模样。 灰原哀收回视线, 陡然转身往旁边迈出一步。子弹射入身后的地面, 激起一片尘土。 “啊, ”她面无表情, “这里果然还藏了一只小老鼠。” 从别人那里学来的说法, 难得这么说上一回, 其实还真的挺爽的。 她整了整白大褂的衣领，直接明目张胆地绕到正面，和藏在墙后的人对视。 那人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举着枪愣在那里，傻傻地和她对视。 藏在墙后的人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脸颊上还有没来得及脱去的婴儿肥。少年半长的头发乱糟糟的，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理，一双黑色眼眸又大又亮，只是看到她的瞬间，眼中的神色就由惊讶转换为了愤怒。 他抓枪的手还在颤抖，但枪口仍旧稳稳地朝向了灰原哀。刚刚打过一发子弹的枪口还有微弱的白烟升起，被风吹得在风中弯折、消散。 “你、你不要过来！”男孩儿瞪大眼睛朝她喊。 灰原哀其实单看外表也并没有比他大几岁，但或许是她的穿着气质，也或许是少年的生活环境造就，他在看清灰原哀的样子的瞬间，对她的警惕度甚至更高了几分。 灰原哀抬起，无辜地伸出两只手朝他展示：“我可没有拿任何武器哦。” 她顿了顿，和少年对视，问：“所以，你在这里干什么？” 男孩儿吞了口唾沫，声线颤抖，声音却不小：“你们，你们杀了我爸爸，抢走了我哥哥！我要替他们报仇！！！” “哦？”灰原哀歪头，“那，我们是谁呢？” 男孩儿不假思索：“反、反叛军！” “不对哦。”灰原哀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把他手里的枪夺了过来，这男孩儿本就因为营养不良和过度紧张没有多少力气，没挣扎几下枪就自己脱了手，到了灰原哀的手里。 枪离手的那一瞬间，少年的身体骤然蜷缩了下去，仿佛他所有的勇气都来自于刚才怀中的那个家伙。 这枪比手枪大不了多少，也没有沉多少，灰原哀把枪握在手里上下颠了颠，突然一个转身，枪口朝向身后，看都不看直接射出一枪。 举着砖块出现在她身后的男人呆滞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臂。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开始往外冒血，一股一股，连绵不绝，转眼间就浸透了他身上穿的薄衫。 “我——”男人错愕地张大嘴，砖块坠落在底。 他嘴唇上下动了动，像是还想说什么话，但下一秒，男人直直地摔倒在地，没再发出一点声音。 倒地之后，他衣服后背上的标志便露了出来。 那样的标志，在刚刚被笹川了平打趴下的那群人的身上也有。 展翅的银色雄鹰，帅气又勇猛，像是每一个帝国的战士，一往无前，成为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灰原哀面色平静地扫了一眼那个标志，垂眸摸了摸自己的左手小臂，没有说话。 “他、他死了？”直到身后男孩儿的声音响起，她才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没有，昏迷而已。”灰原哀有数得很。 她重新看向男孩儿，挑起单侧眉毛，平静自我介绍：“我们不是反叛军，是星盗。” 男孩儿梗着脖子狡辩：“没、没差！” “但夺走你们的哥哥和父亲，不是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 男孩儿茫然：“什么？” “从你那里把他们夺走的，是你现在正为之效力的人。” “开什么玩笑？！”男孩儿瞪大眼，“不可能！” “你到时候亲自去看就知道了，不过现在——”灰原哀拖着长音，和男孩儿的对视，“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男孩儿：“？” 灰原哀转过身，指了指门内那座高大的建筑：“带我们去那里。” 男孩儿睁大眼瞪着她。 灰原哀：“我帮你把你哥哥找回来。” 男孩儿眼睛瞬间亮起来：“好！说定了！”他扶着墙迈出来。 下一秒，灰原哀神色一变：“等等！停下！” 男孩儿愣住，茫然地停下脚步。 但已经晚了。 原本虚绑在他脚踝上的白色细绳突然散开，一声轻响从墙后传来，紧接着是浓厚的雾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瞬间就将两个人包裹在其中，而后又张牙舞爪地卷向正往这边赶来的笹川了平。 “什——”男孩儿一声惊呼还没结束，身体一软，整个倒了下去。 灰原哀称了一下墙，在模糊的视线中找到笹川了平的身影，意识也逐渐消失。 “就是、”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轻声给了男孩儿一个解释，“不用你带路了的意思。” 另一端，星盗的另外四人并没有和他们选择同一条道路。 他们本就是“偷渡”来的，怎么可能像另外两个人一样走正门，他们甚至都没法光明正大地走进首都圈内。 也正因如此，他们直接错过了埋伏在正门的“陷阱”，但是错过了一个陷阱，并不代表着万事大吉。 他们选择了离中心最近的一条小路，一路上，一切也都格外顺利，顺利得让人心慌。 但是直到他们踏入了1区，这个“格外顺利”的buff都没有消失。 没有人阻拦，他们甚至连帝国军队的巡逻兵都没有见到过。 首都圈内1区和他们想象中的喧闹街市不太一样，这里确实是有街市，但街上却一个人也没有。飞行器停在道路两侧，错落有序。 可是一个人也没有。 工藤新一抬手拦下其他几人，打量着周围，眉头紧锁。 野原巧歪头看他：“感觉不对？” 工藤新一：“你不觉得……太顺利了吗？” 野原巧挑眉：“都到这里了，你才开始怀疑吗？” “不，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脚下地面突然开始震动，小石子随着震动跳来跳去，原本安安静静的飞行器也晃来晃去，时不时彼此碰撞摩擦，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 天空骤然暗下来，甚至连风都停止了。 几人抬头看去，瞳孔同时一缩。 巨大的笼子遮住了整个天幕，鸟笼一样的东西正以一种缓慢而又不可阻挡的势头降下。 然后就在他们看到这个鸟笼的那一瞬间，它的下降速度陡然变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粗如古木的乌黑柱子就已经到了眼前。那一根根巨大的柱子之间，是蜘蛛网一样密密匝匝的银白色细线。细线交织在一起，把整个铁笼变得密不透风。 五条悟神色一凝，立刻转身试图往外冲。然后被野原巧一把拽住了衣领。 野原巧平静地和他对视，说：“不用试，出不去的。” 他话音还没落下，一声绵长沉闷的“咚”砸在整个空间里，原本就在震动的空间更是剧烈地抖了一下。 黑子哲也身体晃了一下，险些摔在地上，野原巧腾出手拉了他一把。 巨大的声音仍旧在密闭的空间中回响，敲得人从耳朵到心脏都在发疼。 “鸟笼”已经彻底降下，而他们四个，就是可怜又可悲的笼中鸟。 五条悟盯着笼子边缘，“啧”了一声，不爽的心情溢于言表。 “放心。”野原巧淡定地拍了拍他的肩，“陷阱而已，又不是出不去了。” 黑子哲也叹了口气，问他：“那、怎么出去？” 野原巧摸了摸下巴，和两人对视，含糊回答：“唔——” 一直没说话的工藤新一代为回答：“比如……干掉那些东西？” 他声音很稳，但声线中仍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另外三人闻言，同时把目光移向他指着的地方。 那些原本整齐排列的飞行器现在已经变得乱七八糟，拥挤在那一片区域里，大有一副不分你我的架势。 飞行器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齐刷刷地打开，一个个小矮人从里面蹦出来，然后瞬间就变成了3m+的巨人。 巨人们摩肩接踵拥挤在一起，你撞撞我、我撞撞你，然后齐刷刷地把头转向他们。 绿油油的巨大眼睛甚至能让他们清晰地看清藏在里面的血丝。绿色眼珠向下挪动，缓缓放在了他们身上。 巨人们齐刷刷地咧开嘴。 像是无聊了许久的小孩儿好不容易找到了新的玩具。 第76章 星际守望（十四） 选择走了“空路”的四人组也并没有顺利到达中心大厦。 他们眼看着那栋高耸入云的大楼逐渐逼近眼前, 然后被透明的保护罩挡在了外面。 全速状态的飞行器行驶到半途，撞到透明的墙壁，在剧烈的震动中骤停, 内部的东西被搅的乱七八糟。 这从厂家那里直接截来的飞行器质量确实不错，猛地撞上去还没有什么大的损害，只有几个不是很重要的零件失灵。飞行器外壳的质量是好到没话说的, 甚至撞到对面的透明保护罩都变成半透明, 撞击的中心点裂开一道不太明显的痕迹。 这可是帝国的先进技术, 一个小厂商做出来的东西能在这上面留下痕迹, 就足以证明厂家的诚意了。 但是现在显然并没有人在意厂家到底有多少诚意。 原本还坐在飞行器里悠闲聊天的四人组在一瞬间失控地腾空而起。 靠得比较近的泉镜花和库洛姆直接撞到了一起，然后又一起摔在旁边的桌子上。中原中也反应迅速，但也只来得及撑了一下椅子, 然后就在接连的震动翻滚中向后踉跄了几步。因为刚好背靠墙壁而迅速稳住了身形的六道骸就这样用高挺的鼻梁撞上了他的后脑勺。 中原中也戴着的礼帽也由于惯性向后掀起, 转了个圈着挂在了六道骸的头上。 一阵无人知晓的兵荒马乱后，飞行器总算重新恢复静止状态，四个人也恢复了一开始的体面状态。 中原中也揪了揪衣领，踮起脚把飞到六道骸头顶的帽子捞回来。六道骸一脸无辜地摊手, 俯身捡起摔在地上的茶杯。茶水因为碰撞撒得到处都深色的星点印记。 两个小姑娘站在窗边往外望了望，神色凝重地转过头来。 六道骸挑眉, 从自己这边的窗户看出去。 下方的地面上是密集的激光炮口, 密密匝匝的激光炮围着他们的飞行器摆成了一个弧形, 将整个飞行器笼罩在它们的轰炸范围中, 炮口蓄着微光, 仿佛只要一声令下, 成百上千道激光炮就会一起冲上云霄, 把这架飞行器打的百孔千疮。 六道骸愉悦地轻笑一声：“摆出这么大阵仗, 是把他们所剩不多的兵力全都用来招待我们了吗？” 中原中也凑过来看了两眼, 并不放在心上：“这不是也没剩多少了吗？”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泉镜花转过来看向两人，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飞行器突然又是一震。 这回四个人都做足了准备，一个站的比一个稳。 下一秒，拔地而起的激光柱直接射穿了整个飞行器，红蓝相间的光柱自四人眼前穿过，横向扫开，将整个飞行器一分为二。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被一分为二的飞行器却没有就此断裂坠地，它就维持着这样断开的状态卡在了空中，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粘在了这里。 库洛姆收回从中间裂开的缝隙中探出去的指尖，白皙的指腹上往外溢着血珠。她毫无感觉地展示给其他人，睁大眼睛，面无表情：“我们被锁在这里了。” 泉镜花点点头，身后显现出手持长剑，身穿白色和服的长发女人的虚影。 六道骸看着她身后的虚影，眸光深邃了一瞬，带上了些许玩味：“果然和他接触过的人都恢复了自己的能力呢。”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向对面的两个小姑娘发问：“他有没有告诉你们，他想做什么？”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 泉镜花：“他要我们帮他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泉镜花摇摇头，从宽大的袖口中取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能完全拢入掌心的小方块，比一块小橡皮大不了多少，但却十分精致。繁复难懂的花纹和凹槽遍布整个方块，每一面的四角都镶嵌着一个极小的晶莹剔透的水晶石。 比起某个道具，这看上去反而更像是一个华丽无用的装饰物。 中原中也打量了这个小方块几眼，问：“你们已经找到了？” 泉镜花摇头：“我们接近那个东西的时候，它会有反应。” “但我们并不知道他到底要找什么。”库洛姆顿了顿，看向六道骸，“他自己大概也不知道。” 六道骸没说话，突然侧身往旁边让了一步。 第二道激光柱从他和中原中也之间掠过，又给这架飞行器做了一个分割。 六道骸轻笑越过激光柱和中原中也对视，轻笑：“看样子，现在有些不太适合聊这些事情呢。” 一直静立于泉镜花身后的夜叉白雪突然俯身上前，寒芒出鞘，锐利的锋芒划过飞行器的缝隙。 “咔”的一声轻响，那刺向缝隙的长剑似乎击穿了什么，下一秒，被激光分割的四部分骤然分开，垂直下坠，朝着下方的那些武器砸了下去。 下面的人早就做了这手准备，飞行器砸下来的瞬间，整个弧形包围圈骤然扩大，所有激光炮都扯到了安全范围内——飞行器掉落时绝对不可能波及到的地方。 然而下一秒，整整齐齐的四块飞行器突然四散开来，带着呼啸的风声，巨大的阴影瞬间将他们的所有武器装备笼罩在其中。 包围圈中最后一个推着激光炮撤离的技术兵僵在原地，他被其他人落在了后面，本来应该是灭顶之灾，可他现在只觉得幸运。黑框眼镜后的灰色眼瞳因震惊而无限放大，倒映出他视野中毁天灭地一样的景象。 原本笼罩在自己头顶的巨大阴影骤然四分五裂，天光重新降临，阴影笼罩了他的“同伴”。他茫然地停下脚步，不知所措地看着“同伴”们骤然慌张扭曲的面孔。 散开的飞行器降落速度实在太快，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离他最近的那个人跌跌撞撞地朝他跑来，扯着嗓子嘶吼着喊“救命”，这人表情扭曲到他几乎认不出来对方，却又和梦中可怖的狰狞面孔完美重合。 颈后的腺体上出来传来陈年的刺痛，那是燃着的烟头狠狠碾过的感觉。 他向后退了一步，晃动的世界骤然安定。他平静地看着那个人的脸，看着那张脸落在阴影里，然后瞬间消失。 飞行器在他周围砸下，地面剧烈震动，一些激光炮闷声发出了最后的挣扎，火光簇拥中，红蓝相间的激光瀑布直挂苍穹。 他摘掉覆盖上灰尘和水汽的巨大黑框眼镜，眯起眼睛，抬头看向天空。 披着黑色外套、戴着黑色礼帽的赭发青年从散开的四块飞行器中跃出，强劲的风吹起他身后的外套，青年睥睨着下方，脸上挂着肆意张扬的笑。 青年像是从裂开的苍穹中降生的深渊恶魔，冷眼漠视天穹的塌陷。 另一个身影浮现在青年身边，扎起的紫色长发随风飘起，异色双瞳藏着玩味和冷漠。 他们像是从天而降的神祇，亦像是诞生于地狱的恶魔。 那两道视线扫视着下方的颓败景象，缓缓挪到了他的身上。 他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双腿失去力量，身体前倾着向下跪去。 突然出现的紫发少女扶住他的手臂，平静地抬眸与他对视。 他难以遏制的震颤莫名其妙地戛然而止。 空中的两个人轻巧地落在他面前，紫发青年垂眸看来，嘴角勾起：“哦呀，原来这里还有一只漏网之鱼。” 他看着青年的身影和嘴角的笑，徒劳地张开嘴，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半晌后，他才艰涩地吐出几个字眼：“您是来、取、取……” “不要紧张。”青年看着他，声音温柔又轻佻，“我们还需要你呢。” 首都门口是一派倾颓景象，反叛军总部的地下同样惨不忍睹。 所有穿着帝国军队的军装的人都或跪或趴倒在了地上，反观反叛军这边，一个个游刃有余，他们中的大部分看上去似乎都毫发无伤。 最过分的是场地中间的那一桌人。三个人，一副牌，对周围的战局视若无睹，自顾自地打自己的牌。 有愤懑的敌方人员拿着激光武器砍过来，可没等到桌前，就总是莫名其妙地丢了武器，要么就是失去力气直接倒地，或者再往前迈一步，发现人已经到了战场另一端，眼前是一柄垂直砸下的明晃晃的刀。 总之方式千奇百怪，没有人能靠近这桌。 战斗持续了多久，他们就打了多久，直到这里重新安静下来。 齐木楠雄平静地交出自己手中的最后两张牌—— “对三。” 太宰治拖着长音“啊——”了一声，手里抓着的牌散开，整个人也趴到了桌子上，戳着两张梅花三，鼓起脸颊。 “楠雄用超能力，好过分——”他半真半假的抱怨。 齐木楠雄：“……” 太宰治没等他开口，就立刻自己转火，幽怨的眼神朝向另一边的黑羽快斗：“快斗也也用魔术作弊，好过分——” 黑羽快斗：“……” 黑羽快斗：“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太宰治睁大眼睛，恍然大悟地直起身来：“啊，是吗！” 倒在他身后的一个人仿佛突然被这一声唤醒，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抓起身边的激光剑踉跄着扑过来。 太宰治表情不变，甚至连动都没有动。 激光剑从他肩上擦过，只带走了青年耳边一点碎发。 勉强撑起身体的男人不甘心地盯着他的背影，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太宰治伸手往旁边医托，接住了那把剑，抬眸看向对面。 齐木楠雄身后也正有一个艰难撑起身体发动最后一击的勇士。 他叹了口气，看着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接近齐木楠雄，然后在举起长刀的瞬间消失在原地。 长刀掉落的当啷声响在远处响起，黑羽快斗已经整理好桌上散乱的扑克牌，收入口袋里。 “走吧。” 反叛军中有人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先、先生，你们要去哪儿？” 太宰治耸肩，将剑按到少年怀中，笑眯眯地说：“去拯救世界呀。” 少年睁大眼，棕色的眼眸中映着微弱的光。 “其他勇者都不靠谱，所以就只能我们去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路人甲n号”,灌溉营养液+5 感谢读者“超英后援会”,灌溉营养液+1 谢谢两个宝贝QAQ爱你们ww么么啾~ 第77章 星际守望（十五） 在太宰治几人准备前往首都中心做“最后的勇者”的时候, 野原巧四人还在“鸟笼”里和巨人们“做游戏”。或者，更准确一点说，是五条悟正在和巨人们“做游戏”。 这些被系统强行投放到这个世界里的生物拥有超过这个世界的天花板的力量, 巨大的体型并没有成为他们的速度和敏捷程度的障碍，强悍的体魄也并没吞噬掉他们该有的智商。 在这样一个全封闭、满是障碍的空间里，他们似乎也并不觉得拘谨, 甚至颇有几分游刃有余的感觉。 再怎么说也是普通人对抗特殊种类的生物, 最开始, 他们确实有些狼狈, 被这些巨人逼得到处躲藏，拿那些飞行器当障碍物进行“追逐战”，甚至借机把他们引到“鸟笼”的边缘, 试图借助本来的“游戏规则”来取胜。 这各种各样的尝试和努力并不是没有结果, 他们也确实曾多次立于上风，借助各种方法消灭了不少巨人。 但是这些努力所造成的影响，都没有五条悟突然笑着停下脚步，转身正面迎上那些巨人的瞬间来的巨大。 那双蓄着快意和疯狂的蓝眸在转身的刹那弯起, 追在身后的所有巨人瞬间囊括进视野。五条悟抬起手，食指和中指交叠。 刚刚反应过来的另外三人猛然跟着回头望去的时候, 映入眼底的就只有遍地的尸体, 以及仍然处在较远的另一端的那些游荡的巨人。 这是毫无疑问的碾压式反击。 在一瞬间扭转整个局势, 让己方处于绝对的优势地位。 在这种情况下, 能做到这种事的, 要么是早就预料到此有所布局, 要么就是…… 工藤新一瞬间从尸海中回过神来, 转身看向五条悟, 又惊又喜：“五条先生, 你恢复咒力了？” “是哦，”五条悟伸出食指在他们眼前晃了晃，视线从对面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到了野原巧身上，“这可真是非常及时啊。” 野原巧锁着的眉心在五条悟看过来的瞬间舒展，他笑着敷衍应声，目光越过青年望向他的身后。 五条悟跟着扭头望过去。 除了正在赶往这边的那点儿巨人之外，他身后的广阔土地上并没有其他东西。 工藤新一直接直白地问出来：“你在看什么？” “唔，没什么。”野原巧收回视线，推了一下眼镜，含糊应声。 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自从决定给这些人开启特殊能力的那一刻起，他就肯定“野原巧”的这个马甲会在这次副本里暴露得彻底。 五十岚悠也已经提前想好了暴露后的对策。 但是…… 自己阵营的力量增强固然是好事，可如果不知道这股莫名增强的力量的源头，那就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了。 比如五条悟突然恢复的咒力。 他没打算这个时候解开游戏世界对五条悟的束缚，现在并不是最合适的时候，也并不是最需要的时候。 很显然，在这个世界上，甚至就在这个“鸟笼”笼罩的范围里，就存在另一个生命，拥有和他相近的力量。 而且在五十岚悠与系统的博弈中，选择了五十岚悠这方。 举动是对的，只是时间有一点不合适。这未免让人觉得他太过急躁。 像是，一个等待那一刻已经等待了太久的人，在最后的时间不断逼近的时候，终于克制不住自己，意外提前出了手。 五十岚悠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的存在时间，恐怕比他还要长久。 那是一个和他一样，在一个接一个的漫长的游戏旅途中意外拥有了人性的npc，只是和五十岚悠不同的是，那个人瞒过了系统，一直隐忍到现在。 远处的巨人冲到附近，五条悟开始压制着力量周旋在他们之间。一米九多的身高面对这些巨人仍然像一个小矮人，五十岚悠望着逗巨人逗的得心应手的五条悟，翠色眼眸眯起，闪过了一丝微弱的红。 他现在愈发确定，他的那位游戏世界中难得的“同类”，此时就在这个笼子里。 五十岚悠敛起情绪，恢复如常，拍了拍黑子哲也和工藤新一的肩，道：“走了。” 黑子哲也下意识跟上，然后才问：“去哪儿？” “去找出去的地方。”野原巧绕过脚边的实体，走向五条悟。 巨人全部倒下，并不代表锁住这里的“鸟笼”就会消失。它们只是阻挡前进的道具，而关键并不在这里。 关键在这个伪造出来的城市的中心。 一间普普通通的小房子，和一个坐在门前躺椅上的普普通通的老人，构成了这个城市的中心，也构成了这个“鸟笼”最关键的一环。 老者半眯着眼神情惬意，远远地就看到几人，朝他们一扬手，打了个颇随意的招呼，然后就接着摇摇晃晃地看天。 线网交错、阴沉无比的天。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一直到四个人走到他跟前，他才慢悠悠地停下晃动，低头分给了他们一个视线。 “来啦。”他亲切地打着招呼，声音中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慈祥和沙哑感。 他眼睛弯起来，眼角的皱纹簇成一片。 另外三个人十分同步地扭头看向野原巧。他们都没觉得这一声招呼是跟自己打的。 野原巧无辜地眨了眨眼，歪头回看他们：“？” 老人自顾自地叹了口气，嘟囔：“唉，人老了，都没人乐意理了啊。” 对面的四个人同时投来目光。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又一次朝四人招了招手。 野原巧和老人对视一眼，挪开视线，指了指头顶的天空：“我们想把这个东西撤掉。” “可以呀。”老人笑眯眯地说，爽快地答应下来。 工藤新一反应迅速：“什么条件？” 老人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我都一个人在这里待了那么久了……你们总得有人来陪陪我吧？” “你想让谁留下？” 老人摆摆手，看向五条悟，意味深长：“那个先不急。不如现在，这个小朋友先来陪我活动活动筋骨吧。” 反叛军自然是有自己的飞行器的，仓库管理员带着太宰治三人把反叛军质量最好的一架飞行器提出来，目送这个承载着整个反叛军梦想飞行器没入云端。 此时天色已经渐暗，管理员站在仓库门口伸着脖子仰望，没够多久，就迎来了月亮。脖子有些僵了，他叹了口气，慢慢地低下头，扶住脖子，明晃晃的白发掺杂在黑发之间，应在浅淡的月色里。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步伐已经有些颤抖：“快点结束吧……” 反叛军的这架飞行器大概是沾了机身上组织标志的光，获得了和前面几组截然不同的待遇。 他们是真的一路畅通无阻地深入了帝国的腹地，飞行器旋转着从空中落下，吹起了帝国大厦门前草坪上的细碎草叶。 太宰治、齐木楠雄、黑羽快斗，三个人相继走下飞行器，在大厦门前停下脚步。 夜风吹起发丝和衣襟，吹起青年嘴角胸有成竹的浅笑。 气派十足的白色雕花大门前站着一个身着军装的中年男人。男人的一切都透露着极致的严谨，从不泄露一根的头发，到锃亮的皮鞋。 太宰治和男人对视，主动开口：“久等。” 男人颔首，侧身让开门，冷淡道：“请吧。” “我们不远千里赶来，”太宰治经过男人身边，轻声胁迫，“您可一定要让我们觉得……不虚此行呀。” 男人顿了一下，低头和他对视，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格外的表情。 他嘴角向两侧咧开，露出了一个僵硬死板的笑容：“那是自然。” 第78章 星际守望（十六） 野原巧现在非常确定, 这个诚邀五条悟跟他打一架的耄耋之年的老者就是那位帮五条悟恢复了他的咒术的人。 也就是，那位和他一样，在漫长的npc生涯中拥有了自我意识的人。 五条悟口中说着自己“尊老爱幼”, 但实际上却也对他抱着十足的警惕心理。这人只是外表看上去苍老，但单单往那里一站，身姿挺拔, 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看上去不像是个老人, 倒像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 他把额前苍白的碎发捋到脑后, 看上去更像是精神焕发的青壮年。老人笑呵呵地和五条悟对视，朝他勾了勾手指。 “需不需要老人家我让你三招啊？”声音仍旧苍老，却没有了最开始的慈祥, 反倒像是一个在逗弄小朋友的老顽童。 五条悟嗤笑一声, 朝他伸出手指，反倒：“不如我让您三招吧？” 老者盯着五条悟看了一会儿，倏地大笑出声。他笑了半晌才好不容易停下来，眼睛和嘴角仍然挂着笑。 五条悟仍然保持伸出手的姿势没动, 就那样看着他。 “好呀。”老者竟然直接爽快答应下来，朝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招。” 他原本扬着的嘴角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骤然压平, 眼中也不带丝毫笑意。他的眼睛本来中带着老人常见的浑浊, 可那一瞬间, 那份蒙在眼前的浑浊陡然消失不见, 锐利的锋芒从中迸出, 仿佛尘封了千百年的利刃在这一刻终得出鞘。 瞬息之间, 自老人身上而起, 整个环境的气氛都为之一变。 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抿唇看着对面的老者，每一根神经都绷紧起来。 直面他的五条悟对这一变化的感知更加明显。 仿佛长眠的巨龙苏醒，磅礴厚重的气息以老者为中心扩散开来，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这种沉稳又难以忽视的强大，似乎是所有人在此前都不曾感受过的。 五条悟眸光一沉，在和老人那双锐利的鹰眸对视的瞬间，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曾经确实感受到过这种力量。 在另一个副本中。 那是他被系统拉进来的时候，经历的第一个副本。 五条悟今年二十七岁，但他第一次进入“游戏”，却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星浆体事件刚刚过去不久，他和夏油杰一起被拉进了游戏，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自称是“杀手”的小孩儿，叫里包恩。 唔，就是现在彭格列那位赫赫有名的boss泽田纲吉的老师。 系统设定的游戏规则和游戏形式在这十年间有过几次变化，最早的时候，那些“游戏”远比现在简单直白的多。 一个场景、一批人、几支队伍。 最为单纯的厮杀游戏，存活到最后的人才能回到现实。 最初的几场，所有人的特殊能力都原封不动地保留到了游戏中。 咒力并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特殊存在，世界也并不是只有他们一个。 这个游戏的系统似乎可以无视一切时间和空间的界限，肆意选取他们中意的对象。 把他们带入游戏，那他们的生死作乐。 早年的游戏没有现在这么频繁，有时候或许一整个极度都不会被“召唤”一次。 但那时候玩家的数量远比现在庞大，从几百、到几十、再到现在的十几个或者几个人。 他当年甚至见到过…… 另一个泽田纲吉，以及另一个太宰治。 那是让他印象非常深刻的两个人。 两个孤独的纯粹的人，毫不掩饰的孤独。 几年后遇到这个世界的他们的时候，五条悟瞬间就回想起了当年的那两个玩家。 他甚至想象不出这样的两个人，要怎么才能成为另一个世界的模样。 大概只有周围的所有人都死去了，而他们却不得不孤身一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时候，他们才会变成那副样子吧。 五条悟也曾遇见过另一个自己。 茕茕孑立的、没有未来的自己。 他们被禁止沟通世界的秘密，但那个五条悟在离开的时候还是对他说， “如果最后只能留下一个，不要让那一个变成你自己。” 那个五条悟说话轻浮，行事洒脱，只有最后这一句话难得正经。 那个五条悟什么也没有。 他后来还遇见过很多人。 形形色色的人。 他还遇见过—— 五条悟的思绪突然断掉了。 他还遇见过谁？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身后。 戴着眼镜的黑发少年歪头看他，眨了眨眼，指了指他的身后。 五条悟恍惚了一下，扭头，看到了被他忽视掉了的那位老者。 老者不急不躁，就那样负手望他。 眼神柔和下来，多了点慈祥和……欣慰？ 五条悟一头雾水地和人对视。 “决定好了吗？”老人笑着问他。 五条悟：“？” “你接下我三招，我就放你们离开。” 这句话和十年前的记忆重合到一起。五条悟微怔，一时没有回应。 当年那个拥有同样力量的人，似乎也是这么说的。只不过当时不是“你”，是“你们”。 后来呢？ 后来他们成功离开了。 怎么离开的？ 不记得了。 “五条老师。”野原巧在身后叫他。 五条悟猛然回头，瞳孔缩了一瞬。 野原巧轻轻眨了一下眼，乖巧提醒：“你再不理他，他该生气了哦。” 老人笑着摆了摆手：“不急不急，你慢慢想。” 五条悟凝眸，朝向老者，上前一步。 “就三招？” “就三招。” 老者说完，已经抬起手，似乎并不打算给五条悟准备的时间。 苍老干枯的手指颤巍巍的抬起，那止不住的轻颤在指向五条悟的瞬间停止，远方传来隐隐约约的落雷声。 原本就暗沉的天色此时更是如黑幕蔽天，不见一丝光明。 老者目光平静，仿佛越过他们，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五条悟浑身的细胞瞬间调动，他眼中闪过光芒，眸光因激动战栗，唇角因兴奋上扬。 强大的人总是渴望更见强烈的压迫感和危机感，那是打破现在的壁垒，触碰更深更远的地方的绝佳契机。 落雷的瞬间，他便捕捉到了极限被轻触的的瞬间。 身后，野原巧踏出半步的脚又默默收了回去，他看着五条悟的背影，指尖悄然收入掌心。 老者的目光突然落了过来。野原巧抬眸和他对视，翠眸微眯，红芒掠过。 老者笑了一下，指尖朝向五条悟，凌空画了一个圈。 遥远的落雷声骤然逼近。 五条悟抬头向上望去，漆黑的天际骤然明亮如白昼，坠下刺眼的光。 踏入大厅，帝国元帅带着太宰治三人一路向前，穿过纯白的走廊，来到了一扇橙色门前，金色牌匾刻着“接待室”的字样。 “请。”元帅推开门，微微欠身。 偌大的接待室只用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被巨大的黑色幕布完全遮盖，圆桌摆放在这一半的正中央，四把椅子拉开，正等着人上座，椅前的桌面上，茶杯上方还徐徐升起轻雾。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在最恰当的时机等待他们的到来。 太宰治喉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他扫了一眼将房间一分为二的黑色幕布，视线又缓缓落到中央的圆桌上。 “这是，已经给我们安排好位置了吗？” 元帅仍旧是那副硬邦邦的样子：“你们随意。” 他说完，自己率先在背对着幕布的椅子上坐下，其他三个人也依次就坐。 元帅双手交叉，手肘抵在桌上，上身微微前倾，依次和三人对视。 那一瞬间，他似乎突然活了过来，没有光彩的眼睛亮了起来，死板地拉平的嘴角也多了柔和的弧线。 坐在他身侧的黑羽快斗神色微动，注视着他的眼睛。 元帅缓缓开口，声音柔和沉稳，和之前有些不同：“我想……和你们做一笔交易。” 三人同时看向他。 元帅目光放在桌上，谁都没看，他仿佛感受到了三人的目光，在视线聚焦的同时，抬手打了个响指。 身后的巨大幕布骤然坠落，藏在幕布后的景象映入眼帘。 那其实是十分单调的景象。 只有四把椅子，和四个被绑在椅子上、狼狈之极的人。 六道骸、太宰治、库洛姆、泉镜花。 三人依次看过去，同样的面无表情。 “这是我的诚意。”元帅将他们展示给四人，起身仰头睥睨他们。 黑羽快斗脸色微沉：“你的诚意？” 太宰治问：“那么，你想要什么呢？” 元帅缓缓吐出一个名字：“野原巧。” 三人看着他，并没有如元帅预料的那半露出讶然的神色。 元帅沉默片刻，有点尴尬地再度开口：“你们还想维护他吗？” “他可是诞生于这个游戏的……绝对处于你们对立面的存在。” 齐木楠雄：“哦。” 太宰治：“所以呢？” 黑羽快斗摊手：“如果只有这些的话，那你的诚意可不够啊。” 元帅冷哼一声：“我的诚意不够？” 他冷着脸回过头，看向自己身后：“这可是四换。” 最后的字音卡住，他看着自己的身后，有一瞬间的茫然。 “不好意思，”修长的身影踏着虚空出现在他的面前，异色的双眸蕴藏戏谑，“你是不是已经忘记……” “这个游戏曾经的样子了？” 男人向他迈出一步，紫色长发落在身后，在腰侧钩出一个弧度。长靴落在瓷砖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六道骸嘴角噙笑，缓缓开口：“系统先生？” 元帅骤然睁大眼。 第79章 星际守望（十七） 老者所说的三招最终还是没有完全兑现。在落雷之后, 野原巧就出声把他拦了下来。 落雷那种程度的攻击有一次就够了，那是能够触碰世界法则的力量，如果真的让五条悟承受三次…… 五条悟自己不怕他都怕。 天色阴暗的愈发吓人, 第一击的落雷老者还收了力，剩下两次的力量只会指数性的翻倍。工藤新一和黑子哲也被他护在身后，周围是隐形的防护罩。 但即便如此, 那一道攻击降下的瞬间, 他们两个还是露出了难受痛苦的表情, 被重重削弱的余波仍然会让他们有这么大的反应, 更不要提正处于风暴中心的五条悟。 青年的身影隐匿于灼目的光里，只有耳边不断传来的爆破声能够证明他的存活。 爆破声消失的瞬间，世界陷入了死寂。 野原巧一言不发地盯着那片光, 向前迈出一步。 那老人仍然气定神闲地负手而立, 只是这次脸上不再挂着笑呵呵的表情。 野原巧远远地朝他望去，偏头看了身后的两人一眼，把那没迈完的一步落实。 下一秒，他人已经出现在老者面前。 青年要比老人高出一点, 垂眸看着他，神情淡淡, 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那就那样和老人对视, 没有什么凌冽的气息, 也没有什么慑人的气魄。 他只是那样平静地望过来, 却让这个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人心里骤然一紧, 一种极其陌生、极其久远的紧张感就那样翻涌起来, 毫无征兆, 让他下意识撤去了一切攻击。 老人的攻势消散, 野原巧朝人一颔首, 薄唇微启，声音不高不低，只能两人听见：“现在还不行。” 老人抬头望向他，眉头皱起，不满反问：“那什么时候行？” 野原巧极轻地眨了一下眼，没有说话。 于是老人更加生气，眉毛高高挑起，“再等，等出了这个世界，他就该找上你了！”他毫不避讳地往野原巧身后一指，又抡圆胳膊画了个圈儿，说：“这么多人都知道你了，你当你还能瞒得住？” 野原巧按住他的手臂，神色轻松：“等出去他们就不记得了。” 老人：“？” 老人：“……啧。” 他们此前从未见过，但已经如同多年的旧友，只简单几个字，就能领悟到彼此的意思。 老人沉默片刻，又问：“你还在等什么？” “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野原巧耸肩，“我想把事情一次性解决掉。” 系统控制一切游戏的“内核”被分成七个，藏在了七个游戏中。这七个游戏，也是祂拥有掌控权最高的七个游戏。 上一个血族副本是一个，这一个星际的副本是另一个。 除此之外，还剩五个。 老人显然也知道这点。因为他下一秒就朝野原巧伸出了一个巴掌，五指分得很大，眼睛瞪得也很大。 “没有这么多了。”野原巧笑起来，眼睛中带了点狡黠和得意，“我偷渡了一个小朋友进来。” “小朋友？” 野原巧并不明说：“一个很爱闹的小朋友。” 他伸出手，按下老人的两根手指。 他给了那个“小朋友”两根手指，小朋友现在应该玩儿的很开心吧？ 老人盯着他看了半晌，闷声闷气地哼了一声，自己又收起了一根手指。 野原巧微怔。 “看什么看？”老人梗着脖子瞪他，晃了晃仅剩的两根手指，“我总不能一点儿力都不出吧？” “没。”野原巧垂下眼，推了一下并没有下滑的眼镜，“麻烦您了。” “等时间合适了，”他顿了顿，“我会带他们来看您的，到时候就麻烦您了。” “放心。”老人拍了拍他，重新恢复了一开始笑呵呵的样子，“这活儿我比你熟多了。” 野原巧笑了一下，没应声，转身走向身后。 他的另外三个同伴正在那边等他，不远不近，是一个十分恰到好处的距离。 五条悟白发的发尾大概是承受的攻击多了，颜色有点焦，桀骜地朝天卷着。 野原巧上前拍了拍那一缕小卷毛，笑着抬眼和青年对视，语气轻松：“感觉怎么样？” 五条悟挑眉，抓住他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也笑着回了一声：“爽。” 野原巧看着他，顿了一下，没抽回手。 难以察觉的微弱能量贴着两个人相触的手指悄悄钻进五条悟的身体。 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想要亲自确认一番。 那股能量确实十分微弱，本来又完全不属于五条悟所在世界的任何一个力量体系，青年理应察觉不到。 可是在游丝般的能量攀至青年肩上的时候，五条悟还是一瞬间收紧了握着他的那只手。 野原巧有一瞬间的错愕，原本已经移开的视线又一次重新移向五条悟。 五条悟看着他，脸上是笑着的。他抬起另一只手，捏了捏肩膀。 直到旁边的工藤新一看不下去，开口催促：“还握着？” 野原巧骤然回神，抽回了手。 那股能量没来得及撤，就那样停在了青年左肩上。 “走了。”野原巧和五条悟对视一眼，抬了抬下巴，仿佛无事发生。 五条悟“哦”了一声，还就真的转身离开，只是右手仍然搭在左肩上，手指在野原巧的注视中向内手了一下。 野原巧看着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没由来地笑了一下。 旁边的黑子哲也一脸莫名地看过来。 野原巧揉了揉他的头发，“没什么，走吧。” 黑子哲也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青年走向远处的身影，眼睛稍稍睁大了一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好像从某一瞬间开始，这个哪里都漂浮不定的青年，突然沉了下来，多了几分鲜活和真实。 那一瞬间呢？ 他眨了眨眼，捋了捋有点乱的头发。 走在最前面的五条悟回过身来，朝他招了招右手。 黑子哲也眼睛睁大，蓝眸映着露出一线的天光。 落雷消散的时候，鸟笼也已经打开了，阳光重新落在这个世界上，悄无声息地将前方的三个青年拢在暖洋洋的空气里。 仿佛那一瞬间，现在和未来的一切都变得柔和明亮。 ——野原巧的眼睛穿过挡在中间的光尘，在这样告诉他。 他突然想起什么，向前迈步的同时，回头看了一眼。 老人站在原地，笑着朝他招了一下手，唇瓣上下动了动。 一句轻飘飘的话落在他耳边：“对了，有句话忘记跟他说了。” 黑子哲也和老人对视。 “你记得跟他说，”那句话越来越轻，到最后，黑子哲也要很费力才能辨认出字音来， “我来自现实。” 最后一个字音随风飘走，也带走了远处的虚影。 黑子哲也一恍惚，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中心大厦的门口，前面几步远的地方，是另外三个同伴。 在前面一点，是一个背对着他们的高大的身影。 那人比五条悟还要高上一些，银白的长发垂到腰际。男人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笔直，裤腿收入靴子里，靴筒边缘垂下一条银穗。 他听到动静，回过身来，看向身后。 男人面容透着冷峻凌冽，银纹细边眼镜没遮住这份冷冽，反而更让他多了几分不可接近的距离感。 黑子哲也没见过这个人，却第一眼就意识到了他是谁。 那位迄今为止还没有露过面的，漂泊的星盗们在漫长岁月中的精神支柱，星盗的统帅。 男人垂眸向他们看过来，目光冷冷淡淡的，又在深处藏了一丝温柔。 几个人同时一愣，五条悟下意识扭头看向身边的野原巧。 野原巧回望他，看上去十分无辜。 工藤新一上前一步，向男人搭话。他张开口，突然犹豫，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他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 男人看了他一眼，吐字：“秋。” 工藤新一怔了一瞬便迅速反应过来，立刻叫了一声：“秋先生。” 然后他停了几秒，才再问：“您怎么……？” 他话没说完，但男人显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来找一个老朋友算一笔账。”秋一边说着，一边回身推开了身后的门。 大厅长廊灯火通明，他带着四人一路向前，停在那扇橙色的门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朝菌不知晦朔”,灌溉营养液+20！谢谢宝贝呜呜，爱你QAQ么么哒~ 第80章 星际守望（十八） 门内一点声音也没有, 不知道是真的寂静无声，还是隔音效果太好。 秋站在门口，右手竖贴在门前, 隔了一点距离，没有推下去。 他大概能猜到门里是什么样子，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祂没有必要还向玩家们隐瞒五十岚悠的真实身份, 甚至, 祂应该巴不得被拉入这个游戏的所有玩家都对他的身份一清二楚。 这样, 即使没有办法在游戏里消灭五十岚悠，祂也能在离开游戏后，通过从玩家那里获取的数据来定位五十岚悠所在的现实世界, 从而直接从根本上清除这个存在。 至于那些和祂对立的玩家们…… 五十岚悠非常清楚, 和系统对立，并不代表就要和自己成为同伴，何况游戏里的boss，在所有玩家眼里都应该是冷酷无情没有人性的。 他们不会选择和这样的人成为队友。 就像是五十岚悠其实也并不清楚, 此时站在他身后的这几位玩家，对他究竟持有什么样的态度。 他能做的也只是对这些人保留一点点警惕。 五十岚悠从最开始就是抱着最坏的结局去打算的, 现在能遇到一个npc中的“同类”, 已经是超乎他预计的好消息了。 七个世界的负担减轻成只剩两个, 成功率也会因此提高不少。 “秋先生？”他在身后的青年发出疑问的同时推开门, 望向屋内。 那一片安静并不是隔音效果的功劳, 而是这个房间里确实静得出奇。 或许这里本来该有一些吵闹, 毕竟被绑在椅子上的那四个人一看就十分凄惨, 但他们现在都顶着一张极度陌生的脸, 昏迷在那里, 于是也就无人在意。 接待室的另半边是分成了三波的人。 六道骸四个人站在一起，太宰治三人背对着门口，而秋抬眼望进去的时候，刚好和对面的那位帝国元帅对视。 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瞬间从那一眼中传递出来，野原巧被这样的视线注视了许多许多年，却很难像现在这样直视对方。 这或许还要感谢房间里的另外这些人。 三组人的站位形成了一个十分端正的三角形，以至于跟在他身后进来的五条悟在见到的第一时间直接赞叹了一声。 秋收回和帝国元帅对视的目光，转而看向其他人。 另外那些人也都在看他，有的是好奇，有的是了然。 显然，更多的是了然。 秋朝他们微微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太宰治颇亲切地朝他招了招手，仿佛两个人是相识多年的旧友。 秋很有理智地没有回应他，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的表演。 果然，招完手之后，太宰治又扭头看向对面的帝国元帅，反手朝身后一指，也分不清是指的秋，还是指的站在他身边的野原巧。 总之，青年就这么一指，然后说：“看，你要找的人，这不就来了嘛？” 帝国元帅眼睛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身形半藏在秋后面的野原巧，听到太宰治这句话，他也只是轻嗤了一声。 野原巧像是这时候才意识到有人盯着自己看，缓缓抬起一直落在地板上的视线，和对面盯着它的人对视。 帝国元帅缓慢地咧开嘴，一字一顿：“我找到你了。” 野原巧看着他，沉默半晌，冷冷淡淡地“哦”了一声。 祂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五十岚悠会有这种反应，张了一下嘴又立刻闭上，像是一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野原巧没再看他，目光直接越过他看向另一侧的四个人。 中原中也抬了下帽檐，六道骸那双好看的异色瞳弯了一下。库洛姆和泉镜花同时向他望过来，目光坚定柔和，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十分明显的暗示。 告诉他，所有人都和他站在同一方。 不管他是诞生于游戏的npc这件事是真是假，他们都不在意。 祂几乎把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房间，因此自然不会错过这些人的小动作。 帝国元帅不屑地哼了一声，偏头冷冷地扫了那边的四人一眼。 但他这一声显然并没有什么威慑力，没有任何一个人对祂这一声产生了任何一点回应。 帝国元帅沉默片刻，表情里多了点气急败坏的味道。 五十岚悠觉得稀奇，盯着祂多看了几眼。 按理来说，这样的表情是不可能会在祂的脸上出现的。因为和玩家在一起待的久了，所以也沾染了“人性”？ 五十岚悠盯着祂那副生动起来的表情看了两秒，挪开了视线。 “你们觉得在我的地盘……还能有选择的余地？”帝国元帅瞪向他们，阴森地笑了两声，一打响指。 接待室的门被人“哐”的一声推开，外面的人似乎早已恭候多时，三十来号人穿着银色盔甲鱼贯而入，把这些玩家包围起来。 有人错愕，也有人大概早就料到了这一幕，一派淡定地和刚刚进来的这群人对视。 新进来的这批人是独属于元帅的特殊部队，忠诚且强大，半遮在头盔中的眼睛冷冰冰地望着外面，像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兵器。 五条悟看了一圈，满不在乎地活动了一下手腕，随口问；“就这？” 帝国元帅看了他一眼，并不回话，只是突然拍了拍手。 那两声击掌仿佛解开了什么束缚，这些围在他们周围的银盔战士陡然一变，从之间的死板僵硬中生出了几分慑人的气势。 像是更加真实了一点。 但即便如此，在承受过雷击的五条悟眼里，这些家伙仍然不够看。 他自然也感受到了气势的变化，却连眼神都没有分给这些人。他只是盯着桌子中心摆放着的茶点，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前一步，拿起其中一块仍入口中，然后舔了舔舌尖，向下看着的眼神透着慵懒，像是一只魇足的猫。 “啊——”他舔了舔嘴角，有点不满意，“竟然是咸的？” 帝国元帅不满这样被蔑视，一挥手，直接让围住众人的银盔甲们冲上。 五条悟兴致勃勃地舔了一下嘴角，看向离他最近的那个银盔甲。 下一秒，没等五条悟出手，他左肩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野原巧上前一步，站在他身边，刚好对上那个正冲过来的银盔甲，银盔甲手里的细剑几乎近在咫尺，他不慌不忙地按着五条悟的肩，朝帝国元帅抬了一下下巴，说：“等一下。” 细剑的尖端停在离他眼前一厘米的位置，剑身借着惯性轻轻晃动了两下，在他鼻尖上留下了一道纤细的痕迹。 野原巧含笑望着帝国元帅，甚至看都没看一眼面前这个银盔甲。 帝国元帅也正看着他，眼里充满不屑：“怎么？想通了？” 野原巧微微歪头。 “跟我走，我就放了这些人。”元帅说得一脸自信，甚至张开了双臂，一副准备要迎接他的样子。 野原巧笑了。 他轻巧地拨开挡在面前的细剑，上前一步，抬眸和元帅对视，语气不无嘲讽：“不好意思，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帝国元帅愣了一下。 “你觉得，就凭你的这些小家伙们，”野原巧一边说着，一边捏住身边这个银盔甲的肩，“能做到？” 银盔甲颤抖起来，身上的盔甲发出了生锈的铁互相摩擦的声音。 野原巧抬手捂了一下耳朵，看上去有些嫌弃。 下一秒，银盔甲轰然倒地，身上的盔甲碎片散了一地，就只留下了正中央躺着的那个昏迷不醒的工具人。 这一声重响仿佛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以这个银盔甲为圆心的所有银盔甲同时颤抖起来，整个房间都被这种糟糕的声音填满。 太宰治姿势夸张地武器耳朵，埋头喊：“好吵！” 野原巧一点头表示同意，当即打了个响指，止住一切颤抖。 有一个银盔甲没撑住，还是颤抖着摔倒了地上，叮铃咣铛一片乱想。 野原巧抬起头重新看向元帅，一脸气定神闲：“怎么样？” 元帅朝他看了半晌，冷笑一声：“你以为这些就是我的全部？” 野原巧睁大眼，“怎么会？当然不啦。” 他笑盈盈地指了指地面，说：“所以，我还有另一手准备哦。” 元帅：“？” 野原巧：“还记得你最开始抓进来的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扔了1个地雷，谢谢宝贝呜呜呜，爱你！！！么么哒w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90 第81章 星际守望（十九） 帝国元帅错愕了一瞬, 瞳孔猛地收缩。 原本收缩至房间内的连接又迅速散开，疯了一样张牙舞爪地扑向整个世界，扑向野原巧指着的地下。 但是显然已经有点来不及了。 连接的任何一端传来的都是“混乱”。地下牢房灯火辉煌, 每一间囚室的门都大敞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只在最尽头的那间里面, 正中央的椅子上, 绑了一个一身狼狈的银盔甲, 仿佛在表达无声的嘲笑。 而那些被放出来的人, 现在已经遍布整栋楼，似乎哪里都有他们的身影，肆无忌惮地破坏着这里的一切。 而被他绑来的那三个玩家…… 他们在哪儿？ 帝国元帅眉头拧起, 按住桌子, 发疯一样满楼寻找那三个人的影子，甚至直接把范围拓展到世界。 野原巧轻笑，敲了敲桌面，撩起眼皮懒散地望过去, 不经意地问：“看哪儿呢？” 元帅愣了一下，猛地收回目光看向他。 “往更近一点的地方看呀。”野原巧耸肩, 好心地指了指门口。 元帅的目光投过去的瞬间, 半掩着的门扉打开, 祂满世界寻找的人正站在门口。 三个人穿着清一色的制式深色军装, 身后是一片混乱的走廊。 中间那个人抬起手朝祂晃了晃, 一串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钥匙正挂在青年食指上。 元帅睁大眼, 下意识向前一步, 身形被旁边的人挡住。 野原巧的声音近在咫尺, 熟悉中透着几分陌生, 熟悉的是祂曾在无数个游戏世界中听到的声音，陌生的是…… 祂骤然扭头看向青年，喉咙绷紧。 野原巧摊手，说：“不好意思，您现在已经没有胜算了。” 元帅没出声，神色凝重地盯着他看了数秒，又忽地一笑，似乎放下心来。 野原巧挑眉。 “你别忘了这是谁的世界。”祂冷声说着，抬手一挥。 “没有护卫队，没有军队，但是这个世界里的每一个‘生命’，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世界会自行恢复，但你们不会。”祂阴森森地盯着野原巧，“想试一下与世界为敌的感受吗？” 身后的一群人中立刻有不少变了神色，甚至有想要直接冲上来的。 星盗统领“秋先生”轻飘飘地抬手拦了一下。 野原巧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眸中不带任何情感。他歪了一下头，笑嘻嘻地回应：“可以呀。”尾音上扬，似乎还藏着点期待。 元帅毫不惊讶，仰头笑起来，指着他瞪着他身后的那群人，“看到了吗！你们还在信任这样的怪物？” 那边的太宰治正在和五条悟玩猜钥匙游戏，他愣了一下，似乎有些茫然地看过去，说：“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嘛——左边。” 五条悟愉快否认，摊开双手掌心。 野原巧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在这里哦。” 下一秒，一道红芒闪过眼前，泛着幽蓝光芒的钥匙当空一分为二，下半段仍然被野原巧捏在手里，上半段却已经应声落地。 “哇哦。”三个人同时偏头看向元帅，动作出奇地一致。 “你看，”野原巧无奈，“你在这个世界都分辨不出真假了，还想操控这里？” 躺在地上的那截钥匙自己飞起来，落到了黑羽快斗的掌心，“嘭”地一声轻响，和野原巧掌心的钥匙一起，两段钥匙同时化作了一支玫瑰。 玫瑰轻轻朝祂点点头，仿佛在表达嘲讽。 “你又没有把这里设置成自己的主控世界，发生点什么意外，也是正常的吧。” “不好意思哦，”野原巧给了对方一个毫无歉意的笑容，把那支玫瑰递到祂面前，“下次记得选个好地方。” “哦，对了。”伸出去一半的玫瑰又撤了回来，插入桌上的茶杯里，“我忘记了，你好像——已经没有什么选择了。” 他尾音弯了一下，像是只小恶魔，在向对面的人释放恶意。 元帅怔愣片刻，表情骤然一变。 “察觉到了？”野原巧朝祂竖起一根手指，“我给你送了一个小朋友过去——” 他舔了舔嘴角，意味深长：“多谢照顾。” 帝国元帅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手臂扬起。 “诶，等等，别急着走啊。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呢。”野原巧侧了一下头，“五条老师，麻烦阻止他一下哦。” 五条悟从黑羽快斗的魔术里扭过头来：“为什么是我？” 野原巧盯着已经一动不动的帝国元帅，说：“因为老师是最强呀。” 祂：“你还想干什么？” 野原巧突然上前，凑近对方，绿色眼眸中映着头顶细碎的灯光。 他压低了声音，眼睛微眯，道：“想和你做笔交易。” 祂视线颤了一瞬，问：“什么？” 钥匙出现在青年指间，在祂眼前一晃便消失，眼眸中的绿色褪去，化作炙热的红。 “我帮你留着这个世界。你帮我——” 祂猛然睁大眼睛，盯着青年，露出饶有兴味的表情，咧开嘴角。 “啪！” 罩在两个人周围的结界在一声轻响中消失，野原巧朝身后的人们挥了挥手，招呼：“走啦。” 话音落下的同时，帝国元帅的身影也渐渐淡去。 五条悟盯着那个逐渐淡去的身影看了片刻，才缓缓把视线挪下来，问他：“说了什么？” 野原巧弯着眼睛，绿眸微闪，食指竖在嘴边。 “秘密~” 一片混乱的世界在祂离开后寂静了三秒，然后重新开始运转。 搅局者离开之后，世界以其强大的恢复能力，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了能够让世界继续进行下去的新的逻辑。 于是同样身为“外来者”的这群玩家，也被世界意志当作了“搅局者”的同谋，排斥在了世界之外。 他们聚集在一个一无所有的半透明空间里，透过半透明的墙壁看着外面模糊的景色。 那是世界自行运转的模样。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有人问了一句。 野原巧抬手一指，说：“等最后一个人回来。” 全程游离在外处理世界变动的赤司征十郎并没有被系统当作“搅局者”排斥在外，他甚至作为重要的一环，被世界意志安排在了新的逻辑之内。 逻辑诞生了，但秩序仍然是混乱的。 而世界选择了在它眼中最为特殊的赤司，作为统一秩序的人。 英俊潇洒的青年带着一直潜伏的反叛军分支，于乱世中立足，长枪划破混乱的黑暗，勾起日月星河，将光明带回世界。 世界见证了少年的成长，少年也见证了世界的成长。 万人敬仰的元帅立于高台之上，长剑直指夜空。 从此以后，红色成为这个世界最为贵重的颜色，天生异色的眼眸成为天神的福兆。 那只全由omega组成的队伍在他的身后排开，锋芒毕露，英姿勃发。 从此世间也不再有任何轻视omega的言论。 世界需要光，于是赤司征十郎成为了光。 野原巧收回视线，拍了拍黑羽快斗的肩，轻佻道：“别羡慕，小朋友。” 黑羽快斗撇了下嘴，扭头看他。 他们现在都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年龄，褪去青年成熟的外表，露出独属于少年的鲜活的灵魂。 “你们都是光。”他伸出手，揉了揉少年的黑发。 黑羽快斗歪头，脸上仍带着笑：“那暗在哪里？” 野原巧沉吟一下，反手指了指自己，笑道：“这里呀。” 赤司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空间里，野原巧和黑羽快斗错开，向他走去。 身后，少年一直仰着的嘴角突然压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轻轻跪下。 感谢读者“…”的地雷 感谢读者“渊幸奈何”,灌溉营养液+30 谢谢两个宝贝呜呜呜呜呜，爱你们QAQ比心。 第82章 旧影（一） 世界规则被系统本身破坏, 这局游戏自然也没有了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没有结局的游戏在青年高举长剑的身影中落下帷幕。 这个用来临时安放玩家的狭小空间也失去了功效，正在从角落开始一点点瓦解。 玩家被一个接着一个送回了原来的世界, 野原巧站在半透明的墙边看着他们消失，视线移到正盯着自己的人身上。 青年手中握着一把眼熟的枪，通体银色, 透着冷冽的金属质感。 大概就是这个东西, 让他和旁边的五条悟一样, 一起留到了最后。 野原巧看着这两个人, 无辜地歪了下头，问：“想问我和祂做了什么交易？” 枪在手中潇洒地转了一圈，太宰治望着他, 似笑非笑：“你如果不愿意说的话, 我们来猜也可以哦。” 没有握枪的手食指抵在唇边，他略微眯起眼，缓缓开口：“我猜——”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野原巧摊手，打断太宰治, “只是说出来也没有意义而已。” 他顿了顿，缓缓垂下头摘掉眼镜。 青年的身体迅速抽条, 短发在瞬息间长至腰间, 澄澈的绿眸拢了一层薄雾, 雾气散去, 绯红色的眼睛半垂着, 显出几分冷漠的慵懒。 一声细小的猫叫突兀地在空间内响起, 五十岚悠抬了抬手, 一只黑猫从空中跃出, 轻盈地落在他的怀里, 长长的尾巴向上卷起，毛绒绒的末端讨好一样轻轻扫了扫青年的左肩。 五十岚悠看了它一眼，没做表示，抬眼看向对面。 小黑猫有点不甘寂寞地动了一下，尾巴高高竖起，挡在他的眼前。 “乖，别闹。”五十岚悠淡然开口，夹带一点不易察觉的宠溺。 尾巴上的毛炸了一下，乖乖地落了回去。 太宰治和五十岚悠对视，沉吟片刻：“唔——所以，我们猜对啦？” 五十岚悠颔首，说：“如果回到现实之后你们还记得我，事情会变得很麻烦的。” 小黑猫舒舒服服地“喵~”了一声。 “但你总会回去的。”五条悟说，“只要你回去，我们就能重新记起来你。” 五十岚悠笑起来，眉眼间的淡漠融化：“这么肯定？” 对面两个青年的身影开始消失，五十岚悠捏了捏猫耳，在两个人给出反应之前，戏谑道：“那我还是不回去了。” 怀里的黑猫在对面身影彻底消失后猛地从他怀里跳出去，画了个弧线落到他的对面，仰起脑袋看他，似乎有点愠怒。 它问：“不回去？” 五十岚悠没回应，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裂成蛛网的天花板。 细小的碎裂声不绝于耳，整个空间都开始震颤。 五十岚悠收回视线，缓缓开口：“我还……” 猫：“？” 五十岚悠：“挺相信他们的。” “你还真因为那个不回去？他们怎么可能能想起你。” “他们会想起我的。”五十岚悠笑了一下。 黑猫一脸茫然。 五十岚悠上前，蹲下身给它顺了顺毛：“我不回去，只是因为我需要先……去取回一个东西。” 小黑猫舒服地叫了几声，软了身子趴在地上，眯起眼睛仰头看他：“什么东西？” “我的过去。” 五十岚悠起身，在它额头上点了一下。 小黑猫：“？” “所以在我回去之前，他们就拜托你来照顾了。”五十岚悠放软声音，“你最可靠了。” 简简单单五个字就戳到了小黑猫的软肋，它立刻翘起尾巴，“勉勉强强”应下了。 黑猫的身影消失，伴随着空间的彻底破碎。 五十岚悠转过身，手中突然多了一把黑伞。 他撑开伞，黑色伞面挡住头顶不断坠落的碎片，把青年的身形遮在阴影之中。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扇静静悬浮着的门，金色的大门开了一道缝隙，溢出仿佛能吞噬万物的黑色。 五十岚悠上前一步，落脚的地方一圈圈泛开微弱的涟漪。 金色门扉骤然敞开到最大。 下一秒，张牙舞爪伸来的黑将青年彻底吞噬入内。 意大利，彭格列总部。 这里的冬天不像并盛那么冷，但总是湿漉漉的，似乎总有连绵不断的雨在下着，浸得整个人都有些无力。 即使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年，泽田纲吉还是没有办法适应这边的气候。 三层高的日式建筑坐落在彭格列的角落，白色的墙面被雨水浸成了浅浅的灰色。 朝南的百叶窗完全敞开，雨水斜吹进房间，在窗边落下一串水渍。 褐发青年趴在黑色漆木办公桌上，指尖抵着一支晃晃悠悠的笔，橙眸半眯着，浑身萦绕着一股昏昏欲睡的气息。 他左右两侧摆着十分对称的两摞文件，最上面的一份被风吹得页脚扬起，一抖一抖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飞出窗外，贴到外面那棵枝子遮住大半个窗户的树上，重归大自然的怀抱。 一阵强风卷进来，最上面的那份文件骤然飞起，眼看着就要冲破牢笼，下一秒，一根细长的手杖当头砸下，把不安分的文件压回桌子上。 泽田纲吉“唰”得一下从桌子上弹起来，钢笔捏在手里，显得尴尬又拘谨。 “里包恩……” “下雨可不是boss可以消极怠工的理由。” 按在纸上的手杖前端一拐，“嘭”一声落在了他脑袋上。 在外面气势逼人的教父大人此时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双手捂住自己被敲的地方，鼓起脸颊，眼里甚至还泛起了泪光。 “好过分——”他小声嘟囔，完全没有在外时那副游刃有余的从容姿态，“我明明都已经连续工作——” 能够在五秒内指出合作势力交易账目错误的教父大人皱着眉认真想了半分钟，双手摊开伸到对面戴礼帽的少年面前。 他瞪大眼睛，看上去十分不忿：“一百天了欸！！！” “一百天，连一个假期都没有！！！” 绿色手杖变成蜥蜴，顺着手臂爬到帽檐上。少年双手一摊，面无表情，语气中有那么一点明目张胆的幸灾乐祸：“mafia的工作就是这样的。” 泽田纲吉气鼓鼓：“才不是！明明大家除了出差以外的时间都有正常双休……” “你这几年就只学会了跟自己的家庭教师顶嘴吗？”里包恩挑眉，冷笑一声，蜥蜴变成手/枪，对准泽田纲吉眉心，“我不介意让你回忆一下自己的初心哦。” 泽田纲吉叹气，推开枪，道：“老师，我的初心还有离家出走呢——” 他这句话的语气实在不能算乖，可里包恩竟也没有真生气，只是冷哼一声，嘴角扬了一下，问：“离家出走？你还能去哪儿？” “不要说的好像我没有朋友一样啊。”泽田纲吉小声抱怨，“我可以去找悠嘛。” 这话出口的瞬间，两个人同时一怔。 半晌沉默后，里包恩压了压帽檐，问：“去找谁？” “……” 泽田纲吉怔愣片刻，磕磕绊绊开口：“悠。” 下一秒，他猛地站起身，身后椅子由于反作用力倒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里世界有史以来最年轻、最受人崇拜的教父先生脸上出现了极其难得的惊愕和慌张。 他低下头和里包恩对视，眼眸隐隐有些颤抖，一字一顿重复出那个尘封了多年的名字：“五十岚悠。” 同一时刻，地球的另一端。 日本，横滨，武装侦探社。 原本躺在沙发上，脸上盖着报纸装睡的青年骤然一个翻身，整个人侧摔在地上。 刚巧从旁边经过的白发少年吓了一跳，抱紧手中文件一脸惊恐。 摔下沙发的青年一把扯下糊在脑袋上的报纸，趴在地上仰头看他，鸢色眼睛亮晶晶的。 “呐！敦君”太宰治，“我想起来了哦~” 中岛敦不明就里还很害怕，一脸茫然地看着对方：“诶？太宰先生？什么？” 坐在办公桌上的江户川乱步突然开口接话：“是啊，想起来了呢——” 他嘴里还吊着巧克力棒，声音听上去有点含糊不清。 中岛敦左看看右看看，一脸茫然无措。 他这边还无措着，旁边趴在地上的太宰治已经动作麻利地爬了起来，拍拍风衣外套，“敦~” 中岛敦：“诶？” “我稍微出去一下哦。”太宰治说着，人已经走向门口，“如果一会儿国木田问起来的话，就说我去……” 太宰治想了一下，尾音扬起：“殉情啦。” 中岛敦：“诶？！！” 刚刚走到门口的太宰治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问：“乱步先生要一起去吗？” “我就不去了。”江户川乱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橱柜边上，正半蹲着从满柜子的零食里翻找着什么。 他腾出一只手朝后挥了挥，说：“我在这里等他。” “对了，那位帽子君离得比较近，你要注意不要被捷足先登哦。” “放心吧~”太宰治的声音从正关上的门后传来，“那只没什么脑子的蛞蝓肯定是工作优先啦。” “咔哒。” 武装侦探社的门轻轻关上，抱着一摞文件的中岛敦还是一脸茫然。 “乱步先生，你们要找什么人吗？” 江户川乱步转过身，怀里抱了两盒芝士条。“不是啦，是去接一个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地雷x2，灌溉营养液+10 谢谢宝贝QAQ 轻轻跪下，久等了orz 第83章 旧影（二） 泽田纲吉第一次见到五十岚悠是在十多年前。那个时候, 里世界大名鼎鼎的彭格列十代目还只是一个天天被人欺负的小孩子。 泽田纲吉在并盛小学度过的六年时光并不美好。 他从学习到运动，似乎处处不如别人，干什么都总比别人慢一节。他做了六年别人口中的“废柴纲”, 生活的一切都乱糟糟的，到最后自己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什么都做不成的糟糕存在。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命运的轨迹在最开始就发生了改变。 “废柴纲”这个绰号依然存在，但却没有人再当着他的面嘲笑。因为每次听见这个名字, 总会有一个人冲上去把对方暴打一顿。 他依然做什么都比其他人差、比其他人慢, 但总会有一个人一直陪在他身边。 从七岁到十四岁, 整整七年, 没有一天缺席。 那个“某人”是位比泽田纲吉大三个月零四天的小哥哥，名字叫五十岚悠。 泽田纲吉七岁那年，五十岚悠和父母一起搬来了并盛, 在他们家隔壁定居, 然后开启了和他一起的、漫长的竹马生活。 最开始的五十岚悠是个话很少的小孩儿，总是冷着一张脸看他，一句话也不说。 泽田纲吉被那张冷脸吓哭过两次。 但毕竟“再一再而不再三”。 “废柴纲”再废柴，也只会被吉娃娃吓哭三次以上而已。五十岚悠并不在“吉娃娃”那个分组里。 所以第三次路过新邻居的门前, 和那个冷冰冰的小孩儿对视的时候，小纲吉攥紧了手中的奶糖, 小心翼翼挪过去, 隔着铁门摊开手, 低着头, 奶声奶气地问他：“你吃吗？” 他没有听到回应, 但手里的重量轻了。 他睁大眼, 抬起头看向铁门里的小孩儿, 头顶仿佛有一对白白软软的兔子耳朵“唰”地竖了起来。 小孩儿把整块奶糖塞进了嘴里, 脸颊被撑得鼓了起来。 泽田纲吉注意到他皱着眉, 缩了一下眸子，颤着声音问：“不、不好吃吗？” “咔嚓咔嚓”两声，奶糖被男孩儿咬碎。 然后，泽田纲吉听到对面的小朋友说：“没有。” 声音软软的，带着一点其他小朋友没有的冷冽，像是夏天投入气泡水的冰块。 他抓住栏杆探过头去，扬起大大的笑容，说：“我明天还给你带！” 升到小学之前的那个假期，纲吉按照约定，每天都会揣着一块奶糖去邻居家看那个小哥哥，小哥哥比他高，他看对方的时候总要仰着头。 于是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小哥哥那双好看的眼睛，像阳光下的玻璃，澄澈明亮。 但是有一天他没能去成小哥哥家。 泽田家和五十岚家真的离得很近，转过一个拐角就是。 但是那天，他在那个拐角的地方，被其他人拦住了。 那是几个又高又壮的小孩子，把他挤在墙角，凶巴巴地朝他吼叫推搡，让他把“好东西”拿出来。 小纲吉不知道他们说的“好东西”是什么，但他猜是自己手心里攥着的奶糖。 因为自己全身上下，也就只有这一个东西了。 他把手藏在背后，用力攥着奶糖摇头说不“不给”。 然后那些人开始打他，也可能是踢他。 反正…… 超痛。 除了被他护在肚子下面的那只抓着糖的手，其他地方，哪里都超痛。 但是男子汉不可以哭，妈妈这么说，小哥哥也这么说过。 小纲吉咬着牙齿蜷缩在地上，他满眼泪水，身体颤抖，但一直一声没吭。 直到过去了好久好久，小纲吉突然感觉周围安静了，身上的疼也没有继续增加了。 他捏着那颗糖小心翼翼抬起头，看到他的小哥哥就站在不远处，背着光低头看他，模模糊糊的影子周围加了一层毛毛绒绒的光。 他吸了吸鼻子，摊开手掌。 掌心里放着那颗皱皱巴巴的奶糖。 小哥哥一句话也没说，在他面前蹲下，剥开糖纸，把那块奶糖塞到了他的嘴里。 甜甜的。 后来纲吉再也没见到过那天的那几个小孩儿，据说是被小哥哥打了一顿之后，不敢再在这附近出现了。 纲吉不是很在意这些，他只是觉得有些开心。 因为从第二天开始，小哥哥总会在那个拐角等他。 从小学到初中。 只不过，他升入初中之后不久，五十岚悠就离开了。 据说是因为父母工作调动。 悠走得很急，他都没有来得及和对方告别， 只是第二天走到那个拐角的时候，突然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后来他一直在等对方，然后在某一天，得到了悠在横滨的消息，又在某一天，突然、莫名其妙地把这个人彻底忘记了—— 太宰治第一次见到五十岚悠是在森鸥外的那家私人诊所。 当时，重病在身的先代boss正处于最疯狂的阶段，疯狂地怀疑一切，疯狂地屠杀一切，整个横滨都被他搞得乱七八糟，血腥沾染了整个城市。 城市里的人想逃出去，城市外的人也没人想进来。 横滨就像是风暴中的一只小船，仿佛随时都会被这些疯子一样的mafia掀翻，然后沉入深海。 然而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候，那个红眼睛长头发的少年从并盛来到了这里。 从平和美好的天堂来到了污浊不堪的地狱，敲响了森鸥外的门。 少年站在诊所门口，肤色白皙，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只有白色衬衫袖口的血迹能向人证明他确实在这里生活。 他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 他的父母曾经是港口mafia的成员，在和先代首领做了交易后离开横滨，前往并盛定居。 从那以后，他一直生活在并盛。直到不久之前，突然有人深夜闯入他们家，杀掉了他的父母，留下了先代首领的口信。 说是口信，其实也没有什么内容，只不过是四个字而已—— 一个不留。 就是因为这个风烛残年精神不正常的人发病时侯的一句胡话，少年原本的平静生活被彻底搅浑，像是往水里砸了一锭墨，“咚”得一声，触手一样的黑色蔓延开。 森鸥外当时正在往太宰治受伤的眼睛上缠绷带，闻言扭头看他，问：“所以，你想杀了他？” 左眼上沾着血，视线模模糊糊看不清东西，太宰治闭上一只眼，歪了歪头，越过森鸥外看着门口的少年。 他还记得当时对方说—— “不，我想毁掉港口mafia。” 不过后来还是和他一起在这个地方工作了…… 一辆轿车寻死一样鸣着笛在他眼前疾驰而过。 太宰治往后跳了一步，心有余悸一样拍了拍胸口，看着那辆车消失的地方，嘟嘟囔囔：“哇——吓死了。” 三年。 他在心里把那句话补全，然后觉得有点惊讶。 竟然只有三年。 总感觉他们一起过了挺久的。 从森鸥外杀掉先代首领上位，到mimic事件织田作在悠的帮助下脱离港口mafia。 然后，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消失。 “哇——”他眯起眼，看了一眼天空，“竟然真的只有三年诶。” 横滨的冬天总是比较枯燥的。 不会很冷，也没有什么雪。 一点冬天的氛围都没有。 不过，他们相遇的那天有在下雪呢—— 鼻尖突然一凉，落上了什么湿漉漉的东西。 太宰治眼睛睁大了一点。 旁边的小孩儿晃着身边大人的手，兴奋地叫了起来。 “哇！下雪了诶！！！” 兴奋的声音和脑海中浮现的性冷淡一样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五十岚悠对下雪这件事总是……带着一种让人摸不透的态度。 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但却完全看不出来激动和开心。 只是冷冷淡淡地说一声：“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 太宰治把手抄进风衣口袋里，轻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的地雷。 谢谢宝贝QAQ爱你呜呜 第84章 旧影（三） 中原中也第一次到国外出差是和五十岚悠一起的, 在两个人开始冷战的第二天。 过去这么多年，冷战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 其实那个时候，他们经常冷战,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 加上太宰治。三个人在那个时期形成了一个……或许在别人眼中看来有点奇怪的平衡。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是“双黑”，而五十岚悠则是隐藏在双黑背后的影子。 说的直白一点——负责帮他们收拾烂摊子，处理一些日常琐碎。 对他们有一点了解的人都很奇怪, 不理解为什么“普通人”五十岚悠会和两位前途无限的“异能者”凑到一起。 自然也有人曾经直接当面问过他们。 太宰治会神秘兮兮地跟别人说“悠其实超厉害哦”, 然后扯一些莫须有的故事。 据说那几个问过太宰治的人曾经凑到一起整合了一下信息。 于是, 五十岚悠在他们眼里是这样的—— 乖巧爱哭、杀人如麻、智商绝伦、善良单纯…… 几个人：“……”这是什么东西？ 这要是再看不出来自己被人忽悠了, 那他们也可以直接从港口mafia情报部门引咎辞职了。 问中原中也的那些人，得到的答案倒是都挺一致的—— 港口mafia附属医院病床见。 也有人直接去问五十岚悠。 比起前两个人，五十岚悠不骗人不打人, 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但他的回答永远只有一句：“是森先生的安排。” 他叫港口mafia的boss“森先生”。 对这一称呼感到奇怪的大有人在, 甚至逐渐还在组织内部流传起了“五十岚悠和新任首领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的传闻。 毕竟大家的惯例是叫“boss”，而不是像这样直呼其名。 这个谣言一直没有被澄清，直到某一天突然自行戛然而止——五十岚悠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的那一天。 但其实，他们两个之间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都没有。 直呼其名, 只是因为五十岚悠当时并不属于港口mafia而已，毕竟他最开始造访森鸥外的理由就是毁掉这里, 又怎么可能加入。 五十岚悠在这几年间之所以会一直留在港口mafia, 做“双黑”背后的影子, 是因为他和森鸥外之间有一份协议。 以五年为期限, 作为五十岚悠对新港口mafia的考察期。在这五年间, 他暂且和“双黑”一起行动, 但同时也拥有自己的绝对自由——在不损害港口mafia的利益的基础上。 而相对的, 港口mafia会为他提供一个正常员工该有的一切待遇, 让他能够在横滨正常生活。 五年之后, 是继续留在港口mafia工作，还是与这里为敌，一切都看他自己的决定。 太宰治曾经直白地吐槽过森鸥外这份费力不讨好的协议。 当时，刚刚成为首领的森鸥外是这样回应的： “打磨完成的钻石可是非常耀眼的。” 可惜，后来没有任何人有幸见识到钻石打磨完成的样子。 他们和五十岚悠之间的一切约定全都被锁在记忆的最深层落了灰。 然后在多年以后的某一瞬间，记忆开闸，灰尘散尽。 中原中也翻身骑上自己那辆粉色摩托车。 这是那次出差回来之后，五十岚悠送给他的“赔礼”。 哦，对，那次出差。 那次是要去意大利，从那边的一个合作组织那里取一份机密文件。 中原中也不知道那份文件的内容具体是什么，但大概是非常机密了，不然也不可能会派出他和五十岚悠两个人一起。 虽然森鸥外当时看他们的眼神有一点奇怪。 嗯，根据中原中也多年以后的回忆，是有一点点奇怪。 大概是看到了打磨钻石的新方向吧。 总之，他们两个人别别扭扭了接了任务，拿着森鸥外早就准备好的证件，别别扭扭地收拾东西前往机场。 这件事似乎非常紧急，森鸥外直接跟他们定了时间最早的一趟航班，根本不给他们留任何磨蹭的时间。 那几天中原中也本来就在处理其他工作，太宰治像往常一样在处理完想要造反的小组织之后就做起了甩手掌柜，把乱七八糟的后续全都丢给了他们两个。 十六岁的中原中也仿佛拥有无限的精力，在不眠不休四十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后，还能接下这个需要出国的任务。 粉红色摩托车发出轰鸣，中原中也迟疑了一下，记忆突然有点模糊。 悠呢？ 那几十个小时里，悠有休息过吗？ 中原中也只能记得自己在飞机上睡了一觉。 从飞机起飞的那一瞬间，一直睡到落地前被五十岚悠叫醒。 那趟航程中，中原中也对五十岚悠的唯二印象。 一个是他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正单手翻着一个小册子。 另一个是刚下飞机的时候五十岚悠的动作有点奇怪，好像右臂失灵了一样。 不过当时他们还在冷战，所以这点疑惑也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再回想……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把摩托车停在一栋有些破旧的居民楼前。 天上开始飘雪。 中原中也抬头看了一眼，走入楼内。 这里远离闹市，是港口mafia最早的几栋宿舍楼之一，只不过因为时间太久，基本已经没有什么人在了。房子本身也已经十分老旧，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按安上“危房”的名头。 野猫从楼房的阴影里钻出来，眨眼间又消失在另一片阴影的后面。 这样一个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人的样子。 但是如果五十岚悠真的回来了，那他就一定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这里是他在横滨的家，留存了他关于这座城市的一切记忆。 三层左数第二间，门牌被白色油漆糊死，上面有乱糟糟的字迹。 “蛞蝓”“青花鱼”，以及覆盖在这两个不同的笔迹上的一个规规整整的“家”—— 江户川乱步和五十岚悠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实在说不上美好，甚至还有点血腥。 一个杀人事件的案发现场。 商场的地下车库里，中年男性的尸体整个软绵绵地倒在长椅上，脸被砸的血肉模糊，制服上面也全都是深色的血迹。 死者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性，在这个地下车库做了十年的保安，据说为人非常老实，平时寡言少语的，也不怎么笑。 江户川乱步跟着福泽谕吉来到车库的时候，见到了坐在车库旁边花坛上的五十岚悠。 那时候天已经很冷了，大概比今天还要冷一些，是穿羽绒服都绝对不过分的天气。 但这个看上去甚至比他还要小一点的少年却只套了件单薄的黑色风衣，里面是米色高领毛衣。他大概在这里坐了挺久的，鼻尖被冻得有点发红。 少年旁边站着个警察，身上还带着暖气，穿着羽绒服围着红围巾，依旧冻得直跺脚。 江户川乱步没进车库，反而径直走向这两个人，哪怕他一眼就看出来，那个乖巧地坐在那里的少年和这起案件毫无关系。 少年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他，和他对视一秒，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江户川乱步在少年面前站定，听到他问身边的警察：“你要的侦探来了，我可以离开了吗？” 警察抱臂，粗声粗气地说：“你说离开就离开？这人还不知道是不是你杀的呢。” 少年抽出抄在风衣口袋里的左手，指了指乱步。 “你问他就知道了。” 警察鄙夷：“哈？他才刚来，能知道什么？” 江户川乱步立刻被他的眼睛和这句话刺激到，暂且把这个少年放到了一边，跑进去解决了案件。 一个平平无奇的报复性杀人事件而已，对乱步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比起这个案件，他还是对外面那个人更感兴趣一些。 少年如他所料并没有离开，仍旧像最开始那样，坐在花坛边上，双手插进衣兜里，面无表情地盯着不远处的商场大门，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乱步凑到人眼前，竖起一根手指朝人晃了晃。 少年缓缓收回视线望向他，然后沉默片刻，抽出了右手。 他右手里捏着一根芝士条，抹茶味的。 片刻后，那个芝士条一分为二，另一半到了江户川乱步手里。 乱步：“……喂，我又不是来问你要吃的。” 少年看着他，十分直白：“你不是想和我交朋友吗？” “才没有！”江户川乱步抬高声音，“明明是你一个人毫无意义地坐在这里……” 少年点头，接下去：“然后你对我产生了好奇。” 乱步：“？” 少年：“所以想和我交朋友。” 乱步：“……” 无所不知的名侦探沉默了一下，闷闷地戳了戳他的右侧口袋。 “喂，你这里放的是什么？” 少年听话地把那个东西拿出来。 一个薄薄的小册子，卡通样式的封面上印着幼稚的彩色文字——交友小妙招。 “一个小孩子掉的。”少年解释。 江户川乱步瞬间就理解了他的举动。 等在这里是为了把册子还回去，准备离开是因为在警察盘问他的过程中，小孩儿进了商场，一直坐在这里盯着，也是因为在等对方出来。 至于刚才的那番推断…… 那完全就是现学现卖啊！ 江户川乱步沉默了半晌，一把抽出那个小册子。 “喂！你可是mafia诶！” 少年立刻摇头，坚定否认：“不是。” “那你是什么？” 红眸缓缓移动，视线落在被他举起来的那个小册子上，少年犹豫少顷，说：“你未来的——” “乱步。” 最后两个字音刚好和福泽谕吉喊他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江户川乱步没听清少年说了什么，往前凑了凑问他。 少年无辜地眨了眨眼：“不告诉你。” 身后福泽谕吉在催他离开，江户川乱步撇嘴，问他名字。 少年仍旧是那副模样，牵动了一下嘴角，重复刚才的回答：“不告诉你。” 江户川乱步：“？？？” 返程的电车上，江户川乱步翻开了那本小册子。 册子的最后一页上说，当对方问你问题的时候，偶尔回一句“不告诉你”，可以迅速拉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啊，乱步先生。” 蹲在柜子前的中岛敦突然叫了他一声。 江户川乱步咬断口中的芝士条，抬头看过去：“嗯？” 中岛敦举起一个有点泛黄的小册子。 “这个，从乱步先生的柜子里掉出来了。”小册子晃了晃，“要放回去吗？还是扔了？” 江户川乱步想了一下，说：“不告诉你。” 中岛敦：“？”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相见之后还有一个副本就完结惹QAQ应该就是这个月的事情orz这篇文写的磕磕绊绊各种不顺，感谢能一直看到这里的宝贝orz 感谢读者“…”的地雷！谢谢宝贝呜呜呜呜，爱你QAQ 第85章 旧影（四） 五十岚悠睁开眼, 发现自己躺在……水面上。 这样的场面他曾经见过很多次，但真正出现在自己身上还是头一回。 他不自觉地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开始下沉。 四周的河水涌来, 将整个人包裹在其中。他眯起眼，隔着潋滟的水面看向天空。 灰白色的天空在落雪。 远处突然传来什么人模糊的大喊，然后是沉闷的“扑通”一声。 五十岚悠继续下沉, 没有理会周围的动静。 他刚刚找回自己的过去, 现在脑子还有些混乱。 就像留在游戏中的那位“同事”曾经说过的, 他们确实并非诞生于游戏, 他们有着自己的过去和现在，也理应有自己掌控的未来。 他不是游戏中自动生成的boss五十岚悠，他是曾经生活于这个鲜活的世界的五十岚悠。 十八岁那年, 他救下了一个本该死于那次事件的男人, 意外成为了改变整个走向的那只蝴蝶。然后，蝴蝶被那群“观测者”列为了重点观察对象。 祂们所生存的地方似乎在这个世界之上，祂们可以居高临下地改变这个世界，但似乎也会收到某种限制。 于是为了寻找突破限制的方法, 祂们设计了这些游戏世界，将它们收纳入一个完整的系统中, 成为了隐藏在系统背后的真正操纵者。 包括五十岚悠和那位老人在内的一百个人, 是祂们选择的第一批实验对象。 祂们强制把这些实验体送入了某个游戏世界, 然后强制开启了游戏。 在那场一百个人参与的搏命游戏中, 最终存活下来的只有他和那位老人。 第一场游戏开始之后, 其他游戏世界源源不断地开始运行, 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来新的“玩家”。 他们来自各种各样的世界, 来自各种各样的时间线。 游戏内的时间和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 不同的世界的时间流速也是不同的。 祂们在第一场游戏结束后, 曾答应过他，活过五十场游戏，就会把他送回原来的世界。 而第五十场游戏结束后，他也确实被送回了原来的世界，只是，在那个世界里，已经没有人再记得他，世界仿佛更新重启过，抹去了他曾经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他在这个没有容身之处的世界游荡了一个月，然后才发现，世界早就不是他知道的模样了。 这里掺入了许多新的“逻辑”，不同的逻辑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混乱的新世界。 祂们告诉他，这个新世界，是祂们实验的结果。 祂们利用玩家的特殊性，将不同内核、不同流速的世界进行了强行融合，汇聚成了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世界。 “但是你看，世界就是这么美妙。它会自己补全那些残缺，重新让自己变得……完美。”祂们中的一个站在他的身后，这样跟他说。 那时候，他正站在东京塔的顶端，垂眸看着下方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头顶是正在落雪的灰白色的天空。 祂还跟他说，你应该感谢我，把你曾经的世界作为了融合的基准。 五十场游戏下来，他早就熟悉了系统内存在的各种漏洞，他想毁灭那里，想毁灭祂们，可那个时候还不行，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玩家”，甚至不具备与祂们抗争的资格。 所以五十岚悠选择了交易。 从东京塔顶端一跃而下的时候，他选择和祂们进行交易。 用系统世界的稳定，去交换他曾经生活过的世界的稳定。 他作为系统中的npc，弥补系统中的漏洞，作为交换，祂们将不再干涉这个世界的发展。 不过下坠的时候，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在想。 如果下坠的是太宰治，对方会想什么呢。 有点可惜，问不到了。 因为太宰治已经完全不认识他了。 他在这里生存了一个月，见到了升级为干部的中原中也，见到了做了boss的泽田纲吉，见到了坐在海景别墅窗边写书的织田作，见到了许许多多的老朋友。 甚至见到了曾经在游戏里遇见的玩家。 但唯独没见过太宰治。 他觉得有点遗憾，但那点遗憾，似乎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在地面逼近至眼前的瞬间，他忘记了一切。 再次睁开眼，就已经成了一个……诞生于游戏的怪物。 有人在大力晃动他的身体。 五十岚悠恍惚了一会儿，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 他的面前是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银发，右侧过长的头发垂下来，遮过耳朵。 “你、你没事吧？”少年一脸紧张的盯着他。 五十岚悠盯着他看了几秒，摇了摇头。 少年松了口气，小声嘟囔：“真是的，为什么都喜欢在这里自杀啊。” 五十岚悠的视线瞬间重新落回他身上。 “还有人？” “诶？！”少年吓了一跳，猛地往后跌坐在地上。 “还有谁？”五十岚悠重复。 中岛敦看着他，下意识开口回答：“太、太宰先生。” 五十岚悠：“带我去找他。” 中岛敦一脸困惑。 五十岚悠沉默了一下，解释：“我是他的一位……” 中岛敦接话：“故人？” 五十岚悠微怔。 中岛敦坐在地上，摸了摸脑袋，说：“太宰先生今天刚好有说他要去见一位故人。” 五十岚悠思考了一下，点头：“那就麻烦你带我回侦探社了。” “你知道侦探社？” “太宰曾经跟我提起过。＂ 五十岚悠大概能猜到太宰治会去哪些地方找他，不过，为了避免错过，他还是直接去侦探社等对方好了。 而且，那里还有他的另一位故人在呢。 他笑了一下，低头和中岛敦对视：“麻烦你了。”—— 中岛敦带着这个自称“五十岚悠”的男人回到侦探社的时候，侦探社里只有江户川乱步一个人在。 名侦探先生坐在巨大玻璃窗前的暗红的桌案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身后是飘散的飞雪。 他手里拿了一根绿色包装的抹茶味芝士条，在五十岚悠走近时递出来，上下晃了晃。 “欢迎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灌溉营养液+6。谢谢宝贝QAQ爱你呜呜。 第86章 魔法囚笼（一） 五十岚悠愣了一下, 接过芝士条，认认真真剥开外面一层包装，把芝士条送入了江户川乱步口中。 江户川乱步下意识仰起头, 咬住芝士条的一端。 五十岚悠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说：“我回来了。” 一直站在旁边的中岛敦盯着两个人来回看了半晌，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又问：“那、是不是需要把太宰先生叫回来啊？” “不用啦。”江户川乱步咬着芝士条, 声音有点含糊, “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顿了顿, 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对面的五十岚悠，绿眸微弯：“带着其他人一起哦。” 五十岚悠耸肩，毫不紧张：“我很期待和他们重逢。” 芝士条摇摇欲坠一样晃了晃, 江户川乱步从办公桌上跳下来, 双手叉腰上下打量他一番，轻轻哼了一声：“那你就好好想想一会儿怎么解释吧。” 五十岚悠语气半带调侃：“名侦探乱步大人不应该一瞬间就知道事情的始末了吗？难道还会需要我来解释？” “乱步大人当然不需要！”江户川乱步仰头和他对视，脸颊微微鼓起。 五十岚悠笑：“不过，我确实有事情需要解释。” 话音刚落, 楼下突然传来了由远及近的机车声，五十岚悠偏头看去, 中原中也那辆粉色机车停在楼下, 坐在车上的两个人同时摘掉头盔抬头望上来, 后面的那个还在一脸不爽地吐槽着什么。 中原中也丢给太宰治一个眼神, 直接从下面跳了上来, 徒留太宰治一个人微张着嘴, 单手抱着头盔, 另一只手身在半空。 大概是想抓住对方的衣角消除异能, 但是没来得及。 五十岚悠推开窗, 恰好接住跳进来的青年。 中原中也小小一个，顺着惯性进来，刚好落在五十岚悠怀里。 五十岚悠扶住他，给了人一个短暂的拥抱，贴在他耳边轻声道：“好久不见。” 中原中也，分明已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但仍然保留着最初的那份单纯——比如仅仅只是拥抱和耳语就会害羞这一点。 五十岚悠后退半步，欣赏他耳根处的浅红色。 中原中也凶巴巴地瞪过来：“看什么？” “好久不见了，”五十岚悠丝毫没有被对方吓到，缓缓说，“看看我们中也有没有变得更帅一点。” 耳根处的那点浅红色又悄悄变深了一点。中原中也抬了抬下巴，语气生硬：“有什么好看的，前两天才刚见过。” “前两天吗？”五十岚悠沉吟片刻，“原来对你们来说，才过去两天啊？” 他叹了口气，像是很伤心的样子：“我可是思念你们思念了好久好久。” “嗯嗯，是呀。”门口传来声音。 太宰治推门而入，头发有点乱糟糟的，他也不进来，就那样倚在门边，手腕处的绷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弯弯曲曲地垂落下来。 “所以，为了不再思念我们那么久，悠要对我们坦诚相待哦。” 五十岚悠想了想，说：“我尽量？” “哇——好过分。”太宰治睁大眼睛谴责他，“那不就是说，悠对我们的这份思念分量很轻嘛！” “很重哦。”五十岚悠伸手在自己胸口处比划了一下，“重到即使记忆清除，即使上百个世界过去，这里仍然留有你们的痕迹。” “完全——不一样。”身后，中原中也轻声嘟囔了一句。 五十岚悠半转过头看他，一脸伤心：“因为我变了，所以中也就不喜欢我了吗？” 中原中也：“哈？” 五十岚悠心痛：“你只喜欢当年那个沉默寡言的五十岚悠，不喜欢现在这个——” “变得‘完全不一样’的五十岚悠。” 中原中也：“才没有啊！” 江户川乱步反倒大大方方承认：“因为当年的悠更可爱啊。” 五十岚悠沉默了两秒，突兀地笑了一声，说：“但是当年那个可爱的悠已经找不到了哦。” 他抬眸看向江户川乱步，神色晦暗不明，声音微沉：“现在有的、只有你们面前这个恶劣糟糕的悠。” “但总归都是悠嘛。”太宰治随口接话。 他正低着头，一圈一圈缠起手臂上散落的绷带。 “所以，你要告诉我们什么？” 五十岚悠看着他缠好绷带，纤细的手腕最终被白色布料覆盖，只露出修长的手指，略微向掌心勾起。 他喉结微动，舔了舔上颚，说：“藏着系统内核的世界还剩两个，其中有一个，是祂们最早开启的‘原世界’，只有毁掉那个世界，才真正意味着一起的结束。” “也因此，祂们不会轻易开启那个世界，所以，我们要想办法把那个世界……逼出来。” “你打算用什么办法？” 五十岚悠并未正面回应：“跟我一起过来的那只猫呢？” 太宰治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就到啦。” 这个“马上”真的是非常迅速了。 他话刚说完没多久，那扇明亮的大窗户就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年轻的彭格列十代目飘在窗外，单臂抱一只黑猫在怀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额头上带着橙色的小火苗，一晃一晃的，看着有点可爱。 五十岚悠一边给人开窗一边说：“我把足以毁灭这个系统的bug，全都放到它身上了。” 跳到办公桌上还没站稳的小黑猫脚下一滑，坐了下来。它抬头看向五十岚悠，细长的尾巴弯成了一个问号。 “在和他交易之前。” 中原中也：“所以那个交易？” 五十岚悠把小黑猫抱起来，一边给它顺毛，一边说：“只是让其他人把该忘记的都忘记而已。” 那是上一个游戏中，最后和系统对峙的时候，他和祂们的约定。 他放弃毁灭那个世界的核心的机会，祂们归还自由、并消除其他人的记忆。 消除记忆对祂们来讲易如反掌，游戏开始这么多年以来，祂们不知道已经用了多少次。 “其他人？”江户川乱步哼了一声，双手抱臂，气鼓鼓地盯着他，“什么其他人？如果不是和你早有交集，那我们也都是那些‘其他人’吧！” 五十岚悠点点头，直接承认。 江户川乱步：“太干脆了吧！！！” 五十岚悠拍了拍正挥舞双臂的江户川乱步，说：“但我们这不是有过去嘛。” 江户川乱步瞬间平静下来，只小声嘟囔了两句什么。 一直围观的中岛敦这时候终于有点忍不住了，悄咪咪开口问：“所以、所以我们需要怎么做？” 五十岚悠猛地看向他。 中岛敦：“！”瞬间站得笔直。 五十岚悠好笑地看了他两眼，说：“按原计划毁掉最后一个世界的核，然后开启这些bug，逼祂们强制开启‘原世界’清理bug、驱赶我们。” “然后？” “毁掉那里。”五十岚悠顿了顿，“不是毁掉那里的‘核’，而是彻底毁掉那个世界。” “如果我没估计错，‘原世界’已经被破坏得、除了玩家之外没有任何活物能够生存了。” 太宰治问：“因为最开始的游戏模式？” 五十岚悠有点意外：“你知道？” 太宰治：“之前听说过。” 其实是之前在其他轮次的游戏里套过某位最强咒术师的话。 中原中也清了清嗓子：“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五十岚悠看向他。 “不是要先毁掉最后一个世界的核心吗？” “你们准备好了的话——” 五十岚悠笑了笑，垂眸揉了揉怀中小黑猫的脑袋， “随时。” 泽田纲吉：“我随时可以。” “敦。”五十岚悠微顿，“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中岛敦连连点头，看着他。 “那就麻烦你看家啦。” 话音落下的瞬间，房间内的其他几人同时消失，中岛敦头点了一半，愣愣地停住，那只小黑猫轻巧地落到地上，走到他脚边，长长的尾巴卷起他的小腿。 中岛敦蹲下身，摸了摸小黑猫的身子，问：“怎么了？” 小黑猫扭头看了他一眼，说：“陪我去找人。” 中岛敦：“哦……诶！！！你会说话？！” 小黑猫舔舔爪子，一脸的高贵冷艳：“淡定，宝贝。” 另一边，五十岚悠五人已经进入了新副本。 周围漆黑一片，连点声音也没有，他们五个是被绑在了一起，背靠背围成一圈，手臂紧紧贴在一起，难以挣开，却找不到绑他们的东西。 空间里突然响起了“呲呲啦啦”的声音，这声音一点点变大，响了半晌，陡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声。 然后熟悉的、毫无感情的、属于系统的声音响起—— “游戏开始，参与人数：5人。” “本轮游戏不存在boss，请玩家在限定时间内逃脱并破解完整故事。任务失败则直接‘除名’。” 说是“除名”，其实就是把人直接杀掉。 五十岚悠挑眉，晃了晃手腕，那层束缚仍旧难以挣脱。 所以，看样子，这个束缚来自游戏本身，而非系统。 简单来讲，他们被这个游戏中的某个东西绑在了这里。 “任务限时：8小时。” 第87章 魔法囚笼（二） 系统的最后一个字音消散的同时, 漆黑的房间突然亮了起来。 尖锐的风声灌满整个房间，像是鬼魂撕心裂肺的哭号，狂风透过门窗的缝隙卷入, 吹得屋内的一切哗哗作响，房间正中央骤然亮起的巨大水晶吊灯也随着风声来回晃动，落下的灯光跟着闪烁, 时不时划过关着他们的笼子。 是的, 笼子。 一个非常高做工又非常精细的……鸟笼, 笼架的竖条非常细, 是他们即使挣脱开束缚，估计也难以挤出去的程度。 五十岚悠手被绑在身后，和另外四个人一起背靠背围在这个银质的笼子中心。笼子的顶端直通高高的天花板, 是整个房间内唯一一个在狂风中仍然岿然不动的东西。 笼子这笼子高是很高, 但却非常小，上面大片大片的空间毫无用处，最底下是被迫靠在一起的他们五个“猎物”。 这笼子小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他们现在这样挤着做，随便伸伸腿脚都会卡在竖条的缝隙间的程度。 就像这个房间, 又高又窄，除了这个笼子, 其他东西都乱七八糟地挤在周围小小的空间里, 显得又乱又寒酸。 笼子边上的窗户突然传来劈里啪啦的声音, 五十岚悠偏头望去, 原本就有些摇摇欲坠的窗户在骤然下起的倾盆大雨中彻底报废, 雨水被风吹着, 倾斜着倒灌进来, 劈头盖脸地砸向五个人。 正中央的水晶灯摇晃得愈发剧烈,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 水晶吊灯中的某一部分当场碎裂，房间内的灯光立刻暗淡了一点。 这“啪”的一声就像是一个信号，紧接着，各种各样的东西都开始碎裂，好巧不巧，这屋子里的大多数东西还都是易碎品。于是刹那间，整个房间仿佛陷入了名为“破碎”的狂欢，各种清脆的碎裂声不绝于耳，五颜六色的碎片搅在一起，随着风雨在房间内横冲直撞。 雨水倒灌进来，很快就在地面积起了一定深度。 五个人现在浑身都几乎被雨浇透，但是被雨浇和干脆被泡在水里，那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 太宰治一脸嫌弃地动了动腿，踢得笼子响个不停。 游戏系统这时候又沙沙的响了起来，像是在给他们提供出逃线索。 “第一步，请先逃出这个房间吧。” 听上去非常幸灾乐祸，完全没有想要给他们提示的意思。 江户川乱步不满地给系统挑错：“第一步难道不应该是逃出这个笼子吗？” 系统呲呲啦啦了几声，还真就改了说法—— “第一步，请逃出这个笼子。” 非常敬业，非常诚恳。 江户川乱步满意点头，敷衍夸赞：“不错不错，继续努力。” 系统：“呲啦。” 其他人：“……” 五十岚悠往旁边蹭了蹭，左肩撞了撞身侧人地肩。 太宰治停下踹笼子的幼稚动作，扭过头来看他。 五十岚悠：“我听说你是整个横滨最会开锁的。” 太宰治：“……” 中原中也嗤笑：“在这个游戏里，他那些开锁的把戏早就失效了。” 太宰治嘲讽：“也只有中也才觉得这种地方需要开锁才能出去吧？” 中原中也：“哈？不然要怎么出去？”他抬头看向挂在正中央的那把银黑相间的大锁。 一枚碎片突然飞过来，擦着他的脸砸在身后的墙上。 中原中也身体被束缚着，只能勉强偏了偏头，躲过碎片，但脸侧还是留下了一道浅淡的红痕。 碎片擦过他的脸颊继续往后，撞在银质的竖杆上摊开，在一片混乱中传来“嗡”的一声，然后直直落入水中，和其他落入水中的碎片混在一起，搅在他们周围，几乎形成一个小型漩涡。 太宰治垂眼看着围在五人周围的小漩涡，低着头，下巴朝那儿点了点：“喏。” 中原中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脸难以置信：“哈？你不会是想用这些东西割开笼子吧。” 太宰治突然抬头盯着他，视线里多了几分……怜悯，他沉默两秒，“哈”地笑了一声：“所以我说——中也的脑子是真的不够用啊。” 一旁的江户川乱步晃了晃身子：“快点啦，水都要上来了。”他缩在那里，有些不满地小声嘟囔：“湿漉漉的好难受。” 太宰治笑吟吟地拖着长音应了一声，晃了晃手腕，手指从拨开两侧的水流，碰了碰五十岚悠的手背。 “悠。” 五十岚悠偏头看过去，正巧对上太宰治含着笑意的眼睛。 “可以帮我们把这个束缚解开嘛？” “这么信任我？”五十岚悠眨了眨眼，笑起来，“那——万一我解不开呢？” “怎么可能——”太宰治拉长尾音，听上去有点像是在撒娇，“悠你明明已经解开束缚了吧。” 五十岚悠闻言，直接抽出双手。 他确实早就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两个人斗嘴的期间就已经找到了解开束缚的方法。 太宰治当时大概也是知道他在尝试解开束缚，所以才借此来拖延时间。 五十岚悠指尖彻底离开水面的瞬间，仿佛某个机关被开启，大量的雨水从彻底破碎的窗户中灌进来，甚至地面上都开始自动渗水，房间内积水的深度迅速上升，转眼间就没过坐在地上的几人的腰间。 太宰治眸色暗了一瞬，江户川乱步也出声催促了一句。 五十岚悠毫不惊讶，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他甩了甩还沾着雨水的手，就那样在几个人脑袋上挨个拍了一圈。 “放心。” 房间内的涨水速度极快，只是简单几个动作的功夫，水面就已经要触到中原中也的胸口。 与之相对的，风倒是逐渐平静下来，到处乱飞的碎片逐渐沉到水里，各自找了个地方漂着，时不时漂到他们这边，在衣服和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浅色痕迹。 太宰治身上的绷带早就被这些碎片刮散了，白绷带沾了些红色，漂在水面上，被四面八方的碎片们簇拥着。 另一边，泽田纲吉的位置最糟糕，他正对着那扇巨大的窗户，正面承受着刚才那场狂风暴雨，几乎连说话都做不到，只能垂头默默承受。头发早就被雨水打湿，乱糟糟地贴在脸颊两侧，露出来的鼻梁上有碎片刮过留下的血痕，衣服的钱进也被风吹的完全散开，凹陷分明锁骨上横亘着一道伤口，正往外渗出殷红的血珠。他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狼狈，却仍然在五十岚悠砍过来的时候强撑着抬起头，给了他一个宽心的笑容，仿佛是在回应他的那声“放心”。 五十岚悠没说话，蹲身扎入水中。 几个人有点模糊的声音透过水面传下来。 中原中也压下被太宰治嘲讽的怒意，问：“所以，我们到底怎么出去？” “出口不在上面，”江户川乱步代为回复，“在身下。” 五十岚悠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小心翼翼拨开沉底的碎片。 在这里一动不动地泡了这么久，每个人的都或多或少有一些碎片留下的细小伤口，血丝从里面渗出来，在地上汇聚成了一个法阵的图案，圆形阵法中心线路错综复杂，每一条线的末端都在彼此指尖能触碰到的位置汇聚，凝成了一个菱形。 只有血水能让阵法显形，只有破坏阵法才能逃离这个笼子，这是……不受点伤就不可能成功逃脱的关卡。 五十岚悠随手捞过一个碎片，对着中心的菱形直至地刺下去，碎片轻而易举地割开表层的大理石，向深处探出，但是仅仅只是几厘米的深度，它就不再下沉，大理石地面似乎到那里又恢复了它该有的硬度，将碎片卡在半路，不留任何余地。 五十岚悠神色微凝，略微发力将碎片向外抽。 但它像是真的被地面吸住了，卡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探进去一个小小的尖端。 碎片本就是不规则的形状，一旦用力，锋利的四周也同时会对手掌产生作用力，掌心传来细密的痛感，五十岚悠松开手垂眸看过去，握碎片的右手掌心和指腹多了数个狰狞的伤口，鲜血瞬间涌出，一部分散开在水里，一部分顺着碎片流淌到地上。 在血水和地面相接的瞬间，那枚卡在半路的碎片突然又自己沉下去了一截，像是获得了下一阶段的“通行证”。 五十岚悠挑眉，看着一点点往里陷的碎片，又偏头看了一眼自己仍在流血的手掌，牵动嘴角嗤笑一声，将整个右手按了上去。 旁边还有一个看上去正合适的碎片，他捞过那个碎片，给自己手背来了一下。 瞬间，插入地面的碎片下降速度更快了。 但是，碎片下降的速度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得上水面上升的速度。 中原中也和江户川乱步的下巴已经彻底没入水中，按照这个速度，不出半分钟，几个人就会彻底被水淹没。 而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个阵法的核心究竟有多深。 按照游戏原本的逻辑顺序，毁掉阵法后，他们身上的束缚才会随之解开，五十岚悠能够调换顺序，是借助了尚且保留的“系统”的力量，在一瞬间强制扭转了游戏规则。 但是强行扭转游戏规则，会给玩家本身带来伤害。 这个伤害不可避免，而且会影响到现实。 不过，按照系统一贯的逻辑…… 大概也就是，失忆降智这种东西吧。 等一切都结束，系统所造成的这些影响自然都会消失。 包括记忆。 五十岚悠敛下眸中神色，活动了一下左手手指，握住了江户川乱步的手腕。 水面已经没过嘴巴的乱步没法出声，只是侧过目光看了水下的他一眼。 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只有手腕传来温热又冰凉的触感。 然后某一瞬间，江户川乱步仿佛听到五十岚悠在自己耳边低语。 “乖，稍微忍一下哦。” 下一瞬间，剧烈的疼痛猛然从手腕处炸开。 又在顷刻间消失。 水下的五十岚悠眉头短促地皱了一下。 “伤害”无法转移，但好在“痛感”可以。 几秒后，江户川乱步从水中站起，没入地面的碎片也已经进去了三分之二，水面上涨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五十岚悠略松了口气，握上中原中也的手腕。 “悠。”几乎同一时间，太宰治的指尖碰了碰他的右手手腕，模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五十岚悠右手一颤，骤然抬眸看过去。 太宰治姿势未变，只是抬头看向了上方，低声道：“快一点哦。” “这个房间在压缩。”江户川乱步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的地雷，谢谢宝贝QAQ爱你！！！ 第88章 魔法囚笼（三） 五十岚悠透过水面也能看出这一点, 原本高高的穹顶正在迅速向他们逼来，甚至就连房间的四壁也在不断靠近关押他们的这个笼子，原本就狭窄的房间此时显得更加狭窄。 水面的上涨本来已经几乎要停滞了, 但是随着房间的不断压缩，水面也被挤压着又一次抬高。 很显然，这个游戏中的每一个关卡, 都是抱着在这里杀死他们的目的设计的。 从最开始就是如此。 祂们把他们强行拽入这个游戏世界的目的, 本来就是要清理他们这些会对系统造成威胁的“意外因子”。 五十岚悠在水中甩了甩右手, 除去上面的血迹。 托了游戏boss体质的福, 他的自愈能力还是很强的，片刻前还十分狰狞的伤口，此时已经只剩下几个淡淡的痕迹, 他顺势握住旁边泽田纲吉的手腕, 和中原中也同时进行束缚解除。 两个人该承受的剧烈痛感一前一后透过掌心传来，叠加在一起，顺带还勾起了之前没有彻底消化的江户川乱步束缚解除的痛感。 五十岚悠抿唇，轻轻咬了一下舌尖。 似乎记忆力恢复之后, 他连忍痛的能力都跟着变差了一点。 失血加痛感让他的嘴唇有些发白，五十岚悠咬了咬唇, 松开二人的手腕。 解除束缚并不需要多久, 几乎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只是后续的痛感持续时间比较久而已。 他看着两个人站起来, 又抬头看了一眼不断下降的天花板。 不到两米。 原来几乎有六七米高的天花板, 转眼间就压缩到了不到两米的高度, 四周的墙壁也几乎要紧贴着笼子, 在向内压缩, 银质笼子嘎吱作响, 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但率先破裂的却是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残破不堪的墙壁，墙壁一点点裂开，从笼子的缝隙间挤进来，向几个人逼近。 脚下的地面也在隆起，似乎要和天花板汇合。 五十岚悠看了一眼已经彻底被地面吞噬的碎片，握住了太宰治的手腕。 紧接着，下一秒，头顶突然传来有些陌生的触感，似乎只是轻轻一碰，就又迅速离开。 他抬头望去，刚好和扭过头来的太宰治对视。 青年鸢色的眼睛在水中显得更加好看，似乎多了一层潋滟的光。 五十岚悠有一瞬间的晃神，直到看到太宰治没忍住皱了一下眉，他才猛然反应过来，想要去转移对方的痛感。 然后，他看到青年张开口，在墙壁的开裂声中朝他做着口型。 “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吧。” 太宰治在这样说。 五十岚悠愣了一下，有些无奈地牵动嘴角，摇了摇头。 他拽着太宰治的手腕，拉着对方从水中站起，顺便抬起左手挡在青年头顶，防止他撞到不断下降的天花板。 太宰治抬头看了一眼他的左手，然后又举起了他的右手。 五十岚悠和人对视，无辜地眨了眨眼。 上面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连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了。 “不是看不起。”五十岚悠轻声说，“只是我会心疼。” 他顿了顿，看着太宰治的眼睛，继续道：“你不是很讨厌疼痛吗。” 他声音很小，周围的噪音非常嘈杂，但他确信，太宰治一定听见了他说的话。 只是某人听见了也当没听见，疑惑地看了他两眼，转头打量起房间内的其他地方。 笼子的“锁”已经打开，五十岚悠上前一步，直接掰开了其中两根竖杆，露出可供一人通过的空间。 太宰治回头看了他一眼，抬手指了指天花板。 这个房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他们头顶，挂着一把沉重铁锁的黑门静默地俯视着他们，正中央是鬼画符一样的阵法和一个狰狞的凶兽头像。 泽田纲吉问：“我们上去，还是等它下来？” 中原中也站在原地活动了一下身子，扭头看他们，笑了一下：“当然是都不选。” 最后一个字音脱口而出的同意瞬间，他右腿已经甩出，对着五十岚悠掰开的那个缺口踹了过去。 原本就在开裂的墙壁此时直接裂开，细小的裂纹瞬间放大，顷刻间爬满整个墙壁。 太宰治伸出手，在墙壁中心轻轻推了一下。 整面墙轰然倒塌，外面的景象彻底暴露在在在几人眼中。 那是另一个房间，要比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房间打上许多，这个房间里有高高的穹顶和宽广的空间，还有一个建在正中央的祭坛。 身后不断压缩的房间在五十岚悠把江户川乱步拉出来的瞬间终于彻底压缩完成，剩下的三面墙壁和地板、天花板碰撞在一起，激起一阵剧烈的烟尘，原来灌满房间的水却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阵剧烈的碰撞沿着墙面传来，引得外面这个大房间也跟着震了两下，祭坛上滚下两颗小石子，随着房间的震动落到地面上弹了两下，停住不动。 系统“呲呲啦啦”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回荡在整个房间内，期间似乎还夹杂了“哗哗”的流水声。 片刻的嘈杂声响后，熟悉的冷冰冰电子音再次传来。 “恭喜通过第一关，现在，第二关开始。” 这声音和之前相比有点不同，似乎夹杂了些许不满的怨念，它没给提供任何其他信息，似乎来这一趟只是为了公布这个消息。 五十岚悠挑眉，嗤笑一声：“连第二关是什么都不透露了吗。” 真是十分敬业地想让他们去死了。 “这不是更加有趣了吗。”太宰轻笑一声回应，走到祭坛边上，他抬头看了一眼上面，拾级而上。 “不过，”江户川乱步紧跟其后，“平祂们的智商，大概也给不出什么有趣的任务吧。” 刚刚在笼子里经历了一场冲击，五个人现在看上去都有些狼狈，五十岚悠看了一眼两个人向上的身影，看向身边二人，征求他们的看法。 泽田纲吉也正看着两个人向上的身影，回答：“第二个关卡、甚至后续其他关卡的关键，估计就在上面。” “直觉？” 泽田纲吉点头。 五十岚悠了然。 从小到大，泽田纲吉的直觉都是非常能够令人信服的，这是他们家族所独有的特性，超直感。 强大的直觉几乎能媲美预言术，曾无数次于困境中拯救整个彭格列家族，也曾无数次拯救他们自己。 祭坛并不很高，他们说话的功夫，另外两个人就已经到了顶端。 五十岚悠向上看了一眼，道：“那就上去吧。” 结果下一秒，异变突起。 他一只脚刚迈上台阶，上面突然跌下一个身影，从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直地摔进五十岚悠怀中。 泽田纲吉抬手扶了一把，避免两个人由于惯性一起摔下去。 五十岚悠稳住身形，低头看向怀中的太宰治：“？” 太宰治在他怀里躺得舒服，眨巴眨巴眼睛看他，十分无辜：“我是被推下来的。” “被谁？”五十岚悠挑眉，“乱步？” “不是。”太宰治抬手一指。 五十岚悠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道阴影笼罩下来，并迅速扩大。 江户川乱步沿着同一道抛物线掉下来，摔在太宰治身上。 五十岚悠：“……” 乱步跳下去，紧接着太宰治也跳下去，两个人气定神闲地整了整衣服，同时指着祭坛边上出现的人影，异口同声：“我们是被上面的npc扔下来的。” 立于祭坛边上的漆黑人影仿佛在低头看着他们。 一种有些糟糕的感觉涌上心头，泽田纲吉皱眉，下意识上前一步，抬手挡在另外几人身前。 下一秒，祭坛之下的五人同时听见一声不屑的轻笑。 接连几声轻响，祭坛周围的烛火渐次明亮，那道黑影变得清晰。 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穿着黑色长袍，右眼眼尾落着一颗殷红的星星，雪白的长发披散下来，几乎要垂落到地。 那青年垂眸看着他们，缓缓抬起手勾了勾。 太宰治“哼”了一声，朝人吐舌：“才不上去，你肯定又会把我们推下来。” npc勾手的动作一顿，直接手腕一番，向内一提。 太宰治的身体瞬间升起，眨眼间就飞到了祭坛边缘，悬在半空。 青年抬起手，按在他的胸口，目光越过他望向身后。 下方几人同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厚重的黑色窗帘被风掀起，后面的巨大窗户暴露在几人眼中。 窗外一派晴朗景象，毫无刚刚经历过一场狂风暴雨的痕迹。 不知何处传来绵长的钟声，一声接着一声，敲响了五下。 系统在钟声结束后出现：“距离游戏结束还剩7小时。” 五位玩家眸色同时一凝。 他们的时间感，似乎并不符合这个世界的正常流速。 第89章 魔法囚笼（四）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一个表。”江户川乱步说。 “我猜那个npc手上有一个表。”五十岚悠盯着仍然悬在空中的太宰治。 他似乎在跟那个npc说着什么, 此刻正声情并茂地挥舞着双手。 半晌，npc向后退了一步，把他放在了平台上。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下面几人的视野中。 片刻后, 太宰治的脑袋从祭坛边缘探出来，他朝下面招了招手，示意几个人上去。 台阶两侧的烛火也在此时逐渐亮起, 整个祭坛被暖黄色的烛光笼罩, 冰冷中多了一丝肃穆。 五十岚悠等人来到祭坛之上时, 那位npc正坐在一个巨大的棺材中看书。 棺材边上挂了一个小巧的煤油灯, 照亮了npc身前的一小片空间，也照亮了他手中端着的那本书。 一本纯黑色封皮的、看上去很薄的书。真要说起来，那不像是一本书, 反而像是什么路边随处可见的宣传册。 太宰治坐在棺材边上, 正一脸好奇地探过头去跟他一起看书上的内容。 青年看书的速度极慢，小小的一册书都要画很久才能看完一页。与之相对的，太宰治看的则很快，几乎十几秒的功夫就扫完一页, 然后抬头四下张望，有时候还跑到其他地方敲敲打打, 等青年翻到下一页的时候才重新跑回棺材边上。 五十岚悠几人在旁边默默看着, 没有出声, 这两个人也好像根本没有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兀自做自己的事情。 “他们大概……”泽田纲吉抿唇, 表情有些凝重, “真的看不到我们。” 中原中也：“？” 恰在此时, 太宰治偏头看了一眼npc脖子上戴着的金色怀表, 然后一把拽了下来。 npc仍然专心读它自己的书, 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户川乱步：“很显然，npc也看不到他。” 泽田纲吉皱眉：“所以，我们现在是在三个维度？”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上前一步：“把他拽过来不就好了。” 那边，太宰治刚好打开怀表，表盘上的时间显示在几人眼前。 六点整。 这明明只是短短几分钟，但是距离刚刚系统的报时，竟然又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这合理吗？ 中原中也皱眉，伸手想把太宰治手里的怀表捞过来，却直接穿过了空气。他愣了一下，又伸出手试了一遍，仍旧什么都没有捞到。 太宰治抓着怀表，身子向后仰在棺材里，半眯着眼朝周围打量了一圈。 中原中也跨过他，又试着去碰旁边的npc，结果意料之中，他的手径直从对方身体里穿了过去。npc面色如常地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 中原中也：“啧。” 太宰治像是听到了他这一声，突然站起身朝他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中原中也一愣，看向他的眼睛。 鸢色眼眸中映出身后的烛火，里面没有任何人影。 江户川乱步直接下了定论：“他能够意识到我们的存在，但是看不到我们。” 中原中也指向太宰治手中举着的怀表：“因为那个怀表？” 乱步理所当然地点头。 太宰治此时又重新举起那块怀表，正仰着头仔细观察着什么。 泽田纲吉看着他的举动，说：“现在的问题是，出错的到底是我们的时间，还是他的时间。” 五十岚悠：“都可以。” “？” “时间和空间位置一样，只是一个维度，在这个维度中，我们处于哪个点，取决于我们的选择。”五十岚悠走到中原中也身边，抬手笼在太宰治手中那块怀表上面。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中原中也看向他：“所以，我们要怎么做出选择？” 太宰治一直将怀表向上举，然后陡然停住，仿佛把表送入了五十岚悠的掌心。 五十岚悠合拢双手，虚拢住怀表。 “找到交通工具。” “滴答、滴答。”表针走动的声音突兀地回荡在四人耳边。 中原中也瞳孔微扩，看向五十岚悠的掌心。 “别看我，我没有碰到。”五十岚悠耸肩，转过身，看向他们来时的阶梯。 “滴答滴答”的钟表声越来越响，似乎在逐渐向他们靠近。中原中也跟着转过身去，看到了那个沿着阶梯款步而上的男人。 他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坐在棺材上的男人，那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男人。 唯一的区别，只不过是一个在看书，而一个在向他们走来。 向他们走来的那个，左手掌心放着一枚摊开的怀表，右手是那本宣传册一样的黑色小书。 男人在最上面的一层台阶上停下脚步，微微蹙眉，抬头看向他们，纯黑色的眼睛不带任何亮色，似乎连两侧明亮的烛火都无法照入其中，他就那样盯着几人，视线依次扫过，最后定格在站在棺材前的五十岚悠身上。 五十岚悠把举着的手收回来，淡淡地回望他，同样一言不发。 漫长的沉默后，男人率先开口：“你们，是谁？” 他像是已经很久没有说话，声音艰涩沙哑，发音有些怪异。 五十岚悠笑起来，直接转身坐在了棺材边上：“我们是你的——” 江户川乱步接话：“同僚。” 男人一愣，眯起眼细细地打量他们，半晌后才缓缓开口：“不，你们是……祭品。” “脱离控制的祭品不能算是祭品。”五十岚悠耸肩，和男人对视，“何况，你不也是祭品？” 男人又一次沉默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五十岚悠朝他伸出手：“来做个交易吧。” 男人重复他的话；“交易？” “你把那个怀表借给我们，我们帮你杀掉那个人。” 男人又不说话了，视线一点点从他们身上划过，半晌后，他突然咧开嘴笑起来，纯黑的眼睛弯起，看上去非常愉悦，又隐约带着几分慑人的诡异感。 他止住笑声，扬起的嘴角并未压下，愉悦应道：“好啊。” 托着怀表的手直直地伸出来，男人和五十岚悠对视，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五十岚悠自如地坐在棺材上，看着男人向他走来，屈指敲了敲棺材壁。 男人在离他仅有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五十岚悠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 中原中也：“？” “帮我把那个表砸了。” 中原中也：“？？” “快一点，不然就来不及了。”五十岚悠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旁边太宰治的虚影。 这人正站在祭坛边缘，高高举起手中怀表，似乎打算直接将其抛下。 中原中也：“？？？” “如果怀表是交通工具，”泽田纲吉顿了顿，“我们不应该用它来调整时间吗？” 中原中也一边从男人手中拿过怀表，一边点头。 江户川乱步叹气，说：“因为这个交通工具提供的车票通往错误的目的地啊。” “两张通往错误目的地的车票拼在一起，就可以通过换成……拼出正确的路径了。” “那为什么要砸？” 中原中也问话的时候，那边太宰治的虚影晃了晃手中的怀表，像是在催促他们。 “因为——”五十岚悠站起身，勾起怀表表链，从中原中也手中把怀表拿走，直接一个抛物线丢出祭坛，然后才接着说，“只有在售票处才可以换票。” 另一侧，太宰治那边的怀表也刚好脱手而出。 两个怀表穿越时间重叠在一起，笔直地坠入祭坛下方的黑暗。 “哧——” 四周的烛火瞬间全部熄灭，整个世界重新陷入一片漆黑。 直到清脆的“当啷”一声响起，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撞在四周的墙壁上，产生重重叠叠的回音。 “哟，好久不见。”有人在黑暗中向他们打招呼，语调轻快。 五十岚悠伸出手，碰到了那人微凉的指尖。 棺材边上那盏小巧的煤油灯突然亮起，npc站在灯旁，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们，说：“你们弄丢了我的怀表。” 太宰治偏头小声在五十岚悠耳边嘟嘟囔囔：“按照游戏定律，我们现在是不是该跑？” “不。”五十岚悠摊手，“按照游戏定律，我们现在该接下寻找怀表的新任务。” “然后？” “前往下一个任务地点。” npc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一字一顿：“我很伤心。” “现在是不是该跑了？”太宰治幸灾乐祸，仿佛事不关己。 五十岚悠按住他的脑袋揉了一把。 “所以呢？”他问npc。 npc抬手一指，指尖稳稳朝向太宰治：“我要你留下来安慰我。” 五十岚悠犹豫了一下，问npc：“你确定？” 太宰治多半会直接把他安慰自闭诶。 第90章 魔法囚笼（五） npc一脸迷惑地看向五十岚悠, 隐隐约约还有点嫌弃：“那你留下？” 五十岚悠：“……” 有一说一，这还是他头一回在游戏里被npc嫌弃。 玩家视角就是不一样哈。 “好呀。”太宰治笑盈盈地替他应下，十分亲密地挽住他的手臂, “我们两个不可以分开的。” npc：“？？？”npc先生更迷惑了。他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转了半天，最后沉默着、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说：“也行。” 五十岚悠：“也行？” “你们两个留下, ”npc抬起手, 围着另外三个人随便一圈, “他们走。” 泽田纲吉问：“你想让我们去哪里呢？” npc盯着他, 嘴角咧开：“去找杀掉他的方法。”一直平摊在他手上的那本“宣传册”突然开始“哗哗”地翻动，他低头看了一眼那本宣传册，漆黑一片的眼睛似乎亮了一瞬间。 另一只手覆盖在上面, 止住书页的反动, npc重新抬头看向泽田纲吉，一字一顿重复他刚刚说过的话：“去找杀他的方法。”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丝嫌弃的表情，像是在对这些“祭品”的愚蠢表达不满：“去楼下藏书室, 那里会有你们需要的东西。” 江户川乱步上前几步，站在他身前, 右手摊开, 往他面前一伸, 也不说话, 就那样睁开眼盯着他。 npc：“？” 江户川乱步不回应, 一动不动地伸着手。 沉默片刻, npc问：“你要什么？” 乱步微微仰头, 脸上浮现出不屑的神色, 说：“钥匙。”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他这是在回应刚刚npc对他们露出的不屑表情。 npc沉默了一下，从宽大的黑袍中掏出了一把生了锈的铜色钥匙，丢到他手上。 江户川乱步收拢掌心，没有就这样离开，而是定定地看着他，几秒后突然开口：“这位……夏洛先生，” 他顿了顿，说：“如果不需要我们帮你杀掉你的未婚夫，你可以直说。” 被称为夏洛的npc瞬间露出震惊的表情，瞪大眼睛看着他，磕磕绊绊开口：“你、你为什么会……” 江户川乱步轻哼一声：“我可是名侦探。” 他骄傲转身，拍了拍身边惊讶的中原中也的肩，说：“走了。” 中原中也“哦”了一声，真的就乖乖跟在了他的身后，旁边是跟上来的泽田纲吉。 三个人一起，并肩走下祭坛的台阶。 五十岚悠注视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身影，重新看向夏洛，问：“所以，你留下我们……” 他顿了顿，换了一个说法：“留下他，是想做什么？” “你们是祭品，我也是。”夏洛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在棺材边上坐下来，淡定地翻开了手上的小册子，缓慢地读了起来。 太宰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跟着一起坐在了棺材边上：“是啊。” 他拖着长音感慨：“做祭品好无聊的。还要在别人来检查的时候装死。” 摊开的书页骤然合拢，夏洛扭头看向太宰治，神色凝重。 “怎么？”太宰治勾唇，双手交叠垫在下巴上，悠哉游哉地望着他，“你叫我留下来……难道不就是想让我来听故事？” 夏洛一言不发，片刻后突然一笑，说：“是。” “我有一个故事……想讲给你们听。”他稍作停顿，话音一转，“不过，不是现在。” 太宰治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像是已经猜到了对方会这样说，顺着他的话问：“那么，是什么时候呢？” 夏洛的眼睛重新恢复成那副黯然无光的模样，视线无神地落在太宰治身上，说：“你们将死之时。” 尾音落下，飘散在空气里，男人的身形突然直直倒下，跌入棺材中。 五十岚悠第一时间抓住太宰治的手臂，把人从棺材边上拽了起来，几乎就在太宰治离开棺材的同时，一个巨大的木板直直地从二人头顶砸了下来，严丝合缝地将整个棺材封死。 太宰治站在棺材边上，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五十岚悠：“……好假。” 太宰治笑起来，偏头看向他，问：“所以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去寻死了？” 五十岚悠没来得及回复，棺材后面突然响起嘎吱声，他收了声，顺着这声音望去，棺材后方的祭坛地面突然凹陷下去了一截，一个和这边的阶梯对称的楼梯缓缓展开，一点点降下去。 但棺材后的阶梯似乎要更长，更深，通向更下方的地方。 “他要我们下去欸。”太宰治指了指逐渐停下来的楼梯。 五十岚悠点头，转身看向身后。 有脚步声从三人刚刚离开的方向传来，不急不徐，一步一步踩得很稳。那脚步声逐渐靠近，停在祭坛边缘，片刻之后，来人开始上楼。 阴沉又充满悲伤的声音穿了上来：“我的夏洛，请你再等一等，还剩最后的六个小时，我就能将你唤醒。” 五十岚悠和太宰治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神色。 他没说话，直接上前一步，拦腰抱起太宰治，脚尖点地猛然发力，身子越过棺材正上方，而后轻飘飘地落在数级台阶之下的位置。 几乎就在他刚刚站稳的瞬间，来人的声音骤然放大。 紧闭的棺材板传来敲击的声音。 再晚一步，他们两个都会被这个人逮个正着。 太宰治抓着五十岚悠的衣领，向上抬了抬头，似乎想跟他说什么。 五十岚悠挑眉，小幅度地朝他摇了下头。 敲击棺材的声音骤停，那阴沉的男声又一次响起，只是这次更多了几分可怖的阴森感：“有人来过吗？我的夏洛。” 无人回应。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脚步声再次响起。 一步一步，仍然像来时那样不急不徐，缓缓靠近这边的台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的地雷！！！谢谢宝贝qwq么么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100 第91章 魔法囚笼（六） 五十岚悠思考了一秒是选择直接被发现还是动用系统赋予他的力量给两个人加一层隐身buff。 虽然他在这局游戏里已经丧失了boss身份, 但是系统赋予的力量还没来得及全部收回，搞一点譬如隐身之类的小操作还是没问题的。 他“偷渡”出去的大部分力量在这局游戏开始前都被转存到了那只小黑猫身上，现在还没到需要那部分力量的时候, 他没必要冒着被系统发现的风险把那部分力量带进来。 祂们知道他已经把一部分系统力量化为己有之后，有很大可能会恼羞成怒对所有玩家进行无差别攻击。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做出选择，男人就突兀地停下了脚步。 对面的方向传来一道清脆而震耳的破碎声, 像是有人刻意打碎了什么非常巨大的东西。 而打碎这些东西的人只可能是去寻找击杀“未婚夫”的方法的三人。 他们头顶传来这位未婚夫轻蔑的嗤笑声, 然后是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五十岚悠感觉自己的领子被人扯了两下, 他低下头, 和太宰治对上视线。 “不好意思。”五十岚悠把太宰治放在下一级台阶上，神色泰然自若，“你太轻了, 我没感觉到。” 他按住太宰治的脑袋, 推着人转了半圈，避开青年探究的目光，“快点下去。” 刚刚触着对方腰的指尖有点烫，他轻轻捻了一下, 看到前面的人向下迈了两级台阶，扭过头来看他。 绷带全都散掉的太宰治看上去和平时莫名有点不一样, 没有那一层遮挡, 他好像变得更加清晰了一点。 五十岚悠听到他问：“诶——悠是让我回去多吃一点的意思吗？”他眼里带着笑意, 尾音微转, 有些揶揄。 五十岚悠视线自上而下, 和他对视几秒, 直接顺着人的话说了下去：“是哦, 不然我下次又忘了你在我怀里怎么办。” 太宰治笑了一声, 没再回应, 转身沿着台阶向下走入，一步步落入黑暗中。 五十岚悠跟在他后面，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祭台，夏洛站在边缘，手里端着那本书，看不清神色。 他犹豫了一下，朝人招了招手。 “哧——”最边缘的那根蜡烛亮了一瞬，五十岚悠捕捉到了夏洛眼中一闪而过的笑，那一瞬间，他的眼里好像映进了烛光。 “悠——快点啦。”太宰治在下面叫他。 另一端，寻找杀死未婚夫的方法的三个人在砸碎走廊尽头的巨大钟表后引来未婚夫后，迅速躲进了旁边的一个小房间。 他们躲在祭坛对面的房间看到未婚夫走进去的时候，就预测到里面两个人会遇到危险。因此，在给自己找好退路之后，他们打碎钟表，把未婚夫引了出来。 砸碎钟表的前一刻，中原中也特意记了一下，钟表上的时针，还差一点点就要跳到七点。 通往三层的楼梯就在他们躲藏的这个房间里，只是被一扇铁门拦住，没法继续向下。 铁门上有一把五角星形状的锁，在最上面的位置缺了一角。 中原中也敲钟的时候，江户川乱步和泽田纲吉正在房间里研究这把四位的数字锁。 江户川乱步还吐槽了一句：“魔法世界也会用这么低级的设备。” 泽田纲吉笑：“如果真的是用魔法锁门，那我们可能就会一直被困在这里了。” 江户川乱步哼唧两声没说话，蹲下身去翻铁门旁边落了灰、半人高的柜子。 大名鼎鼎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先生向来是不乐意去翻线索解迷题的，那在他看来是一种对自己的“名侦探”身份的侮辱，但是如果眼下的信息实在太少…… 他不情不愿地拽开柜门，被骤然升腾起来的灰尘呛得别过头打了几个喷嚏。 名侦探先生不介意屈尊一次。 柜子里堆满了历年的报纸，从458年的12月份到468年的9月份，将近十年的报纸，每个月一份，整整齐齐地码在柜子里，把柜子挤得严严实实。 江户川乱步从里面抽出一份，剩下的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啦啦全都跟着掉了出来，他由于惯性向后跌坐下去，落在一片报纸当中。 中原中也推门而入的时候，刚好把他狼狈的样子尽收眼底。 江户川乱步一把把手里的报纸甩过去，挡住他的视线。 中原中也接住报纸随意扫了两眼上面的内容，愣住，抬头看向乱步。 乱步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挺直了腰背回瞪他，颇有点气势汹汹的感觉：“干嘛？” 中原中也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捏着的报纸：“这个夏洛……” “好像才是boss。”在房间另一角翻找的泽田纲吉拿着几张字条，转头看向二人。 中原中也：“嗯。” 江户川乱步朝他们伸出手，理所当然道：“怎么？你们才知道吗？” 报纸上的内容是一篇有关“灭门惨案”的报道。 当地最具名望的魔法世家被当世最具恶名的黑魔法师盯上，整个家族都成了那位名为温克的黑魔法师向邪神献祭的祭品。 一夜之前，鼎盛的魔法世家化作一片废墟，一整个家族都作为祭品被邪神残忍地夺去性命，那片地也因为曾经召唤过邪神，而就此寸草不生，甚至于意外落入那里的鸟兽，都会顷刻间被烧成灰烬。 整个家族唯一的一个幸存者，只有当晚夜不归宿的纨绔小少爷夏陆。 原本的名门望族变成了人们不敢言说的存在，原本受人追捧的小少爷也从此下落不明，只有在许多年后，才会在老一辈的唏嘘叹息中寻到依稀的影子。 也只有在几年后，报道中才敢写出当年事情的真相。 那位从此下落不明的小少爷，恐怕就是祭坛上的那个男人，而另一个，估计就是那位臭名昭著的黑魔法师温克。 至于这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还变成了现在这个关系的…… “要复仇啊。”江户川乱步晃着报纸，看上去有点没精神。 “这么简单的故事——”他丢掉报纸，拍了拍衣服，拽过身侧的星型锁。 泽田纲吉翻出来的那几张纸提示的信息更加明显——那是更名为夏洛的夏陆为了复仇设计出的各种方案。 只是泽田纲吉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作为祭品”这一种。 江户川乱步输入了灭门惨案的日期——1208，拨了一下锁头。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有点意外：“没开？” 他虽然是港口mafia的人，但也不得不承认侦探社的这位的智商，如果说在横滨，有一个人能在智力和谋略这方面和太宰治抗衡，那那个人只可能是江户川乱步。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中原中也对这两个人的确实有一种几乎毫无根据的信任。 信任到即使出错一次他都会感到惊讶。 不只是中原中也本人，他所知道的其他人，侦探社的其他所有人，都在无条件地信任着这位乱步先生。 甚至包括曾经在副本里初次见面的某些玩家，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他们的智慧折服。 江户川乱步也愣了一下，盯着手中的星型锁，嘴角向两侧抿开。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门口。 温克回来了。 门外的人敲了敲门，嗓子里挤出沙哑的笑声。 “我的小老鼠们……原来躲到了这里。” 男人的声音透过门模模糊糊的传进来，更多了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感。 中原中也起身，走到门边。 江户川乱步看了他一眼，不愉快地皱起眉，问他干嘛。 中原中也活动了一下身体，挑眉。 江户川乱步瞪大眼：“你不相信我这个名侦探的能力？” 中原中也耸肩：“我只是知道再聪明的人也会出错。” 温克还在一下一下地敲着门，问：“你们是自己出来，还是想让我进去呢？” 温克藏在兜帽里，血红色的眼睛盯着面前的铁门。他裂开嘴角，眼中露出几近疯狂的愉悦。 看样子他这次运气不错，找到了几个很有活力的祭品…… 邪神大人一定会喜欢的。 他按住门把手，几乎贴在门前，压住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笑意，问：“你们是自己出来，还是想让我进去呢？” 透视对于世界上最强大的黑魔法师来讲是再简单不过的技能。 在他的视野里，门内的三只小老鼠正乱作一团，做着徒劳的努力。 “你们想下去吗？”他“和善”地询问着门内的人，一点点推开阻隔在中间的铁门。 “我带你们下去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的地雷，谢谢宝贝！！！爱你QAQmua~ 第92章 魔法囚笼（七） 温克推开门, 愣了一下。 房间里空无一人，原本关的严严实实的通往下一层的铁门大敞着，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 地面上散落了一地的报纸, 正中央的那一份上用红色笔写了个粗壮的“不用啦”，后面还跟了个极尽嘲讽的笑脸。 怒火瞬间涌上心头，他盯着这一地的狼藉, 视线缓缓上移, 注视着通往下一层的台阶。 男人咧开嘴角, 眼中的疯狂不再掩饰, 他笑了起来，癫狂般的小声顺着漆黑的台阶一路向下。 中原中也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脚步骤然一顿, 回头看向身后。 江户川乱步摊手, 无所谓道：“被自己的愚蠢逼疯了而已啦。” 他说完瞟了一眼身侧的泽田纲吉，像是想起来什么不太开心的事情，鼓起脸颊。 温克按下门把手的瞬间，泽田纲吉来到他身边, 小声但坚定地说了一个“9”。 江户川乱步看着他，把最后一位数字调成9, 打开了这个缺了一角的星型锁。 他当然知道最后一位数字是9。 1208确实是灭门惨案发生的日子, 乱步只是一开始没想到这个副本竟然还是追求了一点逻辑的。1208这个数字对温克而言毫无意义, 那桩在世人眼中罪大恶极惨不忍睹的灭门惨案, 只是他一生中无数次“祭献”中平平淡淡的一次, 对他而言并不具有什么特殊意义。 但后一天, 十二月九日则不同。 那是小少爷夏陆, 也就是如今被困在祭坛上的夏洛的生日。 也正是因为次日是他的生日, 所以小少爷才会在前夜和几个朋友混在一起, 彻夜不归，也因此逃过了一劫。 无论温克是否知道夏洛就是夏陆，1209都会是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一个日子。 因为密码的成功破解同时也印证了他们的另一个推测，关于温克和夏洛的关系的推测。 不是简简单单的黑魔法师和想复仇的祭品。很显然，他们之间还有一层更深的联系，隐藏在这种仇恨关系之内的…… “恋人？” 泽田纲吉小声嘟囔。 江户川乱步立刻停下脚步，眯起眼睛回身看他。泽田纲吉要比他高上一些，乱步看人的时候不得不抬起头来。 于是他更不爽了。 “我知道他们是恋人啦！”江户川乱步愤愤道。 泽田纲吉点头，笑容温和：“乱步先生很厉害啊，我还只是推测而已，你就已经能肯定了。” 江户川乱步：“……” 他不爽地转过身去，决心接下来的路程都不要理这个人。 而接下来的旅程—— 是几乎占据了整个三层的、一间巨大的藏书室。 藏书室的门也是一扇大铁门，直通天花板，这里倒是没锁，看上去一推就开。 江户川乱步试着推了推门，沉默了一下，气鼓鼓地瞪了泽田纲吉一眼，回头去叫还待在楼梯口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担心已经变得很不正常的温克直接从上面飞下来找他们，所以一直停在这里戒备着。 江户川乱步在他衣领上拽了一把，直接半拖半拽把人踉踉跄跄带到了藏书室门前。中原中也眼睛还盯着楼梯，有些茫然地分给他一点视线，问他要干嘛。 江户川乱步踮起脚，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 隔着中原中也的那顶黑帽子。 就很气。 最开始在那个笼子里的时候，大家都被搞得很狼狈，他带进来的帽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唯独中原中也脑袋上这顶黑帽子像是中了魔法，始终在人头顶上挂着屹立不倒。 “果然就是帽子君。”江户川乱步有点点不爽地朝人说了这么一句。 中原中也整了整被人拍外的帽子，有些不明所以：“干嘛？” 江户川乱步：“不用盯那边啦，他不会下来的。” 中原中也终于把视线完全转向他。 “你平时都不玩游戏的吗？按照套路，他的剧情已经结束了！”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哦”了一声，问：“那现在要干什么？” 江户川乱步抬手一支藏书室大门，理直气壮：“我推不开。”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站在一旁十分清闲的彭格列的教父先生泽田纲吉。 泽田纲吉摊手，给了他一个有点无奈的笑容。 江户川乱步又在他的帽子上轻轻打了一下，小孩子一样嘟囔：“不许看他。” 中原中也：“……” 泽田纲吉：“噗。”侦探社的乱步先生……可爱极了。 三个人还在这边纠结看谁的问题的时候，身后的藏书室大门突然就自己开了。 中原中也立刻警觉，后退一步正面大门，进入了战斗状态。 门里的人朝他招了招手：“好久不见。” 中原中也微怔。 出现在门后的，是留在祭坛上的五十岚悠和太宰治二人，两个人并肩站在门后，一人手里端着一根跳动着烛火的蜡烛。 藏书室里很黑，这两根蜡烛几乎成了唯一的光。 泽田纲吉一边走入藏书室，一边好奇问：“你们接到的是什么任务？” 太宰治：“去寻死。” 五十岚悠毫不犹豫地反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然后才向泽田纲吉解释：“他没明确说。” “他只说会在我们将死之时给我们讲一个故事。”五十岚悠顿了一下，“然后就让我们下来了。” “没有其他信息？” 太宰治：“有哦。”他晃了晃手中拿着的一个羊皮本，“我们找到了他的死因。” “死因？”泽田纲吉看向他手中的本子，“夏洛的？” 那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羊皮本，页脚有些打卷，纸页也有点发黄，本子不厚，也没有很大，看上去……像是一本日记。 被撕掉了很多很多页的日记。 “不。”太宰治勾起嘴角，晃了晃这个日记本， “温克的。” “那个人？”中原中也皱眉，“他死过？” “是哦。”太宰治嘲笑，“中也连这种事情都猜不到呢——不愧是中也。” 中原中也：“混蛋。” 他做了个深呼吸，压下想当场把人暴揍一顿的心，问：“所以，这个副本的boss是那个夏洛？” 太宰治睁大眼睛：“怎么会！中也还真是完全不动脑子诶。” 中原中也：“哈？” 太宰治笑眯眯地搭上身边人的肩，说：“悠都不在，现在的游戏里怎么可能还存在boss。” 他说完，仰起头朝五十岚悠眨了眨眼，像是在征求对方的赞同。 五十岚悠顺势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你对我是有什么误解？这个游戏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boss。” “其他人不配。” 五十岚悠：“？” “连中也都能认出来的boss……”太宰治哼哼唧唧，剩下的话不言而喻。 中原中也沉默三秒，没忍住，冲了上来，带起的一阵风熄灭了两根岌岌可危的蜡烛。 “……” “…………” 泽田纲吉：“你们还有蜡烛吗？” 太宰治：“没有了哦，嘿嘿。” 五十岚悠沉默半晌，动用了一点力量，续上了这两根岌岌可危的蜡烛。 “那么现在。” 他弯腰把蜡烛放在地上，周围罩了一层不可见的防护罩，然后直接坐了下来，抬眼看向其他人， “来捋一下？” 太宰治把日记本递给江户川乱步。 这本日记确实被撕掉了很多页，留下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大多数都是流水账一样的平淡日常，透露出一种简简单单的温馨幸福。 日记本的主人是夏洛，是……发现自己的义兄是自己的灭族仇人之前的夏洛。 家族遭遇灭顶之灾后，夏洛就走上了寻找仇人，独自流浪的道路。 他只能从其他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事情的大概，甚至连那个灭族仇人的一点外貌信息都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人是世界上最凶残的黑魔法师，甚至连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 温克这个名字，还是……他后来透露给那家报社的。 在流浪了大概三个月之后，夏洛遇到了当时正在那个小镇休息的温克，温克把淋了大雨后高烧昏迷的他捡了回去，养在了身边。 最开始，夏洛带着对黑魔法师彻骨的恨意和厌恶，每天都想从对方身边逃离，甚至杀掉对方。 但是后来，随着两个人逐渐的相处，夏洛开始想，黑魔法师也不一定全都是十恶不赦之人啊，比如温克，就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男人。 他开始听从对方的劝说，跟着温克学习黑魔法，一晃就是几年的时光。 然后在某一天，他背着温克，偷偷进行召唤邪神的练习的时候……那个邪神，带他回到了几年前那一晚。 他和这个邪神做了交易，献出了自己的某个东西，让对方杀掉了温克。 从他召唤出邪神，到邪神帮他杀掉温克，整个过程不过三个小时。 而当时，推开家门的温克手心里藏着一枚精雕细琢的玫瑰胸针。 那枚玫瑰胸针落到地上，靓丽的红色映在夏洛的眼里。 那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那天是12月9日。 他的生日，他的族人的祭日，他复仇成功的日子，他亲手杀掉他爱的人的日子。 叱诧风云的世界最强黑魔法师陨落的日子。 被世间所有人所恐惧、忌惮的黑魔法师，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死于—— 匕首插入心脏。 他倒下的前一秒，甚至还想亲手为夏洛带上那枚胸针。 日记到了这里就戛然而止，后面的纸页全都是空白。 江户川乱步合上日记，把它放到了两根蜡烛之间。 长久的沉默后，泽田纲吉轻声问：“所以，现在的温克是谁？” “是温克。” 太宰治说着，嘲讽似的笑了一声， “他又复活了他。” 第93章 魔法囚笼（八） “复活了他？”中原中也愣了一下, 下意识低头去看两根蜡烛之间的那本日记。 太宰治摊手：“不是很显然吗？不然他为什么还会存在。” “那他们现在又为什么……” “那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了。”五十岚悠笑了一下，举起两根蜡烛之一递到中原中也面前，“找齐其他线索, 还原整个故事，然后，从这里逃出去。” 温克究竟是怎么复活的？两个人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在那之后他们又经历了些什么？以及、现在这场仪式, 到底是为什么而举办。 另一根蜡烛被泽田纲吉拿起, 五人重新起身, 蜡烛黯淡的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小片空间。 在三个人进来这里之前, 五十岚悠和太宰治已经先一步参观完了这个藏书室的全貌。 这花费的时间甚至要比他们在夏洛的房间中找到那本日记并理清这段故事还要久。 这实在是一个很大的藏书室，不但面积大，而且非常高, 一个个几乎要和天花板平齐的书架紧密地立在一起, 之间几乎只留一人通过的缝隙，各种各样的书密密麻麻地排列在期间。 要想在这样的房间里找到某本固定的书，那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 江户川乱步犹豫了半天，拽走拿着另一根蜡烛的中原中也, 在附近转了一圈。 太宰治和泽田纲吉在另外一个书架前，蜡烛摆在书架边缘的小平台上, 两个人正借着微光翻看上面的书。 他俩翻看的这个书架上的书都是历史类读物, 里面记载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故事。 系统所创造的游戏世界的完整性从浩如烟海的书中就可以看出来了。 和某些游戏中, 除了限定的书之外其他的都没法翻开不同, 这里的每一本书都具有完整详实的内容, 这无疑又进一步增加了他们寻找线索的难度。 不过这二位看上去, 倒也不像是在寻找线索。 他们一人占据蜡烛的一边, 靠在书架上看得仔细, 偶尔还会因为书中的内容露出一点笑意。 魔法世界的历史, 对所有人来说都有着一种未知的吸引力。 五十岚悠站在旁边看了他们一会儿，听到身后传来两道叠在一起的脚步声。 是江户川乱步和中原中也转回来了。他回过头，刚好和两人对上视线。 “想到什么办法了吗？”五十岚悠眨了下眼，问两人。 “当然。”江户川乱步挑眉，把蜡烛放到旁边的书架上，“我可是名侦探。” 五十岚悠笑，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江户川乱步伸出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手里拿着一本看上去十分古老的书。 小巧且破旧。 五十岚悠凑上来，低头打量几眼那本书，然后抬头看他。 看到这本书的瞬间，他就已经猜到了这个“关卡”要用什么方法去破解，不过，让乱步本人说出来的所造成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他抬眸看着对方的眼睛，有些期待的模样。 江户川乱步晃着那册小薄书，皱了皱鼻子，像是有点怀疑的样子打量他：“你不知道？” 五十岚悠十分配合地疑惑歪头。 “好吧——”江户川乱步抓住他的手腕，把那册书拍在他手里，然后从中原中也手里捞过那根快要烧到头的蜡烛。 烛光照下来，五十岚悠看清了册子上的字。 封面上的字其实也被时光磨得有些模糊了，但隐约还是能辨认出来印了什么。 他看着书名，沉默了一下，夸赞：“真棒。” 这实在是一本不太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书。 《东方玄学》。 作为一个黑魔法师，竟然还会研究这些东西，而且，看这书的破损程度，估计还研究的十分透彻。 该说…… 实在是勤奋好学吗？ 五十岚悠抬起头看向一脸小骄傲的江户川乱步，半开玩笑地问：“用玄学战胜魔法？” 江户川乱步：“嗯哼~” 五十岚悠看人可爱，没忍住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然后才泛开折角的那一页，问：“那么，这个玄学，我们要怎么用？” 翻开的那一页上，印着东方玄学中的一个——占卜。 占卜的方法倒也很简单，就是平日里耳熟能详的八卦。 可是现在上哪儿去找道具？又去哪儿找真的懂这个的人？这书里的介绍可是简单得很，把一切都说的轻描淡写，仿佛是个人有双手就能办得到。 可实际上做起来…… 江户川乱步十分自信，显然是早就想好了后续的一切操作，他合上书，手按在书的封皮上，问五十岚悠：“你们来这里之前，先去了夏洛的房间吧。” “是哦。”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太宰治说。 他手里此时还抱着另外一本书，那本书显然要新上许多，估计是这辈子都没怎么被翻开过，书的封面上有一个会动的小老鼠，大概是难得被看了，感动得直落泪。 太宰治注意到五十岚悠在盯着自己怀里的那本书，直接把书递给了对方，意味深长：“是一些……很有趣的魔法历史。”他点了点封面上的那只小老鼠，说：“是它亲自讲的哦。” 五十岚悠微怔，太宰治已经转向了江户川乱步，似乎瞬间就进入了“解题状态”。 他朝某个方向指了指，直接道：“夏洛的房间里有我们需要的所有道具，不过……完成这件事，还得去找他本人。” “毕竟我们都不太了解这方面的内容呢。”他耸了耸肩。 “是呢。”江户川乱步附和着，把手里的蜡烛随手递给了太宰治。 那蜡烛现在是真的要烧尽了，只剩下一点点尾巴可以让人捏在手里，烛火烧着手，一个不注意滴下来的蜡油也会刚刚好落在手上。 那蜡烛只在太宰治手里停了一瞬间，就立刻又被他丢回给了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一脸想打人的无语，捏着个蜡烛头看着已经走向夏洛房间的两个人的背影。 “我能动手吗？”他问五十岚悠，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现在大概不行。”泽田纲吉笑着回应他，抬起手想要从他手里结果那根蜡烛，“我来就好了，反正接下来大家暂时不会分开。” 中原中也下意识把手收回去，拒绝。 前面两个人走出去几米发现两根蜡烛没有跟上去，又嘟嘟囔囔地往回走。 五十岚悠无奈，拍了拍身边两个人的肩，有些好笑：“谦让什么呀？当我不存在吗？”他挑眉和二人对视，眼中藏着的笑意被左右两侧的烛光暴露无遗。 一手一个，五十岚悠伸出手，将两只蜡烛罩在了掌心里。 “虽然已经不是boss了——”他轻声说着，“但是这点小事还是能办到的。” 那两根蜡烛在他的掌心下面幽幽的晃着烛火，突然某一瞬间，烛光骤然一暗。 下一秒，中原中也和泽田纲吉同时清晰地感受到，手中的蜡烛在一点点拉长。 仿佛回溯了时光，又好像会自己生长。 五十岚悠的双手随着蜡烛的拉长逐渐抬高，最后轻巧地打了个响指。 烛火重新亮起，将周围照得明亮。 太宰治凑上来，抓过五十岚悠的手好奇地打量。 五十岚悠垂眸看着他，指尖缩了一下。 “再来一遍？”太宰治仰起头，十分期待。 被他握住的手猛地抽了出去，不轻不重地敲在他头上，五十岚悠低头看着他，笑了一声，说：“想得美。” 他顿了顿，将手背在身后，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期间限定，一个副本仅此一次。” 太宰治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那我下个副本再看。” 五十岚悠：“……” 他沉默了一下，自顾自地往夏洛的房间那边走去，没再回对方的话。 哪还有下个副本了。 最后一个副本直面祂们，五十岚悠怎么可能让这些玩家涉险。 即使大家都被强行拽进了同一个副本…… 那他们也绝对不会在同一个空间。 逐渐暗淡的烛光重新亮起来，身后的四个人跟上来，十分默契的，没有人再提起太宰治口中的“下一个副本”。 泽田纲吉打破寂静，岔开话题询问他们在夏洛的房间里发现了什么。 其实夏洛的房间实在很干净，比起这个房间的其他地方，简直干净整洁得像是另外一个世界，没有高得离谱的穹顶和狭小的长宽，也没有鼓鼓囊囊的柜子和沾满了灰尘的物件，一切都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像是有人一直在这里住着，而且那个人还是一个中重度洁癖。 夏洛的日记本被放在了他床头柜的最下面一格，里面就端端正正摆了这么一个羊皮本，其他什么也没有。 至于那些“东方玄学”需要用到的道具，则是被整齐码在了衣柜下方的小格子里。 左侧的格子是东方玄学，右侧的格子是西方魔法。 不过代表西方魔法的格子里面只剩下了一个破碎的水晶球，看上去和整个房间有些不和谐。 那水晶球是碎了之后又被人强硬粘起来的，之前大概是碎的非常彻底，裂痕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球体，要想完全粘好，必然需要耗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 水晶球是半透明的，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不过当时五十岚悠和太宰治没有去碰。 反正总还是要回来的，不如到时候大家一起打开——太宰治是这样说的。 事实证明，他确实“预言”对了。 藏书室的门有很多，毕竟是个大到离谱的地方，也不可能只有那么一两扇门。 五个人循着五十岚悠之前做过的记号，沿途经过了好几扇门，一路找回了他们来时的门。 门的后面就是夏洛的房间，这是紧挨着的两个房间。 太宰治站在门口，抬手按住门把手，下压的瞬间，动作突然停住。 他抿了抿嘴，颇有点小心翼翼地收回手，转头看向身后几人。 中原中也的第一反应是：“后面有人？” 太宰治摇了摇头，说：“是门上有东西哦。” 中原中也皱眉，有些不满他这个不把话说清楚的毛病：“什么东西？”他一边问着，一边上前一步，像是打算自己尝试。 太宰治的神情骤然冷了下来，连声音都跟着沉了几分：“别动。” 中原中也微怔，盯着他看了两秒，说：“你看不见了？” 太宰治神色动了一瞬。 另外三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地把目光移到青年眼睛上。 中原中也所具备的观察力绝对不弱，再加上两个人曾经的搭档关系，瞬间判断出对方的不对劲简直易如反掌。 太宰治估计也没想瞒，大大方方地点头，反手一指身后的门。 “大概是被下了魔法，”他眯着眼睛笑起来，看上去对自己失明一事全不在乎，“你们如果过来的话，说不定也会丧失某种感知哦。” “不用了。”江户川乱步轻声说。 “什么？”太宰治问了一句，而后瞬间便自己明白过来。 在他看不到的正前方，漫天浓雾骤起，将所有人包裹在其中。 那雾来的快，散的也快。 但是已经没有人能注意到它的散去了。 江户川乱步平静的声音穿透即将散尽的浓雾，传到太宰治的耳中：“我们都看不见了。” 下一刻，破风声骤然响起。 乱步感觉自己被什么人拉了一下，向前踉跄几步，身体一转，靠在了什么东西上。他伸手往旁边撑了一下。 是门。 太宰治感觉身后的门把手被人重新按下，然后有人将他和他身边的乱步一起推进了身后的屋里。 他被人推着跌跌撞撞往后倒，直到扶住了墙角的桌子才停了下来。 紧接着第三个人也被推了进来。 是泽田纲吉。 五十岚悠站在门口，朝里面说了一句：“在里面待好。”就重新关上了门。 被关进门里的三个人不明所以，但暂时也没有办法，只好互相交换了信息，在房间内摸索起来。 他看不清，却能听到。 半分钟前的那一道破空之声是一把飞刃，擦着他的耳侧直冲向另一侧的中原中也。 很明显，这场“全员失明”的真正目标，是中原中也。 这意味着，在这场游戏中，他是连boss都要忌惮的存在。 飞刃被中原中也拦了下来，下一秒，这人在一片黑暗的视野中一跃而起，十分准确且迅速地冲向那个藏在书架后面的偷袭者。 五十岚悠背靠着门，捻了捻指尖，有点担心。 玩家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直面boss…… 说实话，这场面他真的是第一次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的地雷。谢谢小可爱ww爱你！！比心心~ 第94章 魔法囚笼（九） 倒也不是第一次“见”, 五十岚悠眨了眨眼，暗自纠正了自己的说法。 毕竟他现在看不见。 中原中也也看不见。 失去视力的中原中也和完好无损的温克纠缠在一起，似乎短时间内都没法分出胜负。 沉闷的撞击声和书架倒塌的声音骤然响起, 这里的书架本就排列得极其紧密，一个被撞到之后立刻起了连锁反应，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倒下去, 轰然倒地的震耳声响连成一片, 仿佛暴风雨中永不止息的雷鸣, 书架上的书必然也跟着倒了下来, 哗啦啦地散落在地上。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嗅觉还是没有失灵的，书架倒地激起了漫天的尘土, 呛得人难受, 五十岚悠捂住鼻子，往后撤了一步，后背紧贴着门。 书架倒地的声音过了好久才彻底停息，整个房间似乎都随着这一场灾难震动, 仿佛地震后的事故现场，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必然是一片狼藉, 而位于事故现场中心的两位当事人…… 呛人的烟尘久久难以散去, 五十岚悠抬手在眼前挥了挥, 无奈叹了口气, 向前走了几步, 去寻找那两个人的位置。 藏书室里现在一片静谧, 像是一切都已经结束, 但他很清楚, 无论是温克还是中原中也, 都绝对不可能因为这一场小型的“地震”就失去行动能力。 中原中也的战斗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五十岚悠曾经跟着这人一起出过许多次危险级别极高的任务，他们甚至曾经单枪匹马直接深入一个mafia组织的总部，凭一己之力铲平整个组织。 五十岚悠亲眼见证过中原中也的强大，无论是正常状态的强大还是污浊状态的强大。 他亲眼见证过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行走于枪林弹雨中毫发无伤，亲眼见证过少年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清空了整个地下交易市场，亲眼见证少年拔地而起，以撕裂世界的万钧之势一招击败绝对不可能战胜的对手。 所以五十岚悠确信，即使双目失明，中原中也也绝对不可能轻易落败。 但信任是一码事，担心又是另一码事。 他叹了口气，辨认了一下方向。 失去boss身份之后他已经没法精准定位其他人的位置，但是，他还是能感应得出藏书室中的人大概在哪个方位的。 五十岚悠朝着那个方向一路走过去，越过倒塌的书架和扑满地的书籍。 就在他把另外三个人推进房间的时候，中原中也和温克就已经把战斗场地转移到了离这里颇有一段距离的位置。 显然是中原中也为了不误伤其他几人而把对方引走的。 接近那个位置的时候，五十岚悠脚步声逐渐放轻。 一本突然从远处甩过来的书打在他的脚踝上，他踉跄了一下，扶住身侧倒塌的书架。 那书还挺沉，砸在脚踝上激起一阵连绵的痛感。 五十岚悠活动了一下脚踝确定没什么大问题，辨认了一下方向，忍着痛走向那边。 他刚迈出两步，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紧接着是身体狠狠撞在书架上的声音。 “哗啦啦。” 又是一片书惨遭伤害。 五十岚悠脚步停顿了一瞬，笑起来。 那声闷哼显然不属于中原中也。 他的……前上司就是那么厉害，在环境条件和自身条件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还能把boss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 悉悉索索的声音是对方挣扎着想要起身，五十岚悠估算了一下位置，捡起刚刚砸上他脚踝的那本书，给人还了回去。 那书落在了温克身上，于是紧接着又是一声痛苦的闷哼。 五十岚悠开口：“中也。” “你怎么过来了？”只有这样问。 五十岚悠笑笑，晃了一下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铁链：“我来带你回去，顺便把他也绑了。” 他摸索到温克身边低头绑人，半侧过头问身边站着的人：“有没有受伤？” “……”中原中也沉默片刻，有些生硬地回了一声，“没有。” 铁链末尾的环扣搭在一起发出“啪”一声脆响，五十岚悠抬起头“看”向他，面色平静。 “中也呢？” 中原中也：“……你在说什么？” 五十岚悠见人没正面回答，笑了一下，右手拖着下巴：“我想想——” “你从祭坛偷偷跑来这里，肯定也是想拿到某本书吧。” 青年无神的红眸准确地朝向夏洛，嘴角勾起几分显得有点诡异的笑。 “我们的目标说不定是一致的哦。” 他半带愉悦地说着这句话，不急不徐，像是恶趣味的猎人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 夏洛盯着他的眼睛，心底莫名升起了一股许久不曾有过的寒意。 他总感觉面前这个似乎比他曾经唤醒过的所有邪神都要更加恐怖，像是来自另一个、更深层的地狱的恶鬼。 夏洛沉默了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是刚刚吐出一个字音，就又被对方打断。 青年身上刚才那股凶恶的气势瞬间消失殆尽，他晃了晃手中的铁链，说：“所以、他去哪儿了？” 夏洛怔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紧接着响起的嘈杂脚步声才再一次让他回过神来，心中不由得对这个人更加忌惮。 这个人，在他的“朋友”们面前伪装出了另一副模样，伪装得恰到好处，毫无破绽。而且…… 他目光一凝，遥遥注视着出现在一个倒塌书架后的三个人的身影。 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三个人的接近，他竟然在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调整好了状态。 耳边又一次传来铁链作响的声音，夏洛的视线从三个人身上收回，落到了这个恶鬼般的青年身上，他喉结动了动，稳住自己的声音，说：“在他该去的地方。” 心跳前所未有的剧烈，夏洛的余光时刻关注着不远处的三人，防范着他们的任何一点细微的举动。 他此刻无比真切地意识到，温克这回抓来的五个祭品…… 恐怕是给他们抓来了五个大麻烦。 面前这个青年是，那个被他转移走了的红头发年轻人也是。 失明仿佛没有给他造成任何障碍，藏书室复杂狭窄的环境似乎也对他毫无影响，这人在对上温克的一瞬间就将人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最简单的魔法的读条时间都争取不到。 如果不是他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紧急使用了置换术…… 夏洛扫了一眼仍然昏迷着的温克，嘴唇紧紧抿着，眉头皱起。 “别皱眉呀。”三个人中的一个突然出声，朝他笑着，点了点自己的眉心。 夏洛怔住，难以置信地看向他的眼睛。 鸢色的眼眸中含着漫不经心的嘲讽与笑意，在这个过暗的环境中露出几分慑人的沉郁。 书架上沿的蜡烛忽然闪动几下，烛火变得更加暗淡。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身边的青年已经率先晃动铁链打起了招呼：“哟，你们找到恢复视力的方法了？” “是哦。”说话的人晃了晃手中的瓶子，看着夏洛，缓缓走向这边，“夏洛的房间里真的是什么都有啊。” 他拿在手中的小巧的圆底烧瓶里装着蔚蓝色的液体，随着青年的步伐轻轻晃动。 夏洛盯着他手里的东西，沉声问：“你们怎么会——” “有这个吗？”青年笑吟吟地打断他。 站在原地没动的两人中的一个摊了摊手，代为回答：“配个药而已，不是很简单。”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在说“你们都是笨蛋吧。”之类的话。 夏洛咬牙。 他们手里拿着的那个不只是单纯能够治愈失明的药剂，而是能够消除一切负面状态的特殊药剂。 这个能够消除一切负面效果的蔚蓝药剂名为“妖精之泪”，是药剂协会公布的五种顶级药剂之一。 他是黑魔法师，不是专业的药剂师，在制药方面的能力自然不如那些常年泡在瓶瓶罐罐里的疯子，但就算如此，他在这方面的天分可也是被无数专业人士赞誉过的。 甚至曾经还有享誉盛名的药剂师想要收他做学徒。 可他完成这个药剂…… 花费了整整两年。 而就算是如今的首席药剂师，在当年也是耗费了一年多的时间才真正成功。 可这些人呢？ 从他们找到他房间里的暗室，到发现“妖精之泪”的配方，再到成功完成制作，又花了多久？ 而且……而且还是在失明状态下做的？！ 夏洛猛然意识到什么，错愕地盯着对面三个人。 他张了张嘴，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不是说过了吗！”刚刚回答他的那个一脸不耐烦，气鼓鼓地回他。 “很震惊，对吧。”他身边的这个轻声笑起来，转头朝向他，堪称亲切地在他肩上拍了两下。 “他们超厉害的哦。”那双红眸一瞬间恢复了光彩，这人在看着他，却又仿佛是在透过他看着其他的什么人， 他贴上来，一字一顿，用气音道：“你们找错人啦。” 一瞬间，夏洛感觉自己右眼眼尾的那颗星星印记变得滚烫灼人。 “干嘛离他那么近。”拿着药剂的青年恰巧走到两人身边，拽了拽他面前这人的衣领。 夏洛骤然回神，在对上他的视线时下意识主动往后退了几步。等他反应过来，再看过去时，那双红眸已经又恢复成了无神的模样。 圆底烧瓶冰凉的瓶口压在唇边，五十岚悠嘴角扬起，循着感觉摸了摸太宰治的头顶。 太宰治眨了下眼：“想让我喂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介非”,灌溉营养液+20，谢谢宝贝！！啵啵~ 再感谢一遍“…”小可爱的地雷QAQ昨天发的时候太急惹没注意到多了个符号orz轻轻跪下。 第95章 魔法囚笼（十） 五十岚悠恢复视力的时候, 连夏洛都已经被另外三个人绑了起来。 他们仨倒还挺有心，特地把两个npc分到了不同的地方看管，让他们完全意识不到彼此的存在。 ——主要是为了夏洛考虑。 毕竟很显然, 夏洛是不想让温克知道自己此时还活着的。 太宰治屈膝坐在一堆摞好的书上，仰头看着倚靠书架的五十岚悠，朝人眨了眨眼, 颇悠闲地问：“好喝吗？” 五十岚悠笑了一下, 点头, 顺着人的意思道：“当然好喝啦。” “太宰先生亲自喂给我的药剂, 怎么可能不好喝。”他学着对方的样子眨眼，抬手在自己的下唇上点了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太宰治沉默了一下, 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视线。 “悠, 太宰先生，”泽田纲吉的身影从书架的另一端出现，他敲了敲书架边缘，小声说, “温克醒了。” “走啦。”五十岚悠朝人点了点头，拉起坐在书堆上的太宰治, “去还原整个故事？” “现在？”太宰治乖巧地跟在他身后, 眯起眼想了想, 随手从旁边抽了一本书出来, “恐怕不行哦。” 沉闷的钟声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突然响起, 这次, 钟声接连响了九下。 “唔——”太宰治,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吗？” 他抬头看了一眼黑暗的天花板, 仿佛透过那里看到了上面的什么东西。 “是哦。”五十岚悠拉着人转过拐角, “只剩三个小时了。” 拐角后面，是他们安置温克的地方。 五十岚悠转过来，脚步一滞。 太宰治还在盯着天花板看，跟在他身后往前走，径直撞在了他后背上。 五十岚悠躲开他，转头和人对视。 太宰治摸着鼻子，歪头看向五十岚悠身后。 原来绑在那里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串铁链纠缠交错着躺在乱七八糟的书里，书架上的蜡烛倒还立的好好的，只是烛光已经很暗，而且马上就要烧到头了，滴落下来的蜡油在地上积聚起来。 那本书直接被蜡油烫出了一个洞，书架落下的阴影在书血红色的封皮上摇晃。 太宰治皱眉扫视一圈周围，上前几步走到那本书旁，蹲下身打量了几眼，直接把书拿了起来。 五十岚悠跟在他身后，顺便帮他把蜡烛恢复了初始高度。 书的封皮上没有任何字迹，只在血红色之间印着纯黑色的藤蔓，像是纵横交错的锁链，将什么东西封印在书中。 太宰治看了他一眼，重新低下头去，试图打开这本书。 但这书仿佛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任他怎么用力、变换什么角度都纹丝不动。 与其说是一本书，倒不如说是一颗书本形状的石头。 五十岚悠从太宰治手中接过那本书翻来覆去看了两眼，问他：“想打开吗？” 太宰治笑起来：“作弊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五十岚悠耸肩，把书还给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正规考试嘛。” 他重新拿起摆在一边的蜡烛，眸色凝了一瞬，又迅速恢复正常。 刚刚才恢复完整的蜡烛，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消耗掉了一半。 这跟蜡烛的燃烧速度明显加快了，要么是房间发生了变化，要么……就是这个世界的流速又一次加快了。 太宰治敲了敲书的封面，说：“我猜是后者。” 五十岚悠微怔，偏头和他对视。 “毕竟祂们本来就是以杀掉我们为目的选择这个副本的嘛。”太宰治耸肩，“我们通关那么快，破坏了祂们原本的计划，所以只好压缩我们的考试时间咯。” “所以，”五十岚悠身后传来另一道声音，“接下来，我们要比祂们预计的快更多。” 江户川乱步站在拐角旁边，双手叉腰，弯着眼睛笑起来，看上去颇为自信。 “毕竟我是名侦探嘛。” 五十岚悠笑了笑，出声应和：“是呀，我们可有世界第一厉害的名侦探。” “所以名侦探先生，我们接下来？” 江户川乱步抬手往天花板上一指，说：“去那里！” 五十岚悠：“那个祭坛？” “是哦，而且，其他三个人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 但是现在这个藏书室几乎是半塌状态，想再找到他们之前下来的通道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按照现在蜡烛的消耗速度…… 五十岚悠抬手扫过蜡烛，又给它续了一段时长。 “当然不是自己上去啦。”江户川乱步拍了拍手，扭头看向另一侧，说，“好啦，出来吧。” 率先进入视野的是飘逸的白色长发，而后是青年眼角殷红的星星印记。 夏洛站在乱步身边，手里端着另一根蜡烛，越过大半个书架，平静地和他们对视。 “他会带我们上去的。”江户川乱步拍了拍夏洛的肩。 夏洛颔首，和五十岚悠对视，喉结动了动，看上去有些紧张。 “不过，”他轻声开口，“需要委屈你们一下。” “把我们抓回去？” 夏洛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五十岚悠，拿着蜡烛的手不自觉收紧，看上去更紧张了。 “那么紧张干什么？”五十岚悠挑眉，晃了晃手中的蜡烛，“我又不会杀了你。” 夏洛听到那个“杀”字的时候，竟然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躲到了江户川乱步的身后。 五十岚悠：“……” 他之前那句话是给了这人多大的心理阴影？ 自己不在之后，系统都选不出来什么像样的boss了吗？ 五十岚悠有些好笑地打量着躲在乱步身后那人，无奈叹了口气。 “好啦好啦，别害怕宝贝。”他打了个响指，迈开步子向人走去，一副温和坦诚的模样，“我跟你交底好了。” 夏洛一愣，从乱步身后探出半个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我是你的……”五十岚悠想了想，“前同事。” “虽然我们从未见过。” 夏洛：“？” 五十岚悠耸肩，打过响指的左手在周围画了一圈，说：“不用害怕，祂们现在听不到我们说话了。” 夏洛呆住，蜡烛晃了一下险些落地，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也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向他，两个人同时皱了一下眉，对视一眼。 “你、你知道……祂们？”夏洛打量着五十岚悠，话语中带了点小心翼翼的意味。 五十岚悠点头。 “不过我比较好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祂们的存在的？” 夏洛看着他，沉默下来。 五十岚悠扬眉，并不着急，双手抱臂靠在旁边的书架上，安静地等着他的答案。 夏洛沉默了半天，才终于缓缓开口，吐出一个词：“今天。” 五十岚悠有点意外：“因为我们中的谁？” “那个，”夏洛犹豫了一下，“红头发。” 他说的是中原中也。 “我发现，你们似乎具有和我们完全不同的力量体系和……”他又一次沉默下来，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片刻后，夏洛放弃了解释：“我发现，你们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之前就感觉有些奇怪，但是你们的出现让我确定了这一点。”他抿唇，垂下眼睑，声音闷闷的，“我们恐怕，并不真正存在。” 太宰治一语中的：“所以你最开始选择直接在祭坛上醒来。” “是的，”夏洛点头，“我觉得你们很有可能是……破解这个世界的关键。” 江户川乱步点头：“嗯嗯不错不错。我们确实是关键。” “不过在我们成为关键之前……”他顿了一下，看向夏洛，“你才是关键。” 夏洛一愣。 “谁说你们并不真正存在的？”五十岚悠摊手，“你们的的确确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只是这个世界暂时……不属于这个世界。” 夏洛一脸茫然。 乱步拍了拍他：“这个稍后再跟你解释，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夏洛：“？” 世界流速变快，屏蔽功效的时间也随之缩短。 五十岚悠打了个响指，提前解除了屏蔽。 江户川乱步拿出了找到那本书需要的道具，摆在夏洛面前：“现在，先帮我们找一本书。” 夏洛看了一眼那些东西，疑惑：“书？” 五十岚悠：“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恋人究竟想做什么吗？” 夏洛猛地看向他，瞳孔骤然扩大。 五十岚悠大大方方直接坦白：“我们大概已经知道你们的过去了，只是还差一点细节需要补全。” 夏洛沉默着接过乱步手中的毛笔，盯着那根笔看了半晌，才轻声问：“这也是关键吗？” 太宰治：“我们从来不做无关紧要的事情。” 夏洛莫名想起了某些场景，安静了一秒，说：“……是吗。”明晃晃的怀疑。 有夏洛这个百科全书一般的天才型人物，找到那本书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四个人循着纸上的指示在藏书室的一个角落找到了那本被压在书架下面的书。 夏洛看着那本白皮册，一手拎着笔一手举着纸，突然想起什么，犹疑着问：“妖精之泪你们都能那么快做出来，这个你们做不到吗？” “嘛，”太宰治摊手，“这是‘规则’嘛。” 夏洛皱眉，没再说话。 他其实，到现在都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在被那三个人绑起来之后，他就被这个叫“乱步”的人带到了另一边，似乎有什么话要问。 他最开始的想法，是趁着这人落单的时候把他干掉，但是就在他准备出手的前一刻，一直走在他前面的人却骤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说：“我知道你的来处哦。” 夏洛怔住，施展到一半的黑魔法硬生生断掉。 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人口中的“来处”，并不是指他被灭门了的家族，而是更深一层的、困扰了他很久的、另一个“来处”。 事实证明，他的“下意识”是对的。 这些人确实来自另一个世界，而他和温克所在的这个世界……确实存在不对劲的地方。 他对这些人的敌意在瞬间消失了大半，剩下的几乎只是处于本能的忌惮。 但同时也有另一个声音，不断地告诉他——这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极其强大又极其聪明的异乡人，比他曾经召唤到的任何一位邪神都更加厉害，也更加可靠。 他看着被递到自己手上的那本书，缓缓翻开书页。 书的第一页上写了一个名字——温克。 是他十分熟悉的字迹。 “打开看看，”五十岚悠抬了抬下巴，“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夏洛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地翻开第一页。 那上面挤满了温克潦草的字迹。 “你是谁” “你们是谁” “祂们是谁” 第96章 魔法囚笼（十一） “啪。” 仅仅翻开扉页的书又猛地被人合上 , 夏洛近乎惊慌失措地按着封皮，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垂头愣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他……他也……” 青年声音有些颤抖, 似乎是不敢问出心中的疑问，他眨了眨眼，半晌才平复下呼吸, 抬头看向身边的几人。 五十岚悠站在他正对面, 嘴角含着点不甚明显的笑意, 似乎毫不意外。 夏洛在他的视线中彻底平静下来, 只是声音仍旧有点发颤：“他也察觉到了吗？” “而且要比你早很多哦。” “所以，”五十岚悠伸出手点了点书的封面，眼睛微微弯着, “大家彼此坦诚一点, 你们也能尽早实现目的。” 夏洛看着他，嘴角紧抿着，没有说话，眼中仍旧藏着一份警惕。 “不用担心, ”五十岚悠亲切地拍了拍他，“你们想做的事情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这是你们的世界, 我们只是……” 他顿了顿, 说：“意外来到这里的旅客而已。我们的目的只是从这里出去, 所以,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 我们目前还具有一致的目标。” 夏洛盯着他, 按在书上的手指尖缩了一下。 五十岚悠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 压低声音说：“清理掉那些破坏常规的存在。”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 玩味的眸子里闪过了某种阴翳。 之前的那种感觉又一次出现，夏洛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不慎踩到了身后斜搭着的书上，身体向后一晃，整个人直接跌坐下去。 五十岚悠愣了一下，敛起神情，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把手递到他面前，弯下腰来贴近。 他有些无奈地问：“不是，我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夏洛下意识摇了摇头，挪开视线，有些紧张地回应：“没。” “那你还不敢看我？”五十岚悠挑眉，直接握住他的手腕把人从地上拽起来。 白色长发在烛火中划过一道弧线，五十岚悠点了点他眼角的星星印记，半开玩笑道：“别忘记你的身份呀，一直这么害怕可不行。” 点在人眼角的左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直接被旁边突然伸过来的一只手握住手腕拉开，五十岚悠茫然地眨了下眼，偏头看过去。 太宰治右手打在他的手腕上，脸上挂着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哦。” 话音刚落，他左手端着的蜡烛就猛地一晃，暗了下去。仿佛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灭。 视野猛地暗了下去，其他感觉就一瞬间增强。大概是刚刚捧着烛火的原因，青年搭在他手腕上的指尖渡过来暖意。 五十岚悠笑了一声，抬抬手重新点燃蜡烛。 另一端的江户川乱步还在小心翼翼地护着另一根快要燃烧殆尽的蜡烛。 “走吧。”五十岚悠顺便帮人把那一根蜡烛也续上，在人头上揉了一把，转头看向仍然抱着温克的笔记本站在原地的夏洛，“你们的故事我们上去的路上听。” 夏洛点了下头，低头看了一眼怀里抱着的笔记本，收紧了双臂。 五十岚悠向前走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停下脚步，伸出手遥遥点了点他怀中的书，“对了，别一直像个宝贝一样抱在怀里，会缺失关键信息喔。” 夏洛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继续向前走的背影，还没等反应过来，怀中的书突然传来一股向外的力量，夏洛一个慌神，那书就直接被人抽了出去。 他有些错愕地看向抽走书的人。 太宰治单手举着笔记本在他面前晃了晃，嘴角扬起略带嘲讽的笑。 “我拿走了哦。”他语调微微扬着，听上去颇为愉快。 夏洛下意识伸手过去想抢，却被青年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他眼神冷下来，右手手指轻轻动了动，黑色的细丝在指间流转。 “喔，对了。”走在最前面的五十岚悠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过来。 夏洛手指一缩，黑丝骤然不见了踪影。他做出茫然的表情抬头看过去，刚巧对上对方似笑非笑看过来的视线。 “刚刚忘记说了，”五十岚悠竖起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为了保障的我的队友们的安全，在全员到齐之前，希望能你暂时不要用魔法喔。” 被发现了？ 夏洛一愣，虚握着的右手猛地攥成拳头，指甲抵进肉里，泛起一点刺痛。 他自称自己只是从其他世界来的旅客，但是却能对这个世界的魔法这么熟悉，以至于一点点调用魔法的迹象都能察觉…… 夏洛抿唇，心中的警惕性更深。 这个男人真的如他所说，只是异世界的来客吗？他的目的，真的只是从这里离开吗？ 这些被温克抓来当作祭品的青年们，身上似乎都藏了许多秘密。 这件事情绝对不是巧合，反倒更像是早有预谋。仿佛那些“祂们”，从很久之前就在等待这样一个机会，把这些异世界的人送来这里。 目的到底是什么。 祂们想做什么？这些异界旅客又想做什么？ 夏洛不由得皱眉，嘴唇紧紧抿起，警惕地盯着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身影。他旁边的青年端着蜡烛，昏暗的烛光只能勉强照亮青年一般的身子，另一半几乎完全隐藏在黑暗中，只能勉强看清一个轮廓。 “不要想太多哦。”耳边突然传来另一道声音，轻飘飘的，但充满了十足的警告意味。 夏洛心里一紧，骤然回身看向说话的人，右手下意识抬起，黑丝又一次浮上指尖。 说话的是那个抢走了他的书的青年，鸢色的眼睛在烛火中看着他，深邃幽深不带任何情感。 夏洛呼吸一滞，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撞上了侧面的墙壁。 有那么一瞬间他，他感觉自己仿佛在凝视地狱。 这些人…… 微微抬起的右手落在背后，指尖的黑丝消失的一干二净，他垂下眼，没有应声，只是在沉默半晌后，若无其事地扶着墙直起身子，跟上前面的两个人。 没有一个是善茬。 甚至……没有一个是他能惹得起的。 他们究竟是谁？他们来这里，究竟要干什么？ 夏洛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表面上看着一如既往的平静，思绪却已经乱作一团。 身后的脚步声在安静了少顷后重新跟上，他听到青年的声音再度响起，仿佛在他耳边低语 “说了我们暂时目标一致，就相信我们嘛。”脚步声伴随着极轻的说话声，听起来有些不真切，但每一个字却又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我们只是想毁掉‘祂们’而已。” 夏洛瞳孔骤然一缩，扭头看向身后说话的青年，然后愣了一下。 青年并没有紧贴在他的身后，反而是落后了一段距离，半垂着头，左手托着蜡烛，笔记本架在手臂上，一页一页地往后翻着。 夏洛一怔，停下脚步。 青年注意到他的动静，抬头看过来，勾唇。他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深邃的鸢色眼睛轻巧地弯了一下。 像是请求，却更带着一种警告的意味。 夏洛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默不作声地转回头去，继续向上。 杀掉祂们，杀掉藏在这个世界背后的那些、可以肆意玩弄他们的命运的支配者，这可能吗？ 前方的脚步声突然停下，夏洛骤然回神，抬眼看去。 走在前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退了回来，正站在高他一级的台阶上低头看他，两个人一瞬间贴得极近。 夏洛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踩在了下一级台阶上。 紧接着，肩膀被人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 他后面的青年已经跟了上来，按着他的肩膀，笑盈盈地说：“注意安全哦。” 两个人一前一后看着他笑，夏洛只觉得心里一阵慌乱。 五十岚悠扫了一眼太宰治搭在人肩上的手，又撤回视线，问：“不讲故事吗？” “啊？”夏洛呆了一下，被这两个人的气场逼停的脑子迟缓地动了动，“哦。” “在那之前。”太宰治侧身绕过他，上前两步，和五十岚悠站在同一级台阶上，“先来把你的故事补全吧。” 他晃了晃笔记本，十分自然地把蜡烛递给了五十岚悠。 “什么？”夏洛不解。 太宰治翻开笔记本，直接翻到了比较靠后的位置。 他翻开的那一页上，只留下了一个被撕得坑坑洼洼的纸张边缘。 夏洛盯着那个坑坑洼洼的边缘呆了片刻，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陡然伸手抽走了笔记本。 “他撕掉了某一种魔法。”太宰治耸肩，丝毫不意外他的反应，在夏洛反复翻着那几页纸的“哗哗”声中淡定地说，“我想你应该有办法知道他撕掉了什么？” 走着走着发现身后没人又折返回来的江户川乱步晃着蜡烛，有些不满地说：“不就是这场仪式嘛。” “这还用猜？”他一副理所当然地口气，盯着几人看了一圈，最后落到夏洛身上，叹气。仿佛是在为他的智商而发愁。 夏洛神情凝重地翻着笔记本，一声不吭。 江户川乱步气鼓鼓地把手里的蜡烛往五十岚悠另一只手里一塞，跳下几级台阶站在夏洛面前，抬手一巴掌拍在书上。 “啪”的一声，格外清脆提神。 夏洛瞪大眼睛。 他这一拍刚好拍在了被撕掉的那一页的边缘上，夏洛的探测术生生让人断掉。 “用不着这么麻烦。”江户川乱步在夏洛的凝视中收回手拍了拍。 “他们已经找到那一页了。” 五十岚悠配合，表示惊讶和意外：“诶？” “他们三个已经找到缺失的那一页了。”江户川乱步伸进口袋里掏了掏，拎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来，这张纸的一侧边缘坑坑洼洼的，看上去就是缺失的那一页。 夏洛一阵错愕，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张纸看了片刻，突然抽走了那张纸，小心翼翼地贴到笔记本里。 纸张一模一样，边缘完美重合，这确实是原本缺失的那一页。 “可是为什么……”夏洛抬头看着青年，一脸疑惑。 “怎么？”江户川乱步骄傲，“只允许你们用魔法？” 他哼了一声，嘴角扬起：“这么简单的东西，本来就是一学就会嘛。” 五十岚悠看着名侦探先生骄傲的模样，笑着拍了拍他的头，替人解释：“看样子，是被温克抓走的那三个人从他那边找到了那张纸，借用你们的魔法偷偷传过来的。” “可是，他们又是怎么……”这次，夏洛的话问到一半，自己主动切断了。 他们又是怎么解开温克的束缚的？ 这种话他还有必要问吗。 夏洛盯着那页纸，沉默下来。 半晌后，他有些恍惚地感慨：“这世界上，还有你们做不到地事情吗。” “有啊，”五十岚悠笑着回答他，屈指敲了敲身侧的墙壁，“比如我们没法离开这个世界。” “纠正一下。”江户川乱步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一脸严肃正经。“是没法单凭自己的力量轻易离开。” 五十岚悠应和：“唔，对。” 夏洛：“？” “离开这个世界的门，只有你们才能开启。”五十岚悠继续承担解说，“不过现在要说的不是这个。” 他点了点那页被撕掉的纸：“我们还没还原故事呢。” “唔。”夏洛回神，扫视这页纸上的内容，然后神色一凝，眉头仅仅皱了起来。 五十岚悠见状，问：“怎么了？” “我知道原因了。”夏洛捏着笔记本的手骤然收紧，在笔记本的边缘上留下了一片褶皱。 其他三人同时看向他，安静地等着他的解释。 夏洛深呼吸，顿了顿，依次看过三人，平静的声线隐约有些颤抖：“我知道你们来到这里的原因了。” 他声音放的极轻极低，仿佛生怕被什么人听到。 三人微怔，没想到他所说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那我们……”五十岚悠和他对视，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夏洛注视着他，沉默半晌，缓缓开口：“……是温克做的。” “他从一开始寻找祭品的时候，就是想找异世界的人。” “你们是被他用另一种法术从异世界带过来的，早在这场仪式之前，就已经被他偷偷召唤来了这个世界。只是为了伪装你们的身份，他把你们丢在了外面，又在不久前当作捡到的祭品带了回来。” 太宰治问：“为了……骗过祂们？” 夏洛顿了顿，颔首，笑了一声：“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让你们做祭品。” 五十岚悠挑眉：“没想让我们作祭品？” 夏洛点了点头，轻声说：“因为今晚的这场仪式，根本就不需要额外的祭品。” 第97章 魔法囚笼（十二） “这个仪式要献祭的, 是执行者本人。” “而你们，是被他从异世界叫来……杀掉‘祂们’的协助者。” “只是为了避免被祂们发现，他才像往常的一样, 将你们当作‘祭品’。” 夏洛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紧，表面再平静也遏制不住声线中的轻颤。 “所以这场仪式，本来就是为了杀掉祂们而准备的？”五十岚悠问。 夏洛点头, 抓着笔记本, 重新陷入沉默。 “除此之外呢？”江户川乱步突然问。 “什么？”夏洛愣了一下, 抬起头, 茫然地看着他。 江户川乱步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除此之外呢？” 夏洛不解：“什么……除此之外？” 江户川乱步叹气，叉腰盯着他：“我是说——除了要杀掉祂们之外，这次的仪祭献还有什么目的？” “唔。”夏洛恍惚了一下, 反应过来, 摇了摇头，然后又突然顿住，沉默地看着面前皱皱巴巴的、写满规规整整的小字的纸。 温克平时写字总是一副潦草狂放的样子，但真的做起学问研究起魔法, 他的字却变得格外规整，就像是他对待这些事情的态度。 温克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夏洛从最开始就知道这点。 因为他想要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 想要 不断地研究黑魔法, 因为这个世界上、这个领域里, 还有太多太多令他好奇的事情。 可是, 这一次, 他却选择了祭献自己的生命。 究竟是什么事情才能让他放弃所有的未知和好奇, 才能让他放弃他一直以来最看重的生命。 夏洛沉默着捋平那页纸, 像是在试图抹平上面的每一处细小的折痕, 他看着那些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小字，沉默着收紧了手指。 展平的纸页又一次被揉成一团，他叹了口气，盯着手里那一团纸看了片刻，直接把它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祂们不值得让他放弃自己的生命，温克也绝对不可能是因为祂们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恰恰相反，这反倒会让他更加重视自己的生命，因为“祂们”的存在过于特殊，这只会不断地勾起温克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能让这样一个人放弃生命的…… 握在掌心里的纸上仿佛还带着之前残留的温度，轻轻地灼烧着指尖。 夏洛垂下眼，只觉得右眼眼角上的那个星星印记有些发疼。 能让温克放弃生命的，只有自己。 似乎某处有风吹起，两侧的蜡烛同时闪烁了几下，他抬起头，看向江户川乱步，青年的绿眸在烛火中显得格外明亮透彻。 “为了我。”他轻声说。 “这个仪式的另一个目的，是复活我。” 江户川乱步看着他，似乎并不满意，只是平静地继续发问：“还有呢？” 夏洛愣了一下，眼中划过一丝茫然，摇了摇头：“没有了。” 两个目的，一个是杀掉祂们，一个是复活夏洛。 这些内容，已经全被温克写在纸上了。 他悄悄收了收放在兜里的手，指尖摩挲着粗糙不平的纸面。 这一页的最下面，是温克写了无数遍的他的名字，一遍一遍重叠在一起，密密麻麻，几乎要辨认不出内容。 意识到温克献祭的理由的瞬间，夏洛的心里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悲痛，又像是后悔。 他从最开始……就是在伪装自己的死亡。只是没想到他的伪装能有这么到位，连世界上最强的黑魔法师都被他骗了过去。 温克是真的以为他死了，所以才选择用自己的生命来交换回他的生命。 可是从最开始…… 从夏洛和邪神做交易，将那个匕首刺入温克心脏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生命就永远不会有尽头了。 那一次，他和邪神交易的，是自己“死亡的权力”。 无论经历多少伤痛，无论未来如何衰老，他都不能死亡。他用自己死亡的权力，交换到了温克的死亡。 所以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用那个匕首杀掉他，所以他还可以…… 在后悔之后，又将他的灵魂从地狱带回人间。 但是温克不知道。 温克以为，他用来交换的是“情感”，因为那之后，他就一直是这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似乎对什么都不再能提起兴趣，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说实话，”江户川乱步打断他，“我对你们的情事丝毫不感兴趣。” “听这些东西还不如随便去找本故事书。”他直白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夏洛后面的话全都被他噎了回去，睁大眼，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江户川乱步：“我只想知道，他还有什么目的。” 五十岚悠一手一根蜡烛，没法动作，只能口头安慰：“毕竟理清故事也是我们的任务之一嘛。” “故事早就全都清楚了！”江户川乱步仰头看他，睁着一双猫一样的绿眸，“你不是也早就知道了嘛。” “唔。”五十岚悠眨了眨眼，扫了一眼两根蜡烛，说，“反正还有时间。” 江户川乱步眯起眼盯着他，孩子气地“哼”了一声。 五十岚悠无奈：“而且……” “你们再怎么问他，他也不会说的。”沉郁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几人立刻抬头向那处看去。 五十岚悠抬起手中的蜡烛，扩展了烛光照耀的范围，但视线所及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只在这句话之后，安静了大概三秒，突然响起了不急不徐的脚步声，来人正在下楼，一级一级地向他们靠近。 “温克。”夏洛小声叫了一句。 “他下来了？”五十岚悠听到这话，回头扫了一眼，随口一问。 他的随口一问，是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因为他已经判断出来，那个正在一步步向他们靠近的，并不是之前他们遇到过的那个叫“温克”的黑魔法师。 来人传递下来的气息和之前的“温克”截然不同，虽然声音相似，但显然，这两个并不是同一个人。 甚至，现在的这个，根本就不是人。 “不，不对。”夏洛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慌乱地摇头否认，“这不是温克，这是——” 他瞳孔一缩，向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太宰治。 太宰治“哼”了一声，压根没有伸手扶他，反而十分自如地背着手往旁边躲了一步。好在夏洛也并不是什么身娇体弱的人，只是晃了晃身子就又迅速稳住身形，盯着前往浓厚的黑暗中勉强可以描摹出轮廓的虚影，压低了声音说：“这是邪神大人。” “邪神？”五十岚悠挑眉。这倒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上次完整召唤之后，没有把他请回去吗？” 夏洛摇了摇头，解释：“不、不是那一只，这是一只新的邪神，刚刚被召唤出来。” “他提前了仪式？” “不会的。”夏洛皱眉，“温克从来不做这种事情。” 在魔法这方面，温克向来是最为恪守规章制度的人，甚至小到符文上极其不显眼的一笔，他也一定要致力做到完美。 所以，“提前时间”这么巨大而调整，温克是一定不会去做的。 那就只可能是…… “有其他人，在温克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提前开启了仪式。”夏洛说完，视线倏忽转向房间内的其他几人，神情严肃而凝重。 “一定是你们的那些……同伙。” “除了我们两个和你们五个，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任何生物存在了。” 夏洛顿了顿，眸光骤然变得锐利，“他们不但提前启动，而且还启动了错误的魔法阵法。” “不对哦。”那声音又一次开口，这回变得离他们更近了一些。 夏洛听着这句话，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锁，警惕地盯着那一团黑雾。 “你的朋友们那么聪明，才不会召唤错误。” 上方的黑暗在男人轻佻的声音中逐渐散去，一直隐藏起来的景色一点点暴露在眼前。 他们现在踩在一条直通最顶端的楼梯上，两侧是光滑的石墙，左右交替地挂着烛台，整个人都裹在黑色斗篷里的男人站在离他们几个台阶以外的位置，似乎正低头打量着他们。 “他就是想让我出来。”黑斗篷开口，没有了那浓郁的黑暗，他的声音似乎都变得更加清晰了一点。 确实像极了温克。 夏洛盯着他，紧紧地握着拳，似乎身体都因此而颤抖。 太宰治扫了他一眼，饶有兴趣地勾了一下唇，一言不发地靠在墙边看戏。 “他为什么会叫你。”夏洛沉声质问，声音猛然拔高，“他怎么可能会叫你？” 他突然向上走了数个台阶，直接站在了黑斗篷的正下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对方，仿佛浑身都蓄着怒火。 黑斗篷做了个耸肩摊手的动作，看上去颇无所谓：“他有求于我，自然要召唤我。” “毕竟——能从死神手里抢人的邪神，也就只有我了。”男人低笑几声，“还真是巧啊，让我算算——” 他拖着长音，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你们的命已经在我这里经手几次了？” 黑斗篷晃了晃，紧接着又传出来一阵笑声：“早知道你们黑魔法师的命这么不值钱，我就多和你们交换点东西了。” “温克呢？”夏洛再次向前踏出一步，直接踩在了黑斗篷在的那级台阶上，就住对方的衣领，“你把他怎么了？” “我取走了他的性命呀，”黑斗篷说，“如他所愿。” “哦对。” 斗篷里伸出两只手，轻巧地拉开了夏洛，又在人肩膀上一推，将人送回了三人身边，然后，那一双手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还有一件事。”黑斗篷中传出一声嗤笑，“我还带来了‘祂们’的消息。” 第98章 魔法囚笼（十三） “什么？”夏洛愣了一下, 茫然地抬头看着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五十岚悠眯起眼，抬眸细细地打量这道身影。 这个不知道究竟是被哪一方召唤而来的“邪神”, 的的确确是属于这个世界的“邪神”，它诞生于这个世界，身上丝毫没有来自于“系统”的气息, 但他却又说……自己带来了祂们的消息。 是“祂们”让他作为了信使？ 五十岚悠笑了笑, 抬手按住夏洛的肩, 安慰似的捏了两下。 夏洛茫然地扭过头来看他, 眼眸深处藏了些不知所措。 “放心。”五十岚悠拍拍他，说，“你的黑魔法师先生现在毫发无伤, 它那是在逗你玩呢。” 夏洛盯着他看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他都已经把它召唤了出来，那就肯定也已经……失去了生命。”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 眼中划过一丝近乎绝望的痛苦。 五十岚悠低头看向他，笑出了声。 “宝贝, 到底, 你是这个世界的人还是我是这个世界的人啊？”他半开玩笑地问了一句, 弯下腰, 拍了拍夏洛一直拿在手里的那本笔记本, “你刚才有仔细看过笔记里的内容吗？” “或者, 难道温克之前教你的时候, 连这点基础性的问题都没有跟你讲过？” “它没有办法达成他的目的, 所以交易不成立。”五十岚悠直起身, 悠然解释，“这位压根就没法‘复活’你，又怎么可能收走温克的性命？” 夏洛怔住，呆了半晌才骤然反应过来，有些欣喜似的捏住了笔记本。 而这时候，五十岚悠已经走上了台阶，站在那位邪神的面前。 即使和对方差了一级台阶，他依旧能平时这个黑色的斗篷。只是这位邪神先生实在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黑斗篷从头盖到脚，不留一丝缝隙。 五十岚悠即使想看，也看不到什么东西。 他嘴角勾着一抹笑，抬眸看着黑斗篷脸部的一片漆黑，问：“祂们想跟我们说什么？” 邪神耸肩，并不正面回答问题，反而道：“这是交易。” 他阴森森地笑了一声，说：“你既然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那就一定要给我什么等价值的东西。祂们的消息可不便宜哦。” 五十岚悠静静地盯着他看了几秒，看到藏在黑斗篷后的邪神都觉得有些不自在，身子向后躲了躲，他才缓缓收回视线，“哦”了一声。 邪神：“？” 五十岚悠耸肩，十分平静地将手中的蜡烛搭在身边的烛台上，说：“那就算了。” 邪神：“？？？” 他在邪神惊讶的注视中转过身，看向正把另一枚蜡烛放到烛台上的太宰治。 “走吧。” 太宰治此时正好安顿好那根蜡烛，回头看向他，笑起来，不假思索应声：“好啊。” 他走到夏洛身边，轻巧地拍了拍对方的肩，刚巧是五十岚悠刚刚拍过的地方。 夏洛呆呆地看过来，眼里除了茫然就是茫然。 “走啦。”太宰治说。 “浪费时间。”江户川乱步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已经率先向上，跟在五十岚悠身后。 四个人就这样依次从邪神身边经过，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再给他。 邪神怔怔地看着四个人从自己身边经过，藏在黑斗篷后面的脸上写满了茫然，他跟着几个人的步伐转过身，看着祂们一点点远去，然后才猛地反应过来，高声喊了一句： “不是，等等！” 四个人里，只有最后那位原住民脚步停了一瞬间，前面三个就像压根没听见他说话一样，连步伐都不带变一下的，就那样往上走着。 邪神慌了一下，紧接着又想起自己的身份，强撑着装出镇定的模样，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妄图吸引这几个人的注意。 “你们，停下来。”他沉声命令，颇有几分色厉内荏的感觉。 这次，别说前面三个了，甚至连最后那个都没再给他任何反应。 邪神呆住，茫然地盯着这几个人远去的背影。 不是，不是说“祂们”的信息对这些人来讲无比重要的吗？为什么他们现在反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这不对劲啊。 笔直向上的楼梯到这里才只是半程，邪神看着四个人的身影一路向上，眼见着就要消失在暗淡的烛火中，终于彻底慌了神，匆匆调用自己的能力，一个闪身站到了最前面那个人的面前。 “喂，停下。”他低头看着这人，冷声命令。 下一秒，“哒”的一声轻响，鞋跟和台阶撞击，青年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一样，就这样和他擦肩而过。 紧接着又是几声几乎完全一致的“哒”，这四个人依次同他擦肩而过，丝毫不理会他。 邪神：“……”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各方面，都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冒犯。 邪神咬牙切齿地盯着最前面那个人的背影，终于喊了一声：“停下！我告诉你门祂们的信息！！！” 这一次，这几个人终于不再无视他了。他们整齐划一地停下脚步，转身，低头，向他投来居高临下的视线。 邪神仰头看着他们，沉默。 邪神：……妈的，究竟谁才是被召唤过来的邪神啊。 最上面那个青年颔首，淡淡开口：“说吧。” 邪神：…… “做交易！”他依旧没有放弃自己最初的目的。 于是只见四个人又一次齐刷刷地转过身去，继续向上，没有丝毫犹豫。 邪神：“……好了好了不做了！” 脚步停下。 “……我总不能就真的无偿告诉你们吧。”他害怕这几个人听到这话之后又一次无视他继续前进，之间瞬移到第一个青年眼前，彻底堵死了他向上的路。 青年这回终于肯施舍给他一个眼神，以及一声“嗯哼？” 邪神：“……” 他甩着袖子据理力争：“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需要做生意养活全家人的啊！如果真的就这样把消息给你们，我吃什么？我的妻儿吃什么？我的父母又要怎么活啊！” “唔，”青年歪头，像是接受了他的想法，问，“那你想要什么？饭？” 邪神：“……” “我要你们的一条命！” 对他们来说，“饭”就相当于这些人类的命，一条命固然喂不饱一家人，但总也聊胜于无。 邪神觉得自己今天非常不走运。 好不容易被召唤了，结果这召唤者的交易压根没法完成，交易完成不了，灵魂带不回去，他压根就不敢回去，这甚至都没法跟自己的妻子交差。 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进食过新鲜的灵魂了，妻子近来每天都在埋怨，父母虽然不说什么，但眼神里也都是抱怨，孩子呢，倒是还小，不懂这些，但也因为吃不到新鲜灵魂难过得天天都在哭号。 今天难得接到了召唤，他本来以为终于可以给自己的家人们改善一下伙食了，结果…… 结果就遇上了这种事。 交易完不成不敢回家，本来想着随便找什么人来做一笔新的交易，结果它尝试了半天，压根连着破房子的门都出不去。 在这里面晃悠来晃悠去，又突然被“祂们”给拽到了那个奇奇怪怪的地方，被灌输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信息，祂们压根不跟他做交易，就像让他做个传递信息的苦力活。 他本来想着接这个机会，说不定能从这些人那里换一条命来，可是，可是这些人根本不吃他那一套！ 那帮家伙说的好听，可实际上呢？这些人看着就根本不在意祂们的信息嘛。 邪神满腔怨念无处释放，重重地叹了口气，在四个人的注视中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也不说话了，就在那儿唉声叹气。 五十岚悠低头盯着他，沉默片刻，说：“我们这里不兴卖惨的。” 邪神骤然抬头，梗着脖子喊：“谁卖惨了！” “我就是想吃个饭，我就是想让我爸妈我老婆我儿子吃上一顿热乎饭，我，我容易吗我。”他说着说着，甚至都直接开始哽咽了起来。 五十岚悠沉默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黑斗篷。 “你这就是在卖惨。” 邪神：“……” “你就说给不给命吧！” “宝贝，”五十岚悠拍了拍他的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偏头看着他，一脸真诚，“你知道为什么别的邪神都可以合家欢乐，但你们家却要忍受饥饿吗？” 邪神气势汹汹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五十岚悠叹气叹得十分真情实感：“因为你不懂可持续发展啊。” 邪神：“？？？”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从最开始跟别人做交易的时候，就全都是一次性结清的那种吧。” 邪神沉默半晌，闷闷地应了一声：“昂呗。” “这就不对了，”五十岚悠勾唇，挑眉，“你要把目光放的长远，你要为自己和家人的未来做考虑，而不是每天都吃了这顿不管下顿。” 黑斗篷里伸出来了一只手，默默地抠着台阶边缘凸出来的砖块，邪神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思考，然后才缓缓问他：“那……我该怎么做？” 五十岚悠笑起来：“你见到祂们了，对吧？” 邪神一愣，扭头看他：“你说那些……东西？” 五十岚悠微笑点头。 “见到了……怎么了？”邪神皱眉不解。 五十岚悠轻笑一声，颇有深意地问：“祂们……好闻吗？” 邪神一怔，真的就顺着他的问题开始回忆起来，片刻后，抠砖块的动作停止了，他犹犹豫豫地说：“挺……挺好闻的。” 然后，沉默了几秒，他又自己给自己补上了一句：“应该也……挺好吃的。” “是不是比你之前闻到过的都好闻？”五十岚悠勾唇，问他。 邪神恍惚了一瞬，点了点头，停顿片刻，又突然摇了摇头，脑袋扭过来，大概是看向了他，然后坚定地说：“不是。” 五十岚悠：“？” 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往旁边缩了缩，嘿嘿一笑，说：“你最好闻。” 五十岚悠：“……” 后面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拎着邪神的后衣领就把他提了起来。 邪神看着比较高大，但轻的几乎没有重量，他就这样让人提着，整个人都挂在了空中，然后又让人轻飘飘一甩，就直接到了几个台阶之外的地方。 邪神还在回味祂们和五十岚悠的味道，冷不丁换了位置，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立在原地。 身边的人突然消失，五十岚悠也愣了一下，顺着人消失的方向抬头看过去，和正低头看过来的太宰治对视。 他瞬间明白过来，不由得笑了一声，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正一脸不爽地盯着他看的青年可爱的过分。 他笑着站起身，揉了揉太宰治的头发，说：“乖啦，我是好闻——” 他拖着长音，从青年身边经过，压低声音，贴在他耳边说：“但是我只给你吃呀。” 手下的身体似乎轻轻颤了一下，太宰治没出声，低着头，似乎还在看他刚才坐着的地方。 五十岚悠轻笑，又揉了揉他的头发，走到邪神面前。 “我好闻，但是我只有一个。”他竖起一根手指，在人眼前晃了晃，“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讲过的‘可持续’了。” “就算你今天真的把我的灵魂带回去了，但是之后呢？之后的无数天，你们要怎么办？而且你也知道我是你迄今为止遇到过的最好吃的灵魂，那么……当你们品尝过我的灵魂之后，会不会，以后……即使其他的灵魂再怎么新鲜，也都无法让你们满意了呢？” 邪神睁大眼睛看着他，半晌才恍惚地点了点头。 “所以，就稍微退而求其次一下……”五十岚悠伸出来的那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收了回去，“把祂们当作你们今后的食物吧。” “祂们……全部吗？”邪神有些不确定地问。 五十岚悠勾唇：“当然。” “可是，我怎么可能把祂们当作食材，祂们可不是一般生物。我甚至都没法和他们做交易。” “谁说获得灵魂就一定要靠交易了？”五十岚悠拍了拍他的肩，笑起来，抬眸看向上方，“我们会帮你的。” 他像是在看阶梯的尽头，又似乎在透过这里看着其他的什么地方。 邪神恍惚间注意到青年的眼神，心里骤然一紧，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那眼神，像是身经百战的猎人在注视着他垂死挣扎的猎物，令人不由自主觉得胆寒。 他咽了口唾沫，说话都变得有点小心翼翼起来：“要，要怎么做？” 其实邪神本来不是这么怂的，他当年和夏洛做交易的时候，也是十足风光的，那时候正是他职业的巅峰期，周围其他邪神都羡慕他羡慕的不行。 但就是那次之后，他的好运气似乎到头了，找他做交易的人越来越少，他们家的情况一天不如一天，原来羡慕的目光，现在也全都变成了嘲讽。 不过这一次。 邪神深呼吸，嗅了嗅身前这个青年的味道。 他确信，这将是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五十岚悠向后退了一步，和邪神拉开距离，“别乱闻。” 邪神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哦”了一声。 “我要为我未来的伴侣守身如玉的。” 邪神：“……我就闻闻。” “闻闻也不行。”五十岚悠笑起来，歪了下头，“除了我的味道之外，你难道就没有问到什么……” “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太宰治探头问。 “酸味。”五十岚悠淡定回应，回身在他鼻尖上点了一下。 邪神：“……” 他清了清嗓子，又问：“我要怎么做？” 五十岚悠正色起来：“在这个建筑里，藏了一个和祂们的味道一样的东西，找出来，毁掉它。” “然后呢？” “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 第99章 魔法囚笼（十四） 五十岚悠一行人到达顶层的时候, 温克似乎正和他们的另外两位伙伴相谈甚欢。 祭坛四周的蜡烛全都亮起，烛火一层层叠在一起，把原本昏暗的地方彻底照亮, 温克就坐在烛火的正中央。 他似乎也不太在意规矩礼节，盘着腿席地而坐，长跑下摆在身后铺开, 泽田纲吉和中原中也坐在他的对面, 也和他一样盘腿而坐。 不仅如此, 这三个人手里甚至还都端着一个小瓷杯, 一边聊着天，一边还时不时的饮上两口。 可以说是谈得十分投机了。 投机到五十岚悠四人远远地站在台阶上仰头望着，一时间甚至犹豫自己究竟要不要上前“打扰”。 最终还是夏洛下定了主意, 从最后一个径直拾级而上, 目不斜视地越过其他三人，朝着温克走去。 他走的很稳，一步一步落在台阶上，脚步声回响在半封闭的祭坛周围, 一层层回音叠在一起，在这个十足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十分突兀。 他就这样抬着下巴盯着那个盘腿而坐的男人, 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垂在两边的手悄悄攥起。他握拳握的用力, 手背上都显出了蓝紫色的筋脉。 然而, 祭坛上的人仿佛对此毫无察觉, 仍旧“亲切”地同对面两个人交谈着, 脸上甚至挂着微微的笑意。 五十岚悠靠在墙边观察着这一幕, 摇了摇头, 偏过身子撞了撞旁边太宰治的肩, 一副好整以暇的口吻：“瞧瞧，这是吃醋了吧。” 太宰治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一眼他蹭过来的肩膀，挑了挑眉，轻笑一声，并不作答。 五十岚悠叹了口气，幽幽瞟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些失落的样子，摇了摇头，抬脚跟上前面的夏洛，顺便不忘拽着在一边眯着眼睛看戏的某位名侦探大人。 江户川乱步任他揽过肩带着往前走，歪头看了一眼落后两个台阶的太宰治，笑着拽了拽旁边五十岚悠的衣角，给人重复了一边他刚才的问题：“瞧瞧，这是吃醋了吧？” 五十岚悠目不斜视，都不回头看一眼，就已经知道江户川乱步在说什么，笑着和人对视一眼，抿起嘴角，一副严肃的表情，绷着声音说：“名侦探大人这次推理错了哦。” 他竖起食指在人眼前晃了晃，眼中掠过一抹狡黠，微微抬高了声音：“太宰先生才不会真的为什么人而吃醋呢。” 江户川乱步仿佛信以为真，还有些遗憾地“诶”了一声。 下一级台阶，一只纤细修长的手突然插到两人中间，轻轻一拨，就把他们本来贴的就不紧的身体彻底分开，五十岚悠往旁边躲了躲，避开了太宰治的手，一脸无辜地回头和他对视，眨了眨眼，明知故问：“你听见了呀？” 太宰治站在原地看他，笑着说：“是哦。” 有点出乎意料的，他在五十岚悠的注视中，大大方方承认：“我吃醋了哦。” 五十岚悠愣了一下，笑起来，眼中挂起明显的不相信：“怎么会。”他笑着伸出手，揉了揉太宰治的头发，态度举止十分自然，偏头抬了抬下巴说：“上面那位才是真的吃醋了呢。” 夏洛连理都没理他们，兀自闷头往上走着，速度都比之前快了不少，三个人短短的一个停顿，就又和他差了好几层台阶。 太宰治眯起眼网上看了一眼，轻轻地“哼”了一声。 五十岚悠歪头看着他，笑了一声，揽过他的肩，背着人的视线朝江户川乱步眨了眨眼，说：“走啦，再不追上去就要找不到人了。” 轻轻搭在青年肩上的手悄悄收了收食指，指腹上还残留着青年发丝的触感，软软的，和他本人的性子完全不相符。 太宰治这个人，平时什么轻佻的话都能说出口，看上去总是一副口无遮拦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实际上，他又似乎比任何人都胆小，明明什么都敢说，却又什么都不敢说。乱七八糟的话一叠一叠地往外甩，真的要他说一句真心话却反倒难如登天。 好像真心话是什么洪水猛兽，说出来就能把他生吞活剥了，侵蚀得连灵魂都剩不下。 ——在太宰治心里，“真心话”大概真的是这样的吧。 所以，五十岚悠从一开始，就没期待太宰治会真的承认自己吃醋了。 搭在肩上的手悄悄垂下，五十岚悠在下一次两个人同步抬脚迈上上一级台阶的时候，悄然伸直了一直半蜷缩的手指，指尖静静地落在青年肩上。 指尖上传来的触感是硬硬的骨头，和柔软的头发截然不同。 这其实是一个过分纤细的青年。每一次触碰对方的时候，五十岚悠的脑海中总是会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和他表面上展现出来的温柔强大游刃有余不同，这个总是表现得淡定的、时常微笑待人，总是会有很多令人啼笑皆非的无厘头操作的青年，实际上也是一个纤细瘦弱需要保护的人。 太宰治对“触碰”总是格外敏感。 有预告的“触碰”他可以装出丝毫不在意甚至乐意为之的样子，但是这种突如其来的、预料之外的触碰，却常常会得到他下意识的回避。 几乎是在五十岚悠的指尖触碰到他的肩头的一瞬间，那点通常会被常人忽视的触感就沿着肩颈传到了大脑，他不自觉地想要活动一下肩膀，避开对方伸过来的手，但这触感似乎同时传到了身体里的另一处地方，又让他不愿意挪开，甚至想……接触得更多一点。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太宰治脚步顿了一下，紧接着又立刻佯装无事发生一样跟了上去。 这一停顿实在微小，身边的人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太宰治侧眸往那人身上看了一眼。 五十岚悠正抬头看着前方夏洛的背影，眸色微微沉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大概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微小的触碰。 太宰治收回视线的同时，肩上的那一点触感也消失了。 他微怔一下，明白过来，有些好笑地又一次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抬手勾起青年重新蜷起来的的手指，一根根给人捋平，然后直接搭在了自己肩上。 五十岚悠全程任他自己动作，仍旧是装出那副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样子。 只是嘴角和眼角藏着的笑意变得更明显了一些。 上方，夏洛已经走到了祭坛边缘，他突然放慢了脚步，重重地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哒”的一声脆响回荡在整个祭坛里，盘腿而坐的人像是突然意识到了有人到来，猛地扭头看过来，眼睛瞪大。 温克捧在手里的瓷杯骤然倾斜，杯子里的水洒了出来，在他的裤子上洇开一片痕迹。 夏洛抬着下巴，垂眸远远看着他，唇线紧绷，一言不发。 温克愣了一下，就那样维持着杯子倾斜的模样，杯中的水不断地往下流着，一点点在他的裤子上散开，他却仿佛完全意识不到，就这样遥遥望着他，半晌之后骤然回过神来，突然从地上跳起来。 冷不防从盘腿的姿势改为站姿，他一时间没有站稳，身体摇晃了几下，踉跄着往夏洛这边走，瓷杯在不经意间脱手，彻底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夏洛原本冷冷的甚至带着点愠怒的表情在看到他身体摇晃的瞬间骤然收住，转变成了惊慌。 他下意识迎上去，扶住温克的身体，抬头和人对视。 温克颤抖着垂头看着，身子在颤抖，手在颤抖，嘴唇也在颤抖，他沉默地盯着下网络看了半晌，突然低下头，把头埋在青年颈间，双臂用力地环过青年的肩和腰，把他按在自己怀里。 坐在一旁的另外二人这时也都缓缓站起身，隔着一段距离走到祭坛边上，和跟在后面的三人对视。 五十岚悠抬起手，朝二人扬了扬，算作是打了一个招呼。 至此，除了去寻找“世界核”的那位邪神先生意外，其他重要npc和玩家全员到齐。 钟声突然又一次响起，似乎就回荡在几人耳边，一声叠着一声，和一阵阵的回音交错在一起。 钟声一直响了十三次，才最终停了下来，只是余韵依旧不曾停歇。 五十岚悠在最后一声也归于寂静之后，轻轻笑了一声，眯起眼，抬眸看向摆在最高处的那枚蜡烛，半带嘲弄地轻声说：“祂们还挺会卡时间。” 旁边，泽田纲吉也笑了一下，说：“是啊。” 他转头和五十岚悠对视，道：“我们刚才一直待在这里，却完全没有听到过钟声，这一次则直接响了十三次。” 他顿了顿，意思不言而喻。 五十岚悠笑了笑，了然道：“这钟声，是响给我听的。” 泽田纲吉看着他，没说话。 五十岚悠耸肩，又说：“不过，没什么用啦。” “祂们这是在给自己的寿命倒计时，”他嘴角勾起，眸色沉下来，“响给谁听都一样。＂ 周围的蜡烛突然同时闪动起来，像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温克和夏洛彼此分开，同时看向他们。 两个人刚才倒也并不只是无言拥抱，似乎还进行了什么信息交换，这毕竟是他们这些魔法师的世界，有一些能屏蔽其他人的小手段也不足为奇。 温克转过头来一一打量着新的三位客人，视线垂着，带着几分审视，又夹杂着傲慢。 “你们说……你们有办法找到那个存在，甚至毁掉？”他轻慢地问着，语气里透着明显的不信任。 五十岚悠颔首，也并不和他解释。 “我跟你的另外两位朋友聊过。”温克顿了顿，“你们确实拥有我们所没有的特殊的天分和才能，也确实对那个存在有着比我更多的了解，但是……这并不是你们确信自己能战胜那个存在的理由。” “或者说，你们的理由，完全无法说服我。” 五十岚悠点了点头，视线转向夏洛。 夏洛平静地看着他，说：“我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了。” 五十岚悠轻轻点了下头，又看向温克，平缓地问：“即使这样……你还是不相信我们？” 温克毫不犹豫：“是。” 五十岚悠反问：“那你呢？你又有什么办法？” 温克并不正面回应，只是说：“我有我自己的办法。” 五十岚悠笑了一下，接过他的话，说：“而你知道，那并不现实。” 温克皱眉，眉眼间附上一丝郁气，压低了声音：“你说什么？”他这不像是询问，反倒更像是在威胁，好像如果五十岚悠真的给出了解释，他就会更加生气，甚至直接动手。 但五十岚悠还真就给出了解释。 他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夏洛之前躺过的那口棺材，镇定地转头和温克对视，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这个仪式，就是为这件事而准备的吧。” 温克目光一凝，恶狠狠地盯着他。 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棺材的边缘，五十岚悠抬眸和人对视着，与温克的眼含怒意相反，他眼中似乎不带任何情感，就那样隔着几个人淡淡地和对方对视着，像是在陈述着既定的事实，而不是自己的推测：“这场仪式的目的，除了复活夏洛之外，还有找到祂们。” “也就是你所谓的‘那个存在’，因为你知道，只要祂们还存在，无论你复活夏洛多少次，他都会迎来下一次的死亡。”五十岚悠平静地和他对视着，在那人阴沉的眼眸中看到了一抹意料之中的错愕和惊慌。 “但是，你不知道这次仪式是否真的能找出祂们，更不要说……在找出祂们之后，摧毁祂们。”五十岚悠顿了顿，离开棺材，缓步上前，一步步走进青年。 这举动看上去随意，却同时在随着距离的不断迫近，而逐渐增强着带给对方的压迫感。 两个人距离一点点缩小，直到不足原来距离的二分之一。 五十岚悠轻巧地抬起手往旁边让了让，站在两人中间的几人会意，立刻给他让开了空间。 距离进一步缩小，温克终于像是承受不住这种压力，攥着夏洛的手，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梗着脖子说：“你要说就说，停下！” 五十岚悠歪头勾唇，还真的听了他的，突兀地停下脚步，就那样垂手站在那里，嘴角带着笑意地和人对视。 他一字一顿，说出了最后的一句话：“你在拿自己的命，去搏一个无望的期许。对吗？” 温克瞳孔一颤，没有回应，只是抓着夏洛的手的手又一次收得更紧。 夏洛似乎被他捏的有些疼了，偏头看向他，抿起嘴，轻声叫他：“温克。” 温克像是完全没听到，直直地盯着五十岚悠，并不回应他。 夏洛皱起眉，眼中浮上明显的忧虑，他又一次抬高了点声音，再叫了人一边：“温克。” 直到第四次，男人才像是陡然反应了过来，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人，然后触电一样收回了一直攥着对方的手。 温克眉头紧缩，举起夏洛的手看了看，目光更沉。 他刚才握的实在用力，青年白皙的手上出现了一道道明显的红痕。 “我没事。”夏洛缩了一下手，关切地和他对视，问，“你没事吧？” 温克松开他的手，摇了摇头，并未出声。 夏洛眼中的忧虑更加明显。 “当然不是没事。”五十岚悠代人回答，又一次抬脚走向二人，这次倒是没人再阻拦他。 他走到二人面前方才停下脚步，视线在二人之间转了几圈，最后落回夏洛身上。 “他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不可能没事，所以才这么怀疑我们。” 夏洛怔了一下。 “因为他太渴望一个真正切实可行的办法了，所以才会在契机来到的时候，这么小心翼翼，这么患得患失，这么……不相信我们。”他勾了下唇，依次拍了拍两人的肩，说：“这很正常。” 停顿片刻后，五十岚悠话音一转，道：“但你得相信我们。” “我们值得你相信，而且，除了我们以外，你也已经没有其他依靠了，不是吗？” 温克咬牙，沉默半晌，轻轻攥住了夏洛的手腕。 “好，我和你们合作。”他叹了口气，像是无力地妥协，一瞬间，连绷直的脊背都弯了些许。 “我要怎么做？” “继续你的仪式。” 温克愣了一下，拧眉道：“可是，开启仪式的关键……” 五十岚悠笑起来，朝下面抬了抬下巴，说：“这不就到了吗。” 几人同时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去寻找“世界核”的邪神先生此时正在台阶上，向他们走来，他步伐很急，甚至有点气急败坏，手里举着个深紫色的球，隔着大老远就跟几个人喊：“这什么东西！你们让我毁掉？开什么玩笑，这玩意根本就毁不掉！” 喊的过程中，他人已经到了祭坛附近，五十岚悠上前几步迎上去，从他手中接过那个深紫色的球，拍了拍他的肩，说：“我猜到了。辛苦啦。” 他动作举止轻盈，语调也十分轻松，可这就像是瞬间踩中了原本就濒临爆炸边缘的邪神的雷区，深紫色球离手的瞬间，邪神先生突然跳了起来，一把夺过了那个球，瞪着五十岚悠。 五十岚悠挑眉，看着他，似乎有点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要解释！” “我之前都已经给你解释过了呀。” 邪神沉默半晌，猛摇头：“不！我要的解释是，为什么它毁不掉！” “毁掉，是根据我们的世界设定来讲的，”五十岚悠摊手，“所以，既然毁不掉，那就一定是它在这个世界设定里还有其他更重要的用途啊。” “什么用途？”邪神小心翼翼护着球问。 五十岚悠抬手一指：“他要用。” 邪神一愣，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冷不防和温克对视，疑惑：“给他用？” 五十岚悠点头，简短解释：“只有他才能开启通往祂们所在之处的通道。” “所以，”五十岚悠摊手，“你要是不想给我的话，直接给他也是可以的。” 邪神瞪着他看了几眼，犹犹豫豫走向温克。 钟声突然又一次响起，踩着邪神迈向温克的步伐，一声一声敲在所有人心底。 邪神吓了一跳，猛地停下脚步左右张望，把球抱在怀里问：“怎么了怎么了？” “没时间了。”五十岚悠这时候竟也不着急，还在悠闲地跟他解释，“你赶紧把球给他吧。不然，等钟声结束仪式还没开始的话，在站的这些人都要玩完哦。”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不管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是我们这些异世界的来客，还是目前存在于这里的邪神先生。” 他声音轻佻，话语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息，邪神不由得颤了一下，立刻向前跑了几步，直接把那球塞到了温克怀里：“快点快点。”他加快语速催促。 温克颔首，表情又恢复了平日里平静镇定的模样。 开启仪式的步骤他已经预演了很多遍，十几个步骤一气呵成，快得令人眼花缭乱，踩在最后一声钟声响起的时候，完成了最后一步。 深紫色的球骤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自己漂浮在半空，将所有人笼罩在其内。 五十岚悠笑了一下，向前一步。 第100章 白 刺眼的光芒瞬间扩散开去, 将在场的所有人笼罩起来。 五十岚悠就那样向前迈了一步，身形却瞬间出去好远，远远地和其他几人隔开距离。 其他几个人都被刺眼的光挡着视线, 完全没注意到这点变化。 光圈逐渐开始缩小，像是在甄选对象，属于这个世界的三个人同时被他排除在外。 三人愣了一下, 互相对视, 带着困惑看着其他几个仍然被光笼罩着的人。 他们自然注意到了五十岚悠的位置变化, 温克和夏洛对视一眼, 看懂了彼此眼中的意思。 夏洛犹豫片刻，上前几步，轻轻扯了扯太宰治的袖子, 把人带到了五十岚悠身边。 几乎在衣袖被扯动的瞬间, 太宰治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乖乖地任凭夏洛扯着他的衣服，把他带到另一个地方，片刻后抬手往斜前方一捞, 准确无误地圈住了前面人的手臂。 五十岚悠似乎没想到，身体僵了一下, 然后下意识甩了一下手臂, 试图挣脱开, 太宰治勾唇, 任人怎么甩都不动, 就那样拽着人的手臂。 五十岚悠也没机会甩几下, 瞬息之间, 周围再度变化, 刺眼的白光尽褪, 化作了一片浓厚的漆黑。 只是，仍旧是什么都看不到的状态而已。 紧随其后的是突如其来的腾空感和眩晕感，仿佛他们几个在那一瞬间被绑到了一架正在高速翻转的过山车上，一阵颠倒。 半晌后，这阵翻转颠倒终于停下，五十岚悠站稳身子，闭着眼缓了片刻便立刻又睁开了眼，打量四周。 和他想的一样，除了硬拽着他的太宰治之外，这里不再有第三个人影。 他们现在所处的是一个一片空白的空间，除了正前方一扇高大的金色门扉之外，不再有其他任何东西。 那扇门也是干净得出奇，除了糊满整扇门的金色之外就不再有其他东西。 五十岚悠站在原地，盯着那扇门打量了半晌后，缓缓移开视线，放到自己身边的青年身上。 太宰治似乎还没有缓过来，紧紧地攥着他的胳膊，眉头微微皱着，嘴角紧绷着，看上去有些难受。 五十岚悠盯着他看了两秒，犹豫了一瞬，抬起另一只手，遮在青年眼前，柔和的光自掌心发出，一点点散开，逐渐将太宰治整个人笼罩在内。 五十岚悠缓缓收回手，转了个身，站在他对面，安静地盯着他看。 1、2、3。 三秒过后，太宰治睁开眼，看向他。 睁眼的时候，青年眼中还带着几分朦胧的茫然，但是一瞬间，那份朦胧便消失殆尽，变成无尽的清明。 五十岚悠没说话，只是在青年的注视中扬了一下嘴角，问；“还难受吗？” 大概是还挺难受的，太宰治没跟他说什么插科打诨的话，只是安静地摇了摇头。 这里毕竟是“祂们”的空间，一个“普通人”来到这里，想在短时间内适应这里的环境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揉了揉太宰治的头发，裹在青年周围的那层暖暖的白光又亮了几分。太宰治似乎注意到了这圈白光，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地伸手戳了戳，然后猛地睁大眼，看向五十岚悠。 他大概是妹想到，这个白光竟然真的可以触碰。 暖暖的，软软的，像是棉花一样。 五十岚悠笑了一下，没做解释。 正前方的金黄色大门缓缓开启，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那扇门。 门后的似乎也是一片纯白的空间，只是随着门的不断开启，里面的场景越发清晰地展现在而人面前，那确实也是一个纯白的空间，但是和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还有些不同。 这个空间里有一扇巨大的门，而里面那个空间里，则是13扇金色的小门。 13扇小门十分均匀地分布在这个半球形的空间里，其他地方全都被白色填满，完全敞开的金色大门发出“轰隆”一声，仿佛在邀请他们踏入其中。 太宰治看向他，眨了眨眼，发出了无声的询问。 五十岚悠不动声色地朝他点了一下头，轻轻握着身边人的手腕，带着他一起步入内部的空间。 全新环境造成的负面影响还在继续，太宰治走路的时候脚步都有点虚浮，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 他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周围光圈的温度和手腕内侧的热度，眯起眼。 到处都是棉花。 青年有点不开心地皱了皱鼻子，跟随着身边的人停下脚步。 他们已经踏入了门内，正被13扇门包围着，周围除白色就是金色，似乎这里容纳不下第二种颜色。 眩晕感在这种环境下变得更加强烈。 五十岚悠感受到身边人的变化，偏头看了他一眼，眸中划过一抹担忧。 指腹上传来青年手腕内侧的触感，那是几乎有些不正常的冰凉。 他没忍住，动了动手指，在上面摩挲了几下，热意逐渐散开，沿着青年的皮肤一点点蔓延向其他地方。 下一秒，他听到了一道笑声，机械、死板，但确实是笑声。 五十岚悠看上去没有丝毫慌张，仍旧淡定地站在原处，握着太宰治的手腕，微微抬着头。 “你好，”那道声音向他打着招呼，“五十岚悠。” 五十岚悠扬眉，回了对方一声笑，问：“我是该说初次见面……还是该说好久不见呢？” “这取决于你，我的……”那道电子音停了一会儿，接着说，“我最优秀的‘作品’。” “那我还真是……万分荣幸。” “所以，你叫我过来，是想做什么？” 电子音困惑：“不是你主动来找的我吗？” 五十岚悠耸肩：“如果你不想让我来，我又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地走到这里。” 电子音又发出了那种糟糕的笑容，这次的时间要更久一些。 五十岚悠给他数着秒，直到第十秒，电子音才停了下来，恢复了正常。 “我想……和你玩个游戏。”电子音稍作停顿，“毕竟你毁了我的很多作品，宝贝。只和你玩一个游戏，不过分吧。” “哦？”五十岚悠懒懒散散地应祂，“你想玩什么？” 面前的纯白突然扭曲成电影屏幕模样的东西，上面显示出模糊的画面。 那是另一个世界，祂们选定的新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有曾经存在于这个游戏中的所有玩家，也包括五十岚悠不久前的三位队友——泽田纲吉、中原中也、江户川乱步。 五十岚悠短促地蹙了一下眉，旋即恢复正常，依然一派满不在乎的模样。 “我们来做几个……命运的选择题吧。”祂说，“以这些人的生命为赌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0-107 第101章 记忆脱轨（一） “生命。”五十岚悠眨了眨眼, 笑起来。 他随意地挥了一下手，空白的空间里突兀地出现了一套桌椅，一张正圆的白玉桌和两把对面而放的玉椅, 桌上还有两个白瓷杯，杯子里的茶梗竖起来漂浮在淡绿的水里。 五十岚悠走到桌前，轻轻敲了敲桌面, 带着太宰治就坐。 太宰治并不询问, 只是乖巧地坐在了他对面, 笑着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 那声音”哦？”了一声, 听上去还隐隐约约有点委屈：“我以为会有一个位子是留给我的。” “你需要吗？”五十岚悠挑眉，手指勾着茶杯转了半圈。 这个茶杯的边缘有一个小缺口，他伸手这样一勾, 就把原本朝向太宰治的缺口调成了朝向自己的。 电子音“呲呲啦啦”了两声, 不回应了。 五十岚悠屈指在那个缺口上敲了一下，问：“你确定要拿这些人的生命做赌注？” 杯子的缺口自动补齐，五十岚悠耸了耸肩，说：“我倒无所谓, 反正他们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倒是你们……难道不需要借助这些存在再构造一个新的世界？” “生命没了，他们可就不存在了哦。”他笑了笑, “我不介意和你玩一场游戏, 也不在乎游戏的形式和赌注是什么, 毕竟, 这些游戏我们都已经玩了这么多年了。所以, 你没必要再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吓我。” “这只会降低你本就不高的胜率。” 电子音继续“呲呲啦啦”, 没有回答。 “所以, ”对面的太宰治已经喝完了杯子里的茶, 五十岚悠抬头看了他一眼, 小幅度地弯了一下眼睛，“不如我来提一个赌注。” 电子音问：“什么？” “记忆。” 太宰治把茶杯放下，瓷和玉磕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回荡在房间里。 五十岚悠在回声中说：“像你们当初清除我的记忆一样，把他们当成新世界的附庸，这才是你们的目的，不是吗？” 电子音沉默半晌，算作是默认了。 五十岚悠向后倚靠在椅背上，抬了抬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说：“那么，具体形式，你们来定吧。” “游戏一共有七局，我们把他们三个人的记忆划分成了七份，你输了，我们就会取走七分之一。” 五十岚悠接话：“那如果我们赢了，你就归还这个世界中的一个由我指定的npc的全部记忆吧。” 电子音爽快答应：“没问题。” 操纵这些npc的记忆，对他们来讲就像是删除或者添加手机里的一个软件，按几下屏幕而已，简单的很，软件卸载了随时都可以下载回来，他们的记忆也一样，就算归还了，也随时都可以再次清除。 太宰治小朋友一样高高举起手，却完全不等点名就直接开口：“好——附加条件，这些npc的记忆恢复要持续到整场游戏结束。” 这次电子音的沉默时间稍微长了一点，但祂仍然说了一句：“没问题。” 五十岚悠问：“那么，我们具体要比什么呢？” 电子音；“他们在关键节点做出的选择，节点由我们决定。” 五十岚悠不假思索：“没问题。” “那么——开始吧。” 电子音缓缓开口。 中原中也睁开眼，被那双近在咫尺的猫一样的翠色眼睛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往后一缩，头顶撞上了个铁杆。 中原中原闷哼一声，捂着被撞到的地方，有点发懵地看着半跪在自己床边的少年。 他看上去大概十六七岁，上身穿着蓝白相间的半袖衬衫，探着头望过来，绿眸微微眯起，显出了几分审视的意味。有些凌乱的黑发被压在歪歪斜斜的侦探帽下，边角不羁地翘起来几缕，更给少年天了几分活力和朝气。 中原中也眨了眨眼，觉得少年看起来还挺眼熟。 或许是他盯着对方看的时间太长了，黑发少年有些不满地皱起眉，瞪了他一眼：“看什么？” 少年直起身，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中隐约露出几分并不掩饰的嫌弃：“我为什么会和你这样的人分到一个宿舍啊。” 清亮的嗓音中带了点不情不愿的委屈，听上去更像是在撒娇的小朋友。 中原中也放下捂在头顶的手，有点生气：“哈？” “开、开学第一天，你们……不要吵了。”房间的另一边传来一个有点颤颤巍巍的声音。 开学第一天？ 中原中也更茫然了。他疑惑地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了贴门站着的那个橘发少年。 少年看上去瘦瘦小小的，神态举止也像一只容易受惊的小白兔，是很容易遭到欺负的类型。 也是中原中也不太喜欢的类型。 他皱了下眉，勉强压下了怒意，沉着声音问了一句“怎么回事”，然后自己先愣住了。 他的声音和记忆中的有些不同，要更加年轻一些，不是一个成年人的声音，而是和这两个少年一样，属于16岁的他的声音。 “你那是什么表情？”黑发少年向后退了一步，打量着他，沉默一秒，“怎么，还没搞清楚状况吗？” 中原中也皱眉，“嗯”了一声。 黑发少年似乎没料到他的反应，愣了一下，而后笑了起来。 “让本侦探来给你解释一下吧。”他拍了拍手，“我们三个。” 他伸出手，在三人之间画了个圈，“因为某种原因被抓来了这个世界。” 中原中也点头，等着人继续解释。 结果少年不再说话，就那样瞪着眼睛看他。 中原中也等了半天，狐疑地问了一句：“完了？” “嗯哼。”少年点头，不解反问，“这还不够吗？” 中原中也：“……你什么都没解释啊。” “那个……”贴门小兔子小声说，“你可以看一下床边的小册子。” 中原中也微怔，顺着他的话歪头看过去。一个薄薄的白皮册歪歪斜斜地摆在他枕头旁边。 他抓过来快速翻看起来，眸色逐渐变沉， 他们确实被抓进了另一个世界，这里没有异能，也没有他知道的任何一个地方或者建筑，只有一所“魔法学校”，和完全未知的、充满“怪物”的外界。 而他们三个在这里的身份，是这个魔法学校这一学年的新生。 扉页上写了他们三个的名字。 另外两个人叫，江户川乱步、泽田纲吉。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黑发少年，大脑做出了下意识的判断：“江户川乱步？” 黑发少年点头。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在这里生活下去？还是逃出去？” “当然——”江户川乱步拖了个长音，“都不是了。” 中原中也：“？” 乱步抬起手指着他，小表情透着骄傲和自信：“我们的目的是，寻找真相！” 中原中也：“……好的。” 小朋友中二期有点长。 可爱的。 “怎么？”乱步挑眉，“你不相信本侦探？” 中也：“……我相信。” 并转移了话题：“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 “等。” “？” 乱步回手一指，指尖朝向泽田纲吉：“等这个。” 泽田纲吉一脸无辜。 下一秒，“咚咚咚”。 颇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泽田纲吉吓了一跳，立刻小兔子一样从门边窜开，到了两个人身边。 “咚咚咚。”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b_c_”的地雷QAQ谢谢宝贝，爱你！mua~ 第102章 记忆脱轨（二） 江户川乱步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两个人都有点不靠谱, 于是只好自己上去开门。 走廊上的阳光笼罩过来，十八九岁的青年站在门口，穿着白大衣, 看上去像是什么医护人员。江户川乱步皱了一下鼻子，在对方堪称“温和”的注视中向后退了一步。 他总觉得这人身上有种熟悉感，而那点稀薄的熟悉感告诉他, 这位不是好人。 男人温和的目光转为疑惑, 随即又化成笑意。 “不用担心, 刚来这里确实会失去一些记忆, 这是由于内外磁场不同造成的，很快你们就会适应了。”他一边解释，一边在江户川乱步的注视下, 主动向后退了一步, “我和你们一样，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只是比你们早来几年而已。” 乱步挑眉，直白问：“几年？” 青年愣了一下, 摸了摸袖口，又笑了起来：“没有人记得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 乱步还想继续问, 却直接被青年伸来的手指堵住了后面的话。 青年弯下腰凑近他, 包裹在雪白的手套里的食指抵在他的唇边, 压低了声音；“我很欣赏你的求知欲, 但是刚来这里就问这么敏感的问题可不太好哦。” 乱步的视线立刻移向青年的眼睛, 对方却已经支起了身, 重新拉远两个人的距离, 视线也越过他, 看向他身后的人。 “我是来催你们去参加入学仪式的, 还有十分钟就开始了。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他说完，点了点自己手腕上的表，转身离去。 “哦对，还有，”走出几步，他又回头看来，“记得提前选好自己想去的组别。” 这所学校的新生在开学日当天，就要自己选定未来的发展方向，也就是青年所说的“组别”。 以特殊能力为轴心，学校里的所有学生都按自己的意愿分为了三个组别——科研组、作战组、指挥组。 科研组的重点内容是针对各种特殊能力的共性和特性展开研究，研制出具有普适性或是针对性的武器道具。 作战组的核心是培养战斗能力，这也是唯一有机会离开学校的一组。作战组的学生成长到一定程度，会得到外出机会，去清理逼近学校周围的“怪物”，或者将它们带回来，供科研组进行研究。 指挥组则是负责在校内给外出的作战组同学提供指挥调度，以确保他们的作用得到最大程度发挥，尽可能高的提高作战组的存活率。除此之外，他们还被训练掌握另一项特殊能力——精神安抚。 长期使用自己的特殊能力，或是前往校外，都会导致精神稳定性的下降，如果这时候得不到合理的疏导，他们很容易进入狂躁状态，更有甚者，也可能直接变成和外面的那些“怪物”一样的存在。 而拥有精神安抚类特殊才能的学生实在太少，难以对每一个陷入精神不稳定状态的学生进行安抚，所以，针对这些学生，学校还准备了第二个方案——由他们的队友，在他们真的变成怪物之前，彻底结束他们的生命。 所有信息全都在那本新生白皮书上得到了详尽的说明，而入学仪式的第一项，就是选择自己的组别。 衣柜里有准备好的礼服，三个人换好礼服再赶到礼堂，刚好踩着入学仪式开始的钟声。 上午九点，千人礼堂座无虚席，三个人按照指示牌走到新生区就坐。 “欢迎各位来到这里，”苍老的声音传遍场馆，“诸位将在这里，奉献你们的生命与灵魂……”—— “那么——本轮游戏的第一局，三人是否会选择同一组别。” 直到电子音消失，五十岚悠才慢悠悠地从屏幕上收回视线，看向桌子对面，那里此时空无一人。 “不会。” “你不再说点什么吗？”电子音似乎有些不满意他的冷漠。 五十岚悠挑眉，反问：“我还需要说些什么吗？” 电子音沉默了一下，说：“那就继续吧。” “不过你要记得——如果你输了，我可是要取走他们的一部分记忆的。” 睫毛垂落下来，遮挡了眼眸中的神色，五十岚悠随性地笑了一下，举起瓷杯轻轻歪了一下，像是在和某个人碰杯。 “当然。” 屏幕上静止的画面重新动了起来，暂停的时间继续流动。 坐在三人前面的新生一个接一个上台，选择了自己想去的组别，拿到了相应的制服和徽章。这些学生下台后，就直接去了各自祖辈所在区的最前排，很快，礼堂正中央的座区就只剩下了三个人。 泽田纲吉手里还抓着那本小白书，左看两眼右看两眼，犹豫要不要和其他两个人商量一下。他们三个刚才全程无交流，左右两个人之间总流转着点不太合的气场。 “那个……”他捏了捏有些皱了的书角，刚一开口，右边的江户川乱步就已经应声起身。 泽田纲吉：“！” 江户川乱步看了他一眼，转身往下走。 泽田纲吉：“那个，乱步先生，我们不需要——” 江户川乱步回身看他，食指竖在嘴边。 泽田纲吉茫然地点了点头，乖巧地噤了声。 半透明的菱形台子上摆着三枚徽章，红绿蓝三色分别代表着“作战组”“科研组”和“指挥组”三个组别，徽章的正中央是学校的校标，交错的双剑上缠绕着藤蔓，护起正中央的水晶。 身着白衣的男人负手站在台子后面，像是在低头看着他，也好像就只是一根失去了操控的提线木偶，垂头立在那里。 江户川乱步扫了他一眼，随手从台子上抓过一个徽章。徽章脱离台面的瞬间，灼目的绿光爆发开来，笼罩了整个空间。提线木偶突然活了过来，冰凉的手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到在上面留下了几道痕迹。 手指不受控地分开，绿色徽章重新掉落在台子上。 “怎么？”他抬头看向对面的木偶先生，眼中没有丝毫惊讶，甚至连神色都没什么变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我不能选这个？” 黑漆漆的眼睛落在他身上，木偶沉默了半晌，突然松了松手上的力道，说：“可以。” 绿光散去，那枚冰凉的徽章又重新落入江户川乱步的掌心，人偶站回原处，又沉了那副断线的模样，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乱步盯着徽章看了几秒，目光转到木偶身上，停顿了一秒。 “这次不在这个地方？”比起询问，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在喃喃自语，他兀自说完，转身下了台，并不期待对方的回应。 中原中也已经在下面等候，擦肩而过的瞬间，乱步反转手腕，掌心中的一抹绿色恰到好处地映入中原中也地视野。 中原中也没说话，心里却已经了然，上去拿了枚红色的徽章，回来的时候拍了拍泽田纲吉的肩，说：“蓝色留给你了。” 泽田纲吉上台的脚步一顿，下意识问：“能说了？” 中原中也耸肩，看向已经站在科研组队伍前列的乱步，说：“他说可以了。” 泽田纲吉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又回身嘱咐中原中也“注意安全”。中原中也潇洒一挥手，进了作战组的队伍。 这届新生的最后一个人从台子上取下代表指挥组的徽章，完成了整个仪式。 他戴上徽章，走下台，怀里依然抱着那本入学指南。 少年看上去依然是之前那副样子，可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嘴角挂起浅笑，迎上向他走来的同组学长。 “欢迎加入指挥组，入学仪式剩下的环节将分组完成。不过，我们不太需要那些多余的东西。”青年笑了一下，递上蓝色系渐变的制服，“所以，在我们学院，入学仪式就是新生辅导。仪式结束后，我们会直接进行测试分级，在指定更加贴合本人的训练方案。” 泽田纲吉笑着点头：“好。” 学长颔首，已经率先迈步向前，泽田纲吉跟在对方身后，翻开了那本入学指南。 扉页上是一行熟悉的字迹—— 警惕每一个「选择」。 那是他留给失去了一部分记忆的自己的忠告，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指尖划过那行字，留下了一点浅淡的痕迹，他把指南随手丢入一旁的垃圾桶中。 黄光亮起，本子瞬间粉碎。 都这么多次了还记不住开头这点内容，那可就太不像话了。 不过，这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仍旧对那个正在和未知博弈的老朋友抱有百分之一百的信任。 他们赢得了第一次选择的胜利，而五十岚悠选择了恢复他的记忆。泽田纲吉慢条斯理地捋平校服长衫的衣领，回身看向另外两个出口。 中原中也和江户川乱步落在队伍最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同时回头看过来。 视线交汇的瞬间，三扇门同时关闭。 “我没有那么多废话想跟你们说，你们也不需要什么乱七八糟的欢迎仪式。”粗犷的声音回荡在场馆内，站在最前方的魁梧男人低头看着他们，像是在看一堆蝼蚁，“那些东西，等你们能活下来再说吧。”他冷哼一声，拍亮了面前的按钮。 一道道白色光柱打下，将下方的人分割包裹在其中。 中原中也透过白光望出来，视野里一片模糊。 “实战演练，两人一组，没什么条件，能活过这七十二小时就不错。” 随着男人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白光骤然强盛，外面模糊的景象开始变得扭曲—— 五十岚悠从眼前的牌堆中抽出一张，翻开。 红桃五。 牌面又一次翻转，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张牌摞在了扑克牌金字塔的上一层。 他看上去十分专注，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另一个副本里发生的事情，直到“滴”的一声响起，青年才漫不经心地投去一瞥，问：“这次什么题？” “能不能坚持到最后？” “不。”电子音冷冰冰地否定了他的猜想。 “这次，猜他会不会和队友一起。” “在我不知道他的队友是谁的前提下？” “是的。”电子音有点幸灾乐祸。 “哦，”五十岚悠点头，又翻开一张牌。 梅花五。 他看着这张牌，笑了一下。扑克牌在指尖转了一圈，最后轻巧地立在了那张红桃五的旁边。 “我猜——会。” 两张牌的边缘相抵，稳稳地立住，五十岚悠抬了一下头，半带笑意地问：“是不是又要问我原因了？” 指尖抵在金字塔顶端轻轻一推，他在倒塌的金字塔中轻笑出声：“这次可以告诉你哦。” “因为，没有人能拒绝中原中也。” 他顿了顿， “和他的队友。” 第103章 记忆脱轨（三） 周围是参天大树, 绿荫蔽天，远处时不时传来沙沙声。 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落下来，在地上印下一片细碎的光影。 中原中也站在一棵树下, 压了压帽檐。 右手手腕上的“手表”在以秒倒计时，左上角的小方格里显示着他的队友的位置——两棵树后。 他抬头朝那边看去，对方也正好从树后探出半个身子。 那是一个很高的少年, 制服穿的松松垮垮, 头发也不羁地炸着, 鼻梁上挂着一副墨镜, 要掉不掉的模样，露出半掩在后面的蓝色眼睛。 中原中也和少年对视，在感觉到了一丝熟悉感的同时, 身体先警惕起来, 那是面对一个强大的威胁时形成的条件反射。 少年远远地打量他几眼，大摇大摆从树后走出来，顺手摘了树上的一个果子，问他：“你就是我队友？” 中原中也挑眉：“怎么？” “唔——”少年舔了舔指尖, 勾起笑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审视, “我总要先验一下货嘛。万一队友跟我合不来……” 中原中也嗤笑一声, 没听完他后面的话, 活动了一下脖子, 上前一步。 “巧了, 我也正有此意。”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两个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 电子音在一片沉寂中问五十岚悠：“这就是你说的没人能拒绝他们？” 五十岚悠不慌不忙地把散落的牌堆收齐, 撩起眼皮扫了一眼屏幕, 说：“别急嘛。” “我发现……”他拖着长音, 随手翻开牌堆最顶端的一张牌，像是在和对方聊天，“这一局游戏……你总是很着急。” 轻笑一声，五十岚悠将那张黑桃A插入牌堆中，说：“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呀。” 电子音没说话，只发出了一个颇具有人味儿的“哼”。五十岚悠耸肩，朝不远处那些门那边看了一眼，嘴角的笑容越发明显。 另一边，两个消失的身影重新出现，却并没有像祂们预料的那样是焦灼在一起的状态。 相反，他们似乎只是对调了一下站位。 五条悟站在中原中也那棵树下，突然一拳击向面前粗壮的树干，大树被打得颤抖起来，树叶簌簌落下。 另一边，中原中也也抬腿扫向五条悟旁边那棵树，鲜红的果子和树叶一起掉在地上，在泥土里绽开一片片艳丽的花。 两声惨叫随之响起，两个狼狈的人影几乎同时从树上摔下，狗啃泥一样扑在地上，又被同时踩住了后背。 “刚上来就埋伏我们，你们很有胆量嘛。” “不、不，我们，饶……”被五条悟踩着的人颤抖着磕磕绊绊地求饶，“我们、我们已经找到一天的资源了，都、都给你们。” 这个“新生测试”可不只是在这片森林里待满七十二小时就可以，资源的有限性和环境的危险性决定了新生们必须要彼此对抗，才能争取到活到最后的机会。 一百个新生被随机分为50个队伍，手表右上角的数字就是存活队伍数。不过，想要激活这个数据，需要先淘汰掉一支队伍。 五条悟拽起这人支棱着的胳膊，往人手腕上扫了两眼，右上角显示着鲜红的40。 只是刚刚进来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有十支队伍被其他人淘汰了，而且，其中有一队就是这两个人淘汰的。 就在这短短几秒里，那个鲜红的数字又跳了一下，从40变成了39。 五条悟笑了一下，像是在自言自语：“这种游戏，需要玩七十二个小时？” 被他踩着的新生求生欲爆棚：“对、对二位来说当然不需要，我们，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很多队伍的位置了，我们可以给你们带路。” “谢谢。”墨镜后的眼睛弯起来，这新生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脱离险境而欣喜，紧接着就听见了“嘭”的一声。 特殊金属材质的手表直接被眼前的青年捏碎，周围的模拟环境开始消失，他震惊地看着笑得一脸嚣张的少年，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直接被弹出了模拟环境。 片刻后，他的那位队友也步了他的后尘，一脸懵逼地回到训练室内，茫然地和他对视。 “这两个人……”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理解，”队友表情艰难，“但我大为震撼。” 不要物资不要提示，不需要他们带路去找其他人就算了，但关键是，怎么……怎么还有人能徒手捏爆科研部特质高硬度手表呢？ 这表可是经过实验，能抗住学长们各种各样的物理和非物理攻击的啊。 两个人还没震撼完，旁边出现了另一对“一脸茫然大为震撼”组合，那对组合扭头朝他们看了过来，一瞬间，四人心意相通：“这俩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这个实力，新生？玩儿他们呢吧？ “我问过了。”紧随其后的第三队吞了口唾沫，表情更加震惊，“他们说他们想……” “想？” “毁掉学校，出去看看。” 其他人：“？？？” 虽然大家都出不去，但是这所学校对所有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监狱”，反而是一个令人心安的“避风港”，因为，没有人能单凭一己之力在外面那种遍地怪物的环境下生存，只有在学校，他们才能勉强心安。 可是现在，这两个人竟然说他们想“毁掉学校，出去看看”。 “疯子。”有人颤着声音说了一句。 “疯子。” “两个疯子。” “去、去报告给校会。” 这次的新生测试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快的一次，前后不过一个小时，所有人就都已经被淘汰出局。 最后留在里面的两个人直接进了森林腹地，找到了这个模拟环境的构建核心，直接销毁。 模拟环境中天空和大地的震颤甚至影响了外界，等在外面的这接近一百个学生看着抖啊抖的训练室，各自寻了个角落缩成一团。 一分钟后，震动终于停止，两个疯子的身影出现在训练室的中央。 还都摆着一副完全没有尽兴的表情。 “这就结束了？”高个子的少年推了推墨镜，看上去失落极了。 “不、不然你你们还想怎么样啊？”有人缩在人群后面，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我想……”少年笑起来，“要全部啊。” “在、在隔壁……”有人小声回应，“其他模拟环境，在旁边的训练室。” “谢了。”呆着黑帽子的少年拽了高个子少年一把，颔首丢下这么一句。 训练室的自动门开启又闭合，两个人一前一后，潇洒自在地去祸害隔壁模拟环境了。 留在这个屋里的新生们目瞪口呆，一直呆到了校会的人来到现场。 校会只来了一个人，异色瞳的红发少年，穿着蓝色制服，是指挥组那边的人。少年看上去和他们年龄相仿，但身边却自然而然地萦绕着上位者的气场，和刚才那两个疯子如出一辙。 这人叫赤司征十郎，只比他们大一届，却已经做到了会长的位置，成为了所有学生中当之无愧的领导者。 而他一个人单挑校会全员，当上会长的时候，也不过才进校四个月。 一群新生更加战战兢兢，把刚刚胆子最大的那个推了出来，磕巴着给会长大人解释了那两个疯子的事情。 会长大人不愧是和疯子们同气场的存在，听完之后竟然还笑了，露出饶有兴趣的目光。 “会、会长？”新生哆哆嗦嗦。 会长和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说：“做的不错，我去隔壁看看。” 训练室的自动门又一次开启又闭合，九十八个新生一起送走了第三位疯子。 “这个学校，是、是不是没有正常人啊？”终于有人按捺不住，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最起码……我们是？”有人不确定地回应。 “……” 作战组在进行新生测试的时候，科研组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情，不过，科研组毕竟比作战组更需要专业技术的积累和学习，所以倒不至于最开始就让新生自己上手操作，研制新产品。 他们的“新生测试”是对已经完成的新产品进行功能的分析和测试。 三十个新生，三百件堆积到现在的“新产品”。 按理来说，这些新产品在完成之后，都会由作战组的同学进行测试，但总有一些产品过于奇怪，很容易让人失去尝试的欲望，于是，这些东西就全都堆积到了现在，交由这些“可怜”的新生来处理。 平均每个人要对一百件产品进行分析测试，这绝对不是一项小工程。 要想完成一件产品的分析测试，最快也需要将近二十分钟。也就是说，这些新生即使不眠不休，也不可能在一天内完成这项“新生测试”。 这显然是学长们给他们的“下马威”，或许还是顺便让他们当一下“垃圾处理站”。 这谁愿意干？ 不给新生欢迎仪式就算了，还一来就让人干没什么意义的苦力。 有新生立刻就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决心反抗。也有人直接就扬言自己要转组——这在学校内当然是允许的，新人在入校前48小时内，有权利随时选择转组。 但是，无论是想反抗的还是想选组的，最后都没有得偿所愿。 科研组或许什么都缺，但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折腾人的小玩意儿。 这些人甚至连门都没来的及迈出去，就率先开始了他们的“新生测试”。 学长一脸冷淡，二话不说，直接把实验品甩到了他们身上。一时间，原本就狭小的房间显得更加狭小混乱。 有人在大哭大笑不止，有人失去控制满房间的“弹跳”，有人口吐彩虹，还有人满地打滚。 江户川乱步坦然自若地站在一群千奇百怪的新生中间，甚至还好奇地打量着这些奇奇怪怪的实验品。 爆炸头学长手里抓了个不知名球状实验品，也在好奇地望着他。 江户川乱步看过去，视线落在他手里那个东西上。 “你要试试吗？”学长一边问着，一边已经走到他跟前，抬起那个球就想往他身上按。 江户川乱步后退了一步，一脸嫌弃：“不要，这个不好看。” 学长愣了一下，有些无辜，还有些伤心，看着自己手里的小球，泫然欲泣：“可是，这个好用啊。” 乱步皱了下鼻子：“哪里好用？” 他话音刚落，那球已经怼到了他的胸口，学长松开手，“嘿嘿”笑起来：“你试一下就知道了。” 江户川乱步向后退了一步，剧烈的痛感从胸口爆发而出，顷刻间蔓延至全身。 “我这个道具呢，叫真理之心。”学长对下来，和他对视，“它可以告诉你，你一直想知道的真相。” “本来呢，我是想跟自己用的，但是这个东西不稳定性太高了，所以没办法，我只能等你们这些新生来了之后，先借机做个测试。” 视野和意识都逐渐变得模糊，耳边青年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江户川乱步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到那张模糊的面孔似乎一直在动嘴。 然后，某一瞬间，连那张面孔也在眼前消失了。 短暂的黑暗之后，五感重新回笼。江户川乱步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荒废的花园门口。 生了锈的铁门上挂着生了锈的大锁，一阵阴风吹过，像是嘶吼，又像是哭泣，铁门之后，花园里是一派颓败景象。 砖瓦破碎的花坛、毫无生机的枯树、藤蔓缠绕的老屋、断了绳的秋千…… 乱步皱眉，上前几步，站在了铁门前。那把锁刚巧挂在了他能够到的地方，锁孔也生了锈，看着松松垮垮，像是可以轻而易举砸开。 他抬起手，拨弄了一下那把沉重的铁锁。 下一秒，铁锁断裂，“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江户川乱步向后一步，避了避地上激起的尘土。 铁门没了锁的禁锢，也被风吹着，缓缓开启，露出了一人通过的缝隙。 这里，就仿佛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到访一样。 他看了一眼那把锁，平静地跨了过去。 踏进铁门的一瞬间，滚烫的热浪铺面而来，仿佛要将人灼烧。他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强行忍受着热浪的冲击。 好在这阵热浪只持续的几秒。 片刻后，热浪消散，江户川乱步正开眼，还没等做出什么反应，刺骨的寒意便侵蚀了全身。 酷暑和严寒交替轮转，构成了令人生不如死的地狱。 哪怕每一次持续的时间都只有短短几秒，对人来讲也是难以忍受的煎熬。 江户川乱步跌坐在地，按在地上的手指不由得攥紧，没入了松软的沙地里。 然后他猛地一怔，恍惚的视线瞬间清明了许多。 收拢的指尖在沙地深处触碰到了某个东西，冰凉坚硬，像是一把钥匙。 江户川乱步下意识觉得，这把钥匙，是自己留给自己的。 过去曾经来过这个地方的自己，留给现在的自己的破局的关键。 右手陡然攥紧，将那把钥匙收入掌心。 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热浪和严寒都在瞬间消减到了人体勉强能够忍受的状态。 他捏着那把钥匙站起身，看向那个在热浪侵蚀中有些扭曲的木屋。 木屋被藤蔓彻底包裹，只隐隐露出一点边角，甚至连门都难以找到。 他走进了去看，藤蔓上带着尖锐的刺，密密麻麻长满整根藤，让人根本无从下手。 这样一来，手里拿着的钥匙似乎也没有了用武之地。 江户川乱步看了一眼手里的钥匙，毫不犹豫地抬脚走向木屋后面。 木屋的后面，藏了一个无字墓碑。墓碑前面摆着一个破旧的小木盒，上面挂着一把小巧精致的锁。 果然。 名侦探大人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 他手中的这把钥匙，开的本来就不是那个木屋的门，而是面前这个小木盒。 “咔哒”一声轻响，木盒应声开启。 一瞬间，狂风大作，整个花园都被这阵风吹得晃动起来。 江户川乱步把小木盒抱在怀里，被风带着踉跄走了几步，跌坐在地。 风越来越大，甚至形成了旋转的涡流，仿佛台风过境，把这个原本就破败的花园变得更加狼狈不堪。 模糊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点意料之中的失落：“果然，只有这点时效吗。” 江户川乱步的意识模糊了一下，更紧地抱住怀里的小木盒。 意识消失的前一瞬，另一个声音突然从更远的地方传来：“看，我又赢了哦。” 轻佻又隐约有些熟悉的声音让人瞬间放松下来。 乱步动作一顿，收回了把钥匙埋入沙里的手。 小巧的钥匙被他用力攥在掌心里，和怀中的小木盒一起，带离了这里。 意识回笼，睁眼是光秃秃的床板。 江户川乱步愣了一下，扭头看向旁边。 一个十分高挑的少年翘着腿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鼻梁上挂着墨镜，手里抓着个已经咬了几口的苹果。 乱步：“？”他茫然地打量这人几眼，视线再次移动。 中原中也也在不远处坐着，刚巧看过来，和他对上了视线。 “醒了？”他问。 乱步点头。 “喔，”床边的高挑少年应了一声，鲜红的苹果怼到了他脸前，“来一口？” 江户川乱步缩着身子往后躲：“才不要。” 少年耸肩，又咬了一口苹果，看上去一点也不遗憾。 他注意到乱步不满的视线，随意地朝另一边抬了抬下巴：“喏，你的宝贝盒子在那边。” “哦对，我叫五条悟。”少年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 江户川乱步一愣之后立刻跳下床。 小木盒摆在窗边的桌子上，钥匙放在木盒上面，两者看上去都完好无损。 “你们看过了吗？” “没有，”五条悟摇头，“你的道具，我们碰不了。” 中原中也做补充：“我们如果试图打开它，就会被弹开。” 江户川乱步并不意外，“哦”了一声，拿钥匙重新打开了小木盒。 木盒里面只有一张叠成了正方形的白纸，白纸展开，纸上只写了一行字。 ——禁区，最后一次。 中原中也凑上来：“这是让我们去禁区的意思？” 江户川乱步扣上盒子，在空中甩了甩那张纸。 片刻后，那张纸在空气中自燃，化作了灰烬，飘散到窗外。 “是，”他顿了顿，“但不是现在。” 说完，乱步看向中也，又问：“那个小孩儿呢？” “彭……泽田纲吉？”中原中也停顿了一下，改口，说，“他今天新生测试。” “今天？”乱步轻轻敲了敲手中的小木盒。 第104章 记忆脱轨（四） 指挥组和另外两个组不太一样, 另外两个组是第一天就直接让新生直面残酷的现实，指挥组则要稍微“善良”一些，给了他们一天的缓冲期。 ——毕竟指挥组的测试内容, 是真的需要先提前进行一下教学的。 这届指挥组的新生有9个人，比往常还要少上一些，尤其是和格外繁盛的作战组一比较, 就更显得可怜了。 早上八点, 泽田纲吉和另外八个人站成一列, 面对着面前的三层小洋房和堆了整整一盒子的钥匙。 纤细高挑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的老师咳嗽两声, 晃了晃那个盒子。 钥匙彼此碰撞发出一阵声响。 “测试内容很简单，”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咳嗽了两声, “每个人来随机抽取三枚钥匙, 负责安抚被锁在这些房间的、处于危险状态的同学。我们会给你们进行计时排名，这决定了你们未来一年会在这所学校过什么样的生活。当然，他们都只是危险状态而已，一般情况下不会对你们造成实质性伤害, 这点你们可以放心。” 他声音温柔，却又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让听他说话的新生们不自觉地表情凝重, 挺直了脊背。 青年看了一圈, 满意地点了点头, 又晃了晃手中的盒子：“来抽钥匙吧。” 学生们犹犹豫豫地四下张望, 没有人迈步。 “不用担心什么, 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那我就……先来看一下自己的命是好是坏吧。”泽田纲吉在一众反复试探的步伐中径直上前, 站在了青年面前, 青年垂眸看了他半晌, 末了意味不明地扬了一下嘴角，说：“祝你好运。” 泽田纲吉从里面随意抓了三把钥匙，拿在手里看了看。 门牌号被刻在了钥匙上，分别是217、304、318。除了上面的数字，三把钥匙完全一样。 泽田纲吉沉默了一下，把三把完全重叠的钥匙展示给青年看。 “一把钥匙开一把锁。”青年笑起来，“你一会儿大可以试试，它们能不能打开其他房间。” “好的。”泽田纲吉在青年的注视中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温和应声，“我会尝试的。” 青年的眸光瞬间变得犀利，死死地锁在他身上，其中藏了一些狠戾。 “我听说了你室友的故事。”他突然开口。 泽田纲吉微怔，停下了走向小洋房的步伐，偏头看向他。 “你的室友……昨天可是大闹了一场，把校董们都惊动了。” 泽田纲吉笑着，仍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那还真是荣幸。” 只是说出的话，却让青年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狰狞起来，那张原本清清淡淡的脸在他话音未落的时候就扭曲起来。 但那扭曲也只有短短的一瞬，青年像是在瞬间就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面上仍然是笑着的，声音里却透着十足的咬牙切齿的感觉：“那我希望……你还是平庸一点比较好。” “您放心，”泽田纲吉颔首，表情看不出喜怒，“我向来平庸。” 他说完，不再理会表情变幻多端的青年，径直走入小洋房。 大厅里没开灯，一片昏暗，四周隐隐传来沙哑的吼声，蕴藏着愤怒和痛苦，泽田纲吉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听到自己熟悉的声音，而后才迈开步子，走向角落里的旋转楼梯。 金色的楼梯早就失去了原本的光泽，甚至还覆盖着张牙舞爪的抓痕，看上去像是曾经被什么凶狠的猛兽袭击过，四周的墙壁也是如此，到处都是受到了袭击的痕迹，有一些像猛兽，也有一些像是各种各样的工具。 他表情凝重起来，嘴角上一直挂着的淡淡的笑容彻底消失，唇线绷紧，只剩下眼眸里晦暗不明的凝重感。 泽田纲吉抬起手，指尖轻轻擦过其中一道抓痕，轻声喟叹：“又是这样的地方。” 楼上传来的声音更加响亮杂乱，像是有人怒吼着摔碎了什么东西，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这叫……“只是危险状态”？ 他神色冷下来，面无表情地踩上台阶。 这个学校里的人……总是很敢开口。 上楼的脚步声隐没在嘈杂混乱的挣扎声里，一楼的大门又一次开启又闭合，其他人也在他之后陆陆续续进入了这个房子里。 泽田纲吉在自己的第一个房间前停下脚步。 超直感让他几乎拥有了模糊的预言能力，摸到这三枚钥匙的瞬间，他就隐约对自己会见到什么有所预感，站在房门前的这一刻，那种预感变得愈发强烈。 这种场合，如果不给他找来点“熟人”，那简直就太不符合“祂们”的作风了。 他定了定神，打开了门。 这是一间极其干净的房间，没有任何东西破碎，甚至，这个房间里本身就没有什么东西。 只是一张床和立在床边的一把椅子，还有一个靠在床上的、熟悉的青年。 青年也听到了动静，抬头看向他，嘴角勾出浅笑，看上去完全没有处于失控边缘的模样，恰恰相反，青年看上去比任何人都情形克制。 泽田纲吉站在门口和他对视了几秒，青年就主动打起了招呼，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入学仪式怎么样？”青年率先开口，像是关切，也像只是随口一问。 “还可以，”泽田纲吉说，“谢谢学长那天的提醒。” 青年合上手中的书本，满不在意地应了一声：“举手之劳。” 他稍作停顿，和泽田纲吉对视，问：“需要我做自我介绍吗？” 泽田纲吉摇了摇头，开门见山：“我认识你，森学长，而且，我今天来，是负责对你进行‘安抚’的。” 森鸥外点点头，手指扣住书脊，问：“你要怎么开始？” “根据学校的教导，”泽田纲吉抬起手，温和的橙色火苗在他指尖轻盈跃动，“每个人的体内都藏着自己能力的‘核心’，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核心’的所在处，并进行‘净化’，在这期间难免会有一些肢体接触，希望学长不要介意。” “当然不会。”森鸥外摊手，摆出了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嘴角带着些微笑意，看上去沉稳又冷静。 燃着火苗的手靠近他的肩，细微的暖意一点点在两人之间流转。 “不过，有件事情我很好奇。”泽田纲吉一边上下移动着手指寻找那个“核心”，一边和森鸥外搭话，“学长明明看着什么事情都没有，为什么还会被关到这里呢？” “是啊，为什么呢。”森鸥外沉吟着回应他。 泽田纲吉停下动作，指尖最后停在了离青年的喉结不足两寸的位置。 森鸥外垂眸看着他的手指，笑了一下，说：“大概是因为，我去了不能去的地方吧。” “不能去的地方？”泽田纲吉抬头和他对视，张了张嘴正想问什么，指尖的小火苗突然不受控地膨胀，顷刻间就触及了森鸥外的喉结。 然后短短几秒后，青年身体一软，倒在了床上。 泽田纲吉把人扶正，拧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那里早就没有了刚刚还燃烧得旺盛的火苗。 如果连自己的能力都受对方控制……那这个副本可就太危险了。 他打量着因为“安抚”作用被强行“失去意识”的森鸥外，眼里的凝重又多了几分。 “不能去的地方，”他喃喃自语，“是指、禁区吗？” 兜里的钥匙突然开始发烫，像是在提醒他赶紧继续行动，泽田纲吉摸了摸那两把滚烫的钥匙，退到了房间外，帮人带上了门。 剩下两个房间，304和318。 第105章 记忆脱轨（5） 从217到304一路走来的过程中, 有不少房间里都像是关了发狂的野兽，毫无意义的嘶吼和撞击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几个房间里夹杂着其他新生惊恐的喊叫声, 有的人听了这些声音，心惊胆战地杵在外面不敢进去，还有的人见了泽田纲吉, 甚至想把他拉进去跟自己一起受罪。 泽田纲吉挂着得体的微笑避开这些人, 从容不迫地走他们之间, 最后停在了304房间门口。 隔壁303的人还在门口徘徊, 看到他停在304，投来了十分羡慕的目光。 泽田纲吉也多少有点惊讶。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自己接下来也要面对那样的进入失控状态的学生，结果……面前这个房间又是出奇的安静, 和森鸥外那一间一样, 静悄悄地立在喊叫和击打声里。 是某个人在给他刻意安排，还是就是纯粹巧合呢？ 手按上门把的瞬间，泽田纲吉敏锐地感觉到房间内的气息发生了某种变化。 房门没锁，似乎是里面的人用了某种手段, 已经提前把门打开了。 他愣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 礼貌地敲了两声门。 “进来。”清冽的声音透过特殊材质的门传出来, 显得有些失真。 隔壁还在徘徊的新生投来震惊一瞥。 泽田纲吉注意到他的目光, 朝人一颔首, 推门而入。 房间里的人坐在窗下的椅子上, 手中摊开一本书。某一个瞬间, 他的森鸥外的身影仿佛重叠到一起。 泽田纲吉站在门口没动, 浅笑着朝人打招呼：“赤司先生。” 坐在窗下的青年抬起头, 异色双眸在阳光下显出几分别样的色彩, 又好像隐晦的波光在流转。 “你好。”少年把书放在窗台上，抬眸望过来，看上去格外正常且温柔，“你是他们派来对我进行安抚的吗？” 泽田纲吉犹豫了一瞬，如实回答：“算是吧，我们是被要求来进行测试的新生。” “那不好意思，我已经说过我不需要安抚了，看样子你的测试只能这样结束了。”赤司仍然是那副温柔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泽田纲吉没听他的话，反而向前走了两步，拉进了两个人的距离。他声音稍微降低了一些：“你不愿意接受安抚，是因为不想忘记自己好不容易想起来的某些东西吗？” 赤司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笑起来，问：“为什么会这么想？你的上一个安抚对象是这么跟你说的？” 泽田纲吉摇了摇头：“只是我的猜测，因为我隐约想起来了某些事情，然后就不再愿意忘记了。” 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可信度就更高了几分。 想起来事情是真的，不愿忘记也是真的，只是不是“隐约”，也不是“某些”。他在那一瞬间，清晰地回忆起了之前经历的所有，甚至现在的记忆比忘记之前还要深刻。 但赤司征十郎肯定不是这样。 泽田纲吉在现实世界曾经与这位年轻的财阀统治者有过交谈。那个时候的他要远比现在更加成熟稳重，也将自己隐藏的更深。 泽田纲吉想了想，觉得这大概是他们这些“继任者”的共性。 所以现在的赤司征十郎，肯定没有记起那些过去。 他眼中还保留着明显的警惕，那是在二十岁的赤司眼中看不到的神色。 泽田纲吉一时间还觉得有点新鲜，不由得给了那双眼睛更多的关注。 然后那双眼睛在他的注视中轻轻弯了一下，闭上了。 赤司征十郎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下来，像是已经卸下了对他的防备。 不过泽田纲吉清楚，他完全没有。 “并没有。”温柔的声音甚至变得冷冽了几分，“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也并不是很在意那些。” “我不愿意接受安抚，只是因为……”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直接停了下来。 下一秒，少年骤然睁眼，望向房间一角。他朝着那边抬起手，指尖遥遥点着那里，轻轻一颤。 一道微弱的爆炸声在那个角落响起，紧接着，某个碎片一样的东西蹦出来，刚巧弹到了泽田纲吉的眼前。 他垂眸看了一眼，立刻了然：“监视器？” 赤司颔首，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异色双眸闪过一道寒芒。 他这次没再压低声音，平静地重复了一遍自己说的话：“我不愿意接受安抚，只是因为我发现了这里的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泽田纲吉直接点破：“外面和禁区？” 赤司点了一下头。 “外面那些所谓的‘怪兽’，有很大一部分，甚至全部，都是被他们放弃的‘学生’。学生的精神承受阙值到达极限，变成了他们所说的‘失控状态’，然后一个接一个被他们抛弃。” “这些‘失控’状态到底是因为什么产生的，我们进入‘学校’后被赋予的特殊能力究竟来自哪里，我们在来到这里之前有着什么样的过去。以及，这所学校究竟是干什么的。”赤司停下来，望向泽田纲吉。 泽田纲吉：“很巧，我也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你觉得，他们会在禁区吗？” 赤司答非所问：“我没法离开这里。” “只是因为你不愿意接受安抚而已。”泽田纲吉顺着他的话转移了话题，“如果你对我姑且有一点信任，那就让我来做吧。我们一起从这里出去，然后去禁区，寻找那些被掩埋的真相。” “那可不行。”房间里突然响起了第三者的声音。 两人神色一紧，同时往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 “啊——从这里过来也太麻烦了。”那道声音闷闷不乐地抱怨了一句。 话音落下，房间另一侧角落里的衣橱门开启，一个穿着茶色披风戴着侦探帽的少年拍了拍衣袖，神色自若地从里面迈出。 泽田纲吉：“乱步先生？” 江户川乱步半闭着眼睛看过来，朝他挥了挥手：“好久不见，怎么样，测试还顺利吗？” “正在进行中。乱步先生也……”泽田纲吉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 他敏锐地意识到，面前这个少年只是拥有了某把钥匙，却并没有恢复记忆。 “禁区里面可没有真相。”乱步顿了顿，嘴角勾起，“不过，那里确实藏了秘密。” “所以，快点结束你的测试哦。”他几步到了床边，跳起来往上一坐，身子弹了两下。 “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去看‘秘密’。” 泽田纲吉：“好。” 赤司：“你要怎么做？” 泽田纲吉看了一眼指尖燃起的微弱火苗，跟人解释：“你的体内藏着特殊能力的‘核心’，找到那个核心藏着的位置，用这个进行净化就可以了。” 赤司没有回应，垂下眼像是在打量自己。 “不用担心啦，”江户川乱步拍了拍软软的床，“这个核心是自己的，不是他们强行安进去的。” 他顿了顿，撇嘴：“不然这个学校里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人。” 赤司没回应，只是点了点头，示意泽田纲吉可以开始了。 他的“核心”藏在了眼睛里，那双异色的眼眸在接触到泽田纲吉的火焰后眨了眨，睫毛翕动了几下，轻柔地擦过泽田纲吉的指腹。 火苗跳动了一下，探出去一点，蹭了蹭少年的眼睑。 泽田纲吉收回手，看向已经因为好奇凑过来的江户川乱步：“我还有一个人需要‘安抚’。” 乱步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快点回来，我先跟他说明一下情况。” 泽田纲吉点头，转身去了318。 他出来的时候，隔壁的那个徘徊少年已经不在了估计是终于做好心理建设，进去面对现实了。 318和304离的不是太远，一路过去也没再遇到什么还在徘徊的少年。 毕竟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该进去的已经进去了，实在不想进去的，也已经离开了。 318和想象中的一样寂静。 泽田纲吉很确定，自己一定会在这里再次遇到某位熟人。 他现在甚至隐约有一点期待了。 房门上着锁，他找到钥匙开了门，刚一推开门，迎面就是一棍子。 也不知道里面这位是怎么在这种条件下还能找到武器的。 泽田纲吉有点意外，仓促向后退了两步，避开这人的攻击。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第二击紧随其后。 挥舞的木棍裹挟着风，直朝他的面门袭来，而他甚至连对方是谁都还没有看清。 不过第二招过后，泽田纲吉也已经判断出了这人的身份。 还真的是位熟人，而且是个“老朋友”。 他再向后退一步，腰已经抵到走廊上的栏杆。 冰凉质感隔着薄薄一层衣服渡过来，他颤了一下，反手扶着栏杆弯腰躲过下一击，张口喊道：“云雀学长！” 木棍停了一瞬。 泽田纲吉抓住这一瞬间的停滞，抬手夺过了这个大凶器。 好在这时候的云雀恭弥还只是少年时期的云雀恭弥，他要是再年长上几岁，泽田纲吉不太敢保证这个房子的安危。 泽田纲吉直接把木棍扔到楼下，试图跟人解释：“云雀学长，你听我说。” 云雀恭弥冷笑一声，眼里闪着好战的目光，赤手空拳贴近他。 泽田纲吉沉默了一下，在心里给他敬爱的学长道了个歉，无奈出手。 制服这个年级的云雀恭弥对已经成为了彭格列教父的泽田纲吉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他就是有点没想到，五十岚悠这次选择恢复的，恰恰就是云雀恭弥的记忆。 于是，“安抚”完成的瞬间，被他压在身下的人彻底进入了“失控状态”。 后果？ 倒也没什么后果。 就是单纯房子塌了而已。 泽田纲吉站在废墟上，看着几步之外爽了的云雀恭弥，默默垂下了脑袋。 他们这回不是去发现秘密，而是要去拆禁区了。 第106章 脱轨（一） 禁区的入口是江户川乱步不久前被强制送去“寻找真相”的破败花园。 这里说是禁区, 但似乎也只是竖了块牌子圈了块地，没有人看守，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措施阻止人入内, 甚至连花园门口的那个铁门都是大敞着的，似乎在这儿搞这么一个禁区，就是巴不得有人去闯。 他们这回来闯进去的有六个人, 泽田纲吉、江户川乱步、中原中也, 以及五条悟、赤司征十郎和云雀恭弥。森鸥外说自己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所以并没有参与进来。 毕竟—— 即将毕业的学长可是很忙的。 他本人是这么说的。 学生会长赤司征十郎轻哼一声表达了不屑。 不过他们也没强迫森鸥外一定要来, 总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有自己觉得最重要的事情。 这次的“禁区探险队”的成员和泽田纲吉印象中之前那几次并不相同。 五十岚悠似乎也是在尝试帮他们组一个胜算最大的队伍，因此每一次被恢复记忆的人都不尽相同。 不过基本上, 每次都有他。而且他往往是五十岚悠的第一选择。 泽田纲吉非常清楚自己这些年的变化, 有关彭格列的这些经历给他带来的变化几乎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的，它们让泽田纲吉几乎换了一个人。所以和其他一些人不同，是否拥有这段记忆对他而言至关重要。 五十岚悠也是因为清楚这点，所以才每一次都雷打不动地把第一个恢复记忆的机会给他。 几个人踏入禁区的同一时刻, 位于另一个空间的五十岚悠也迎来了他的第五次“赌注”。 赌注的内容简单至极，赌的是这些人的生死。 他们当然不会真的死亡, 只是如果在这里死亡, 整个世界又会重新开启, 回到最初, 泽田纲吉三人在宿舍里醒来的那一瞬间。这将是一场永无止境的轮回, 每一次轮回的起点都一模一样, 每一次轮回都终结于主角失去生命。 而轮回的后果, 是剥夺记忆。 被祂们取走的记忆, 就像是被丢入中转站的包裹, 虽然不再属于他们，但总还有机会取回来——通过赢得赌注。 但是被剥夺的记忆，几乎就已经没有办法取回来了，他们像是送到站的包裹，已经属于它们新的主人。 但是，“不用担心。” 泽田纲吉在某次恢复记忆后得到了五十岚悠这样的留言，彼时他正为自己丢失了人生前十年的记忆而感到惊慌。 五十岚悠在那张纸上这样写—— 我会让他们把本该属于你们的东西全部归还。 那行字写的飘逸匆忙，却又能让人一瞬间安定下来。 这是属于五十岚悠的独特力量。 而现在写下那行字的人正拿着钢笔和白纸，准备写下另一句“寄语”。 “怎么？已经要为他们的下一次轮回做准备了吗？”祂们完全不在意他的这些小操作，毕竟这些微笑的举动在祂们眼里，并不会造成任何改变。 “不是哦。”钢笔在指间转了一圈，笔尖落在白纸上印下一个墨点，五十岚悠抬眸望向空中，仿佛在和祂们对视，“是在为他们写成功的贺词。” “什么？” 五十岚悠真的认认真真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恭喜”，然后才放下笔，平静道：“不然你们这一场，为什么总是那么着急。” “着急？我们？” “是啊，你们设置的每一次赌注，做出的每一个反应，都在毫不掩饰地彰显着你们的焦急，让我想想——这是为什么呢？”他一边问着，一边已经从椅子上站起，绕到了桌子后面，面向离他最近的那扇门。 电子音毫不留情地嘲讽：“我没想到，你对我们的判断会这么肤浅。” “是吗？”五十岚悠歪了歪头，“我也没想到——你们对我的判断会这么肤浅。” 他突然笑起来，眉眼弯着，目光冰凉，扬起的嘴角显出嘲讽。 伴随着笑同时响起的，是电子音中突兀出现的声音，带着电子质感，略有些失真，熟悉且陌生。 那个声音也在笑，和五十岚悠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找到你们了哦。”那个声音这样说着。 下一秒，电子音骤然炸响一阵刺耳的嗡鸣，蚊子在耳边盘旋，有人用指甲刮着黑板，话筒和音响凑到了一起…… 五十岚悠皱起眉，堵住了耳朵。 电子音变得一片混乱。 “太宰，别玩了。”他声音不大，完全被这些刺耳嘈杂的声音盖住，但那边的人还是清晰的听到了他的话。 片刻后，所有声音同时消失。 整个空间突然开始在无声中震动，桌子变了位置，上面的东西滑到地上，椅子也彻底翻过去，躺在地上。左右两侧的门对称着一扇一扇渐次开启。 每一扇门后都是一片空白。 一直到最中间的那一扇门缓缓开启，一个摆满了科学仪器的房间映入眼帘。 五十岚悠扬眉，向那扇门走去。 太宰治的声音同时响起，比刚才要更清晰、更近，那种失真感几乎要消失不见：“欢迎光临，悠。” 五十岚悠笑起来，单手撑住这个房间的门框：“说的就好像，你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也差不多啦。”声音和脚步声同时响起，太宰治从房间内的某个角落走出，绕过一堆摆的乱七八糟的仪器，站在一个巨大的蓝绿色培养罐后面，歪头看向五十岚悠。 他屈指敲了敲营养罐，笑得灿烂：“毕竟祂现在也只能以这样的形式待在这个东西里面嘛。” 五十岚悠顺着望过去，也跟着露出了十分“灿烂”的笑容。“真可怜。”他笑着感慨。 培养罐里是一个蜷缩起来的巨大婴儿，那婴儿肥肥胖胖，体型也就比熊猫小一点，身体几乎要和培养罐贴在一起，显得格外憋屈。它眼睛紧闭着，五官皱缩在一起，四肢也短短小小，看上去就绵软无力。 这俨然就是一个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 五十岚悠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会儿，走到培养罐前。 精密的仪器上排满了密密麻麻的按钮，电子屏幕上也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五十岚悠随意扫了几眼，抬头望向培养罐中的婴儿。 “知道吗？”他敲了敲那块电子屏，勾唇，“你们最大的错误，就是妄图拥有实体。” 太宰治补充：“并且还把我们‘请’到了这里。” 那婴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开始挣扎，挥舞着两个小短手四下敲打。但这培养罐显然是由特殊材质制成，不可能被它轻易打碎，何况，就算是打碎了，估计也无济于事。 “诶，等等等等，别这么急啊，”五十岚悠说着，低头按了几个健，培养罐震颤了一下，开始涌入一股股深紫色的液体。 “你学会自主呼吸了吗？就想跑出来。” 随着蓝绿色液体逐渐被深紫色液体取代，婴儿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皱皱巴巴的表情也变得痛苦。 然而就在深紫色布满整个培养罐的刹那，整个房间突然闪烁起来，然后骤然熄灭。 所有的光亮都顷刻消失，世界仿佛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五十岚悠不慌不忙地叹了口气，在黑暗中向太宰治的方向走了几步，准确地握住了青年的手腕。 半晌后，整个空间又骤然炸亮。 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照让两个人都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 再睁开眼的时候，面前的培养罐已经空空如也。 婴儿不见了，深紫色的液体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五十岚悠上前一步，摸了摸带了点温度的壁，垂眸，嘴角扬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只是被睫毛遮住的眼睛里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祂能去的地方，也只有最后一个了。”开口仍然是胸有成竹的语调，令人心安放松。 不过这种语调，对太宰治来说是没什么用。 “所以？”他倏地凑上前，低下头透过垂落的头发和睫毛看向他的眼睛，“悠需要我过去吗？” 五十岚悠抬眸和他对视：“你可以？” 太宰治委屈：“不会吧？悠连我都不相信吗？” “那倒没有。”五十岚悠眨了下眼，揉了揉他的头发，“全世界我最信你。”他顿了顿：“就是有点担心。”落在青年发间的手力道加重了几分，把他的头发彻底揉乱。 “我最开始送你的那把枪还留着吧？” “当然。”太宰治笑，“那可是悠送我的礼物哦。” 五十岚悠在他头上拍了两下：“乖，去吧。” 太宰治看着他，没动。 五十岚悠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说：“我在现实等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要完结惹！QAQ 第107章 脱轨（二） 在另一个“游戏世界”, “禁区探险队”的几个人已经和一群奇形怪状的东西打得不可开交。 进入花园之后，他们就直奔那间小木屋。 弄开那把锁对现在这些人来说轻松至极。 木屋里面空空荡荡，但是藏着所有人的记忆。 踏入木屋的瞬间, 还没有恢复记忆的人就同时陷入了自己的记忆中，已经恢复了记忆的人则被强行定在了原地，直到其他几人苏醒才可以行动。 本来就已经很强的一群人, 再都恢复了记忆, 自然要比之前更强。 他们在离开花园之前顺便表示了一下“善意”, 直接把整个木屋给拆了。 封锁在这里的记忆四散, 去寻找他们真正的主人。 而这个时候，五十岚悠和太宰治刚刚和那个巨型婴儿见面。 花园的后面学校的边际，一面断裂了的墙, 奇形怪状的“怪物”从墙后探出头来, 低下巨大而丑陋的脑袋，眼珠落在他们身上，嘴角咧开阴森的狞笑。 ——这大概也是这所学校建立禁区的原因。 将这些从这里闯入的怪物和学校的主体部分分离。 学校的统治者们选择了把这些闯入的怪物关在这里，却并不进行击杀, 他们甚至给这些东西标上了编号，亮锃锃的长方形贴片镶嵌在怪物脖子和锁骨之间的位置, 覆盖了整片皮肤, 上面刻着数字。 这个狞笑的怪物是No.89。 这最起码能证明……这个地方, 同样的东西, 一共有89个, 至于这89只怪物是不是全都在这里, 那就不好说了。 毕竟没人知道, 学校里的那些人抓这些东西、给它们编号, 甚至于培养这些东西, 究竟是为了什么。 怪物不会说话。 江户川乱步说得对，他们从这里确实没法得到“真相”，但是这里藏着的“秘密”，却可以成为他们的“筹码”。 怪物弯下腰，扬起粗壮的手臂向他们挥来，风声呼啸而过，在它的身后，另一只比它还要大一些的怪物探出头来，那怪物伸出长长的舌头，在嘴边舔了一圈。 它脖子上的贴片反射着日光，No.88的编号明亮刺眼。 “这是……”泽田纲吉后跃避开甩来的巴掌，表情严肃，“按它们的体型大小编的号吧。” 江户川乱步肯定道：“是的哦。” 他们在来之前，已经科研组打劫过一遭，每个人都拿了件趁手的武器，为了安全考虑，不管某些人情不情愿，防具也都强行装备上了。 ——结果反倒让一些人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对对对，就是某三个听了这话之后一脸兴奋往后跑想要去找1号的“小朋友”。 他们反应迅速动作灵敏，眨眼间就没了身影，像是生怕自己的“糖果”被其他人偷走的小朋友。 江户川乱步意料之中地叹了口气，拍了拍还留在这里的泽田纲吉和赤司征十郎的肩。 “在他们回来之前，这后二分之一就要靠你们解决啦。” 他理直气壮：“名侦探当然不需要自己动手。” 尸横遍野，血色遮天，整块地方仿佛变成了地狱，到处都是怪物的嘶吼和挣扎。 太宰治刚刚落地的时候，就踩在了一个新鲜去世的怪物身上。这位是37号，像座小山一样堆在那里，身上还溅满了没凉的热血，红彤彤的眼睛不甘地睁着，直直地朝着太宰治的方向。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看了两眼，“砰砰”两枪，红眼睛被硝烟遮盖。 闻声赶来的泽田纲吉有点惊讶：“太宰先生？”他们此前的许多次轮回里，可都从来没有这个人的身影。 江户川乱步倒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跳起来和人挥了挥手，扬高声音打了个招呼：“哟，太宰，你来啦？” 太宰治朝站在下面的两位挥了挥手。 江户川乱步：“那我们就收拾一下残局，去下一个地点吧。” 泽田纲吉看向他。 少年正举起手中的铁片放在日光下观察，但似乎是又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出声解释：“去藏真相的地方啦。” “港口mafia的那位首领可已经在那边等候多时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声巨响和悲恸的哀嚎响起。 最大的那位No.1倒地的时候，地面都跟着抖了几下。 太宰治扶了一把37号小山身上干净的地方，从上面跳了下来。 另一边，五十岚悠也并没有就干等在那个空培养罐旁边。他绕过了那个培养罐，一路向房间更深处走去。 这个“实验室”一样的地方比它看起来的还要大上许多，到处堆满了各种器材仪器瓶瓶罐罐，里面放着莫名其妙的东西。 不过，不管这个房间看着有多么庞大混乱，祂们建造这里的真正目的只有一个——让自己拥有实体。 当冷眼操纵着世界的神不满足于祂和世界的分离感而想要融入这里的时候，那他就离陨落不远了。 祂们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五十岚悠绕过器材和仪器，来到了角落的一个小门前。 这扇门几乎要和身后的墙壁融为一体，门上没有锁，也没有把手，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向后退了一步，一脚踹在门上。 门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骤然扩大。 五十岚悠却又就这样停了下来，隔着一点距离打量那扇门，突然想起一样什么，说：“对了，我记得……我们这一轮还有两次的赌注吧。” “既然你已经想不出来该拿什么做‘题目’了，那就让我来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单手按住那扇门。 “第六次，”小门和墙壁之间的缝隙再次扩大，“他们能找到你吗？” “我的答案是——” “能。” 最后一个字音隐匿在了门轰然倒地的声音里。 他踏入其中，抬眸看着漂浮在里面的虚影，勾起嘴角。 “初次见面，我是你们曾经最优秀的……‘作品’？”他哂笑一声，朝虚影伸出手，打趣，“对你们在建中的身体还满意吗？” 他眨了眨眼，望着虚影扭曲起来的表情，问：“我的朋友们，没有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虚影气急，抬手朝他一指，周围的空气瞬间压缩，铜墙铁壁一样朝他逼迫而来。 五十岚悠耸肩，朝正前方一点，食指画了个圈。 逼压而来的空气瞬间消失殆尽。 “不好意思，你是不是被他们分散了精力了？”他上前一步，靠近虚影，朝人抬起手臂，掌心翻转，上面落了一杆深蓝色的长枪。 “来专注我这边嘛。”他说着，长枪在手中翻了个花，朝向虚影，“不然，我可是会生气的。” 虚影低下头，看向他，回以一声哂笑。 “不放弃现在的形态……你以为你真的有办法伤到我吗？”虚影淡淡道，“不过是一个躯体而已，毁掉了，总还可以随意塑造。” 耳边响起“噌”的一声轻响，眼前的虚影骤然膨大数倍，从一个少年大小的模样变成了婴儿的体型。 刺眼的白光以祂的身体为中心扩散而出，眨眼间便笼罩了整个空间，将五十岚悠的身形包裹其间。 “舍弃你的身体吧。” “唔，”五十岚悠活动了一手腕，笑着应声，“好呀。” 虚影一愣。 五十岚悠重复起祂刚才的话：“左右不过是一个身体。” 祂：“那你可就没法回到你原来的世界了。” “总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嘛。”五十岚悠摊手，歪了一下头，舔舔唇角，“比如——你们那儿。” 虚影扭曲了一下：“想得美！”白光骤然更盛。 五十岚悠眯起眼，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自下而上，他在一点点变淡，像是要逐渐融入这片浓郁的白。 他抬起头，和虚影对视：“这样好吗？那我就能攻击到你了哦。” 祂冷笑一声，自负道：“你还不够格。” “是吗？”五十岚悠轻声说，“那我就……只好向你们证明一下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影骤然消失。 但同时，对面的虚影也隐匿在了白色之中。 祂的声音在整个空间内回荡：“你尽可以试试。” “好啊。”五十岚悠笑了一声。 “不过在那之前，第六次赌注又是我赢了。”长枪刺破空气，发出嗡鸣，“所以现在，让我们来玩最后一次吧。” “最后一次的赌注——会彻底消失的那一方……” 祂截断了五十岚悠的话：“是你。” 世界的真相藏在了教学试验区，这是属于教师的领域，平时也不允许学生入内，只有少数学生会拥有进入这里的权力。 比如——他们的某位敬爱可爱的学生会主席，赤司征十郎先生。 明明这个时候已经可以直接闯入，但他们还是出于某种心理，选择了一个更加“礼貌”的方式。 他们敲了敲门，然后用学生会主席专属的学生卡，刷开了紧闭的铁门，在门口守卫的敬礼下，大摇大摆地进了门。 森鸥外站在走廊的尽头，穿着得体的黑色西装，等待着他们，像是要带他们去参加一场盛大的葬礼。 “就在不久前，”森鸥外看着走近的七人，不急不徐地开口说，“这里出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 “什么？” 他没说话，只是笑着拉开了身侧的门。 巨大的黑影从门内投出，笼罩了这一片空间。 森鸥外向旁边退了一步，将门内的景象展现给其他人。 那是一个一动不动地趴在立在地上的巨大婴儿，五官皱缩在一起，深灰色的瞳孔没有任何光泽，身上布满了粘腻的深紫色液体，还在一滴一滴向下滴着，发出轻微的、接连不断的“啪、啪”声。 “这是什么东西？” 江户川乱步：“是‘真相’哦。” 中原中也回头看他：“？” 就在他回过头的同时，那双深灰色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皱皱巴巴的脸上浮现出了类似于笑的表情。 像是在回应乱步一样，稚嫩的声音从婴儿口中发出：“是哦。” 它笑嘻嘻地问：“想知道真相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终章】 第108章 节奏 “什么真相？” “世界的真相, 某个人的真相，一切的真相——只要是你们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们。”婴儿一边说着, 一边摇摇晃晃地走向众人，嘴角咧开的笑容随着距离的拉近和光影的变换显得更加诡异，“只要你们——” 它话还没说完, 就被江户川乱步直接截断：“不要。” 他说的十分坚决, 毫不犹豫, 婴儿当场愣住, 也不再往前走了，脸上挂着的笑容也僵住了，灰色眼睛睁大, 显得十分震惊。 “你们来这里, 不就是为了这个？” “是啊。所以，如果你直接都告诉我们的话，那太无聊了，那我这个名侦探还有什么意义呢？” 婴儿站在原地呆了片刻, 冷笑一声：“你们人类还真是奇怪。” “那你还想变成我们？”江户川乱步歪头。 太宰治也跟着歪了下头，问他：“那不就显得你更奇怪了吗？” 婴儿慢吞吞地低头望过来, 视线和他相交的瞬间, 脸上浮现出分明的愤怒和狠戾。 “你已经提前对他做过什么了？” “没有。”太宰治摆手, “礼物是要大家一起拆的, 我怎么可能和悠独享呢。” “我们只是……让礼物来它该来的地方而已啦。”他说着, 已经拔出插在腰间的枪, 在婴儿迈出下一步的同时射击。 银色子弹破膛而出, 转眼间就到了婴儿眼前, 它被迫停下了脚步, 顺着人类的本能下意识闭上眼睛。 于是就是在这么一闭眼的瞬间，全身多处同时受到了攻击。 四肢、腹部、胸膛、下颌。 一连串的攻击从正面蜂拥而来，像是狂风暴雨打在身上，一时间根本不知道应该遮挡哪里。 它索性就不遮挡了，直接顺着这些力道向后退了几步，两只手臂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在空中挥舞了一周。 封闭的室内凭空起了飓风，顷刻间便将所有人包裹在内，把一切都吹得七零八落。 狂风卷起向它袭击的人，毫不留情地将他们甩向远处，重重砸在金属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接连数声闷响后，风止，万籁俱寂。 婴儿毫发无伤地站在那里，低头看着散在房间各处的人。 “我倒是不介意和你们先玩一会儿游戏。”它阴森森地笑了两声，极尽嘲讽，“只是，你们连让我玩得尽兴都做不——”到。 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婴儿的身形就猛地向后倒了下去。 它踉跄着接连退了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后背已经撞上了房间另一端的墙壁。 婴儿茫然地低下头，看向这个突然闯入给它来了一下的不速之客。 这同样是被他强行拽入这个世界的玩家，此时正摆好架势，捏着拳仰头看它。 “你是——”它搜索了一下记忆，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回忆不起来这个人的名字，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人性化的茫然，“谁？” 少年笑起来，朝他伸出拳头。 “虎杖悠仁，参上。”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有人敲响已经敞开的房门，它抬头望过去，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个穿着白色披风的少年嘴角也挂着笑容，说：“还有我们。” “啊——”原本头朝地靠在墙上的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看上去也是毫发无伤。他一边笑着，一边有些苦恼似的摸了摸头，说：“其实我不太喜欢团战来着。” “因为总觉得——是我们在欺负人啊。” “那我先把你们咬杀？”云雀恭弥甩了甩刚刚到手的新武器。 “云雀学长……”泽田纲吉无奈，“这就不必了吧？” 云雀恭弥：“哦？” 五条悟：“其实我也觉得你比这个家伙有意思。” 虎杖悠仁：“五条老师？？？” “不过，最有意思的东西总要留到最后嘛。”五条悟拍了拍手，“所以——” “明明是你没法让我们尽兴啊。”中原中也的声音在婴儿的头顶响起，听起来十足的近在咫尺。 婴儿错愕抬头，少年那夹风带电的一脚已经到了眼前。 浓郁的白雾一点点消散，两道分立两端的虚影显露出来。 五十岚悠冷眼看着对面摇摇欲坠的身影，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残存的血迹。 “不好意思，这次赌注又是我赢了。”他手腕翻转，长枪消失不见。 对面的虚影仰着头恶狠狠地盯着他，艰难地向前迈了一步，身形又晃了几下。 “诶，小心一点。”五十岚悠站在原地伸了一下手，完全没有要扶的意思，仿佛只是在嘲讽，“这一下要是摔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哦，不对。”他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摇了摇头，自我否定，“我都忘记了，你还有个身体在下面呢。” “不过那个身体，”五十岚悠话音一转，“恐怕也差不多要被我的朋友们拆了吧。” 摇摇欲坠的身形骤然稳住，祂阴沉沉地开口，声音沙哑：“是啊，不过——” “像你们人类一样，我也给自己留下了最后一条路。” 五十岚悠面上仍然轻松，心下却警惕起来：“什么？” “能够让我长久地存在下去，让这些世界长久地存在下去的方法。”祂狞笑起来，骤然俯身冲上。 虽然步伐跌跌撞撞，但仍旧不偏不倚地撞向五十岚悠的方向，而且速度丝毫不慢，眨眼间就已经到了咫尺之间。 五十岚悠侧身避开他，向旁边让了一步，然而下一瞬，祂手里突然出现了一把弯月状的长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钩住五十岚悠的身体。 鲜血溅满泛着寒芒的刀面。 纵使已经尽快抽身，腰间还是难免落了一个又深又长的刀口。鲜血透过割裂的衣物渗出，练成一串，又在地上聚为一片，向四周渗去。 他垂眸看了一眼腰间的伤口，漠然地移开视线，似乎都没打算理会那道狰狞的刀伤。 这一下像是已经掏空了祂的全部气力，长刀在瞬间破碎，祂人也向前踉跄了两步后直接跪在了地上，低垂着头，颤抖的双臂支撑着地面，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接彻底倒下。 五十岚悠皱了皱眉，走上前，站在祂面前。 “看吧，”祂艰难地仰起头，嘴角浮现出一抹计谋得逞的痛快笑容，“我成功了。”声音有气无力，但也夹带着难以掩饰的快意。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继任者。”祂死死地盯着五十岚悠，“继承我的能力，我的功业，以及——我的意志。”祂一字一顿说出最后几个字，脸上的笑容更加猖狂。 “喔。”五十岚悠面无表情，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你们这个还是个代代相传的家族企业。” 祂：“？” “行啊，交给我呗。”五十岚悠在祂变得有些茫然地目光中点了点头，握住出现在手上的弯月刀，“放心，我不会把它穿给下一代了。” 锋利的刀尖抵住祂的脖子，刀面上映出了两个人的影子。 “我会让你们的意志在我这里断绝的。”他说完这句话，手起刀落。 没有痛呼没有鲜血，只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啪”的一声，一切都消失在漫长的寂静中。 婴儿的躯体轰然倒地，只有那双眼睛还无神地大睁着，透出一股不甘心的感觉。 太宰治举起手中的银枪，枪口朝向它的左眼，扣下扳机。 “咔哒”一声。 无事发生。 子弹并没有如想想那般破膛而出。 他愣了一下，举起枪打量了两眼，而后轻轻一哂，有点失落似的，嘟囔了一句：“没了啊。” “咔哒”声又响了两次。 “不是说无限量吗。”他耸了耸肩，枪口一歪敲了敲身边人的肩，“那就只好麻烦中也去把它的眼睛毁掉咯。” 中原中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一脸不爽地去把那两颗眼睛踩爆了。 眼睛大概是祂们连通这里的最后一个媒介，爆裂的瞬间就化作烟尘消失在了空气里。 紧接着片刻后，整个世界开始震动，坍塌。 连绵不绝的响声笼罩了整个学校，一点点向这边逼近。 一群人站在这里，不慌不忙地收整好各自的武器，等待坍塌降临到这里。 世界崩溃的速度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上不少。 毕竟这个世界本来就比之前那些架构很大的世界要小上不少，主体就只有这所学校，外面的环境一概都是未知，只有随机生成的各种怪物能够证明“外面”的存在。 所以学校的坍塌，几乎就代表了世界的坍塌。 很快，这栋建筑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天花板和四周的墙壁蔓延开蜘蛛网一样的密密麻麻的裂纹，纵横交错着构成了一副极具抽象色彩的画面。 在众人的身后，爬满裂痕的墙壁中央突然出现了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那扇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里面是一片迷蒙的白。 紧接着，门的旁边出现了一个小牌子，牌子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着这扇门，箭头下面有几个小字：走这边。 这是五十岚悠为他们开启的通道，通过这扇门，可以将他们送回属于他们的现实。 建筑在晃动中开始坍塌，东西断裂和掉落的巨响迅速逼近，然后转眼之间，就到了他们所在的这个房间。 原本就已经开裂的天花板一块一块地掉落下来，重重地砸落在地上，激起一片烟尘。 这个世界仿佛还保留了最后一点意识，所有的坠落物都像是有生命一样，偏偏避开了躺在那里的那个“婴儿”。于是在周围的一切都陷入混乱的时候，只有那个地方还保留着最初的完整，甚至就连婴儿身上留下的那些伤痕都被完完整整地保留了下来。 这些人动手的时候可是一点没手下留情。那具畸形的仿造身体早就在他们的攻击下变得千疮百孔，此时这样看上去更显得可怜突兀，不像是世界不想伤害它，反倒是有了几分连世界都嫌弃到不想靠近它的味道。 落在最后的太宰治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躺在废墟中央的死气沉沉的仿造物，突然笑了一下，停住了步伐。 那扇敞开的门闪了几下，像是在催促他。 太宰治偏头朝门看了一眼，以一种和朋友聊天的口吻说：“别急，我还有点事要做。” 门静默了片刻，在自己的正中央画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还有点歪歪扭扭。 太宰治拿出那把银枪，朝门晃了几下，说：“有个东西要还一下。” 门又闪烁了两下，歪歪扭扭的问号一点点消失，换上了另外一句同样歪歪扭扭的话：“那是送给你的。” 太宰治眯起眼，沉默片刻，问：“那如果我不想要呢？” 门闪得更厉害了一点，然后是飘忽的第二句话：“那就扔了吧。” “扔在这里？”太宰治举起枪，像是真的打算直接扔下。 门：“……” “带回去扔。” “好吧。”太宰治眨了眨眼，收回了举着枪的手，摆出了一副无奈妥协的模样。 他缓缓走向那扇门，在踏入门的瞬间又突然停了下来，偏头看向身侧的门扉，屈指在上面敲了两下。 他清了清嗓子，模仿起五十岚悠不久前刚刚对他说过的那句话：“我在现实等你。” 门扉抖了一下，突然传出一股力道，直接把他推进了门内的世界。 所有不该在这里的人都已经离开，世界的坍塌也在这一刹那停止，一切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半晌后，那扇门缓缓闭合，发出一声极轻的声响，却也在这个沉寂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突兀。 白色的门一点点消失，逐渐融入墙壁，只在中央的位置落下了一个小巧的红色圆点。 那是太宰治的指节刚刚撞击过的地方。 “哗啦。” 世界暗了下来。 回到现实世界里的所有人都落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并在同一时间苏醒。 这个世界的时间好像从他们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就陷入了停滞，直到他们回来的这一刻才重新开始运转。 就像是过去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对于某些人来说，也确实如此。 被强行拽入祂们所构建出来的系统的大多数玩家都忘记了自己曾经有过这样一段恐怖的记忆，有一小部分人还拥有模糊的记忆，只是那些记忆对他们来讲，比起“记忆”，更像是一场漫长而难忘的噩梦。 还有一部分人，极少数的人，将那些过去完整地记忆了下来。 从第一次被拉入这个游戏，一直到最后世界的坍塌，分毫不差地保留在了这些人的记忆里。 他们在苏醒后，曾经重聚过一次。 在之前那家咖啡厅，所有还保留了记忆的人，在苏醒后的第二天，不约而同地回到了那家咖啡厅。 至于在那家咖啡厅里具体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把之前想骂的人、想打的架、想交的朋友……都完成了吧。 总之，据说那家咖啡厅在黄昏的时候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后来过去了许多年，也再也没有回到当初的那个样子。 而这些在咖啡厅完成了他们最后想做的事情之后，也都回到了自己该去的地方，继续着之前的人生，只是偶尔会在某些场合意外相遇的时候表现出来一丝和常人不同的熟稔，或者偶尔会一时兴起，和其中的某些人刻意地重逢一下。 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节奏，每个人都在世界的节奏下进行着自己的人生。 “可是——”太宰治拖着长音，修长的食指勾起垂落在眼前的半透明丝绸细带，一圈一圈地缠起来，和缠绕在手上的绷带重叠。 “我被世界的节奏落下了诶。”他像是在像对面的人表达自己的不满，但语气里还带了点难得的毫不掩饰的撒娇。 坐在他对面的青年无奈地钩住他的手指，温和地制止了他的动作，又一点点把那条细带从他手指上拆了下来。 太宰治蜷缩起手指，抬眼看向对面的青年。 “那你要不要试一下——”衣服上装饰用的丝带被整根抽下，搭在了太宰治被迫摊开的手掌上，“加入我的节奏？” 深邃的红眸弯起来，倒映着一点点放大的身影。 放大的身影突然停止，太宰治伸出手抵在青年眉间，微微抬头和他对视，问；“那你要不要——” “先补上那句迟到一年的——” 五十岚悠低下头，在他耳轻声说：“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惹QAQ 感谢阅读！啵啵 这章评论发红包惹，截止到过年。 mua~ 真的很感谢能够一直看到这里的小天使！！！谢谢你们不嫌弃orz 下一本：《[综]这个家没我不行》，就这两天开！欢迎去专栏康康qwq魔.蝎`小`说 M`o`x`i`e`x`s. c`o`m